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项自链刚踏进门,魏得鸣点名要他谈谈看法。
“这件案子前前后后十来天了,颜玉宝牙门紧,始终不肯承认杨清白一家四口的血案与他有直接关系。不管他承认与否,作为一个乡党委书记,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清岙乡群众对颜玉宝意见大啊!就在我们送温暖下乡回来的第二天,清岙乡群众自发到乡政府请愿,听说都要发生武力冲突了。本来处理一个乡党委书记,并不需要拿到市委常委会上来讨论,这说明什么?说明问题严重啊!赵市长说得好,琼潮党委和政府确实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颜玉宝已经被双规,背后居然还有人为他撑腰投信恐吓,不知大家有没有收到恐吓信。大年初一,我家的玻璃门窗被人砸得粉碎,还留下一封恐吓信说什么好自为之!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典型的政治流氓行为!难道恐吓就能让我们退缩,颜玉宝一案就能草草收场!刚才在外边我接到清岙乡的电话,顺便问了一下调查进展情况。听意思干部群众配合得都很好,上杨村的群众都在为杨清白一家喊冤,新的证据已经收集到了,乡卫生院也承认是颜玉宝要求他们出具假医疗证明的。”项自链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眼张天明。张天明也正好看着他,很不自然地扭了扭p股。
昨天晚上夏冬生向他汇报了调查情况,项自链故意说成是刚才有人打电话告诉自己的,这等于告诉张天明,在他身边有另一双眼睛随时监视着案情的进展。“根据目前的掌握的情况,完全可以逮捕清岙乡卫生院弄虚作假的当事人,查明事件发生的背景作为证据提请法院起诉的。本来这件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谁知我运气好,送温暖送出个大案要案来。既然成了始作俑者,我就不好不闻不问了,要不清岙乡的群众又要大骂我项自链。其实骂我一个人也没关系,可琼潮市委市府的群众威信丢不起啊!这事我建议市委一抓到底,弄个水落石出,向群众有个交代,也好借机向基层同志敲敲警钟。”魏得鸣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今天是节后的第一天,我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可现实往往与愿望唱反调,颜玉宝一事不解决不行,再拖下去又不知要生出什么谣言来,群众心情迫切啊!既然群众有要求,我们就不能只唱阳春白雪,必要时霸王别姬也得唱,红脸白脸都得唱!首先,大家要统一认识,颜玉宝一事在群众中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给琼潮市委市府抹了黑,给党群关系干群关系抹了黑。第二,p股粘了屎就得擦,自己擦不了请别人擦也行,只要不怕羞。这事三天内没有结果,我们就上报宁临纪委。第三,颜玉宝老丈人偷猪一案,除主犯外其他从犯也要尽快查明,提请法院择日审判,以便早日安定民心。”显然这话大半是说给张天明听的,看来魏得鸣对于张天明在会上似是而非的回答很不满意。散会后张天明夹着公文包溜在最前边。项自链望着他矮短的脖子缩在衣领里,不禁轻轻地叹了声气。魏得鸣这回看来是铁了心拿颜玉宝开刀了,市委书记并不是个摆设,谁敢恐吓就得付出代价!谁恐吓市委书记呢?颜玉宝不可能,剩下只有严德坤了。可严德坤是个明白人,他能不懂得魏得鸣的意思吗?严德坤这人正规军出身,不会低三下四搞游击,要不早就跑出琼潮了。对于颜玉宝这样的流氓书记,项自链打心里希望从早从严处罚,可作为琼潮市一个重要官员又不得不从大局考虑。既然对方给脸不要脸,那么只有撕开脸皮动真格了。回到办公室,项自链猜想张天明这时候正在发号司令撬颜玉宝的门牙。张天明也够难做人的,严德坤有提携之恩,魏得鸣是顶头上司,哪边的话能不听!