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佚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不要怕!上面还有寺庙,那些尼姑比你年纪大多了,照样上下。”李春烨说,“你如果实在怕,我们只好回去。”
“我不怕……你牵我!”卓氏经不起激,咬了咬牙站起来。
云梯是古藤编的,紧贴在岩面上,人一踩,上下左右都摇晃。李春烨在前,本身得抓住云梯,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拉卓氏。卓氏脚小,踩踏云梯都困难。李春烨只好叫四名轿夫在下面帮忙,有的紧紧拽住云梯,不让它晃动;有的抓着卓氏的脚,让它踩稳云梯。这样,他们仍然要攀一阶休整一会儿,鼓足了劲儿再攀上一阶。终于攀上两丈来高的小平台,她一p股坐下,怨道:“你怎么找这样的鬼地方来啊!”
何以渡潇湘 十(3)
“我那时候只想着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远离尘嚣,悬梁刺股,哪想日后要带个女人来凭吊?”李春烨将卓氏揽到怀里。“如果想得到……”
“哎——,虫——,你看——,你看!”卓氏叫道。
p股边的沙土里,有个甲壳虫样的在爬往李春烨脚上。他抓起它,让它在巴掌里爬:“我们叫它‘沙母j’。以前,读书读累了,就蹲下来找它玩。你看,这么多小旋涡,每一个里头都有一只沙母j。用小g子把它撩出来,看着它扒呀扒呀,那些沙子扒上去又滚下来扒上去又滚下来,要扒老半天才能扒出个窝来,可我又把它拎出来……”
“哇呀,你真坏!人家扒那么辛苦。”
“也不是坏,是太无聊!你看看这四周,除了下面那四个轿夫和里头的僧尼,只有树,只有石头,可它们千百年动也不动。当然,有时候会有老鹰,会有鸟,有蝴蝶,有蜻蜓,可它们都会飞,都不愿意跟你玩,只有这些沙母j会跟你玩,而且不会生气。”
“它为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傻傻地在那里扒呀扒呢?”
“那是它的生活。”
“那它吃什么?”
“它吃……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过它吃什么,也没想过它吃什么。我想……唔……吃沙子,不可能吧!可这沙子比不得河里的沙子,全是岩石风化成的,里头什么也没有……哦,对了!来,我带你找一样东西!”
这是一条裂隙,横切过去,长达几十丈,深不盈丈,高不足三四尺,人得猫腰而行。李春烨携着卓氏匍匐到内侧,很快在岩石上找到一粒螺壳。那螺壳发白,跟粗大沙粒一起凝结在岩石里,只因为风化石表才显露出来。
“这种岩石里头很多这样的螺壳,像是河底沙石结成的。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岩石很可能在大河、大海里!既然壳都还在,说不定壳里的r也还有些在……”
“以前,你天天就这样躺着?拿本书,一边读‘子在川上曰’,一边想象这大山怎么从海上生出来?”
“哪能呢!那时候,我天天想的是:彼叶祖洽、邹应龙之科第,岂能专美于宋哉?那时候,我的雄心壮志多大啊!走,我带你进去看!”
一不注意,李春烨的头磕到顶上岩石,好在绾结挡了一下,没有碰疼,但他却怨绾结,一把解散了它:“这本来就矮,还束这么高干吗!”
“还是我们女人家好,束在两鬓。”卓氏格外小心起来。
行至尽头,豁然开朗,有佛堂楼阁,还有些菜地,仿若世外桃源。卓氏说:“在这样的地方读书,简直是当神仙!”
这话让李春烨心里一阵难受。是的,后来他才发现这是个问题。在这里读书,只是稍离红尘远点罢了,离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还远着。还有,这是半山腰,远望而去,层峦叠嶂,一道道阻隔。邹应龙读书那岩就不一样,地处高山之巅,千岩万壑若浮云,皆在目下。那一带是真正荒无人烟,连庙宇都没有,与之为伴的,除了树木花草,飞禽走兽,流岚雾霭,惟有天地之灵气。难怪啊!江日彩隐居的黄石寨,也是岩上而非岩半,梅妻鹤子,难怪!我不如,乃目不如,心不如也!
