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李桑柔看了他一眼,只吃包子没说话。
“唉,那你有什么打算?我跟你说过,人跟人不一样!”米瞎子一声长叹。
李桑柔吃完 包子,又拿了一个。
“这可不是临涣县,你不是只有金毛一个兄弟,你还有黑马,大常,大头、窜条他们,还有张猫,你可不能意气用事!”米瞎子上身前倾,神情严肃。
“嗯。”李桑柔低低嗯了一声。
米瞎子听到李桑柔这一声嗯,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
黑马洗好澡,换了衣裳过来,蹲在李桑柔旁边,抓了只包子塞进嘴里。
“大常到哪儿了?”李桑柔倒了杯茶递给黑马。
“月初递了信过来,算着,这两天就该到了。”
“吃好饭去迎一迎。”李桑柔接着道。
“好。”黑马闷声答应。
李桑柔吃好,又喝了一杯茶,站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儿?”米瞎子提着瞎杖跟在后面。
“去看看永平侯府。”李桑柔声调平和。
“我跟你一起去!”米瞎子紧跟在李桑柔后面。
黑马听到李桑柔要去永平侯府,呆了一瞬,伸手抓了三四个包子,另一只手再抓了两三个,一边吃一边往外跑。
他得赶紧把大常等回来!
……………………
李桑柔背着手,站在永平侯府大门对面,看着半掩的大门,仰头打量着巍峨的侯府大门。
米瞎子蹲在她旁边,仰着头,手里的瞎杖从左边点到右边,再从右边点到左边。
一个时辰后,一片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顾晞冲在最前,文顺之紧随其后。
顾晞冲到李桑柔面前,纵身下马,站到李桑柔旁边,看着面前的永平侯府大门。
文顺之带着诸侍卫,沿着永平侯府围墙,往前漫延。
队伍中间,两个长衫文官跑的帽子都歪了,在永平侯府大门前滚下了马,一溜小跑上了台阶。
几个侍卫上前关了大门,提着浆糊桶往大门上一通猛刷。
两个长衫文官将手里捧着的金字封条,贴封在大门上。
看着贴好封条,顾晞看向李桑柔道:“大哥请下了旨意,即刻起,封禁永平侯府,只留一处角门,日常饮食供应。”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像这种,也在赦免之列吗?”李桑柔看着顾晞问道。
顾晞沉默。
李桑柔轻笑出声。
“我差点死在江都城,也不过死了一个沈赟,他们府上嫌弃的庶子沈赟。”好一会儿,顾晞看着李桑柔,低低道。
“嗯,我知道,再怎么,他们都是二爷得外家。”李桑柔语调轻缓,“我就没打算怎么样,就是过来看看,现在,看好了,我走了。”
李桑柔转过身,缓步往前。
米瞎子急忙站起来,瞎杖乱点,跟着李桑柔往外走。
“这算是圈禁了,就是没垒高墙而已。”转上热闹的街道,米瞎子紧跟一步,和李桑柔低低道。
“是圈,也是护。”李桑柔冷哼了一声。
“人和人不一样,能圈一圈,这也是因为你现在是个人物了,唉,你要想开。”米瞎子叹了口气。
从看到那一车尸首起,他这心,就一直提着,现在,还是提着。
她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就此算了的模样。
“我不会莽撞的,你算你的命去吧。”李桑柔转上了往白虎桥的方向。
米瞎子站住,看着李桑柔,呆了好一会儿,胡乱敲着瞎杖,往卫州门过去。
他也去迎一迎大常,也许,大常能劝住她,当然,他得先劝住大常。
墨桑 第112章 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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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常在出殡前一天,赶回到建乐城。
金毛和柳家一家六口的丧事,除了那块风景风水都极佳的坟地,别的,李桑柔都办的极其简单,有过来吊唁的,也都被窜条奉命挡了回去。
从坟地回来,李桑柔吩咐大头把米瞎子推出去,关上院门。