在中国再要不得的事就是造反,造反就是乱臣逆子,看来这回不做乱臣就得做逆子了。张天明能不能当上琼潮市市委书记还有一半拿捏在魏得鸣手里,他能有什么选择呢!项自链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这时候魏宏益回来告诉他家里的玻璃窗被砸了,说完递上一张纸头,上面还是那四个字——好自为之。一切都在自己的预计之内,所以一点也没觉得吃惊,项自链随手撕了纸头扔进垃圾桶里。魏宏益抿抿嘴想说什么,终旧没有说出来。事情已明白无误地摆在面前,有人蓄意挑事制造矛盾,项自链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开始时他也怀疑严德坤捣的鬼,可严德坤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大选临近什么事都变得复杂起来,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制造矛盾,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一想,项自链似有所悟,迫不及待提起话筒想问问许鸿运关节所在。拨了一半又放下了。突然脑子里跳出个赵新良,项自链吓得一跳,要是这样的话那矛盾就太复杂太可怕了!几年来琼潮没有安稳过,蓬勃发展的经济也带来了官场上更大的尔虞我诈,谁不想尝尝肥r的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自己并没打算在琼潮扎根,闲事管多了吃不到羊r反惹得一身s,又何必呢?想到赵新良,项自链心里又不舒服了,从快从严处理颜玉宝他是最大的受惠者,所以他的态度最坚决心情最迫切。项自链打心里瞧不起赵新良,说白了跳蚤一粒,哪里有缝就往哪里钻。从去年两人一起探望张书记那一刻起,项自链就暗暗下了决心不能同赵新良走得太近。考虑停当,项自链更觉得要抓紧时间到省城走一趟。
季文焕的家在省委大院临湖一角。项自链坐在车里想到初五晚上那一幕,忍不住想笑。还亏那句话没问出来,要不郭伟一定会在心里骂他是个乡巴佬不识货。那两个陶瓷灌里装的是台湾特产上岛咖啡,特等货市场价每斤近两万元人民币,小小的两瓷灌就是五万元。乌龙茶也价值不菲,没万把块拿不下来。项自链有眼不识金香玉,差点贻笑大方。他不得不佩服郭伟的气魄,过年过节特地从台湾运来四个瓶瓶罐罐。这一次来省城,项自链只带上上岛咖啡,倒不是小气就怕太张扬。项自链事先没有告诉小魏小胡此行的目的,车一进城,小胡就问去哪里。项自链一挥手,直奔省委大院而来。车子在省委大院对面的溺水湾酒店停下,项自链叫魏宏益开两个房间,要临街的。临街是假,能看到省委大院进进出出的车辆倒是真的。魏宏益点点头进酒店登记去了。办完手续后,项自链说:“你们安顿下来后尽快洗漱一下,马上下楼去吃饭。今天的任务就是美美吃上一顿省城风味的菜,而后睡大觉,养足精神就行了。小胡年轻精力好,如果有私事的话,就当放假自由活动,但出去不能多喝酒。”小胡一听就高兴了,问:“项市长,那车子可不可以开啊?”魏宏益白了他一眼,“项市长随时都可能用车的,你开出廿里三十里,到时上哪里找你!”吃过午饭后,小胡打声招呼一溜烟就不见了。魏宏益看着小胡消失在店门口后,才问项自链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打理。项自链摇摇头,各自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项自链拿出两罐上岛咖啡摆玩着,仿佛很难相信不上手的咖啡能值这么多钱。这价格是许鸿运告诉他的,没有不相信的理由。项自链反来复去的掂量着,心中猜测当年毛主席指着地球仪,嘴上说着小小环球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态,是豪情万丈的抒情还是好梦难圆的感叹?项自链觉得好东西就象一根魔杖,只有地位相称的人才能支配,自己只能把玩一下过过眼瘾手瘾。把玩了近半个小时,项自链头一重合眼睡去。
