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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堂,我的地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处可逃
他低低叹了口气,拿指尖挑高她的下颌,含着笑意说:“到底怎么了?”
他明知她说不出口,却故意拿话堵她,佳南终于将手放开了,看着他穿上西服外套,她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去?”
他在门口站定,目光深邃,仿佛是隐隐期待什么。
佳南迎着他的目光,眸色的温度渐渐转凉,终于还是转过身不再看他。
……她到底始终都不愿说出一句,更直接的,“你别去”。陈绥宁唇边带着淡淡的苦涩,忽然想到,假若她说了这句话,自己该怎么应答呢?
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罢……可他强抑住内心沉沉的失落,知道那一天永不回来。
他的小囡,早已经被自己折磨的,失去那份清澈的勇气了。
他将门关上了,却静静的靠着,过了许久,看到管家有些讶异的神情,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您不接赵小姐的电话,她打了好几个来……”
“说我不在。”他眉头都不皱,径直出了门。
“小姐,陈先生的车子好像要出市区……还要跟着吗?”
赵悦然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跟着吧。”
前边的车子却转了弯,并没有上高速,只是绕到一大片草坪前边停下。透过深色的玻璃车窗,她看到陈绥宁穿着藏青色大衣下了车,径直绕过草坪,修长的人影渐渐远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的问。
“前边好像是什么慈善机构,原本这片是留下来的殖民区,有不少教堂呢。”
赵悦然微微蹙眉,“嗯”了一声。
“小姐,要下去看看么?”
她靠着后座,手指拢在膝上,良久,才说:“你在这里等着。”
她穿过草坪,果然看见陈绥宁的背影,此刻正站在一座小小的教堂边,身边还有个陌生人,或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两人正谈着什么。
她从旁边绕过去,谈话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其实隔了有些许的远,赵悦然只听到了“婚礼”一个词,心跳便砰然失律。
寒风之中,似乎还有陈绥宁低低压抑着的咳嗽声,她便愈发出神起来……他在准备婚礼?又是要和谁结婚呢?
那一片刻,似乎是有些恍然失措的。自他们相识以来,她待他的亲昵自不必说,而他待她,却始终隔着一层距离。
然而转念一想,哪怕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未到结婚的地步——可是利益面前,又有什么比婚姻更能体现同盟的牢固呢?更何况,这个人是陈绥宁,当初他可以为了一座实验室娶舒凌,此刻ome亦岌岌可危,他更当毫不犹豫。
利益与爱情,像她与他这样,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从来都是并行考虑的。
赵悦然怔怔的靠着墙,有些虚浮着的心,便慢慢的落回了原地。
“悦然?”
眼前的男人带着淡淡的诧异见到她,便唤了一声。
最初是有些尴尬,却很快冷静下来,她并不提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轻轻笑了笑,微嗔说:“约你半天,你却跑这里来了。”
陈绥宁见她只穿了连衣裙,这样的冬日里,倒冻得愈发唇红齿白,便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头,微微带了责备说:“不多穿件衣服就出来。”
“后天董事会就开会了,你还有心情这里逛着玩?”她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明眸流转间,浅笑嫣然。
他的目光掠向远处的草坪,轻声说:“这里风景很好。”
这个时节,黛青色的山峦委婉轻描,似是有情人的眉梢。小小的教堂安静的伫立此处,碧草如茵。
他居然找到这样低调的地方,偏偏美得奢华,足以衬托出一场精心的婚礼。赵悦然忍不住勾起唇角,一言不发的等待。
然而陈绥宁什么都没说,只轻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她便是一愕,脱口而出:“我爷爷的态度,你不知道么?”
“我的态度,你爷爷也已经清楚了。”陈绥宁眉峰微皱,却笑了笑,不经意间掩饰起那分不悦,转了话题说,“车子喜欢么?”
