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此时距离呼风唤雨、忽悠得皇帝被俘北京被围的大太监汪直身死不到一年,东厂、锦衣卫余威尚在,房知县也硬挤出一个笑容,努力夺属于自己的尊严。
他道“二位是要会审么?”他本想用质问语气,显得自己刚正不屈,谁知话一出口,听起来却像是阿谀奉承。
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李师爷也不住咳嗽,觉得东翁有些太怯弱了。
罗权道“岂敢岂敢。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总不能叫人家孩子话都说不完,就去吃牢饭。”
房知县只好做出威严状,说道“徐小乐,你说是夹食伤寒,他们说是惊风,各执一词。两相比较,你不过是个学徒,而这几位都是杏林老手,本官自然是倾向于诸位先生的辨证。”
他话锋一转,道“有两位亲军上差替你求情,本官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说服诸位先生,本官便放你一马。若是不能说明道理,本官仍旧要将你收监!”
徐小乐道“夏虫不可以语于冰,我无论说什么道理,他们都听不进去的。”
堂上好似轰然间开了戏台,有人轰然大笑,有人起哄叫好,有人恶语咒骂,有人怒极欲倒有人面孔黑得更黑,简直胜过了煤球。自然是燕仲卿、赵大夫和葛再兴三人了。
房知县面孔板了又板,大声吼道“莫非你压根没有道理可讲?你是在消遣本官么!”
徐小乐岿然不动“县尊老爷,小民的意思是与其讲什么道理,不如治好这孩子。”
医生道理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实打实地将病人治好。只要能治好病,谁又来追究你的道理讲得通不通。
徐小乐这话,可谓是最硬的道理。
然而在其他大部分人眼里,这却是“嘴硬”的道理。
赵大夫大笑道“妙极妙极,能治好病人自然是最好的!我斗胆问一声徐大夫,你打算怎么治!此子鼻如煤烟,肺气已觉,你就算能拿出神丹来,也未必能叫他复活!”
燕仲卿理智上赞同赵大夫的话,但是情感上还是很不愿意听他将儿子说死。
“姓赵的!我家男人将你当兄弟,你这是在咒你侄儿快死么!”
燕仲卿的妻子一直在堂上低泣,以至于所有人都把她忘了。此刻她听徐小乐说能治好儿子,根本不管是神丹还是扶乩、是请神还是煎药只要儿子能活过来,自己做牛做马都可以。
她正想去求徐小乐施展“神通”,却遇上赵大夫阴阳怪气地说大实话,满心邪火立刻就冲着赵大夫发作了一通。
赵大夫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连忙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葛再兴不悦道“徐小乐,医者仁心,你有法子就说出来叫大家参详参详,若是胡言乱语”他看了看貌若疯癫的燕氏,方才道“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徐小乐道“要我来治的话,我就从理中下手。”
医者以脾胃为中宫,乃是后天之本。所谓理中,便是调理脾胃了。
葛再兴冷笑道“你看这孩子,鼻如烟煤,鼻如烟煤啊!肺气已绝,你再用理中,不是叫他速死么!”
徐小乐摸出水滴,走到燕锁儿身边,蹲下身“这里面是清水,我只滴一滴。”
燕仲卿本来还要护着儿子,燕氏却拦住了丈夫,做主让徐小乐上前。
徐小乐将水滴凑近燕锁儿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滴出水,说好一滴就是一滴。
燕锁儿紧闭的嘴唇,微微咧开了一道细缝,任这滴水流了进去。
徐小乐指着燕锁儿的喉咙“看这儿。”
围观众人恨不得凑过去看,衙役连忙用水火棍组成了一道栅栏,将他们拦在外面。
堂上诸位医生却可以凑近了看,果然看到燕锁儿的喉骨微微滑动,做吞咽状。
房知县急得双手撑着公案,伸长了脖子,叫道“怎样了?怎样了?”
徐小乐退开一步,道“来的路上我就试过了,他还能吞咽,只要能吞咽,就有生机在。”
葛再兴冷声道“只要喘气,人就活着,你这话真是废话!关键还是那句话,肺气已决,你从理中下手,岂不是要他速死!”
徐小乐道“我刚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结果呢?”
问话的却是房知县。
今天徐小乐在堂上的表现,不知道给这位刚刚步入官场的知县老爷留下了多大面积的心理阴影。终于知道徐小乐刚才出神的原因,自然要问个明白。
徐小乐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结果就是他们从鼻如烟煤来断定肺气已绝,是不对的。”
葛再兴被气笑了“哈!千百年来的医生都不对,就你对?真是狂妄!”
徐小乐镇定道“我学识浅薄,真不知道你们动辄就说的‘千百年’故例,到底记载于哪本元典。
“我刚才想了想,鼻如烟煤应该是大肠燥结之征。因为大肠与肺相表里,大肠燥结极重时,肺气常常断绝只是‘常常’,绝非‘必然’。难道你们因此就讹用了几百年么?”
葛再兴一愣这个问题我却没想过。
大国医 104、理中(求首订和月票)
徐小乐本来人微言轻,说话并不能服众。无论他说出什么道理,都会被人视作歪理邪说、无知童言。
只是这一合里,葛再兴被徐小乐说得噎住,却叫人对徐小乐生出一丝畏惧,不敢对他全盘否决。
徐小乐重又到燕锁儿身边,道“真正的肺气断绝,应该是大喘大汗,然后病亡。为什么这孩子身热无汗,还能拖下去呢?”
