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在下和同乡们,只好和祖先们一样,稍大一些,就离乡外出,就食他乡他郡,以求存活。
在下十岁那年,跟着叔伯,挑茶北上,贩卖求利求生,辗转各地,到今天,三十二年了,只回去了两三趟,平时和家乡往来,全凭信客。
在下十分幸运,到今天,已经薄有产业。无数同乡中,客死他乡数年,数十年,家里人还在倚门盼归的,比比皆是。”
包平低下头,端起茶抿了口,才接着道:“顺风速递铺开出来头一天,在下就觉得,这是绝大的好事儿,特别是对在下这样的漂泊之人。
朝廷放开邮驿时,在下就和商号诸人商议,斗胆投了两条线路。”
包平的话顿住,看向李桑柔。
“齐梁以江为界,歙州在南梁中腹,你竟然要在北齐做邮驿的生意,包掌柜胆气过人。”李桑柔打量着包平,是真的赞叹。
生意人的胆量,就是那句话,要是能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儿!
“大当家的过奖了。当时,就是想着这是绝好的事儿,实在是没敢多想。”包平欠身陪笑。
“是想着有绝大的利润吧。”李桑柔翘起二郎腿,“直说吧,找我干什么?”
“庆安商号希望能附骥尾。”包平冲李桑柔欠身。
“齐梁之间,太平了,有四五十年了吧?”李桑柔放下腿,直视着包平,“你觉得还能太平多少年?还是一直就这么太平下去了?”
“在下不过做份小生意。”包平下意识的回避了李桑柔的问题。
李桑柔眯眼看着他,又翘起了二郎腿。
包平看着李桑柔再次翘起的二郎腿,沉默片刻,“在下的商号,做的是便宜的茶砖生意。
从大前年,太原府的茶马司就强令几家大商号往北的茶砖丝绸毛料等等,至少一半,要用来换马,换来的马匹,茶马司全数收购。
从老家过来的同乡,说是往蜀中做生意的几家商号,也同样被强令一半以上,换马换铁。
齐梁都在收购马匹生铁,已经三四年了,想来,太平不了多久了吧。”
说到最后,包平声音很低。
“你有什么打算?你们。”李桑柔再次放下二郎腿。
“没有,这样的事儿,轮不着我们有什么打算。
真打起来,我们这样的,留在齐,齐疑心我们是南梁人,回到梁,梁同样疑心我们。
没什么打算,尽力求活而已。”包平神情黯然。
“现在,你来找我,就是在做求活的事儿么?”李桑柔提起茶壶,给包平添茶。
“不敢。”包平欠身谢了李桑柔的添茶。
“在下生在梁地,宗祠在梁地,亲戚邻里,多半在梁地。
可在下就食齐地,在建乐城和太原府,往返三十多年,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在下是个懦夫,唯愿不要起战事,若万一起了战事,只祈愿早日了结,至于别的,不是在下能多想的。”
顿了顿,包平垂眼道:“若是还有别的,只愿能少死些人,在下的亲朋好友,都能活下来。”
“你既然这么想,当初怎么会去买线路做邮驿的生意?一时思量不周?”李桑柔眯眼笑看着包平。
“当时,”包平一脸苦笑,“在下和商号诸人,都觉得这是门绝好的生意,想着必定群涌而上,若是不早下手,只怕就什么也抢不到了,先把线路抢到手,实在不行,转手卖出,必定也是桩好买卖,没想到……”
李桑柔扬着眉,看着苦笑摊手的包平,“那你找我,是想把线路转卖给我了?”
“不是,确实是想附骥大当家的,请顺风入一份干股,大当家的看怎么样?收益对半。”包平直截了当道。
“这份胆量!”李桑柔啧啧赞叹,“你来找我入股,是觉得我想要独家霸着这邮驿,不许别家入行是吧?”