大常炖了一锅青菜豆腐五花肉。
吃了饭,李桑柔看着众人吩咐道:“我要出去一阵子,家里和铺子里的事,大常作主,这一阵子,你们好好吃饭,好好干活,不要出建乐城。”
大常抬头看向李桑柔。
“放心,不是去杀人。我走后,铺子里有什么事,你掂量不出深浅,就去找世子,请他示下。
家里,急事你和黑马商量,不急就等我回来。”李桑柔迎着大常的目光,接着道。
“要去多久?”大常闷声问道。
“不知道,应该不会很久。我不想让人缀上,中间不会递信回来。
不用担心,这一趟没什么危险。世子要问,就说我出去走走,散心去了。”李桑柔接着道。
“好。”大常心里稍宽。
第二天早上,大常起来的时候,正屋门开着,李桑柔已经走了。
……………………
这些天,顾晞一天至少两趟的打发人去白虎桥看一看,再看看李桑柔怎么样了。
天亮后没多久,顾晞就知道李桑柔离开了建乐城,出去走走,散心去了。
这天没有早朝,顾晞径直进了明安宫? 和顾瑾说了李桑柔出外散心的事儿。
顾瑾端直坐着,神情冷峻。
“能找到她,缀上她吗?”好一会儿? 顾瑾看着顾晞问道。
顾晞摇头? “上一趟? 几个人盯着,都是好手,也没能盯住? 现在? 她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走的,还是今天一早。”
顿了顿? 顾晞带着丝丝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感慨? 苦笑道:“她要是不想让人找到她? 就能像一滴水滴进河里? 无处可找。”
顾瑾沉默了好一会儿? 慢慢往后? 靠在靠枕上。
他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可凭着直觉,他觉得她这一趟,必定是极大的事。
他很担心。
……………………
五天后,安庆城外。
李桑柔从一辆大车上跳下来? 挥手和车上的老太太告别? 看着大车走远了? 绕个圈子? 往迎江寺过去。
夜色垂落时,李桑柔站到了迎江寺山门下,听着幽扬的晚课声? 仰头看着巍峨的大殿,和高耸的振风塔。
看了一会儿,绕过山门,沿着寺院围墙,一边走,一边看。
一阵清脆的钟罄声后,晚课结束,一片脚步声夹杂着嗡嗡的话语声,没多大会儿,寺里重新安静下来。
李桑柔攀上一棵古树,站在树上,看着寺内,片刻,从树上跃下,落进寺里。
寺院最靠近江边那一面,和僧舍隔着整个园子,有座小巧的院落,院门半开。
李桑柔闪身进院,随手掩上院门。
正屋大门敞开,叶安平已经落了发,背对着院门,端直坐着,敲着木鱼,正在念诵。
李桑柔左右看了看,进了正屋,走到叶安平侧前。
叶安平抬起头,看着李桑柔,意外而愕然。
“这里说话方便吗?”李桑柔抬手弹灭蜡烛。
“去塔上说话吧。”叶安平立刻站起来,伸手往前,摸到把钥匙,转身往外走。
李桑柔跟着他,从院子里的角门出去,走几步就是振风塔了。
李桑柔看着他开了最底的塔门,让进李桑柔,闪身进去,栓上塔门,又拉了拉。
叶安平在前,李桑柔跟着他,一层一层,一直上到振风塔最上一层。
李桑柔紧贴着墙,站在塔上,看着大江对面的点点灯光,和宽广黑暗的大江,低低叹了口气。
她还在江都城时,这江上还是点点渔灯,片片白帆,充满了生机,现在,灰暗一片。
叶安平已经盘膝坐在地上,摸了只小小的油灯出来,擦火点上。
李桑柔背靠着塔墙,坐到叶安平对面。
“我常到这塔上静坐。”叶安平指着油灯解释他点灯的原因。
他常来,来了就会点灯,这趟来,自然也要点灯。
李桑柔嗯了一声。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叶安平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迎着叶安平的目光,看着他眼里跳动的两团小小的火苗。
“你都查清楚了?都查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李桑柔直截了当问道。
叶安平脸色微白,紧紧抿着嘴,没答话。
“你要杀的人,是皇上。”李桑柔直视着叶安平,接着道。
叶安平面白如纸,“你,是你查到的?你?你怎么?”
