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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佚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又一日,李春烨与皇上、客氏、魏忠贤在一起喝酒闲聊。皇上干一天木工活干累了,像小时候一样偎在客氏肩头休息。忽然说:“以前,多亏你们三位陪伴朕。现在,朕拥有天下,应有尽有,想送你们一点什么。一人只能要一样。要什么,你们自己挑吧!”
首先挑的是魏忠贤。他为难了半天,还是斗胆说:“皇上知道微臣最缺什么!”
“哈——,朕当然知道!”皇上笑了。“没问题,朕用上好的铜,亲手为厂臣做一个!”
客氏也明白魏忠贤指的是什么,不觉红了脸。按规矩,太监割下的“宝贝儿”不可扔掉,而要妥帖藏好。逢有晋升机会,需拿出来呈验。临死之际,得取来安回原处,以免尸首不全,下辈子变母驴。可魏忠贤当年是一气之下请人随便阉的,“宝贝儿”给随手扔了。升迁之际,每每要直接脱裤,他觉得比当太监本身更羞耻。现在,他请皇上赐一个。皇上赐的,该比父母生的更宝贝吧!
轮到客氏,脸更红了,埋下头说:“那……那就把、把他赐给我吧!”
客氏指的是魏忠贤这个男人。她本来是乡村妇女,进宫给朱由校当奶妈。朱由校长大成人,又当皇上了,她该出宫去,可他离不开她,才出去两三天又把她请回来。看样子,她这辈子出不了宫。她是个典型的北方女人,高高大大,白白净净,大白菜样的。她现在是寡妇,但还不到三十岁,脸蛋总是红扑扑的,算是漂亮,不能没有男人。可是在宫中,男人除了皇上家里,只有太监。太监与宫女结为“对食”跟宫外人结婚一样正常。她的“对食”本来是魏忠贤的上司魏朝,可现在她更喜欢魏忠贤。怕魏朝胡搅蛮缠,她便请皇上做主。
在皇上来说,这大白菜客氏是奶妈又不是嫔妃,当然乐意。
“皇上多才多艺,匠心独具。”李春烨叩拜说,“请皇上恩赐五福堂木样!”
外人可能不知道,在宫内,谁都知道朱由校从小迷恋工匠活儿,技艺水平并不亚于那些建筑宫殿的大师。对于他来说,做这么个木样只不过是一件好玩的小游戏。但对李春烨来说,能用皇上亲手制作的木样盖房子,价值就非同小可了。
皇上也随口答应李春烨的请求,但是拖到前一阵子才做好。皇上还说,等五福堂盖好,要亲自到泰宁看看。李春烨想,皇上这人随意得很,想做什么马上就做什么,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真会到我那偏远的家乡逛逛呢,那就堪与叶祖洽之功媲美了!可是,如今内忧外患,日甚一日,哪敢想太远的事?但不管怎么说,得抓紧时间把福堂盖起来。到时候,皇上要是真能去自然欢天喜地,不去也罢。
“能不能让马再跑快些!”李春烨又催老邢说。
何以度潇湘 二(1)
对于京城到全国各地的旅途时间,朝廷作了统一规定。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实际上可以宽松些。而到南方,水路堵得很,旱路多山,又可以更宽松些。李春烨为了多挤点时间在家,水陆兼备。
南北方水路是京杭大运河。在元代,它不过是海运的辅助性j通,无关紧要。到明代,它成了京城和江南之间惟一的交通干线。京城的胃口太大了,太贪婪了,而江南又太富有了,太顺从了,除了谷物,还有新鲜蔬菜和水果、茶叶、家禽、纺织品、木料、文具、瓷器、漆,还有箭杆和制服之类的军需品,几乎所有各种物品都需要从南方运送进京,大运河不堪重负。偏偏北方水也少。由于运河的水位高于长江水位,入口处得用石块筑为斜坡。进入运河,船只要先把货物卸到岸上,用绞盘把空船吊起来,拖过斜坡。绞盘有时又不好用,等上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仅山东济宁到浙江杭州,就有三十多座闸门。除了过闸,码头也常常要久等。还有,在一些山区,水流太急,逆行的话,一只小船也要很多苦力用缆绳拉。在一些地方,等候通过的船只多达上千艘,需要总督河道本人亲自前去处理,等上个把月也不奇怪。因此,李春烨轻车简从,一到码头和过闸之处,就上岸雇快马。一过码头和闸门,又下河雇快船,日夜兼程。这样,才一个多月就抵杭州。然后乘马车,继续南下。