她轻轻笑了声:“我不只想要一辆车。”
陈绥宁终于转身,将笑意掩去了,慢慢的说:“悦然,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受到威胁,被人制肘。”
赵悦然微扬了眉梢:“哦?”
他便不再重提:“回去吧。”
可她站着未动,到底是忍不住,终于还是将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要结婚?”
他抬了抬眉梢,静静看她一会儿,并不隐瞒:“是。”
她不自觉地咬了唇看着他,那个疑问……或是期待在清澈的眸色中起起伏伏。
陈绥宁笑了笑,薄削的唇抿得如刀片般锋锐,又似无情,只平淡的说:“你见过她的,许佳南。”
赵悦然的脸颊先是泛起一阵潮红,随即颜色便枯萎下去,直至惨败,她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那个女人?她也配?”
赵悦然看到他重重的抿唇,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似乎是在克制怒意,目光却冷冷掠过她,怒极反笑:“是么?”
赵悦然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这不是一个问句,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听她讲完的耐心……甚至,连与她相处下去的耐心,也已经被抹尽了。其实她在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后悔了——她竟犯了这么一个错误。而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不动声色的将对方,从他生活中抹除。
有些话,是不应该直接对男人说的。
赵悦然收敛起那丝外露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陈绥宁,低低的说:“对不起。”
陈绥宁咳嗽了一声,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赵悦然坐进自己的车,有些怔怔的看着窗外景象,良久,听到司机问:“小姐,是跟着陈先生的车子么?”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时间于她,已经极为紧迫。后天ome董事会召开,陈绥宁的去留,他自己看似漫不经心,于她,却是步步惊心。假若他愿意合作,凭借赵家在雷天的股份,居中牵线,只要两方谈判成功,ome技术上的劣势便能弥补过来。
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可适才异常凌厉的语气,倒像是赵家求着他。想到这里,赵悦然有些懊恼,却有些无可奈何,踌躇间,助手打电话来,说是陈绥宁已经提出了合作方案——虽然许多条款都对赵家有利,却并没有听到自己最想要听的那一条。
“爷爷怎么说?”
“老爷子的意思是……”助手字斟句酌的说,“来日方长。”
赵悦然放下电话,之前的忐忑反倒因为爷爷的这句话散去了不少,唇角的笑也渐渐的聚拢起来……不错,来日方长。
医生的建议下,陈绥宁回家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文件、电脑都被拿出了卧室。他去了哪里,她一句话都没问,只是专注的低着头,房间里唯一的动静,便是一页页的翻书声音。他原本闭目休息,忽然听到佳南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
佳南冲他晃了晃手机:“赵小姐约我明天见面。”
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陈绥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又慢慢的闭目:“想去就去吧。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总之有我在。”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下起冬雨来,这个城市在一片绵绵的湿冷之中浸润着。
这家咖啡馆选得并不考究,亦不算隐秘,服务员站在柜台后,许是被暖气熏烤着,带了些慵懒的意味。佳南第一眼看到那个光彩夺目的女人,靠着卡座背上柔软的垫子,正柔柔的对自己微笑。
她便走过去坐下,笑着称呼她“赵小姐”。
赵悦然亦不着痕迹的打量佳南。她穿着款式简洁的黑色大衣,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看上去素净得像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年底还约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赵悦然欠了欠身,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
“没什么。”佳南莞尔,“算起来,你是第三个了。”
赵悦然怔了怔:“什么?”
佳南的表情极耐心,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你是第三个……因为陈绥宁来找我的女人。”
赵悦然唇角的笑僵了僵。
“第一个还是个小姑娘,第二个是他前妻……”佳南微微摇了摇头,转而注视她,“说真的,我觉得你们……都找错了人。”
赵悦然“哦”了一声,调整了表情,饶有兴趣的说:“许小姐是想告诉我,你在他身边最久,还是他最爱的是你?”
