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夏冬生跑过来问:“要不要换一辆车子?”他是怕领导坐高档小轿车去农村影响群众情绪。项自链反问:“换什么车子?我们可不能自欺欺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好多干部为了在群众面前树形象,喜欢学古代皇帝微服私访,轻车简从了解民情。实际上群众对当官用车很少有意见的,在人们心目中,戏里的县太爷是坐桥的,现在的县太爷是坐车的,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他们也不分宝马、皇冠、本田、奥迪还是桑塔纳,一律管叫乌龟壳,或许乌龟壳同乌纱帽有种必然的联系。
夏冬生红红脸,说:“项市长心知肚明,对基层很了解啊!”项自链笑笑,叫夏冬生上了自己的车子。很快就到了一个村口,夏冬生简单说了村里的一些情况,项自链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头有点沉,午睡的习惯还压得他神经疲软。出了车,村里大大小小的干部已候在那里。项自链上前握握手,夏冬生一边作介绍,一边在面前引路,看得出他对这里非常熟悉。项自链也记不得那么多,只晓得矮胖村支书姓杨,高瘦的村长姓冯,两人脸都黑黑的,看不出真实的年纪。
杨支书问夏冬生要不要到村办公室坐坐,夏冬生侧头看看项自链,项自链不回答,夏冬生就说不要了。到了村里的一块空地上,许多好奇的村民围上前来看热闹。空地上五六人老人靠在稻草堆里晒太阳,他们见项自链一行人上来,就闭起眼不说话了。项自链走上前蹲下来,问:“就要过年了,老乡们年货准备了吗?”老人们依然闭着眼不说话,项自链轻轻的拍拍一位老人的肩膀。老人耸了耸肩膀半是吃惊半是疑虑地睁开眼。杨支书在边上喊,“四叔,市里的项市长给咱下杨村拜年来了。”老人没好气的回答:“我没你这个侄子!”杨支书面色难看,又不便发作,只干咳着。
项自链又问:“老人家今年多大了?”“七十二了!”老人的口气显然不友好。“七十古来稀,早就该进棺材休息了,偏偏阎罗王不收留。你收不收?收的话,我杨清白就把这把老骨头白送给你。”项自链心里有气,但还是一脸和颜悦色地问:“几个子女啊?”老人愣了愣,旁边的一位接过话茬说:“几个子女都早死了,就一个孙子。”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在跳橡皮筋,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边跳边唱:“计划生育是真理,哪个握着哪个喜;东一榔头西一棒,敲得j犬满天飞;东家罚款一万八,西家家产全修理;儿啼母哭娘上吊,乡里小鬼看着笑;告状无门跪破腿,衙门总是朝南开;又是一年春节到,千家万户不见笑;担心小鬼找上门,吃喝抢拿强索要……”项自链眉头紧锁。村支书和村长心里发慌,忙上前吆喝小孩。小孩胆大,反而唱得更响了。项自链叫住村支书和村长,上去牵着小孩子的手问:“你从哪里学来的?”小孩子不怕生,指指刚才那位老人,说是爷爷教的。
项自链说:“你唱得很好啊!小朋友们是不是都很喜欢唱?还有些什么再唱给我听听好吗?”小孩子问:“你是谁?是当官的吧!我恨死当官的,他们死了我爹娘。不唱给你听!”村支书和村长又吆喝起来,说:“小孩子不懂事,别听他胡言乱语的。”项自链板起脸训斥:“童言无忌,我想听听,你们不同意?”村支书和村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讪着脸,向老人丢白眼。小孩子高兴了,说:“叔叔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唱给你听吧!”随后就唱了起来,其他的小孩子也跟着唱了起来。这时候晒太阳的老人们都睁开眼,好奇地看着项自链。
“颜玉宝是活宝,阎王见了躲着跑;夏冬生象花生,小鬼见了围着讨;活宝来了人吓倒,花生来了都说好;可怜花生不翻身,可惜活宝死不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小孩子天真地摇摇头,说不上来。老头开腔了,说:“就因为生他而死的,人家都说他命硬克爹克娘,可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老人话还没说完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人家,你别哭,有话慢慢说。”项自链拿出手巾帮老人擦去浑浊的泪水。
在生生一间死死一湾的年代里,老人身边的孩子一个个夭折了,只留下一根独苗。独苗很孝顺,老人也觉得后半生有了寄托。儿子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五岁那年突然晕死过去。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先天性冠心病,严重静脉瓣缺损。老人、儿子都识字认得个理,根据有关规定就向乡里打了再生一胎手续报告。乡里也爽快,到村里一打听,情况属实,同意再生。十月怀胎,生了个男孩,一家人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
除了传统上的香火观念束缚外,在以体力劳动来支撑生活的山沟沟里,养儿防老就显得更现实了。这不能指责农民的短见,千百年来男耕女织的习惯,不能不让他们对未来怀着一颗忐忑之心!