“这把剑,叫湮凤,雄为凤,雌为凰。
你年青时,必定不如后来深沉老辣,你当年要报仇的疯狂想法,你的亲长,你们族里,必定知道了些。
所以,你要用成家生子,才能打消他们的惊恐。
后来知道你养了湛泸这样的杀手,你们族里的恐惧和严厉,不是因为你养了杀手,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
像你们这样的大族,养一个两个、十个八个杀手,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
“你当时就想到了?”叶安平不错眼的看着李桑柔,“你确实不是湛泸。”
李桑柔看着他,没说话。
“你稍等。”叶安平往前挪了挪,下了两步楼梯,从旁边的龛盒里,捧出佛像,从脖子上取下银链,将银链上挂的一只小小的平安符伸进龛盒里。
一声极轻的咔嗒声后,叶安平侧过身,将一条胳膊伸到底,掏出个靛蓝绸包。
“这迎江寺,是你们叶家出钱盖的?”李桑柔问了句。
“嗯,这振风楼,是我看着修起来的,塔里这样的机关有十几处,我留下这一处,是准备给自己盛放骨灰的。”叶安平一边说话,一边抱着绸包,重新坐回去。
“一共六个。”叶安平解开绸包,抽开六只小小的卷轴,一一摊在李桑柔面前。
“这是柔娘,这是江都县的祝家姑娘,这是房州的蔡家姑娘,这是津上的刘家姑娘,这是解州的庄家姑娘,这是绛州的路家姑娘。
祝家姑娘是去南山寺上香途中,失踪的。
蔡家姑娘是在河边看放灯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失踪了。
刘家姑娘送兄长赴京备考,从十里亭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庄家姑娘也是进香路上失踪的。
路家姑娘是在自家庄子里,看着农忙,不见了踪影。”
李桑柔挨个看着六幅小小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孩子都是十八九岁年纪,一样的眉眼明媚,一样的神情温婉。
“江都县的祝家姑娘,是头一个失踪的,第二个就是柔娘,接着是房州,津上,解州,绛州。
那一年,是皇上立了太子第二年,他从建乐城出发,南下到扬州,沿江往西,从郑城往北,至永兴路折往东。
他经过江都县时,祝家姑娘不见了,经过安庆府时,柔娘没了,她们失踪的时候,都是他经过当地的时候。”
“他为什么要掳走她们?”李桑柔看着叶安平问道。
“我没能查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巫术。
这六位姑娘,差不多年纪,都和柔娘差不多,都是书香大家出身,聪慧懂事,识书达礼。
我没办法找到她们的八字,要是能找到八字,大约就能查到是什么巫术。”叶安平说到巫术两个字,神情痛苦。
他问过很多人,都说但凡用人牲来进行的巫术,都是极歹毒的法术,使用的人牲越多,法子就越歹毒,被行巫术的人牲,也就死的越惨。
“不是巫术。”李桑柔一个个卷起卷轴。“他把她们掳去,是因为她们长相类似,都聪慧,都出身良好,都识书达礼,都能生出很好的孩子。
他掳走她们,是生儿子用的。”
叶安平愕然,片刻,失声道:“二皇子?”