服务生递上了一杯柠檬水,佳南拢在指尖,不经意的转了转,抬起头,向赵悦然笑了笑,却避而不提:“赵小姐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这次ome的危机,许家不仅没有被连累,想来还大赚一笔……许小姐一定觉得高兴吧?”
许佳南并不否认,浅浅一笑说:“是。”
“既然是这样,我倒觉得,现在是离开他最好的时机了。”赵悦然慢条斯理的说,“假如许小姐有丝毫的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我倒是可以帮你。”
“全身而退?”佳南微微有些吃惊。
“我不是陈绥宁。你也不必演戏了。许佳南,我们不妨摊开了说。你要做到哪步才甘心?”
佳南低了头默不作声,她进来时并未将大衣脱下,黑色的领子竖在下颌的地方,微微有些痒。
或许是因为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赵悦然的声音愈发的慢条斯理,似是一切都尽在把握:“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许小姐来过这家咖啡店吧?是和一位华医生在一起?手术至今,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许佳南的目光终究渐渐的清明锋锐起来,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容的女人,语气难掩那丝惊讶:“赵小姐,连这些事你都知道了——你果真对陈绥宁很上心。”
“我想得到的男人,从来不会失手。”赵悦然笃定的笑了笑,愈发的艳光四射,“许小姐,你处心积虑借他前妻的手,骗他有了孩子,又再小产——倒真是一石二鸟。现在想要的,你都已经到手,干干净净的离开,不是比什么都好?”
“这些事,我虽然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他。我们给彼此留一条后路,你说呢?”
这家店里略有些干热,或许是因为空调打得高的缘故。佳南抿唇笑了笑:“当时我的确骗了他——我没有孩子,被送进医院那天,只是顺便做了一个小手术。华医生是我的朋友,为了布置这一切,我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你说的都没错,我也很感激你没有告诉他。可我不想离开他,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会离开他——你知道,我们快要结婚了。”
赵悦然挑了挑眉梢,对方这样的反应,亦在自己预料之内,她并不着急,只是微笑着说:“你不怕我告诉他?”
佳南从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找到了陈绥宁的名字,指尖却触到了通话键上,抬起头,看着赵悦然说:“你可以试试。”
她微微仰着头,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那双眼眸似是黑玉般,清润光华,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她的指尖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停顿了数秒,一边看着脸色微微有些发僵的赵悦然,一边轻声说:“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个瞬间,赵悦然竟没有来由的心口发虚,看着她将号码拨出去,喉咙却一阵阵的发干。
她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她笃定陈绥宁不会因此翻脸?是哪里不对么?
……
思绪纷至沓来,而对座的许佳南,只是微微笑着,愈发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喂?”
电话那边的男声让赵悦然回到现实中,她的手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佳南却不接,将电话递给她,示意她说话。
赵悦然却始终挣扎着,没有去触到机身。她们就这么静静坐着,听到陈绥宁的声音慢慢变得焦急,直到最后无奈而宠溺:“是不是又压到了重拨键?”然后便挂断了。
咖啡店里轻柔的放着不知名的歌曲,佳南将手机收回去,笑着说:“为什么不告诉他?”
赵悦然看着她,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愤恨,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赵小姐,或许你为了查清这件事,费了很多功夫。可你难道没想过么,既然你能查出来,陈绥宁为什么不能?”
“你……是说,他也知道这件事?”
佳南淡淡笑了笑:“他不知道。”
赵悦然的眼神终至困惑。
“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去知道。所以,你告诉了他又怎么样呢?他或许会震怒,可还是不愿放我离开,你又何必得罪他呢?”
赵悦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死死的盯着许佳南,终于褪去了那层从容的伪装。
“这些天你们的绯闻,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么?”佳南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人都以为你们会联姻,你想想……这会让他的日子好过许多。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佳南有些漠然的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最后一字一句的说:“赵小姐,为了陈绥宁,你做这些……不值得。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你不知道么?”