“大当家的……”包平笑的有些尴尬。
“四海通达刚关门没几天,你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我确实想在邮驿这个行当里,一人独大。”
包平听到一人独大,直看向李桑柔。
“这是个新行当,还没有行规,这行规,我想说了算。
至于顺风,我从来没想过只此一家,只此一家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行当,要是独此一家,那这个行当,也成不了行当。
你们想做邮驿生意,只管去做。
有几句话,你们记着就行了。
第一,顺风跟你们,或是以后别的做邮驿的商号,不是对手,而是同伴,共同开拓一个新行当的同伴。
第二,生意不可能只是生意,你在齐地做生意,就得先把自己当成齐之子民,看好你的人,看好你的老乡,看好你的亲朋好友,真有什么事,不是一句不知,就能推脱得了的。
这会儿,你若是在梁地,也做这样的生意,也是一样,你先是梁地子民。”
“是。”包平脸色微白,片刻,欠身道:“在下懂了,大当家的教训的极是。”
“你们歙州人,最讲究宗族归属,死在外面,哪怕万里之遥,也要骨埋家乡,魂归故里。
身骨归家,家又归哪里?
身,家,国,天下,你都得想一想,得想好了,一旦战起,你归属何处。
齐梁之间,兄弟之争,无关族类。
这身属此国,还是彼国的事儿,多数人,不用多想,他们都能避得过去。
可你,生意做成这样,又想插手邮驿生意,照我看,你肯定是避不过去的。唉。”李桑柔叹了口气,“非此即彼,骑不得墙,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们做这邮驿生意前,得先把这件事想好了,要不然,是要出大事儿的。”
包平脸色苍白,片刻,站起来,冲李桑柔长揖到底,“谢大当家的指点。”
……………………
李桑柔带着蚂蚱,在瑶华宫外绕了半圈,硬是没找到能偷偷溜进去的角门侧门偏门。
听着里面的热闹喧嚣,李桑柔往后退了几步,四下看了看,示意蚂蚱,“咱们从这儿跳进去。”
“行!可我跳不了这么高。”蚂蚱干脆答应之后,仰头看着墙,一脸苦相,这墙一人多高,光滑干净,他跳不上去,也爬不上去。
“那边有棵树,你爬到树上跳过去。”李桑柔指了指一射之地外的一棵树。
“行!”蚂蚱愉快答应,往那棵树跑过去。
爬树他擅长!
李桑柔往后退了几步,跑几步,在墙上踩了两脚,蹬上墙头,接着翻身跳下。
还在半空,李桑柔就看到她要落脚的地方,一排站着三个锦衣男子。
李桑柔反应极快,团身再往前,一只手撑在离她最近的男子肩头,矮身落在一排三个锦衣男子身后。
“你!”被李桑柔按了一把的男子,一脸惊恐的瞪着李桑柔。
李桑柔梗着脖子,没回头,她已经听到了放水的声音,不能回头,得赶紧跑。
没等李桑柔抬脚窜出去,身后一声惊叫:“李大当家?”
李桑柔听出是田十一的声音,头也不回,一跃而起,扑过一丛盛开的牡丹,拐过座假山,贴着假山站住,长舒了一口气。
唉,她大意了,刚才应该站在墙头上,看清楚再往下跳。
李桑柔紧贴着假山,凝神听着墙那边的动静,等了一会儿,听着一片安静了,悄悄挪到假山边上,左右看了看。
四下无人。
李桑柔松了口气,一边听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沿着树木假山,往蚂蚱爬的那棵树过去。
看到李桑柔过来,蚂蚱从浓密的树叶里露出脸,往墙外指指,又往墙内指指。
李桑柔招手示意他下来。
蚂蚱从树上跳下来,两步窜到李桑柔旁边,压着声音笑道:“刚才,那边几个人,到处找,吓我一跳。”
“没事……”李桑柔一句没事儿没说完,就抬手示意蚂蚱站到她身后,自己慢慢转过身。
潘家二爷潘定山背着手,从小路那边一棵老树后走出来。
李桑柔笑着拱手,“二爷。”
“你认识我?”潘家二爷眯眼看着李桑柔。
“二爷和七公子眉眼很像,一看就兄弟两个。”李桑柔一脸笑。
“大当家的很像西北那些马贼。”潘二爷不客气道。
“二爷过奖,什么时候二爷守牧西北,我们兄弟就往西北走一趟,做一做马贼的马贼,想来应该十分痛快。”李桑柔笑眯眯道。
潘二爷失笑,这一轮口舌官司,他认输。
“这儿是文会,大当家的翻墙爬树,来这儿做什么?要杀谁打谁么?”潘二爷从李桑柔看向一脸呆傻的蚂蚱。
“不敢,带我这个兄弟过来沾沾文气,学点儿斯文。”李桑柔指着蚂蚱。
蚂蚱瞪着一双傻眼,看起来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家老大说了什么,从李桑柔点向他起,就不停的用力点头。
潘二爷看着蚂蚱那一脸傻相,看的两根眉毛高抬。
就这样的,过来沾文气学斯文?胡说八道也不能胡说到份上!