在浙南,过仙霞岭入福建,经浦城、崇安(今福建武夷山)抵建安(今福建建瓯)。建安是闽北重镇,有着一府两县——即建宁府和建安县、瓯宁县,在全国绝无仅有。沿着这条官道再往前——往东到延平(今福建南平),在那儿通过闽江到福州。泰宁在建安之南,全是山道,马车也不通,得换轿子。
到建安才申时。这样的光景要是在浙江,李春烨会叫马车再赶一程。赶到天黑,随便找个客栈过夜,天一亮又上路。可今天,他早早歇脚。这里到泰宁还要走整整两天山路,坐在轿子上也累。妾和儿女都是头次回来,今天得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一到家就累得蔫不啦唧多不好。
如果说李春烨在建安歇脚并无他意,那么他既不见建宁知府,也不见瓯宁知县,而独独见建安知县林匡杰则不会没理没由。林匡杰是四川人,进士及第后迟迟没有着落。通过七拐八拐找到当时在吏科任都给事中的李春烨,帮他疏通,这才当上建安知县。他非常感激,事先事后没少给李春烨好处,还时常写信请他回乡时一定要来坐坐。如今路过,不进门看看说不过去。
林匡杰闻讯而出,热情洋溢。他精瘦的个,留长须,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
“恩公请用茶!”林匡杰说,“穷乡僻壤,没什么好茶,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不客气不客气!”李春烨笑笑说。建安北苑所产的茶很早就是“龙茶”。在宋时,也是贡品。尤其是“密云龙茶”和“龙凤胜雪”,名满京华。可惜北苑茶是团茶。元时茶俗变化,开始时兴蒸青散茶。明太祖又下诏罢贡团茶,改贡散茶,受宠四百余年的北苑茶也就如贵妃入冷宫。林匡杰只道现实窘况,不吹祖上荣光,让李春烨觉得这人说话太实在,倒不知说什么为好。
一时找不着话,林匡杰瞥见博古架上的“寒雀争梅戏”木雕,连忙取下来,向李春烨炫耀:“这是当今皇上的杰作……”
“哦?”李春烨大感意外,没想到皇上的木样已经流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他将那“寒雀争梅戏”端起来,如数家珍般看了看,看得直摇头。“赝品……绝对是赝品!”
“何以见得?”林匡杰更觉得意外。“请恩公多多赐教!”
“外观传神,足以乱真。可是你看——,你摸摸这里,这些凹糟里头,粗糙得要死。皇上可是个非常细心的人,连你看不见的角角落落里头都会磨得光光溜溜,又漆得光光亮亮。”
“恩公怎知?”
“我在过工科啊,经常看皇上做!”
何以度潇湘 二(2)
“哦……”林匡杰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皇上恩赐了我一尊木样,我就带在身边,呆会儿你去看看,看看那做工。”李春烨将“寒雀争梅戏”放回博古架,拍了拍手上的尘埃,坐回椅子喝茶。“这样粗糙的做工,简直是丢皇上的脸!”
“那可花了我八万两银子啊!我纯粹是看在御制的分上……”林匡杰不能不信了,火冒三丈,端起那“寒雀争梅戏”就要摔,马上又觉得不妥,便叫人来。“给我拿下去!劈了!烧饭!”
李春烨差点笑出来。他还差点说,皇上是雕过“寒雀争梅戏”,也确实跟那差不多,还是叫他拿到宫外卖的。皇上做的木样常委托他去卖。对此,他觉得没必要多说。但这已经够了,林匡杰对他更加敬重起来。
晚上,林匡杰在馆驿宴请李春烨和他的家人,并叫了主簿、县丞、典史和教谕若干官员作陪。之后,单独送李春烨到客房。
李春烨知道林匡杰的来意,请他小坐,双手捧出一个大大的黄布包裹。林匡杰一见两眼就圆了,立即跪下叩拜,山呼万岁。李春烨引导他摸那里头的做工,让他见识皇上的真功夫。他赞叹不已,执意要请李春烨到青芷楼喝晚茶,要再表示点心意。
青芷楼就在馆驿背面。那楼四面横挂着一排灯笼,大门上两盏特别大,正好照亮两边对联,上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会上这种地方的人无不知晓,这联是明太祖的杰作。太祖穷苦出身,没读什么书,但他打完天下后,抓紧补课,很懂得营造国泰民安的气氛,要求家家户户用大红纸贴对联,还微服私访亲自抓落实。传说他曾经在南京街尾发现有户人家未贴,觉得很杀风景。一问,得知这家是世代屠户,便马上命人摆上笔墨,挥毫写一副,上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下联“一刀割断是非根”,横披“祖传技艺”。屠户都不能例外,青楼岂可例外?