梦里跳出一个精灵,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葫芦说是万世法宝。项自链一脸惘然,虔诚地向精灵讨教万世法宝的用途。精灵很谦和,对着葫芦吹口气,葫芦见风长,一会儿就硕大如雨蓬。说也奇怪,精灵也跟着长大,原本不足二尺的身躯一下子高达丈二,项自链不得不抬头仰视。精灵说:葫芦历经一千多个春夏秋冬吸收了无数日月精华才修来如意身法,天生万物尽在其调遣之中,上可腾云驾雾遨游九天,下可化蛟幻龙遍历四海。其性通灵能领会主人的一举一动,但绝不顽劣造事,只要你调配得当,万世法宝尽可供你驱使。说完精灵喊了一声风雨云雷电,果然风起云涌雷声滚滚闪电如剑暴雨倾盆而下。项自链正在兀自奇怪,精灵已收起葫芦,又见天晴日朗。项自链大喜过望,说:如果我能有此物相助,那岂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间再也没有水涝旱灾!精灵一听手舞足蹈,连说孺子可教,懂得世间万事以苍生为本,于是就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拿捏如何调令。精灵传授完毕,项自链正要跪下来磕谢,不想一梦醒来,原来自己手里摸着一个瓷葫芦!项自链对着瓷葫芦傻想:要是两葫芦的上岛咖啡能当万世法宝驱使,那真是物有所值了!咖啡虽是极品终不能代替无所不能的活宝,可世间从来就没有凤凰麒麟,也没有神仙菩萨和法宝,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或许权力才是真正的魔杖,只要运用得当确实能焕发出人间异彩来。想到这里,项自链忍不住拍了拍瓷葫芦,轻轻地说:万世法宝啊万世法宝,愿你能开启季主任的心扉,铺出一条黄金大道来!说完,项自链又觉得滑稽,忙爬起来跑到卫生间里洗漱开来。
过了近一个小时,项自链从里边出来,精神焕发,大奔头往后掠着,高高的额头上闪着滋润的光。这时候小胡打来电话问晚上要不要回来。项自链说是没事,叫他别玩得过了火明天没精神开车。小胡乐不可支,一声“嗳”欢欢快快地挂了电话。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半了,魏宏益虽然闲得慌,可只要项自链没吩咐就不会过来打扰。项自链越来越满意魏宏益的成熟了。打了个电话到隔壁后,项自链整整衣服,端端架子走过去开门。魏宏益轻轻地合上门后,第一句话就问项市长有啥吩咐。近半年来每次出差在外,魏宏益的节奏控制得相当好,领导有招呼马上就来到跟前,这一次也没例外。项自链应声说没事,要魏宏益随便坐坐。魏宏益给项自链倒了一杯水后,在项自链对面坐下。项自链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觉得小胡这人怎么样?”小胡是市政府配给项自链的司机。魏宏益不太明白项自链突然这样问的原因,愣了一下回答:“小胡年纪轻,人还算能干,就是嘴巴子太松。按理说当兵出身的,懂得上下分寸,可这人太松散。”“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我放他出去?有他在我总觉得不太放心。”项自链又冒出直愣愣的一句话:“不说他了,我们出去随便吃点东西,回来有事要处理。”吃过晚饭后,魏宏益按照项自链的吩咐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省委大院进进出出的车辆。直到七点半,才神神秘秘地跑到隔壁敲项自链的门。项自链明白他要等的人终于等到了,点点头示意魏宏益啥都别说。两人沉默了二十分钟后,提起东西下楼去了。项自链亲自驾车。到了省委大院门号,值班警察手一伸,汽车嘎然而止。值班警察又恢复了泥塑木雕的面孔,站着一动不动。项自链走到对面的登记室签了字,回来慢慢地把车开了进去。