可好事往往以悲剧结束。两年后,颜玉宝主政清岙乡。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硬说杨家的孙子是超生的,即使看了有关证明,仍坚持要罚款一万。老人不服气,无奈之下只好带孙女去乡卫生所验证。结果出来,一家人都惊呆了,明明白白写着两字——健康。这下颜玉宝牛气了,一家人串通一气有意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儿子媳妇双双被抓到乡派出所软禁,通知老人除非交出一万八罚款方可放人了事。一家人不吃不喝积上三五年也抵不上这个数,实在交不出来,乡政府就派人搬走所有家当。望着四壁空空的两间平房,老伴气得当晚就上了吊,老头子嚎啕大哭,左邻右舍都摇头叹息,小孙女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心脏病发作死了,媳妇回家后也跟着喝了敌敌畏,好好的一个家就剩下了老子、儿子和小孙子三人。儿子受不了这刺激,在告状无门的情况下疯了,现在还不知去向,留下了爷孙俩相依为命。
老头子泣不成声,说得断断续续,项自链听得激愤,“这不是横敲竹杠栽脏害命吗?天下还有没有皇法!”他直愣愣地盯着夏冬生问。
夏冬生面有愧色,说:“项市长,这件事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当时正好在党校学习,具体情况并不知道啊!”“那后来呢?就不了了之?清岙乡难道是割据一方的诸侯,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许多事无法当着群众的面说个直白,项自链见夏冬生犯难,就说:“去去去!”夏冬生急忙退出场外。
正在当口上,颜玉宝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指着老头大骂:“老不死的,你又在到处煽风点火,污陷党和政府,破坏计划生育政策!”项自链本来对这人就没有好感,当着自己的面骂人,哪里有一点象乡党委书记的样子,他厉声疾色地大喝:“颜玉宝,你来这里做什么?”颜玉宝并没害怕,理直气壮地说:“项市长,我总放不下你,所以就匆匆赶过来了。别听这些人乱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对我不放心,我这样让你担心?难道你乡党委书记走得的地方,我这个副市长走不得!今天这事我算管定了,你就别掺手了!”项自链指着颜玉宝的鼻子问。
这样做项自链是很不愿意的,但颜玉宝太不识相,不骂几句实在下不了台。
颜玉宝忽然觉出情况变得严重起来,忙不迭地说:“项市长,你忙你忙,我就走,决不c手这事。”项自链也不理他,顺手拉过小男孩,拍着脑袋说:“好可怜的孩子,好乖的孩子,叫叔叔干爹好吗?”小孩子坚决地摇摇头,说:“我不要做官的爸爸,做官的都是大坏蛋!”“颜玉宝你听听,连几岁的小孩子都对我们如此记恨,清岙乡党群干群关系糟到了什么地步,你怎么向市委市府交代……”正说着,老头子爬过来跪在项自链脚前连叩响头,大呼:“青天大老爷要为我一家四口冤魂伸冤啊!”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了。颜玉宝被人群围着,推推挤挤的,手痒的年青人跃跃欲试,眼看就要发生群殴事件。项自链在心里直骂颜玉宝笨蛋,早点不溜,现在想叫他溜也不好出口了。魏宏益和小胡怕项自链遭打,拼命用身体护着。胡洪亮挤上前来,推着项自链示意他赶紧离开是非之地。项自链四顾看看,村支书和村长早不知缩到哪里去了,他一手拉着老人,一手抱起小孩,对着群众大喊:“大家冷静点,老人家的事,我保证向大家有个交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孩子的干爹,老人就是我的父亲!”话一出口,s乱的人群顿时安定下来。这时候夏冬生带着乡里五六个民警挤了进来,后边跟着七八个临时工,手上提着一箱箱衣服和食品。颜玉宝象见到了救星,马上躲进了民警堆里。
“乡亲们,今天是给大家拜年来了,没想到清岙乡的问题这么突出,不枉此行啊!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作出庄严的承诺,将专门派员调查清岙乡几年来的工作,对于严重违法乱纪的工作人员,一定给予严厉的处罚,还大家一个公道。”项自链说完,顿了顿继续:“受市委市政府委托,我是专程来这里给大家拜年的,现在决定专门成立一个送温暖临时小组,组长就由我的干爹杨清白老人担任,其他四位老人为小组成员,我们都来当后勤,把市委市政府的心意送到最需要关心的无保户和困难户手中,大家说好不好?”群众发出了热烈的呼声,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个当官的有点不一样!”于是一个个箱子被打开,村广播里不停地响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很快衣服和食品都分完了。这时候最活跃的可要数记者们了,摄像机不停地转来转去,照相机不停地对着一个个动人的场面。山区群众的心里话将通过话筒和白纸黑字演绎成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品,活生生地端到琼潮市百万群众眼前。