当然,李春烨当年还是想得高远。殿堂边紧贴着岩面有个小阁楼,门楣对联红纸早已发白,但墨迹力透纸背,依然清晰可辨。上联“俱怀逸兴壮思飞”,下联“可上九天揽明月”,横披“吞吐天地”。
“这志向够大吧?”李春烨问。
卓氏感叹道:“我们女人家年轻时,心地也大,但不是这么吞天吐地的。”
“你们是想怎么成为天下第一大美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
“胡说,我才没那样想呢!”卓氏气了,捏他一把。
李春烨趁势拉了卓氏一把,进阁楼房间:“瞧,这就是我当年住的雪屋!”
雪屋只能容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现在空空如也。卓氏却说:“现在宣布另一半要求,我们在此住一宿。”
何以渡潇湘 十(4)
“这……这怎么行呢?”
“为什么不行?”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也没办法,只能随你,谁叫我是女人呢?”
“好吧,我同意!”
李春烨到岩口,委托轿夫回家禀报他老母,并请他们明日清晨来接,然后央求僧尼在雪屋铺一床。
僧尼铺床的时候,太阳正斜斜地照进岩里,充满着柔和的光芒。李春烨领了卓氏出来,到菜地边,爬上小梯子,到一个稍缓的悬崖。这里长满了萱草,一朵朵正怒放着。李春烨说:“摘一些花,等下要祭石伯公。”
“石伯公也要祭?”
“要啊!哪路神仙不要祭?”
“神仙喜欢花?我没听说过。”
“其他神仙不喜欢花,石伯公喜欢。他比我更好色呢,就喜欢这种艳艳丽丽的萱草!”
“他才跟你不一样哩!那是他善于忘忧,不像你患得患失……”
“哎——,这倒是真的!想象过去,石伯公就是那么一种人……”
“你采干草干吗?”
“这是干草?”李春烨大笑。
卓氏在摘萱草时,李春烨走开几步,手伸到绝壁处采卷柏。卷柏非常耐旱,看似干枯,一遇水便又鲜活起来,因此俗称“还魂草”。传说,石伯公本来也享受庙祭。村里有户人家丢了大公j,怀疑邻居偷了,告到石伯公那里。石伯公问了问,又到那邻居家查了查,发现有j毛,就判定邻居偷了。邻居冤枉得很,请先生写状子,告到阎王爷那里。阎王爷亲自出马,查了更多地方,结果在村口草丛里发现那只大公j,证明邻居是清白的。石伯公枉了好人,引咎辞职,阎王爷改派他到村外守岩x。石伯公非常喜欢萱草,就变成“还魂草”,把好地方让给萱草,自己呆在更贫瘠的绝壁上,终生相守,默默相望,不论秋冬,不畏酷暑……
入夜,万籁俱寂,惟有风声阵阵。星光灿烂,群山绰约。偶然,有蝙蝠从窗前飞过。李春烨与卓氏紧紧相拥着,谁也没有睡意。物是人非,李春烨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他了。那时,他一心想将来如何治国平天下;如今,他想的只是修身齐家。
卓氏到泰宁才发现李春烨身上竟然隐藏着好些传奇故事,苦于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好奇,决心解开一个个谜,不能稀里糊涂爱一个人。她忽然发问:“你怕吗?”
“怕?我怕什么?这话该男人问女人!”
“现在我问你。”
“我怕什么?”
“石伯公。”
“像我这种年纪,还怕鬼吗?”
“当年呢?”
“当年也不怕!当然,本来我也怕,恩师教过,我才不怕。七月十五鬼节,说是老鬼新鬼这一天都会出来过节,还没到七月半,天还没黑,人们就不敢出门。可我恩师偏偏带我们出门,借着月光,到人家菜园里摘菜,然后到岩x里烧篝火,边讲课边吃点心,直到天明。家长有意见,菜园主人找上门,恩师说:‘我不是教他们当小偷,我是教他们不怕鬼。你看,证明世上没有鬼吧?石伯公也是假的!还是靠自己好好读书吧!’听这么一说,家长没意见了,被摘了菜的主人也觉得行善积德。鬼节摸青,变成一个新的习俗。经过几次,我也真的不怕什么鬼了。如果会怕,在这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会跑回去。”
“难怪!”
“难怪什么?”
“鬼怕你!”
“鬼怕我?笑话……难道我比鬼还可怕?”
“你自己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们说,说你在这里读书,晚上有石伯公,变出长长的、血红的舌头,从窗户上伸进来吓你。你不怕,提起笔来在它舌头上飞快写一个‘山’字。石伯公被你的‘山’字压住,痛得嗷嗷叫,求你饶了它。你提一个要求,要它赶走这里的蚊子,让你安静读书。石伯公答应了,你?
