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堂,我的地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处可逃
陈绥宁小心的拿自己的外套将她裹起来,一低头,看到她留下的口水,正沾在自己衬衣的胸口,愈发觉得怜爱,忍不住俯下身,拨开津津软软的头发,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不满的翻了翻身,睡得更熟。
他想起来,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哭;佳南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哭一一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并不会有类似的感情。
可津津脱口而出叫自己“爸爸”的时候,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眼眶似乎微微有些湿润。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呢?
美好的,柔软的,温暖的,都在那双漂亮而童真的眼睛里,没有黑暗,没有阴霾,没有伤痕。
眼前这个沉睡的小家伙,是自己的女儿啊!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在莫名的情况下叫自己“爸爸”一一那个瞬间,她让自己觉得,这一生,一切所想、所求都已经满足了。
年轻的父亲忍不住微笑,指尖滑过津津的脸颊。这个轻柔的动作将小家伙弄醒了,她揉揉眼睛,小小的脑袋从西装里探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陈绥宁笑着揉揉她的鼻子:“你说呢?”
津津认真想了想:“只有爸爸才会帮我打跑坏人……”
小家伙的答案十分诚实,也让陈绥宁哭笑不得,以至于他的回应还带了些酸涩:“你还叫过谁爸爸?”
“没有了。”津津很快的回答,“只有你。”
“津津,坏人带走你的时候,你真的不害怕吗?”
“妈妈一直告诉我,害怕的时候不要哭,也不要回头看。”小家伙摇头,显然只是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还不大明白其中含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刚……还是哭了呢。”
陈绥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微笑着说:“津津,既然妈妈教你不要哭,为什么……想要吃巧克力的时候总要哭呢?”
小家伙狡黠的笑了:“因为想要吃巧克力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
陈绥宁将津津送回家的时候,她又沉沉睡过去了。
佳南站在门口等她,见到他抱着小女儿走出电梯。因为松了口气,仿佛全身都失去力气,软软的倚在墙上,只是固执的伸过手去,要接过津津。
他用口型示意她:“睡着了。”
她便只能作罢,看着他将女儿抱进房间,放在小床上。佳南手里抱着一床毯子,想要替她盖上去,一眼看到津津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很勇敢。”陈绥宁负手在一旁看着,“没有哭,还记得帮助别人。”
“是么?”妈妈微微笑了起来,俯身去亲吻女儿的脸颊,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觉得一切都那样美好,只要她的津津还睡在这张小床上,只要自己还守在她的身边。
她准备起身去拿些纱布和消毒药水,站起的刹那,天昏地旋,不得不抓住了小床的扶手,才没有摔倒。
陈绥宁跨上前一步,轻松的抱起她,不容她抗拒的往卧室走去。
她反应不过未,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将她放在了床上,双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极深极深的注视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吞噬。
良久,佳南的呼吸静静的洒在他下领的地方,视线落在他的胸前,那里亚麻料的衬衣早已经褶皱不堪,上边还有大片的污渍。
“你怎么找到的?”她问,“是谁干的?”
陈绥宁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人贩子。”
佳南却皱紧眉头:“你在骗我——人贩子怎么会找你要赎金?”
他重新将她摁回床上,微微笑了笑:“不要多想了,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向你保证,没有人再能抢走津津。”
佳南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又惊醒过来。她悄悄起床,披了件衣服,推开女儿的房门。房间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有些微的光线落进来,她看到那张小床上有两个身影,陈绥宁上半身靠在床上,两条腿落在地上,津津就蜷缩在他怀里,睡得好好的。
其实那么小一张床,他睡着一定不会舒服,尤其是用这样难以伸展的姿势。她悄悄走近一些,俯身去看女儿,小家伙裹着毯子,口水沾湿了大片的枕巾。佳南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刚要去摸摸她的脸一一仿佛这个动作能确认她的存在。
津津无意识的挥了挥手,翻了个身,陈绥宁却立刻惊醒了,他伸出手护住孩子,直到看见佳南,才慢慢的缩回手,坐了起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房间。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佳南走到客厅,看了看已经渐渐明亮的天色,对陈绥宁说:“坐一会儿吧?”
她去厨房,冲了两杯咖啡出来,其中一杯不加奶不加糖,放在陈绥宁手边,自己手中捧着的那杯用极大的马克杯装着,足足倒了半杯牛奶进去,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觉得很温暖。
“等她醒了,我叫人过来给她检查一下。”
佳南犹豫了一下:“不用这么麻烦一一津津皮着呢,以前三天两头的自己蹭破了皮回来。”
“检查一下比较放心。”苦涩的味道让陈绥宁清醒了一些,“你的烧退了么?”