青芷楼里面亭台楼阁,或长廊,或荷池,或虹桥,或花木,峰回路转,曲径通幽。说静吧,处处莺歌燕舞;说闹吧,风清月明。林匡杰将李春烨带到一间大厅,却空空如也,静得令人不安。林匡杰只顾劝茶,李春烨琢磨不透他到底怎么安排。
突然,一曲仙乐徐徐而飘,一片彩烟滚滚而出,一群仙女款款而至,歌舞自如。顷刻,云烟蔽覆,只闻其乐。烟消云散,香消玉殒,令人扼腕。不一会儿,又一群身着霓裳的仙女在乐声中徜徉而出,步履轻盈。她们一会儿独唱独舞,一会儿群唱群舞,声情并茂;一会儿成一字形,一会儿成方形,歌舞蹁跹,如在万顷琉璃之上,荡一叶兰舟,采摘莲花,姿态渺约,渐离渐去。然后,才出一俊俏女子自弹自唱。这时,林匡杰频频给李春烨敬酒。
“想不到,会有如此美妙的歌舞!”李春烨由衷赞叹。
“也就这些年,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全托皇上的福!”林匡杰又敬一杯。“回京城,还望恩公跟皇上多多美言几句!”
“那是那是!”
“今天来迟了,要不然请恩公见个大美人!”
“哦——,还有大美人?”
“有——!年初,从建昌(今江西南城)来一个女子,叫景翩翩,才貌双全,听她唱几句,那可真是……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哎——,听一下……这一边……”林匡杰引导李春烨到窗台,眺望对面一幢楼,那也是灯红酒绿,轻歌曼舞。“不像……不像!不像是她唱的!她唱的肯定比这好得多!”
“你还听得出她的歌,看来真是不错!”
“她写的诗更不错!王伯谷,恩公知道吧!”
“嗯。江南大才子,有听说。”
“连他都羡慕景翩翩,羡慕得不得了。他一首诗:‘闽中有女最能诗,寄我一部《散花词》;虽然未见天女面,快语堪当食荔枝。’写的就是景翩翩,她的诗集名为《散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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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度潇湘 二(3)
“这么说,景翩翩可以跟秦淮河畔的柳如是、董小宛、顾眉她们媲美啰?”
“那当然!当然——!不过,她没有她们放得开。黄道周,算是朱熹的真传弟子,恩公知道吧!”
“嗯。”黄道周是福建漳州人,李春烨怎么不知道!可他不喜欢理学,也不喜欢拉帮结派,因此并无多往来。在他人面前,他不喜欢论人长短。
“他也信奉‘恪尽人欲,复尽天理’,说是‘目中有妓,心中无妓’。东林那群子弟不信,到秦淮河时,把他灌醉,然后请顾眉跟他同床,试试他是不是真有柳下惠的本事。那女人真的敢去!”
这倒有趣。李春烨追问:“结果……”
“结果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她真的去了。可我们这边的——景翩翩是真的卖艺不卖身,只能跟她喝喝酒啊,唱唱歌,论论诗啊画啊什么的。其他的,给再多钱她都不干。还有,她有个坏脾气,不跟官场人物往来……”
“哦,这是为何?”
“不知道。反正有点身份的人要想见她,只能骗她,自称先生或是公子。还得小心露馅,她会当场赶你,一点都不给面子。”
“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啊!除了皇上,再大的官上这种地方也有点那个,只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是那是。”李春烨理解。明太祖是劝过嫖,目的是想鼓励商贾往官妓身上多扔点钱,好多收点税,可他很快发现不对头,官员文人比商贾去得更多,便又下旨,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亦如此”。当然,两百多年后的今天,执行并不一定很严,只要不太倒霉都没事。
“跟这种人喝酒,听这种人唱歌,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恩公您说是不是?”林匡杰似乎兴趣很浓。
李春烨发笑:“那自然。要不然,谁去花那个钱?”
“可惜我们今天来迟了,要不然请她来露一手。”
李春烨哧然一笑,未予置评。
“要不要请一个……请……另一个好一点的来?”
“不用了。今天,已经大开眼界。”
“没关系!听听歌什么的,也没什么!这里没外人!”