魏宏益坐在后排,开玩笑说:“我怎么觉得进省委大院象进监狱似的,比起我们的市委大院简直是渣子d!省里就是省里,看上去就让人敬畏。”项自链听了轻轻一笑,“你说省委大院是渣子d,渣子d能这样灯火通明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吗?人家这叫别有d天,我们这回是乡下人进城,找不到北啊!”说完车子向左一拐,进了一条偏道。说是偏道,其实更象主道,两边古木参天,时令花卉在柔和的灯光掩映下早早地占尽人间春色。高大的樟木和松柏间,一座座漂亮的别墅象珍珠一样散落在碧玉盘上,要是没有发动机的震动声,简直让人怀疑进了原始森林。项自链打心里感叹省城就是省城,宁临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家居环境,尽管别墅是一样的别墅。
车子缓缓地过了一桥石桥,桥下涓涓细流。“看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句话得倒过来,这里边的哪棵树不超过一百年两百年。别有d天别有d天,项市长这话说得好啊!古木森森流水潺潺,难怪人家说侯门深似海,红楼梦的大观园还没这风光呢!”项自链虽然认为魏宏益说得没错,可还是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魏宏益不出声了。车子停好后,项自链吩咐魏宏益看着车子,自己钻出车整了整衣角提着个包裹向流水叮当处走去。路上项自链掏出手机挂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宏量深沉的声音。项自链不由自主地摸摸大奔头,忙介绍自己说:季主任啊!你好你好!我是宁临的项自链,张书记临终前叫我向你汇报工作,今天我特地赶到省城来向你当面汇报的,不知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啊?哦!好的好的,我就快要到你楼下了。项自链关了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
季文焕的别墅沿湖而建,小溪打门前经过,汇入湖中。项自链放好手机后,深吸了一口气,顺手理理大奔头,才快步上前按门铃。一个警卫模样的年轻人开门问他姓名。项自链镇镇神通报了姓名,警卫这才松松神色拨了季主任的电话,说是宁临的项自链到了。项自链在年轻人的带领下进了门,而后脱鞋上了二楼,穿过一道拱门到了阳台,再顺着阳台的盘级梯上到三楼,才在最左边一间房门前停住脚步。敲敲门,里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嗯。年轻人推开大半扇门,向项自链说了声请,而后顾自返身退下。项自链被这一套程序弄得心如点鼓,暗暗运了下气壮壮胆子,挺胸抬步踏进门坎。
哪家的别墅会设门坎呢?但感觉里确有一道高高的坎横着。
季文焕坐在一张沙发坐垫的老式太师椅上,案头搁着满满的文件,正在埋头处理。项自链站正后努力克制着自己说:“季主任,项自链汇报来迟了。”季文焕抬头看看项自链,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不过一刹那又恢复了常态。项自链虽然心里吃紧,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季文焕左右,见季文焕发愣,便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季文焕指指沙发示意项自链坐下来。项自链走过去弯下腰把包裹放在上边,又站起来说:“季主任,张书记临终前一再交代王阿姨尽量不要打扰你不要惊动省里领导,所以我们就没有及时向你汇报啊!张书记一生坚守清贫,在宁临有口皆碑,可惜走得太匆忙了!”“小项你别自责了,张书记的个性我最清楚。上次在宁临视察工作,他就向我表达了这意思,我原本想过了春节再去看看他,顺便听听他对宁临工作的看法。没想到他老人家走得这么急,没过年就撒手人寰了。等我接到宁临市委转来的通知,已是初二晚上,一切为时已晚了,连最后一程也没赶上送送。唉!好人不长命,看来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季文焕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书记病在床塌上的时候常对我提起你,要我有机会多向你汇报工作多听听你的教诲。今天一来是向你汇报琼潮的工作,二来想听听你的指示,以便在以后的工作中少犯错误多出成绩。”项自链这些话不知在肚里想了多少遍,可话一出口还是觉得别扭,太公式化太表面化了。