“我没事。”佳南轻描淡写的说,“津津她……好像也很喜欢你。”
他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佳南却有些惊诧的发现,他不再像是以往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了,那个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得意。
“……我不会再反对你和她多接融。”佳南用力的握紧了被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谢谢你。”
城市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慢慢的延展开,他平静的看着她,但是那丝笑意却已经消失了。
“这算什么?”陈绥宁的唇角微微一沉,眸色锋锐的看着佳南,“报答我替你找回了女儿?”
佳南怔怔的看着他,他的愤怒来得这样快,也这样迅猛,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难道自己表达的不是善意么?
而陈绥宁抿紧了唇,他并不确定刚才自己那句话是不是在赌气,只是在那个瞬间,佳南说出“谢谢”的时候,他知道,她依旧在谨慎的防备自己一一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天一夜的心力交瘁、又或者担惊受怕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假如是以前,他可以用很多方法威胁她回到身边,可是现在,除了愤懑,他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各怀着自己的心事,挣扎,矛盾,沉默,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跑出来,精准无误的找到了妈妈的位置,一头栽了进去。小家伙使劲的抱住佳南的手臂,一边嘟囔着:“妈妈,我好想你……”
是在梦游吧?
佳南忍不住低头,看着女儿眼睛还紧闭着,睡觉的姿势几乎没有变。她抱着女儿站起来去房间,努力的去忽略刚才那一幕。
跨进小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他离开前最后一句话,疲倦而沙哑的:“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像个一厢情愿的傻子。”
第二日一早,沈容就匆匆赶来了。
佳南刚刚给女儿换了衣服,见到他便笑着问:“吃早饭了吗?在这里吃吧。”
津津睡饱了就坐不住,摇摇摆摆的出来,冲沈容笑:“叔叔早!”
沈容俯身看着小姑娘,眸色莫名暗沉。他很快掩饰起这片刻失态,抱起津津:“津津真勇敢。”
津津也不谦虚:“津津和爸爸一样勇敢!”
沈容怔了怔。身后哐当一声,佳南手里的杯子摔碎在地上,她只是看着女儿,竟说不出话来。
“谁教你喊爸爸的?”佳南有些无力的坐下,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儿,心思蓦然乱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分辨不出对陈绥宁的感情,是恨?是惧怕?还是隐约包含着的……感激?
津津嘟着嘴巴:“爸爸才帮我打跑坏人……”
沈容将她放在地上,淡淡的说:“津津先回房间去玩。”他耐心等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走到佳南面前,语气微凉:“他救了津津,你就心软了?”
佳南有些无措的抬起头:“不是……我没有……”
“他是救了津津,可是一开始,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她?还是因为陈绥宁!”他一字一句的说,“许佳南,你姓许,津津也姓许,想想你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字字如刀,精准而残忍的劈在佳南心口,迫得她难以呼吸。她低着头,喃喃的说:“我知道……”
沈容注视她许久,径直转身走到门口:“我现在去找他。”
佳南一惊:“你要干什么?”
他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狠厉的神色:“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阿容!”佳南有些慌乱的喊住他,“你要干什么?”
他停下脚步,冷冷的笑了笑:“许佳南,四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你心软,陈绥宁根本不会有机会翻身——既然这样,那么现在我帮你去做完。”
佳南的脸上蓦然失去了血色,她伸手扶着沙发站起来,轻声说:“那时候的情况你很清楚……陈绥宁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只是不想动手。我……”
沈容踏上一步,轻蔑的笑了笑:“既然你明知道那时候他不会动手,还放过他?”
佳南定定的看着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四年前在翡海,意外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时候,佳南也是一样混乱的心情。她曾经对陈绥宁说“永远不会为他生孩子”,可如今腹中的也是鲜活的生命,是她自己的孩子。
有人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习惯性轨道。许佳南做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选择,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当做是一切结束后,命运送给自己的……残酷却温情的礼物吧。
彼时翡海沸沸扬扬的新闻都是与陈绥宁有关。而她放下了一切,博列尼,滨海,ome……这些都不再和她有关。她只是想找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静静的隐匿下来,等待孩子的出生。
后来的很多个夜里,佳南抱着津津,哄她入睡的时候,都会微笑着想:那是她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抉择。
巨大的关门声让她从回忆中惊醒,佳南看着空气中激扬起的灰尘,隐隐有些不安。
沈容真的变了——或许是这些年在商场上的打拼与成功让他越发的独断,她手中拿着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再打电话劝阻,津津却跑了出来:“妈妈!”
她跑到佳南面前,被沈容扔在地上的衣服绊了绊。小丫头摔在地上也不哭,只是低声哼哼,求救般看着妈妈。
佳南伸手将她捞起来,小丫头却低头看着地上,“咦”了一声。
“摔疼了?”佳南替她揉揉膝盖。
“不是,妈妈,那是我的!”津津指着地上那只金色的镯子,“你看。”
佳南伸手拾起来:“什么时候掉了?”