“真的不用,谢谢!这么多天在路上,真的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以度潇湘 三(1)
卓氏累了,抱了女儿早早睡去。李春烨轻轻叫门,叫好久。她迷迷糊糊起来开门,回头又睡去。他轻手轻脚宽衣解带,悄然躺到另一头,将儿子轻轻揽到怀里。
蚊帐是用苎麻织的,一丝风都透不进,闷得要死。李春烨不由想到自己家的“热布”。母亲不知从哪学来绝活,织的“热布”不仅用来做蚊帐,还用来制衣。“热布”是指在热天穿的布,会有丝丝凉意,在泰宁小有名气。睡在“热布”蚊帐里,也很凉。哪像这蚊帐,树皮样的。
李春烨毫无睡意。两眼一闭,一个美妙的女子就闪现:她唱着,舞着,吟着,那红酥之手还向他递上一杯美酒。他抗拒地睁开眼,心里又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兵部尚书佚事 第 2 部分
李春烨毫无睡意。两眼一闭,一个美妙的女子就闪现:她唱着,舞着,吟着,那红酥之手还向他递上一杯美酒。他抗拒地睁开眼,心里又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肯定是林匡杰所说的景翩翩。她怎么会在他心里留下来呢?什么“目中有妓,心中无妓”,对那种纯粹出卖r体的妓女也许是对的,可对于景翩翩这样的艺妓,也许恰恰相反——目中无妓,心中有妓!
景翩翩像挥之不去的蚊子一样折磨得李春烨无法入眠。他索性起来,到后花园散步。
月光如水,花草树木都披上银辉。隐约之中,围墙之外还有琴声歌声传来。李春烨断定这琴声和歌声来自青楼。不论哪里,青楼总是选择靠近官府和学宫的地方。他还断定这袅娜之音来自景翩翩。他想:景翩翩啊景翩翩,难道前世注定你我非要一见?也罢,见一面吧,见一面就“目中有妓,心中无妓”了,就可以安然入睡了……
李春烨回房间,将大额银票从鞋里取出藏入草席底,带上几锭纹银。临出门,又折回唤醒卓氏,说有事出去一会儿,让她将门闩上。
李春烨出门轻手轻脚,跟门卫只说出去散散心。不想,还是惊动隔壁房里一个人。那人当即尾随而出,手脚更为轻便。他没跟出正门,敏捷地翻墙而出。李春烨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等事,何况心中只有景翩翩,一叶障目,一点儿也没觉察后头有人……
月儿虽然偏西,青芷楼依然灯红酒绿。李春烨直接找老鸨:“找你们景姑娘!”
“景姑娘?我们这有两个姓景的娘姑,你要哪个景姑娘?”老鸨问。
“叫景翩翩的。”
“哦——,长长的美人啊!”
“什么长长的短短的,我要那个会写诗的,最会写的……”
“没错啦,就是那个长长的美人!苗条身子,瓜子脸,长长的……”
“好了好了,天都快亮了,快带我去见人!”
“哎哟,客官——,”
“嘘——”李春烨立刻纠正道,“这里没有客官,只有老板!”
“哦,我说老板!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见我们景姑娘,哪有想见就见的?你得先约约啊!”
对风月场,李春烨不是没见识。想当初,为科举,流浪京城几年。寂寥难耐之时,只好寻章台柳。偶然逛逛妓院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是他没那么多钱,不忍心把母亲和妻子一丝丝织布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丢那无底d去。功成名就又纳妾之后,他几乎再不沾那边。今天到青芷楼,只不过是为了驱走心中之妓。他对老鸨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锭纹银搁在台面上。
老鸨的笑脸瞬时灿烂了许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老板!既然这么心诚,下一个就请你吧!”
李春烨又摸出一锭纹银搁在台上,又笑了笑。
“我这就去跟景姑娘说!这就去!”老鸨一把抓起那两锭纹银,边塞怀里边走。
景翩翩正与一位年轻学子端坐在天然几边闲聊,谈笑风生。老鸨突然进来,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姑娘有客来了,这位公子是不是……”
“我不是客吗?”那学子诧异道。
老鸨笑容可掬:“哟——,说哪儿话呀!来的都是客,都是客啊!只是……只是这位公子,已经有两个时辰吧……”
那学子明白了,边掏银子边说:“我加钱。”
“哎呀——,怎么不早说?现在我已经答应人家,人家还是我们姑娘的回头客……”
何以度潇湘 三(2)
“那你就以后再来吧!”景翩翩一听是回头客,心想他也许是她心中正期待着的那位,连忙也劝那位学子。
那学子看了看景翩翩的笑靥,更舍不得走,可又怕惹她不高兴,后悔没早多掏银子,只好离开。他一出门,就碰上李春烨进门,两个人差点撞上。老鸨笑道:“看你急成什么样!”