项自链同群众握手告别,登车启程。车上夏冬生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项市长好险呢!我看今天到此为止吧,其它村就不要去了。”这么一折腾,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了,项自链累得头上冒着虚汗,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叹了口气说:“冬生啊!这些东西你安排一下,工作一定要做实做到位,要让群众满意。”“嗯!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办,今天你也看到了,清岙乡的问题太多了。”“清岙乡的问题,看来以后你得多担点。在基层工作不容易啊!那个颜玉宝怎么办事的?***选这样的混蛋做书记!”项自链忍不住骂了出来。
“项市长啊!人家背山面水,进可捕鱼退可狩猎;我是光g乡长,独木难成林啊!”“哦!人家背上靠的什么山面的是什么海?压得你喘不过气来。”这件事他在村民前信誓旦旦做了保证,不过问也不行了,所以话问得也直白。颜玉宝的关系摸清楚了,做起事来容易把握分寸。
“同拉山头扯大王旗的是两姨丈,或许这层关系并不重要。项市长有没有听过亲和帮?听说差不多就是他的人,所以清岙乡没人惹得起他。”夏冬生说话象打哑谜,小魏小胡听了暗暗发笑。项自链哦了一声,要夏冬生说说亲和帮。
在琼潮市主要有三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最有影响的叫日月帮,专门经营走私生意,其次是光头帮,整天欺行霸市。亲和帮排在第三,但做事最隐秘,专门在农村活动,替人讲事,谁家出钱就帮谁家摆平对方,并且很守信用,先交钱的就是主子。如果哪两家讲事不请他们出面,那么两家都得遭秧,日后不是偷了猪就是死了羊。日月帮虽然常遭围歼,但金钱自有魔力,势力从未真正消退;光头帮活是倒霉,人见人厌,一段时间来销声匿迹。亲和帮学当年八路军深入敌后打游击,至今没有露出半截狐狸尾巴。
听夏冬生这么一提,项自链心里先是一惊,再着又暗暗得意起来,惊的是大王旗不容易扯,亲和帮更不可小视,喜的是自己当机立断认了杨清白的孙子做干儿子。并非自己有多喜欢那小孩,只是怕自己走后,颜玉宝会报复他祖孙俩,所以略施小计,以免节外生枝。一路上项自链只嗯哦地应着夏冬生,不管夏冬生说到什么,他都不表态。
很快车子到了乡政府。项自链钻出来,握着夏冬生的手说:“基本情况我知道了,你等着就是了。”夏冬生点点头什么也没回答。这时候,颜玉宝从另一辆车子里出来,上前握着项自链说:“项市长啊!今天多谢谢你了,要没有你三言两语镇住那帮村民,我准被踏成泥团了。”“颜书记客气了,还得请你多担当点,当着那么多群众骂你,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这样吧,今天的事折腾得够呛了,我也不想呆下去了。还有半车的衣服和年货就请夏冬生明天帮我送到另外几个村子里去,具体安排已经同他说过了。这里我就不再重复,现在就得赶回市里参加会议。就此别过了!”“晓得晓得!项市长,今天的事还得请你多担当的,清岙乡的情况复杂啊!”“我相信你的,但群众问题一定要做好,都到年关了,谁都巴望着过个安稳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别在这时候惹出麻烦来,市委市府不好交代啊!”说完,项自链吩咐两辆货车把东西卸下来。随后同乡里的同志握手分别。
车子开到半路,项自链叫大家停下来。记者们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扛着摄像机照相机高高兴兴地跑到前边来观望。项自链招呼一声,对大家说:“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得清楚,报道一定要如实写,象这类群众关心的事件要大写特写,不但要在本地报纸上电视上报道,还要转到市里省里报道,要在社会上造成一定影响,这样才能引起各级党委和政府的重视和关心。同时尽量避免报道我个人的言行,要从群众角度来看问题,多摆些事实讲些道理,提出合理的建议来,让老百姓来讨论。”最后项自链说:“今天清岙乡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只有深入群众才能真正挖掘出好的新的报道题材。话说回来,今天大家跟着我过得很辛苦,现在已近六点钟了,一定饥肠辘辘了吧!晚上我请客,维多利亚怎么样?”记者们大笑,都说项市长想得周到,时刻关心群众。项自链听了打个哈欠,说:“这种事千载难逢,我工作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遭,所以得破个例,干脆晚上来个桌上大团圆。不过你们可别吃得太凶,我个人请客的!”又是换来一阵笑。