“嗯,她们长的,都很像沈贤妃。
二皇子不是沈贤妃生的,而是出自她们中的某一个。”李桑柔垂着眼,将卷轴包在绸布里。
“你要做什么?”看着李桑柔拎着绸布包要下楼。叶安平俯身前扑,急急问道。
“我还没想好。我要是做了什么,你在这迎江寺,应该是能听说的。我走了。”
“等等,你要银子吗?我还有很多……”叶安平再扑一步,急急道。
“不用,用不着银子。”李桑柔看了眼叶安平,下了楼梯。
……………………
七月流火。
傍晚,景龙门外一家客栈里,李桑柔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坠落下来的流星。
她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也知道了一共失踪了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是谁。
下一步,她要找出来她们被带走之后,养在哪里,又死在了哪里,是她们中间的哪一个生了二皇子,她得找到些确凿的证据,足够说服某些人的证据。
可这些,必定被皇上埋藏极深,必定清理的极其干净,皇上,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呢。
他和沈贤妃,也必定对此极其警惕,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否则,她立刻就会被抹去抹平。
有点儿难。
李桑柔曲起了一条腿,踩在窗台上,眯眼看着黑暗高耸的景龙门。
皇上的潜邸,就在景龙门内。
当年那场争位乱斗,她从潘定邦那里,听到不少传闻八卦。
先皇的生母是俘获而来、充入宫廷的奴婢,一次偶然机会,被太祖临幸,生下先皇,可直到先皇的母亲死时,都还是一个宫婢,只是不当差了而已。
后来的尊号,是先皇即位后,才追封的。
先皇娘儿俩个,在争斗激烈的后宫一直悄无声息,甚至连太祖都常常忘了他还有这么个儿子。
好在当时皇子十几二十个,皇女二三十,太祖不认识的,也不是先皇一个人。
皇子皇女们实在太多,太祖又是根本不管,这些皇子皇女们的婚嫁,出宫,除了那几个深得太祖宠爱的,其余诸人,到了年纪,都是有宗正府出面,挑座宅子让皇子出府成亲,给公主挑个差不多的人家,凑点嫁妆嫁过去。
像先皇这样悄无声息的皇子,自然轮不着他来挑宅子,宗正府指到哪儿就是哪儿了。
那时候刚刚建国,建乐城百废待兴,空得很,就是热闹地段,也是空宅子多的是,可先皇还是被指到了挨着景龙门的一座宅邸里。
景龙门在当时是很偏僻的地方,远离皇城。
这座宅子,连大都不算大,真真正正是一无是处。
可后来,谁也没想到,在诸皇子争斗到最惨烈的时候,沉默了半辈子的先皇突然站出来,和一直片叶不沾身的老睿亲王联了手。
老睿亲王悄悄去了趟泰州,替皇上求娶了先章皇后,替儿子求娶了文大将军的独养女儿。
饱受争斗波及,苦楚不堪的军中诸将,在先章皇后和文大娘子一前一后嫁进建乐城之后,几乎都有了选择,站到了先皇一面。
也就大半年,先皇就屠尽了诸兄弟,踩着所有兄弟,和众多姐妹们的鲜血,坐上了那把椅子。
不叫的狗才最凶啊。
李桑柔想着潘定邦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眯眼微笑,潘定邦是个明白人。
登上大位的先皇,坐到那把椅子上时,也是伤痕累累。
五个儿子,死了四个,三个女儿,一个没活。
先皇登基没几天,就立了皇上为太子,可皇上却不是立刻就搬进皇城那座皇太子宫的,而是选择留在景龙门外的那座潜邸,直到二皇子出生,之后,才搬进皇城。
李桑柔眼睛微眯。
耸立在皇城之中的皇太子宫,被宫城俯视,被百官注目,哪有这座远离皇城,偏僻安静的潜邸方便呢。
唉,皇上和先章皇后这份婚姻,不是因为你情我爱,是为了利益。
先章皇后必定明明白白,她和文大娘子嫁进来前,和老睿亲王,必定是谈好了得,是有过这样那样的约定的。
可这份毁约之心,至少从皇上不愿意搬进皇太子宫那一天起,就扎下根了。
先章皇后与虎谋皮,撒手而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世子说她很平静。
嗯,愿赌服输。
夜色一点一点深浓起来,更梆声由远而近,人静时分了。
李桑柔站起来,换上一身黑衣,跳出窗户。
先去看看那座潜邸吧。
墨桑 第113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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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悄无声息的落进黑魆魆的园子里。