“大当家的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该从门进来。刚才,大当家的吓着十一他们几个了。”潘二爷决定不跟李桑柔打口舌官司了。
论口舌他没问题,论脸皮他不行。
“没找到门。”李桑柔干脆而坦诚,“从那边,沿着围墙走了大半圈,角门偏门侧门,一个门都没有,实在是走累了。还请二爷见谅。
回头我专程给十一郎陪礼。”李桑柔欠身致歉。
“大当家的客气了。不敢当。”潘二爷侧身避过李桑柔的致歉,看着李桑柔,试探道:“人都在那边,我陪大当家的四处看看?”
“要是不耽误二爷的正事儿,要是二爷不嫌弃,荣幸之至。”李桑柔拱手笑应。
“大当家的请。”潘二爷侧身抬手,先让李桑柔,和李桑柔一起,往文会最热闹的一团过去。
潘定邦说他小舅子田十一郎是个大嘴巴,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他知道,那就是顷刻之间,传遍全城。
这话一丁点儿都没说错。
潘家二爷潘定山陪着李桑柔,刚刚靠近人数最多的那一团,会文的贡生才子们简直就是齐刷刷的拧着身拧着头,没人看潘定山,都好奇无比的瞪着李桑柔。
这就是顺风速递铺的大当家!
潘定山眯眼横着田十一,田十一还在人群中间,一脸兴奋的指手划脚,被潘定山这一横,田十一赶紧闭嘴,闪身躲到旁边几个人身后。
“二公子,大当家。”王宜书从旁边人群中出来,上前两步,有几分紧张的和两人见礼。
李桑柔眉梢微挑,笑看着王宜书。
她想认识他,没想到他竟然先找上门了。
“在下王宜书,无为府学子,现依傍姑婆,寄居在孙尚书府上。”
王宜书先介绍自己,再看着潘定山笑道:“昨天接到大伯家书,吩咐在下,若是能见到大当家的,必要替他当面感谢大当家的。”
王宜书说着,冲李桑柔长揖下去。
“不敢当!我只是为了找几个便宜的识字人而已,这一谢可当不起。”李桑柔侧身让过,拱手笑道。
潘定山挑眉看向王宜书。
“大当家将往各家派送朝报和晚报的活儿,给了各府县义学里的穷苦学子。
大伯说,大当家的怜穷悲苦,慈悲心肠。”
“不敢当。”李桑柔欠身笑谢,“我们兄弟都是乞丐出身,说不上谁怜谁。
这派报的事儿,在他们,能挣几个大钱,在我们,除了他们,到哪儿能找到这么便宜又好用的识字人儿?
王大爷这一谢,愧不敢当。”
“大当家的真会说笑。”王宜书失笑,再次长揖下去,“这次,是在下谢大当家的。
从有了这顺风速递,在下和家里书信往来,四五天就一个来回,在下头一回觉得,无为府离建乐城极近。
只盼着大当家的速递线路越开越多,快快开出来。”王宜书说着,笑起来。
“令尊在山东任职?”潘定山看着王宜书笑问道。
“是,盼着大当家赶紧开出山东线来。”王宜书欠身应了潘定山的话,再冲李桑柔拱手。
李桑柔笑看着王宜书,欠身点头。
她想认识他,没想到他更想认识她。
嗯,也是,她背后是世子和那位大爷,大约还会有人把潘家也放到她身边。
在这建乐城,她已经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墨桑 第82章 齐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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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一大早,包平又到顺风速递铺来见李桑柔,还是在上次的小茶坊里。
包平提起茶壶,先给李桑柔斟了茶,再坐下笑道:“大当家的上次那些话,从这里回去,我就和商号主事儿的几位说了。
我是个愚钝性子,被他们狠说了一顿。
说我这些年,只顾做生意跑买卖,都跑傻了。
大当家的说的那些,哪还要想?