“小项不错嘛!小小年纪就在琼潮做出了大贡献,宁临市委市府对你的工作还是肯定的。不过我还得批评你,在琼潮铺这么大的摊子,你就不怕省委省政府知道了封你的工程!”季文焕说得并不严肃。
“季主任,我项自链是琼潮市的一个小官,能不怕省委省政府吗?就在踏进你的房门以前,心还扑嗵扑嗵跳得慌哩,说透了就怕你批评我。不过你真的批评起来,我倒反而不觉得那么好怕了,怕的就是你不批评不指示。领导的批评和指示总是同关心和支持分不开的,不批评不指示不是说领导不想批评你不想指示你,而是说你这人不值得批评不值得指示。有批评才有进步,我可不想做个没错误也没成绩平平安安不求有功但求无故的老好人!在琼潮铺大摊子这件事上,我不是没有过虑,别说省里有压力,就是宁临市也有压力啊!但琼潮不铺摊子不行啊!我们省哪个地区又不在偷偷地铺摊子呢?当时就有人批评我说,海南那边摊子铺得太大,最后走了下坡路,难道你想重蹈覆辙。我们的省情市情同海南不一样,经济发展走得快,特别是工业经济发展势头强劲,但建筑业房地产业和服务业步子迈得不够大,工业园区建设也落后先进地区。琼潮的改造工作虽然远未结束,但实践经验初步证明大方向是正确的,旧城改造老百姓拥护支持,开放区建设企业主欢迎。当然问题也不少,首先同中央的用地政策有矛盾,给省里市里带来了一定的工作压力,给领导带来了不可避免的麻烦。同时缺少建设改造经验,实际效果与预期设想有一定的差距。”季文焕听完,不无严肃地说:“你项自链说得头头是道嘛!这一次算你侥幸,中央出台了关于加强小城镇建设的通知。琼潮经济开发区建设宁临市计委把它纳入小城镇管理范围申报省里,总算在省政府专题会议上勉强通过,要不你项自链准吃不了兜着走!”季文焕缓了缓口气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办事来厉风行我喜欢,但作为一个地方官员,万事都得同中央同省里保持一致。就算你见解鲜明判断准确,也得征求上级领导同意,有人反映说你喜欢自搞一套,不管人家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你的行动已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你是个不安份分子!”季文焕说完喝了口水,换了一种口气说:“当然改革开放需要大批有见地有知识的年轻人充实到各个领导岗位,省里正准备通知各地组织部推荐优秀人才,不拘一格加以提拔和重用。张书记生前特地向我推荐过你,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你太激进,容易把好事做砸了。作为政府官员不但要懂经济善管理,更要讲政治,要善于团结一切力量。”话讲到这里,项自链已听出个大概,季文焕的批评并不是没有来由,有人开始告他的状子了。不过季文焕不管作为现任的省人大主任还是未来的省委书记这番话都是语重心长,对他寄托着一种迫切的希望。项自链没有当过一把手,无法完全理解季文焕的心情,但确确实实感受到一种异样触动,至少自己在琼潮搞得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和经济园区建设已引起省里领导的极大关注。他还能多说什么呢?只有欣然接受季文焕善意的批评和忠告。“季主任请你放心,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会努力按照你的指示办理的,在做好改革开放的大文章中,时刻把握政治方向,尽个人最大能力把琼潮的事办好。”接下来的谈话完全出于一位长者对年轻的关心和爱护,季文焕问项自链家里几口人,老婆在哪里工作,孩子几岁了。项自链一一作了回答。看看时间差不多,项自链从包裹里拿出两罐上岛咖啡放在茶几上,说:“季主任,第一次见你这样级别的领导,聆听了你谆谆教悔和满含希望的批评,项自链受益非浅终生难忘啊!