车到琼潮市里,记者们又嚷嚷着要回家了。项自链问:“不吃免费晚餐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晚餐。项市长在收买人心哩!”项自链回头看看胡洪亮和魏宏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看!这社会好人难做,好心让人当驴肝肺了!”刚才接话的家伙又说了:“项市长的心意我们领了,下次再补礼吧!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赶着报导呢!”“哦!怎么大家怕我下毒?萧大记者是不是?”项自链点了那个带头起哄的名。
众人呵呵大笑。“那好吧!下次可不准说了不作算,谁都知道党的喉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大家辛苦了,拜托了!”于是各奔东西。
刚回到家,大哥大就响了。对方声音很年轻,项自链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对方沉默了一会就自报家门了,几乎同时项自链也脱口叫出他的名字——郭伟。“你找我有事吗?”项自链说完就后悔,太官腔官调了!忙补了一句:“有事就直说吧!”“项市长,我在你楼下呢?看着你刚回家,心想不好意思给你忙上添乱,可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我上你家里说吧?”“上来吧,不碍事的。”项自链泡了碗方便面还没胀开,赶紧收拾起佐料袋丢进垃圾桶里。
郭伟进来,见茶几上放着方便面,便不好意思地说:“项市长还没吃晚饭啊?做官也不容易!你是不是常这样过日子的,那可?
梦的斜坡 第 14 部分
郭伟进来,见茶几上放着方便面,便不好意思地说:“项市长还没吃晚饭啊?做官也不容易!你是不是常这样过日子的,那可不行,身体会累垮掉的。”项自链拍拍胸脯说:“看我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你也知道,很多时候我们是瞎忙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我是一个懒人,不愿做饭,只好先充充饥,要不就到你那里吃?可惜又太远了。”项自链匆匆吃了几口,放下碗给郭伟泡了一杯茶,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来,递给郭伟一支。郭伟推让了一番接受了。
“你这样就见外了吧,会抽的还客气什么!”郭伟听了笑笑。
“说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项自链点上烟吸了一口问。
“琼潮市市府招待所改制拍卖,我想参加,可一打听,原来只限琼潮市户口的才可以参加竞拍。不瞒你说,我非常看好招待所的位置,倒不在乎价格多少。想请你帮个忙,看看能否通融一下。”“拍卖公告上有没有说只限本地人参加竞拍?”“没有啊!所以我就兴匆匆地赶来报名,没想到中间横着这条杠。”“这就不对了,做生意本来就要讲究公平竞争,哪里分本地人外地人呢!再说你从宁临市来,说起来还是琼潮的最直接领导呢!”项自链来了个不算幽默的幽默,他实在有点累了。
项自链抓起机关电话簿翻了一下,随后给商业局局长挂了个电话。
“喂!赵局长吗?我是项自链啊!吃过饭了没有啊?我想问个事,市府招待所拍卖有没有限制外地人参加碍…哦……嗯!这样吧!宁临市维多利亚酒店的郭经理想参加竞拍,你看能不能给他补个手续……哦!还得麻烦你给拍卖行经理打个招呼,叫郭经理明天一早到那里补个手续啊!对了,他叫郭伟。谢谢你!”回过头,项自链对郭伟说:“你明天早点过去找拍卖行的赵经理,就说是我说的。”郭伟感谢过项自链,又说:“你一个人住这里吧?”项自链点点头,继续抽着半支未熄的烟。
“项市长,你工作这么忙,生活就得有人打理,这样长年累月不行的。不是我说你,现在或许觉得没什么,上了年纪就知道年轻时候落下什么病了。我是学医的,可有责任提醒你啊!”“什么时候改行的,做起生意来了?”“说起来也是偶然因素促成的,也可以说是大势所趋。刚毕业那年,我跟着姑姑从台湾回到宁临探亲,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就决定长期留下来开家饭店做生意。回到台北变卖了所有家当后七转八转才算正式回到故里,不久维多利亚大酒店也就开业了,于是我就成了一名服务生。”“小郭真会开玩笑,酒店的经理叫服务生,那我这个副市长也是服务生了。怎么想到来参加琼潮市市府招待所拍卖会的?是不是想自立门户啊!”“呵呵!不是自立门户,是扩大经营。”“这就对了,不是说琼潮人坏话,差不多整个宁临地区都是这样,人从万事喜欢自己当老板,弄得大大小小老板满天飞,却不见几个人赚得了大钱。做生意一定要有团队精神,想方设法把企业做大做强,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品牌效应,取得最佳效益。”“项市长很懂生意经嘛!