兵部尚书佚事 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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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渡潇湘 十(5)
“这里夏天也没有蚊子,是真的,可那故事是瞎编的!有些人吃饱饭没事干,喜欢把人神化鬼化。我们那个状元邹应龙,他死后不久,元军直江南。传说,南宋景定年间(1260—1264),元军围攻四川合州钓鱼城,危在旦夕。可就在这时候,天上一阵阵闷雷炸响,邹状元端立云头,手中令旗一挥,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砸得元军抱头鼠窜,仓惶撤回。事后,大宋将领向朝廷上表邹应龙显圣破敌之功,理宗皇上大喜,追授他‘昭仁显烈威济护国广佑圣王’的封号。从此,福建、广东等等,还有海外,凡是有邹姓后裔聚居的地方,大都建有邹状元的庙,春秋祭祀。这些庙宇有大有小,有豪华有简陋,在名称叫法上也不尽相同,但一律把邹应龙称为‘广佑圣王’。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不奇怪嘛!如果他是凡人,别人都不能中状元,怎么只有他能?”
“那他当状元,我没当状元啊!我是凡人啊!我还没死啊……”
“你也不简单啊!进士虽然不止一个,但普天下能有几个?你还活着,你就还有前途!没盖棺之前,谁能说你没有大作为?他们还说,你妈怀你的时候,天上有一道红光飞下来,擦着五魁亭,直接落到你家……”
“你怎么到处打听我?”
“不是我打听。你整天跑这跑那,我一个人呆在家没事干,他们就给我讲你的故事。有的是你老妈讲的,有的是你孙子讲的,他们又说是听街上什么人讲的,听得我头昏脑涨。”
“有没有听说我不好的?”
“有啊!”
“快说来听听!”
“你妈说你小时候很坏,老欺负你弟弟。经常晚上故意给他讲鬼的故事,害得他半夜不敢起床小便,n了裤子,挨打……”
“那我们今天也讲了鬼的故事,你半夜要起来怎么办?”
“你陪啊!”
“我才不陪哩!”
“你不陪我就n裤子!”
“这么大还n裤子,我休了你!”
“好啊,你送我回京城!”
“那是不肯哩!”李春烨双手紧抱了卓氏,尽情地往怀里搂。他好感动。江氏也是爱他的,称得上贤妻良母,然而她顶多只关心他的功名,而不关心他的灵魂,从没过问他的过去。他觉得卓氏更温暖,暖到了心坎上……
风雨滞残春 一(1)
在李春烨到县衙走访,饭饱酒足,上轿告别之时,王可宗便说:“哪天返京,下官相送出县界!”
李春烨笑道:“我不回京了,直接到湖广,那县界可不比将乐!”
这话另有一番意思。将乐与泰宁相邻,在东南方,交界处距泰宁县城仅十来里地。传说当年划县界之时,两个知县约定,你从将乐出发,我从泰宁出发,在哪儿相逢哪儿就作县界。哪料,将乐知县骑大马,一口气跑一百多里地;泰宁知县坐轿子,才走十来里就相逢,耻辱地把县界几乎划到家门口。吃一堑长一智,到西南划县界时,同样约定,泰宁知县骑大马,把县界几乎划到建宁城门,出了一口恶气。这掌故,每一任知县都最先听说。王可宗笑道:“没关系!不就六七十里吗?”王可宗指的是泰宁跟邵武的县界,那公平地划在两县当中。不想,李春烨说:“没那么轻松,我要走黎川。”
这出乎王可宗的意料。黎川是泰宁的西北邻,属江西,交界处远不了多少,可是高山峻岭。这样的天气,上面很可能还下着雪呢!王可宗说:“那可不好走哟!”
李春烨说:“还是免了吧,心意我领了!”
“走那条道,更少不得我相陪。你肯定听说过,那里山路艰险,人烟稀少,凶兽出没,强盗剪径,非三五成群不可。好在这几年那里伐皇木,闽赣两头征人,县里班军给抽走十之七八……”王可宗忽然跟李春烨耳语。“城里都快唱空城计啦!”
“哦,是吗?”