景翩翩闻声注视过来,发现是个陌生人,柳眉随即紧锁,转而对老鸨瞪一眼,又狠跺一脚。
李春烨发现景翩翩果然是个“长长的美人”,二八佳人的样子,但是一脸冰雕。她双唇噘着,一边上唇有点儿像个小浪花,像调皮地微笑着,好惹人怜爱。他明白原委,并不计较,笑着一口雪白的牙说:“景姑娘,我是慕名而来啊!”说着,掏出两锭纹银摆在天然几上。
景翩翩淡淡地笑了笑:“大人在何方为官啊?”
“本人不曾为官,只与诗书为伍。”
“真不为官?”
李春烨信誓旦旦回答:“真不为官!”
“伪君子!”景翩翩睥睨一眼,头歪另一边去。
李春烨难堪极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辩解:“真的……你怎么……你怎么……怎么能说我……”
景翩翩像判官问案:“你还想骗我?”
“我……哪敢骗你啊!”李春烨嘴上还硬,心里快顶不下去了。
“你看不见自己的额头,我可看得见!额头都磕平了,还不为官?”
李春烨大吃一惊,只能说:“景姑娘真是厉害!名不虚传,真厉害啊!”
“找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想讨姑娘一杯茶喝。”
“哦,茶有!”景翩翩立即命侍儿收拾茶具,泡上新茶。
景翩翩在天然几一边落座。她穿一袭长裙,裙摆拖地,可一坐下,不小心露出一只脚。李春烨不意瞥见,暗暗吃惊:她怎么会是大脚?她意识到什么,有点尴尬,连忙起身,进里面房间,嘟囔说上茶怎么这样慢。
李春烨在天然几边坐下,看几边上的古花觚,里面c着几枝花。几的另一边摆着铜炉,焚着香。再过去是书柜,柜上摆些古玩,柜下则叠着几部古书。挨着书柜,是一床古琴。再过去是竹帘,竹帘一边挂着个鸟笼,里面有两只小鸟相拥而眠。帘内该是卧室。竹帘另一边墙上挂一幅兰花图,题曰:
欲歌春望词,谁是知音者。
门口木兰舟,常系垂杨下。
落款“三昧”。李春烨看了,觉得这诗简直是街头叫卖,不过这买主须是“知音者”这等千古难遇之人,这买卖可不容易成交啊!这么想着,转而看另一边一幅字,题为《观翩翩挟弹歌》,曰:“酒酣请为挟弹戏,结束单衫聊一试。微缠袒半发,侧度云鬓引双臂。侍儿拈丸着袖端,回身中之丸并坠。言迟更疾却应手,欲发未停偏有致。”落款为马正昆。景翩翩琴艺真是绝佳,还是这马氏情人眼里出西施?李春烨正这样想时,景翩翩从里面出来,在天然几另一边落座。他问道:“马正昆何许人?”
景翩翩略偏起鹅蛋脸,反问:“大人想知道?”
“不,随便问问。”李春烨有点尴尬。“那么,三昧呢?”
“本女子便是。”
“这可巧了!”李春烨击节叫好。“你猜我的字叫什么?二白!三昧——二白……”
景翩翩听了大笑。献殷勤的男人她见多了,利用字号做文章的还是头一个。
李春烨明白景翩翩大笑的意思,有些难堪。她没领他的情,挺冤枉。一听她叫“三昧”,他立刻想到江日彩与袁崇焕。一个福建人,一个广东人,他们字号却差不多。江日彩的号是“完素”,袁崇焕的字则叫“元素”,你说巧不巧?偏偏,袁崇焕一中进士就到邵武当知县。而江日彩,本来一直在江西金溪当知县,不要路过邵武;后来升任监察御史,到京城了,回家必经邵武。这样路过,一般只拜访邵武知府,而不会去看邵武知县。可那天,偏偏他下榻的驿馆边民房失火,袁崇焕赶来扑救。袁崇焕个子小小,却第一个爬上高墙,一边接过传递上来的水桶往火里泼,一边躲避着火焰,像猴子一样灵巧。围观的人赞叹不已,越来越多人行动起来。他不好意思袖手旁观,跟着上。这样他们才认识。火灭之后,“完素”、“元素”一谈,两人直叹前世有缘。现在“二白”与“三昧”这么相识,不也前世有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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