紧贴着一棵苍劲的古老银杏树,李桑柔眼睛微闭,屏气静心,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片刻,李桑柔慢慢挪出来,在花草树木的黑暗之中,无声无息的往前。
这座潜邸,从皇上即位起,空关至今,在李桑柔的能打听到的范围内,她打听不到这座潜邸的布局。
不过这没关系,走过一遍就知道了。
这座宅子最初的主人,大约是个有钱的低层京官,宅子确实不大,谈不上什么规格,精致倒是很精致。
作为先皇的皇子府后,直到成为潜邸,这座宅子既没有改建,也没有翻新过,这个,李桑柔听潘定邦说过。
李桑柔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四周,在黑暗中慢慢往前,一处一处的细看。
角门的小门房里,有人在睡觉,呼吸绵长,听起来睡得很沉。
院子一角,竹林后面的三间小房里,也有人在睡觉,不只一个。
李桑柔从园子一角,到潜邸大门,再进到园子。
主人们居住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门房里,花匠房里,下人房里,都是人在沉睡。
和潘定邦说的一样,这座潜邸里,只有些老仆花匠,打理花草,打扫擦洗。
走在这座潜邸里,有一种时空凝固,与世隔绝的恍惚感觉。
李桑柔接着往前。
园子一角,贴着园子两边围墙? 横三间竖三间的小矮屋边上一间,灯光溢出门窗。
李桑柔贴着假山,凝神听了一会儿四周的动静? 慢慢往前? 靠近灯光溢出的那间小房。
小屋里?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清瘦干净,眉眼静寂? 坐在靠窗的炕上? 从左边一摞衣服上,拿一件衣服,展开? 抚过一遍? 细细折上? 放到右边? 再拿一件? 展开? 抚过,再折上。
李桑柔看着她展开抚过再折上,看了十来件衣裳,看的满腔苍凉,垂下头? 轻轻往后? 出了潜邸。
这座宅子太小? 以先章皇后的本事? 这座宅子里,不可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二皇子肯定不是生在这座宅子里。
……………………
第二天午后,皇城北面? 李桑柔一身宗正寺最低等的杂役打扮,垂着头,背着只装的满满的厚粗布袋子,上了石桥,石桥通往天波湖中间那一片黑石建筑。
守在桥头的老杂役只扫了她一眼。
李桑柔过了石桥,不紧不慢,径直进了存放宗正寺案卷资料的那座小院。
小院里极其安静,天波湖中间的这一大片黑石建筑,都极其安静。
这里存放着朝廷各部的案卷资料,只除了户部那些巨量的户籍和赋税清册。
这里禁止烟火,在这里当差打扫的,都是天亮来,天黑前走。
李桑柔在小院里转了一圈。
小院里除了她,还有三个人,一个坐在屋里,写写划划,两个人在擦洗各处,三个人,谁都没看她一眼。
这里实在是太清水太清静了。
李桑柔退到屋角,站了片刻,推开虚掩的屋门,找个地方,将满满一袋的吃食清水藏好。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一排排的卷宗。
潘定邦说,皇子成年之后,出宫分府,分到的宅子庄田,以及指过去的内侍下人,都有详细记载,存在宗正寺。
当年,能知道和经手那六位小娘子,以及二皇子出生这件事的,必定都是皇上极心腹的人。
心腹亲近,是需要时间考验的,她先从先皇当年出宫分府时的人手查起。
天黑下来。
守在桥头的老杂役挨个打招呼送走那些熟人,站在桥头,眨着眼,有一丝丝纳闷。
那个送东西的小杂役,他好像没见他出来。
不对,肯定出来了,一下午,他净打盹了,指定是他睡着了,没看见。
这一片,连只老鼠都养不住!可进不了贼。
老杂役想的叹气而笑,慢吞吞锁了过桥的铁门,慢吞吞往家走。
李桑柔在天波湖中间的这片建筑里,呆了半个月,吃完 了所有的吃食,带着薄薄一张纸上几个名字,趁着漆黑的夜色,过桥而去。
……………………
从晨晖门出来,经过顺风速递铺,顾晞跳下马,径直穿过后院,看着光着膀子在那块菜地旁边堆肥的大常,皱眉问道:“你们老大捎信回来没有?”
“是世子爷。没有。”大常忙将铁锨插在粪堆上,弯腰拿起褂子,先抹了把脸,再抖开穿上。
“已经一个月了。”顾晞拧着眉。
“还差三天。”大常闷声纠正了句。
“你们大当家的,以前也是这样?说走就走?踪影全无?”
“嗯。”
“一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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