庆安老号这招牌,是在建乐城挂起来的,从挂起招牌那天起,这几十年,铺子在建乐城,生意在咱们齐地,哪还有别的什么和什么?”
包平双手抚在膝上,且说且笑,十分谦卑。
李桑柔凝神听着,笑容可掬。
“都是不用想的事儿,庆安老号生在建乐城,长在建乐城,从前现在,还有以后,只能是咱们齐地的子民。”包平接着道。
李桑柔笑着点头。
“包掌柜要是想好了,这做生意的事儿,包掌柜是真正的行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是像从前的四海通达那样,非要对同行赶尽杀绝,别的,包掌柜只管放手去做。”李桑柔笑道。
“是。”包平明显长松了口气,“大当家的点了头,那我就放心了。
还有几件小事,想跟大当家的讨个示下。
一是这速递行当,是大当家的一手开创出来的。大当家的立的那些速递行当的规矩,在下想跟着大当家的习学一二。
大当家的……”
“行!你想学什么,找大常就行。”不等包平说完,李桑柔就爽快之极的答应了。
“多谢大当家的。”包平真正舒了口气,面露喜色,“在下想挑几个妥当人,到顺风铺子里,跟着诸位师父学一学,大当家的看?”
李桑柔干脆点头。
“这是最大的事儿,大当家的点了头,别的,就都是小事儿了。
第二件,就是线路,在下和庆安商号几位主事儿商量过,想先走往太原的线路,大当家的看合不合适?”
“极好,我也觉得你们先走太原府这条线最妥当,这条线你们最熟悉,事半功倍。”李桑柔笑吟吟道。
真是聪明人儿,选往北的线路,尽最大可能的避开了未来的齐梁之战。
可这战事,是只要往北就能避得开的?
“第三件,不知道新闻朝报和花边晚报,大当家的是不是能放出来,容小号代卖一二?”包平这次是真正的放下了心,语调也轻快起来。
“当然。朝报和晚报的事儿,你去找董叔安和林建木,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李桑柔笑道。
包平听李桑柔对董叔安和林建木直呼其名,心里微微一跳。
看来,新闻朝报和花边晚报的巨大变化,是因为这两家小报被这位桑大当家收归麾下,这个传说,应该是真的。
……………………
送走包平,李桑柔坐到铺子后面,她那块菜地旁,正翻着她那个小本本,掂量着她中午去吃哪家,蚂蚱带着如意从外面进来。
如意看到李桑柔,没说话先笑的抿不住,赶紧欠身见礼,“李姑娘。”
李桑柔合上小本本,看着如意。
“我们世子爷让小的过来问姑娘晚上可得空儿,若是姑娘晚上得空,我们世子爷想请姑娘一起吃饭。”
“有空,去哪儿?”李桑柔愉快的应了一声,将小本本放到一边。
她正要找他说几件事,比如刚刚的庆安老号包平的事儿。
“世子爷吩咐,让小的问问姑娘,想去哪儿,姑娘吩咐了,让小的不用再回去跟他禀报,直接走一趟先订下。”如意欠身笑道。
“那就,蛮王家吧。”李桑柔不客气的笑道。
潘定邦说,蛮王家的春季时令菜,特别是春饼,京城一绝,这会儿正应季,极其难订。
“是。”如意爽脆的欠身应了,垂手退了两步,和蚂蚱点头以示告辞,转身直奔蛮王家。
……………………
太阳西斜,李桑柔出了铺子,一路东看西看,去旧曹门街上的蛮王家。
李桑柔在蛮王家门口看到熟悉的小厮,跟着从侧门进了蛮王家后面雅间。
顾晞也是刚刚到,正用湿帕子擦着手,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李桑柔,由正视而斜瞥。
自从晚报上放出那篇文家功夫秘闻,这是李桑柔头一回见顾晞。
李桑柔抿着笑,冲顾晞拱手见礼。
“你把潘七哄的,但凡他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吧?”看着李桑柔嘴角那些抿不住的笑意,顾晞气儿不打一处来。
“你不该去打他。又没说是你,也没人知道是你。
原本,第二天就准备放几个文家少年将军出来,让大家猜一猜的,你冲到工部一顿打……”
李桑柔摊着手,忍不住笑。
“还是我的错了?”顾晞闷哼了一声。
他大哥笑的声音都变了,指着他,说只怕李姑娘就等着你这一冲一打,你还真冲过去打上去了!