“嗳——,好在囚犯也给征到那去了!当然,不是全部,还有到寨下金场。去黎川,要在路上过一夜。要么在这边的宝石,要么在那边的德胜关。泰宁的班军,驻扎在茶花隘,监工伐木。我送你去,到军营过一夜,如何?”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早上路,李春烨、老邢和王可宗一人一乘轿子,跟的四个兵丁年轻体壮。
泰宁跟黎川分界,不比跟将乐、建宁,依据山脉走向,以山脊为界。这是一座大山,出县城不远即开始登岭,接连几十里没几尺平坦。
逶逶迤迤的山岭,在林立的赤石群中间绕着。天寒地冻,满目白霜。路边那凹凸不平的悬崖上,本来流着岩泉。现在,岩泉结成了冰。那悬着滴着的泉流,则成一根根晶晶莹莹的冰柱,长短不一,大小不一,像一排排编钟。等太阳出来,冰柱消融,冰水嘀嘀嗒嗒,那一定像奏乐吧?李春烨孩提时玩过冰柱,那是掰了吃,不曾想过它像钟。现在忽发奇想,可惜没闲停下来听它消融……
过赤石群,到峨眉峰山麓,古木参天,猴子不时出没,与过往行人戏耍。王可宗安慰说:“这些猴子其实不会伤人。”
“没事!在山里,我没什么好怕的!”李春烨说。
在宝石村吃午饭,饭还没咽完就继续赶路。
山越来越陡峭,轿夫越走越慢。李春烨坐在轿子里也累了,困了,不禁打起盹来,可是睡不着。早上起程,双目失明的老母亲非要送出大门不可。他搀着她,一颤一颠的,让他感到恐惧,生怕一松手她就要像一段朽木样的碎散,再也扶不起来。他出了大门还不敢松手,倒是老母止步:“赤仂,你现在自己上轿,早点走,早点归!”
“妈——”李春烨热泪滚滚。
“你自己走,莫顾我!我现在已经这样老,顾不得。要是到了那一天,你要归来给我送终……”
“妈——,你别说了!”李春烨两腿一软,跪下来抱着母亲大哭。
“好好的日子,哭什么哩?赤仂,你真格蠢啊!”老母推着李春烨。“你有今朝,皇上重用你,我心里比吃什么都甜!”
旁人纷纷上前,个个眼珠红红泪水汪汪,劝着拉着推着李春烨快上路。一路上,李春烨的心思还在母亲身上,默默地祈祷她老人家平安……
李春烨觉得越来越冷。睁眼一看,白雪皑皑,鸟兽绝迹。
这是武夷山脉大杉岭的南面。泰宁别号“杉阳”,就源于此。山上以杉木为主,参天大树林立,仿佛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开始长在那。以前也有人砍去卖。由于树太大,只能锯成小段,又锯成小片,人工肩驮过大杉岭,入江西,经黎川水运至南昌,然后转运南京、扬州、苏州、上海等地。尽管大杉岭的杉木被锯短锯成片,行家里手还是认得出那树原来有多大,誉之为“盖江木”——盖过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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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滞残春 一(2)
大杉岭太大了,“盖江木”太多了,当地人一年年砍也只砍了路两边附近一些,稍离路边远点就如处子般天然无犯。然而,皇宫太需要木材了!遥想老祖宗的时候,黄土高原也是深山密林,可是西安、洛阳和开封都建过都,改朝换代又多,从西周、秦、西汉、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十个朝代,还有王莽新朝、汉更始帝刘玄、赤眉刘盆子、东汉献帝、西晋愍帝、大齐黄巢也要过过皇上瘾,而每一个新皇上又要把旧皇上的豪华宫殿烧了重建,皇宫盖了烧,烧了盖,什么树木也砍光,砍得连草都难长。现在帝都东移,轮到东部、南部山林遭殃了。北京皇宫三大殿一再失火,朝廷只好组织大批人马南下,在老远的福建、江西、湖广、贵州一带采伐。由于李春烨在工科任职,大杉岭“盖江木”也就有幸或者不幸成为皇木……
突然,轿停,一个轿夫扒到布帘边上悄声说:“大人,莫吭声!”
李春烨意识到遇上什么不测,不敢吭一声,可他忍不住偷偷撩开帘布一角往外逡巡,很快发现数百步外的山谷边,一只老虎正悠然悠然往山里走去。它嘴上叼着一个人的肋部,像狗啃一根骨头样的轻松。那人穿着军服,显然死了,但还是鲜血淋淋,在晶亮的雪地上留下一条殷红的痕迹……
过一会儿,一个轿夫说:“好了,可以走了!”
“再等一会儿!”另一个轿夫说,“万一它回头,看见我们……”
“没关系啦!老虎其实不用怕,只要不去惹它。我们这里还有四个兵,还有家伙,是吃素的啊?”