琼潮也没什么特产,这两罐朋友送的咖啡我就借花献佛,算是一点心意。”季文焕看也没看,就说:“小项啊!又要批评你了,刚刚下过保证要注意政治影响,你看看你,又搞不正之风了!这一回我就收下了,咱说好了,下不为例!张书记可没吩咐你给我送礼吧?”“说到张书记,我又要感叹了,前两年从老家带的蕨菜他都不收,说我搞腐败呢!领导也是人啊,人就有礼尚往来,张书记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说完项自链忙站起来告辞,怕季文焕又要说他什么。
季文焕按了一下铃,年轻人一会就上来了。季文焕说:“小杨你送送小项,我就不远送了。”项自链握了握季文焕的说:“季主任你忙,打扰你多时了,看你满案头的文件我们做下属的都为你担心啊!做领导的也太忙了!”季文焕只笑笑不说话。项自链跟着年轻人出来,顺手关上了门。进门的时候太紧张,没有仔细注意周围的环境,这时候项自链边走边打量着房子的朝向和室内的布置。别墅坐北朝南西倚假山东面临湖,自然条件独一无二。大院内古木遍布灯光迷蒙,看得出个大概,边上十来幢别墅大小相当,行内人一看就知道是专供省四套班子的头头脑脑用的。项自链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房子的大小,长宽大约都在十一二米左右,共分三层,顶上外加一个半封闭的阳台,合起来四百来平方米。到了门口,项自链问过年轻人的名字,递上一张名片,客气地说:“杨小武同志,欢迎有机会来宁临来琼潮做客,我项自链一定尽地主之宜。”说完从包里摸出一条中华香烟塞了过去。年轻人轻轻地应了一句:“项市长客气了!”便收起香烟往茄克衫里一塞,握着项自链的手客气地说“项市长慢走,有机会多多联系!”项自链走下台阶转到沿溪小道上,情不自禁地搓搓手,这倒不是因为外边气温低,而是揣摩季文焕临别握手时的意思。季文焕手指很修长很柔很绵软,虽然已是五十八岁的人了。要不是事先知道,很难想象能把这双手跟一个军人联系到一块。看来时间才是历史最大的改造者,短短几十年就可以让人变得认不出自己。临别时,季文焕握了项自链三下手,先轻后重一下比一下有力,最后一下感觉里有点生痛。项自链苦思不得其解,暗叹自己没入道悟不出其中的意思来。
远远见项自链低着头走来,魏宏益马上打亮车灯。强烈的灯光照s在厚厚的树干上,反s着幽黯的光,环境突然苍老起来,树上挂着片片黄叶。原来院里的灯光都是绿色基调的,夜里的大院看上去特别有生机,绿树荫荫芳草萋萋红花艳艳。项自链被突然亮起的车灯吓得一跳,抬起头揉揉眼,慢慢地挪了过来。上了车后,项自链一声不哼,驾车绕了一圈返回大路。魏宏益也不敢多言,坐在后边抽起了烟。
出了大院,项自链回过头来开玩笑说:“你的神经比我还紧张嘛!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魏宏益这才嘻皮笑脸地回答:“上阵打仗你看有哪个将军害怕过,担惊受怕的总是身边那些警卫哦!”两人还没来得及笑,车子已到了对面溺水湾酒店了。停好车,魏宏益跟着项自链上了楼。刚到楼梯口,只见小胡站在原地不停地打转。魏宏益上前问他犯什么愁。小胡吞吞吐吐地不肯说,项自链就批评他怎么象搞y谋诡计一样。话刚出口,项自链就后悔了,晚上自己才算搞了一回y谋诡计了。
小胡见项自链批评,忙辩解说:“项市长没呢!七点来钟我就回来了,怕你万一要用车。回来后发现你们不在,车子也不在,我的房间钥匙掉了进不去,酒店里的服务员说什么也不给我开门。没办法我给宏益打电话,总是关机,试着打你的电话,也是关机,我就担心了。”魏宏益看着项自链摇摇头。项自链暗叹幸运,亏得事先想到关了手机,要不晚上的事准给他搅了。这个人再也不能让他在自己身边呆下去了,太不懂事了。项自链没好气地说:“担心我们啊!我们两个大活人还怕丢了!恐怕担心自己进不了房门倒是真的吧!”小胡一脸地委屈。魏宏益推着他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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