“那你还要嫁给他?”赵悦然的神情渐渐的黯淡下去,喃喃的说。
佳南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留下赵悦然一个人坐着,窗外雨声稀稀落落,蓦然搅乱了一腔心绪。
身后咖啡馆的门砰的关上了,佳南在萧索寒风中站了一会,想了想,又将那个电话拨了一遍。
这一次接通的时候,她的语气中带了委屈,又像是害怕,轻轻的说:“我好像把赵家得罪了。”
电话那边陈绥宁低低咳嗽了一声,语气中却尽是优容包涵,淡淡的笑说:“我就知道。”
回到家的时候,陈绥宁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看报纸。佳南站在门厅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很快的发现了她,放下报纸,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笑着说:“回来了?”
佳南站着没动,目光却落到他的左手手背上,大概是刚刚吊完点滴,还贴着一张创口贴。
“怎么了?”陈绥宁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顺势站了起来,半开玩笑说,“我刚刚接到赵悦然的电话,看起来……是她吃了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又补上一句,“说给我听听,你对她讲了什么?”
她一言不发,手中的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冲着他重重的砸了过去。
陈绥宁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包里的东西便哗啦一声,都落在了地毯上。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佳南已经转身要走,他便只来得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说:“到底怎么了?”
佳南被他的力道带的一趔趄,嗤笑了一声,冷冷的说:“你怎么还有空呆在这里?不去找她赔礼道歉?”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不由顿了顿——其实见完赵悦然之后,她早就想好了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陈绥宁。他的个性强硬,最好的应对方法,自然是以退为进的示弱,就像之前打给他的电话,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她笃定他不会生气。
可是此刻见到了他,佳南有些惶恐的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隐隐的酸涩和怒意——哪怕之前一再的告诫自己要沉住气——此刻却难以抑制的向他发泄了出来。
身后男人轻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轻轻一用力,便将她带进了怀里,柔和沉静的说:“好了,哪怕ome都没了,如果能让你出气,我觉得也不亏了。”
佳南停下了挣扎,仰头望着他。
他却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吩咐一直静悄悄站在旁边的管家说:“吃饭吧。”
“陈绥宁……”
年轻的男人却打断她的话,只是松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情很愉悦:“大概后天我就能空下来,春节想去哪里?”
佳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迟疑着问:“你……失业了?”
他大笑,眉眼舒展开,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吻,并不否认:“是。我从ome离职,消息大概在后天发布。”
“你可以不必这样。”佳南的表情渐渐转为平静,“既然和赵悦然相处这么久,不觉得可惜么?”
“我和她相处这么久,是因为赵家老头让她出面代理。”他懒洋洋的对她解释,“不过既然谈不拢,就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
“谈不拢?”她勾了勾唇角,不无讽刺。
“我确定……你是吃醋了。”他不禁莞尔,有些纵容的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ome呢?你心甘情愿的就这么放弃?”
“如果我放弃了……你是不是会觉得舒心一些?”他慢慢放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眼神亮极,叫她辨不出语气的真假。
佳南的心跳却停顿了一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你变得……不像以前那样了。”
陈绥宁看着她,她却并未回望,亦没有察觉他眼神深处一闪而逝的疲倦……和释然。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ome对你来说很重要,你绝对不会这样放手。”佳南蹙眉。
“人老了,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了吧。”他轻描淡写的说,拍拍她的脑袋,“去吃饭了。”
午饭他吃得并不多,倒是不经意的问:“这几天有空么,我选了个教堂,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佳南头都没抬,只“哦”了一声:“这几天我想搬回家住,爸爸的病不大好。”
他恩了一声,佳南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却始终辨不出他的情绪。
吃过午饭,她略略收拾了东西,便吩咐司机开车回许家。陈绥宁淡淡看着,起身去了楼上,那间空闲着的房间。
这间房间是陈绥宁的母亲生前住着的,从来都是林管家亲自打扫,此刻推门进去,稀薄的阳光自窗外落进来,细小的尘埃宛如精灵上下飞舞,老管家拿着洁净的抹布,异常认真的擦拭着红木妆台。
他在床沿边坐下,听到楼下的动静,想必佳南正准备出门。
管家不愿打扰他,正要悄悄的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他出声,少有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迷惑:“林叔叔,你觉得我做错了么?”