李春烨随即想起县志上关于老虎的故事:老虎敬畏孝子。如某人在山东为官,突然病死,停灵于村外二里的殡宫。他儿子每夜宿于那守灵,一连三年。有一夜遇虎,虎见孝子来,主动侧行而去。又如某父子到江西做生意,夜宿偏僻旅店。第二天早早赶路,父亲走在前,被老虎叼入山,儿子紧追。老虎将父亲放下,坐在他儿子身边。他儿子根本不把老虎放在眼里,抱住父亲放声大哭。老虎眈眈而视,敛爪不能动,久之,自行离去,父子得救。然而,老虎却不怕猎人。如某人傍晚到地里做事,突然被老虎叼走。有人看到,马上告诉他家里,众邻奋起勇追。老虎见人多势众,只得丢下那人。儿子见父亲已被咬死,请一大群猎手进山打虎,不想老虎也出来一大群,众猎手吓得仓惶而逃。现在,李春烨看了看扒在一边动都不敢动的兵卒,嗤了嗤鼻,说:“等就等一会儿吧,不急!”
偏偏这时,一只老鹰从对面飞到人们头顶,发出啊啊鸣叫。老虎闻声也一惊,丢下嘴上的尸首,回头,高眺——很容易发现李春烨一行……他们的心都提到喉咙口。老虎断定那天上的鹰对它不构成威胁,这才重新叼起尸首继续前行。那尸体的一条大腿给咬断,没走几步就掉下。老虎止步,看了看那掉下的大腿,犹豫一会儿,决定放弃,带着剩余的战利品回老窝。
估计那老虎肯定走出一两里地,李春烨一行才继续前行。他突然想起上午说过“在山里,我没什么好怕的”,有点难堪,不知道王可宗他们是否记着。
太平已久,关隘早废。这是大山最高处,也是闽赣交界处。隘里隘外,有些山谷,驻扎采伐、运输皇木的班军、民夫、囚犯,还有监督采运的朝廷命官。尽管大雪封山,他们还没有撤退。这里山高,可是皇上更高。皇上要这里的“盖江木”盖宫殿,再高的山再大的雪也阻挡不了。
一行人进入泰宁班军的营地,天还没黑下来。把总辛其伟一见贵宾到,马上吩咐手下准备好酒好菜。李春烨问:“这里的监督,还是工科给事中郝亮吗?”
“是啊!大人认得?”
“快请他过来,你就说李春烨来了!”
辛其伟立马出门,亲自到另一个山谷去请郝亮。王可宗困惑:“大人熟悉这里?”
“可以说,比你熟些。”李春烨暧昧地笑了笑。
风雨滞残春 一(3)
“大人来过?”
“来过。”
“也是路过?”
“不,专程。”
“大人也来当过监督?”
“你真聪明!”
“不,太愚钝了,怎么没想到!”
天气太冷,郝亮一路搓着手。一见李春烨,他扑过来拥抱:“真是你啊!怎么事先也不捎个信!”
“捎信又怎么样,你还能铺红地毯不成?”
“红地毯不铺,准备两个下酒的好菜是要。”
“在这里,海味没有,山珍是不愁,够好了!”
以前,这里人迹罕至,鸟兽不避人。初来砍皇木时,一棵大树倒下可以压到几头山獐、山麂、山兔之类,甚至压到黑熊、金钱豹、老虎之类。成千上万人一久呆,飞禽走兽陆续避开。现在又大雪封山,更不知躲哪去。能拿出来的,只是些腌制的山货。
晚上,辛其伟腾不出多余床,要把李春烨或者王可宗安排一个到郝亮那边去睡。李春烨说还要走那么一段路,很麻烦,两人睡一屋好了。王可宗过意不去,说让他去那边。李春烨明白王可宗这是想保持大小贵贱的距离,坚持说:“没关系啦!以前,我家很穷,十来岁还跟弟弟挤一床。”
“那是没办法。”王可宗说,“现在这里不是没办法,大人就让我走几步吧!再说,我睡相不好,累了打呼噜……”
“那好啊,我们来个打呼噜比赛!”
入夜,风更大。而那门窗,像老人的牙一样不密实。屋里生了火,但没有木炭,直接烧柴,不时冒出青烟,熏得很。怎么住这么差呢?深山老林,条件本来就差。人员流动频繁,谁也不想花一年两年时间盖一幢像样的房子。当然,如果想到会有现在李春烨这样的大官到来,临时也会盖几间像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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