“是从沈叔叔口袋调出来的。”津津有些奇怪,“可是昨天晚上,那个坏蛋把它抢走了,怎么会在沈叔叔这里呢?”
佳南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津津,你没记错?”
津津伸出自己胖胖的胳膊给妈妈看,嘟起了嘴巴:“妈妈,你看,那个坏蛋还把津津的手弄破了。”
她的手腕上果然有擦伤的痕迹,大约是镯子被摘下的时候弄伤的。
佳南抿了抿唇,镯子为什么会在沈容这里?他明明也和自己一样焦急的四处找津津啊……
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手指颤抖着拨出沈容的电话。
对方电话已关机。
她想了想,又拨陈绥宁的电话。
也是关机。
她心底愈发不安,转而拨了陈绥宁家中的电话。
幸而林管家接了起来。她匆匆的问:“陈绥宁在吗?”
管家的声音微微有些惊诧:“许小姐?陈先生不在。”
“我想问你昨晚的事……”佳南踌躇了一会儿,“就是在找到津津之前,陈绥宁和你说的那些话。”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您都听到了?”
“是。他说有人想让津津消失,我就不会原谅他了……是什么意思?”佳南鼓起勇气问,“我在房间里都听到了。”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先生也只是猜测。”
“可他真的找到津津了!”佳南皱眉,“他人呢?”
“先生一直没回来。”老人犹豫了一下,“不过据我所知,先生习惯在四季的顶层用早餐。”
十分钟后,林管家过来接津津,并且送来了房卡。
佳南牵着女儿的手,将她交到老人手里,低声吩咐:“要听话,不许和爷爷闹。”
津津眨眨眼睛,响亮的答应:“知道!”转过头,她就拉着老人的手,大声说:“爷爷,我记得你!大熊是你送给我的!”
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是啊,是啊!”
佳南目送他们离去,独自开车去四季找陈绥宁。
到了酒店,拿房卡问了前台,小姐微笑着说:“陈先生是早上入住的,就在顶楼套房。”
陈绥宁在这里,佳南微微松了口气。
电梯升至顶楼,佳南用房卡开了门,套间为宽敞,装修得明快而不是奢华,是他喜欢的风格。
“陈绥宁?”她看到他的外套就扔在沙发上,想必人也在左近。
房间里空落落的,没人应答。
佳南四周转了一圈,才在房间一侧找到了一个旋转阶梯,大约是可以通往楼上。她小心翼翼的拾级往上,推开玻璃门是一个恒温游泳池。
就在不远的地方,她看到沈容铁青到近乎狰狞的表情,而陈绥宁背对着自己,一贯从容不迫的靠墙站着。
她本想走上前,趁这个机会将一切都问清楚,忽然听到陈绥宁一句话,蓦然让她僵在原地。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些微讽刺——
“……真不愧的许彦海的亲生儿子。”
佳南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密密起了冷汗,他们在说什么?
沈容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自己却全然不知?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真是沉得住气,过了四年多,还能什么都瞒着她……”沈容冷冷笑了笑,“既然你打算这一辈子都这样瞒下去了,又何必再回来?”
陈绥宁懒懒的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似是没有耐心与他说下去了:“其实你来的正好,我也想要找你。”
“原本你要呆在佳南身边,我不介意。但是你不该找人绑架津津——”陈绥宁话锋一转,异常锐利,“想要让她消失,佳南心灰意冷的跟你离开?这种事,大概真的只有你们父子做得出来。”
沈容沉默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小杂种?不错,是我找人绑架的——”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恶毒,“如果你不回来,我陪在她们身边,一切都很好!可是你一回来,她竟然叫你爸爸,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佳南生下来!”
陈绥宁微微摇了摇头:“沈容,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他重新站起来,那种慑人凌然的气势在刹那间回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佳南一个人来了这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生的孩子?”他讽刺的笑了笑,“你以为没有我插手,当年你能安然无恙的把一切资产转移出翡海?又顺风顺水的在楚天重新开始?”
沈容脸色微微一白,喃喃的说:“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不是在帮你,我是为了佳南。”他的语气忽而变得苍凉而温柔:“直到前天,我还宁愿你们父子伪善的骗她一辈子,她也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沈容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跨上一步,站在沈容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口,短促却有力的说:“可你越界了,沈容——”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开口,“你怎么敢——怎么敢动津津?”
哪怕这几年在楚天叱咤风云,沈容这一刻竟也觉得惧怕,结巴说:“我……我……”
父子……伪善……欺骗……绑架……津津……
佳南手脚冰凉,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曾被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欺骗,而现在,噩梦又回来了——被她视为亲人的沈容,竟然也瞒着她这么多的事。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想,只是一步步的,麻木得像是机器人一样走出来:“你们在说什么?还瞒着我什么事?”