老人在门口止步,沉吟了一会儿,极有礼貌的问:“先生是指……”
“放弃ome。”
他微微低着头,那一瞬间,老人有些动容——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得知了父亲的病重,匆匆回到国内,一夜之间,便成长至后来的样子。
“放弃ome,是生意上的事,我可不懂。”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沉淀出岁月的智慧,“我只知道,虽然先生你从来不说,自从许小姐回来,你却平静了很多。”
陈绥宁怔了怔,修长的手指在膝上交叠,自嘲的笑了笑:“是么?”
林管家顿了顿:“之前你接替你父亲,做得极好,可在我看来,你心中并不开心。”
陈绥宁站起来,负手站在窗边,怅然看着那辆远去的车子,却轻声,一字一句的说:“你一直以来都知道,是不是?”
林管家看着年轻人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是。”
他一直是陈家的管家,这个家中的风吹草动,他怎么会不知道。
陈绥宁眯了眯眼睛,窗外的微风轻轻卷进来,或许也一并的,将那些冰凉而残酷的回忆卷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他刚刚进入ome的时候,父亲重病,举目无亲,他在公司亦多受掣肘。仿佛是命中注定,他认识了才十五岁的许佳南。
恋情虽然被掩饰得极好,可公司内部知情人并不少。人人以为这是陈绥宁要讨好许佳南的父亲,却并不知道,在这个充满自信的年轻人心中,并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去获得某种利益。
那时的爱,才真正是爱吧……他倾尽自己的一切去疼爱这个有些忧郁、缺少父爱的少女,让她在自己面前一天天的活泼骄纵起来。而对她的父亲,他心存尊敬,哪怕到了自己能牢牢掌控全局的时候,明明知道早先许彦海利用ome做了多少中饱私囊的事,他亦不去追究。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他想要向她求婚的时候,刚刚完成了一项重大谈判的陈绥宁,却忽然得知母亲住院。
是服药自杀。
枕下是一封书信,笔迹凌乱而冷静,他的母亲一字一句的,写下了在自己丈夫病重的那些日子,许彦海以公司、以初入商场的陈绥宁为质,怎样的步步紧逼,直到自己答应他苟合,甚至有一次,她的丈夫在隔壁卧室中休养,他依然不愿放过她,一墙之隔,受尽屈辱。
信纸却缓缓飘落在地毯上。从指尖开始,体温一点点的冷下去,他忽然明白许多事——为什么从一开始,许彦海会这样支持自己,为什么他愿意让女儿来接近自己……至于为什么他看上了陈夫人,母亲的信里亦写得明白:他并不是爱我——那是一种赌徒的卑劣心理,他只是要占有你父亲的女人。这让他觉得有快感且满足。
母亲被送到医院后,经历了极痛苦的洗胃,终于还是救活,却还是奄奄一息,她的眼神枯槁,她看着儿子,轻声说:“不能是她。”
那枚戒指还放在口袋中,是佳南亲自看上的款式,价值不菲。陈绥宁触到切割完美的、冰凉的钻石,却觉得烫手。他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再给她戴上去了。
第二日,他便带了舒凌来医院,让母亲放心。
而婚礼后的那一天,她在医院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高调的婚礼,低调的丧礼。
陈绥宁这一生,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可笑。
“林叔叔,你知道么……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想着ome是我事业的全部了——”他微微苦笑,“它是我母亲用尊严、清白换来的,它让我觉得恶心。可是转念想想,她付出了这么多,我没有理由让它毁于一旦,所以就这样僵持着。所以这一次的危机……我心底觉得很轻松,仿佛是卸下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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