“你昨天跳进瑶华宫,被人家当贼拿了?”顾晞转了话题。
“昨天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李桑柔坐下,端起杯子喝茶。
“早上潘定山过来见我,说了几句闲话。”顾晞也端起杯子喝茶。
李桑柔只笑没接话。
“你跟我不用这么谨慎,想问什么只管问,想说什么只管说,不该说的,我不会告诉你。”顾晞看着李桑柔,还是有几分没好气。
“真没什么。
对了,建乐城有家庆安老号,做茶砖生意的,你听说过没有?”李桑柔转了话题。
“想做邮驿生意的两家之一,怎么啦?”顾晞看向李桑柔。
“有个叫包平的,大约是庆安老号的东家之一,前天找到我,说要让我许可,让他们做邮驿生意。
庆安老号的来历,你查过没有?”
“嗯,报到兵部要做邮驿的,算上顺风,一共三家。
邮驿毕竟是军务,你这里是知根知底的,另两家,当然要好好查一查。
庆安老号的东主、管事、伙计,几乎都是休宁人。
他们将他们歙州老家的便宜茶砖运往北边,换马换毛皮生铁,很会做生意,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好。
上午我问过潘定山,潘定山知道这个庆安老号,连潘定山都知道,他们这生意做的不算小。
他们歙州,还有一家绩溪人的商号,和他们同样生意的,不过是把茶砖贩往蜀地,再绕道往西,往西北,甚至往北。
南梁一向缺马,这四五年,南梁极力促使商人从西北换马换生铁回去。
歙州的茶砖,几乎都被绩溪那家商号拿走,庆安老号这生意,这四五年,一年比一年艰难。
武怀义到江都城之后,大江两岸交通艰难,听说庆安老号运茶砖的船,从武怀义到江都城之后,就一块茶砖也过不来了。”顾晞说的很详细。
“怪不得他们身为南梁人,也要冒险往兵部拿邮驿的线路。唉。”李桑柔一声唉,说不上来什么意味。
“不光茶砖,像丝绸之类,如今也是几乎断绝,说是都被南梁强令运往蜀地,绕远道,极远道,将马匹生铁,换回南梁。
潘定山极其忧虑,建议我一旦战起,头一件,就是要先打通一条南北商路。”顾晞神情冷峻。
李桑柔嗯了一声。
对于商人来说,只要利润足够,他们敢上天可入地。
“邮驿生意,我从来没打算过要一家独大。
一家独大,这个行当就起不来。我只是不喜欢同行之间你死我活。”李桑柔将话题转到了邮驿上。“可庆安老号这家,刚才你也说了,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是来自歙州休宁县。
虽说他们长年在外,极少回去,可休宁是他们的家,他们娶亲要回去娶,养老要回去养,死了要骨归休宁。
齐梁之间,太平了几十年,之后会怎么样,我问了包平。
包平说,从四五年前起,齐在太原的茶马司,和梁在蜀地的茶马司,都强令盐茶丝绸毛料等物,至少一半拿来换马,换来的马,又被茶马司全数买走。”
顾晞眉梢扬起。
李桑柔看着他扬起的眉梢笑道:“不要小看生意人,春江水暖鸭先知。
太平了几十年,太平日子快要过去了,包平和他的老乡们,早就看出来了。
我让他先回去好好想想,一旦齐梁战起,他们庆安老号,和他们这些人,究竟是齐人,还是梁人,这会儿,他们心里,就要先有个决断。”
顾晞连连点头。
“今天一早,包平就来找我了,说前天是他愚钝糊涂,这样的事哪还用想。
包平说:庆安老号头一块招牌挂出来,就是在建乐城,这几十年,铺子在建乐城,生意在齐地,他们自然是齐人,这是不用想的。”李桑柔看着顾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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