陈绥宁并不知道她竟会此刻出现,惊讶之下放开了沈容,竟说不出话来。
佳南走到沈容面前,才发觉这么几步路,她竟手心冰凉,出了一手的汗。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祈求:“你是爸爸的亲生儿子,就是我的亲哥哥?”
沈容的眼睛赤红,隐约还带着一分疯狂,握住了佳南的手:“我不是你的哥哥!佳南我不是你哥哥!”
佳南瑟缩着后退半步,目光渐渐落在陈绥宁身上,而他静静的看着她,深邃的眸色下亦是情绪涌动。良久,才下定决心般,一字一句的说:“他没骗你——你不是他妹妹。因为,你的亲生父亲不是许彦海。”
“听到了么?佳南!听到了么!我不是你哥哥——”沈容语无伦次的说,“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带着津津一起走。”
佳南的心脏似乎有片刻停止跳动了,一句“你骗我”脱口而出,直到翻滚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她深呼吸:“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是许彦海的女儿,那是谁的女儿?你们怎么会知道的?又为什么要瞒着我?”
如果她不是许彦海的女儿,那么之前自己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说得艰难,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停顿,才能攒足说完的勇气。
沈容惊慌失措的看着她,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他的脸色渐渐灰败,良久,才嘶哑着声音说:“佳南,你……都听到了?”
嘴角泛出淡淡的苦涩,佳南看着这个自己向来敬重的、兄长般的人,慢慢的问:“你真的……绑架了津津?”
她的语气这样冷淡与疏离,令他的胸口如遭重击——沈容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的说:“对不起,我是气昏了头……对不起,佳南……”
“四年前,爸爸让我把所有的资产转到你的名下……沈容,那个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是不是?”佳南隐约记起陈绥宁对自己提起过,那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她不在乎有多少钱,最后钱又给了谁……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些自己用伤痛、尊严换来的东西,原来,只是成全了别人的算计。
沈容看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她什么都知道了……那些阴暗的、肮脏的往事……最后的希望仿佛化成了手中的细沙,一点点的从指缝间滑落……他绝望的退开一步,看见陈绥宁的侧脸——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她,疼惜而专注,或许因为太过小心翼翼,反倒没有上前安慰,只是无声的牵住她的手,紧紧的,不再放开。
“陈绥宁,我得不到她,你也休想!”他疯了一样冲过去,看见泳池边的躺椅上放着水果和餐具,顺手便抓了一把锋锐的西餐刀,直直的戳向陈绥宁。
陈绥宁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佳南,自己的手臂却被划开长长的一道伤口,鲜血四溅。
许是红色又一次刺激了沈容,他更加疯狂的扑了上去,那把刀就抵在了他颈部动脉的地方。
“沈容!”佳南尖叫起来,“住手!”
“佳南,你不要相信……他是个魔鬼,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沈容的动作顿了顿,笑得残酷,“你绝不能回到他身边!”
“你住手!”佳南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正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你放下刀——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沈容,我怎么会相信他呢?”她勉力让自己笑着,“经历过以前的那些事,陈绥宁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沈容停下了动作,迟疑的问:“真的?”
“真的,沈容。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和你,还有津津,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佳南说,“你不要杀他,杀了他,你要坐牢……就不能带我们离开了。沈容……你为了他这种禽兽,真的不值得!”
陈绥宁定定的看着他,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竟也慢慢黯然下来,轻声说:“佳南,到了现在,你还是不信我……”
“陈绥宁,你以为你演这出戏给我看,骗我来这里,我就傻乎乎的信了?”佳南冷笑了一声,“我来这里,本就是想跟你说清楚——你离开楚天吧,我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沈容满脸喜色,终于放松了戒备,那把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转身走向佳南。陈绥宁反手就是一拳,击打在他的后颈上,他望着佳南,身体却软软的倒了下去。
陈绥宁站在原地了,似乎忘了手上的伤口,向来淡漠的脸上竟是难辨悲喜的表情:“小囡,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到了现在,你宁愿信他,也不愿信我?”
直到此刻,佳南一颗心缓缓的落了下来。她艰难的抬头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蓦然间天旋地转,眼前望出去,只剩沉沉的一片黑色。
或许是太累太累,这一觉睡了极长的时间。
仿佛梦境能逃避什么似的,佳南并不愿即刻醒来。
她听到有男声在低低的说话,却只是想要将耳朵捂起来,然而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他的声音……她能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那些声音终于又化作幻影,隔了很久,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中,她仿佛听到海的声音,前边的身影修长,他回头喊她:“小囡,快点!这里!”
那是她第一次见陈绥宁的场景吧?
洁白无瑕、青春年少时的情景,她一直以为自己遗忘了,却又在此刻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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