不瞒你说,前不久我还有自立门户的想法呢!后来到美国进修了一年工商管理,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好多宁临人还在为老板梦拼搏着呢!”“有句古话叫作宁为j头不为牛后,中国人处处都想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改革开放从哲学高度讲就是要打破盘踞在我们脑海里这种小生产思想,真正融入社会化大生产中。可惜我们的新闻仍在鼓吹哪里哪里有十几万个企业家,有几十万个大大小小的老板,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本身就是对改革开放的否认,是我们背离了宣传方针。”“项市长,你的论点倒让我耳目一新,即使在美国,也没有听到过他们对中国改革开放本身提出过质疑,他们担心的只是中国的改革开放能否持之以恒。”不知不觉,两人就谈了近一个小时,郭伟看看表说:“项市长,时间很迟了,不打扰你休息了。这样吧,等我竞拍了招待所改装好后,你就别吃方便面了……工作要紧,吃饭第一。这次我们开的是特色菜,全是台湾风味的,只要你肯光顾,我为你专门准备四菜一汤,保证都是你没吃过的。”项自链握着郭伟的手说:“小郭,你也别客气,我要来的时候你挡也挡不住,我就先祝你竞拍成功!到时可别说我项自链胃口大。”“哪里哪里,你来我巴不得呢!”郭伟走后,项自链跑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尽管累得身子骨都散了架,躺在床上仍是睡不着。想到清岙乡那一幕幕,总觉得欠些事没做,抓起电话给电视台台长打了个电话,强调今天下乡送温暖的场景一定要拉长时段播报。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台长一听,就说:“项市长我正要向你汇报工作呢!有人打电话要我尽可能不要报道其中细节呢!你看怎么办?”“这件事不但琼潮要报道,还要推荐到宁临报道,事关重大,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别担心,有事我扛着。”项自链觉得这样还不够力度,又补了一句:“我向市里蒋书记报告过了,他也同意我的意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好的,我一定落实项市长的意思。”这时候项自链才安心地挂了电话。随后项自链又给蒋多闻、黎赢权、魏得鸣和赵新良汇报了经过,得到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不过没提亲和帮的事。
照平常项自链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头管这事,干部廉政与否并不在他的职权范围,颜玉宝最好最坏都应当由市委去打理,可这次象是贴定了心要扳倒颜玉宝。不扳倒他自己颜面何存,当着群众承下的诺言!其实项自链心中一盘棋,料定这事十拿九稳的。在琼潮呆了大半年,里边的门道也摸熟了。琼潮有三帮,书记一帮、市长一帮、人大主任严德坤一帮。书记帮又叫师生帮,魏得鸣是宁临市前两任党校书记;市长帮社会上都叫师范帮,赵新良文书出身,摇笔杆子的都追随他;严德坤马上英雄,团级干部转业,在市委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摇来晃去了十年,就是没提上半截,所以劳s最大,平时常说一句话:“军转干部最吃亏,到了地方缺了腿,一声号令原地转,一转就是十八载。”许多部队里的干部退到地方后,按规定顺降一级两级,原来营级的,弄不好就是个小科员。在部队营级好歹是个官,前前后后能使唤几个人,要是正职的洗脚也是新兵侍候着擦的。退到地方后却啥也不算,有时候发点脾气,那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们还咧着嘴说,不就一个臭当兵的,摆什么资格啊!听了这话,失落感难免就膨胀起来,所以再也不分海陆空都跑去拜在严德坤门下。严德坤也来着不拒,公检法里的一把手二把手全是他的人。颜玉宝行伍出身,同严德坤又是两姨丈,关系就更贴了一层,刚转业回来就安排了个副乡长的位置。这年头公检法没少惹麻烦,群众意见很大,都说公检法打砸抢,闹来闹去是一家。市里有心整顿又拿不出真凭实据,魏得鸣和赵新良不只一次在大会上骂娘。亲和帮的事项自链早就听说了,也有人写举报信揭发颜玉宝,可查来查去还是一帮人,没个结果。今天意外地听夏冬生提起,项自链大喜过望,凭感觉他是知道里边一些细节的,所以一路上就筹划着如何从颜玉宝身上打开缺口。琼潮市的经济局面是打开了,可领导威信不高,魏得鸣和赵新良在常委会上多次提过要整理干部队伍。赵新良来琼潮近一年了,正愁没个机会挪开严德坤这棵老树桩,一听说清岙乡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会不同意项自链的建议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