这个问题果然问住了在场诸多医生。
医学发展到了今时今日,典籍医汗牛充栋。师徒传授间以经验和杂论为主,最为基本的内经、伤寒却少有人精研。
就如鼻如烟煤与肺气断绝之间的关系,大部分医生都只记住了这条语录,却从未去探究过肺与大肠、大肠与鼻相之间的关系。
徐小乐还没有机会得到师长们传授语录、口诀,全靠记忆中的医学元典。他并不知道先辈们已经总结了许多或对或错的经验,只能自己分析推理。这样效率虽低,却不受成见束缚,俨然能够独辟蹊径。
“再看燕锁儿的胸突,高出三寸。正是中宫不能运转,食、药积在胃中,皆在胃口之上。前两日又服用了金石寒冷之药,镇坠外邪,深入脏腑,因为寒凉更不能转运,越积越重,以至于胸高三寸,神识不清。”
徐小乐一口气说完医理,总结道“所以我要从理中下手,先将积存的食药化去。”
整个公堂之上静谧一片。
无论是围观的众人,还是堂上的五位大夫,全都在努力消化徐小乐的这段话。
围观众人消化的是那些名词,好让他们头去跟街坊邻居吹牛,充作谈资。
那五位大夫却在消化徐小乐讲述的医理。
如果撇开师父传授、方记载、以及往日自己的施治经验,徐小乐这段话说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十分漂亮!
然而那些东西却是他们的行医之本,怎么可能撇开!
房知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丢掉了刚刚开堂时候的两面为难,渐渐生出了一股看戏般的兴致。
他不知道徐小乐说得是否在理,但是看到徐小乐以一个小小学徒,对抗五大成名医师,竟然还有功有守,不慌不乱,实在有趣得很呐!
房知县心中暗道幸好自己沉稳,没有匆忙断案,否则岂不是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唔,罗权那个锦衣卫也有些功劳。
房知县心中给罗权补了一句,谁让他是紫面虎呢。至于“深不可测”但是缺乏存在感的穆青友,则被房知县直接忽略了。
徐小乐却没有给人消化的意思,他是在等燕氏表态。
燕氏在家中也帮着丈夫煎药,却只是粗识药性。至于药理医理,她是一概不通。听徐小乐说了那么一堆深奥的东西,燕氏早就懵了,甚至不知道徐小乐是否说完了。
徐小乐见燕氏没有反应,只好道“燕家大娘,他们都说你儿子必死无疑,我却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你是愿意叫你儿子就在这儿苦熬等死,还是闯闯那线生机我觉得那线生机起码有三尺宽。”
燕氏这总算听懂了,身子一转,跪在徐小乐面前,重重磕头下去“请小徐先生救我儿子!妾身愿意做牛做马,报先生!”
燕仲卿正要出手阻拦,手却抬不起来。他看看躺在床板上的独苗,想起自己天天带着儿子戏耍,想起儿子银铃一般的笑声
儿子,爹已经束手无策了,只好让别人试试
燕仲卿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摸,却是眼泪糊满了整张面孔。
徐小乐得了燕锁儿父母的首肯,转向人群,正要请人去长春堂抓药,意外地看到了鲁师傅、李西墙和顾掌柜。他到底只是个刚刚束发的少年,孤军奋战时固然英勇,但是看到援军还是心生欢喜。
他就叫道“鲁师傅,麻烦你煎一副理中汤,准备三剂玄明粉。”
鲁师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顾煊刚想问这药钱谁出,突然醒悟过来还要什么钱!这就是长春堂打出名望的好机会啊!
如今长春堂不死不活拖着,自己非但捞不到太多油水,就连长房婶娘那边都面上无光。若是徐小乐今天真将那个死孩子救活了,长春堂可不就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了?
想想看,本堂一个小小伙计学徒,都比姑苏有名的葛大夫强,那他师父岂不是真正的神医!
顾煊握着李西墙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棵摇钱树,不自觉中益发用力起来。
李西墙看得怔怔出神,揣测着师叔祖到底教了多少东西给徐小乐,突然手骨疼痛欲裂,原来是顾煊不知道在做什么白日梦,竟然狠狠捏他,激得他连忙甩开顾煊的贼爪。
徐小乐趁着鲁药师去煎药的空,要房知县搬张桌子来。房知县也想看看徐小乐起死生的本事,并不推辞,命衙役照办。
葛再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只是来帮忙辨明药方,为什么好像就成了徐小乐的标靶呢?
他对徐小乐提出的理中之说颇有些怀疑,但本着医者仁心的宗旨,还是希望能有所转机。然而燕锁儿若有转机,自己岂不是又要大大丢一次人?
于是乎,葛再兴道“县尊老爷,是否应该移入内室医治?”就算日后被人嘲笑,总好过当众丢人。
葛再兴这话说得实在不得人心。多少人就指望着看热闹呢,你搬去了内室,叫别人怎么娱乐?
房知县还没想好反驳的理由,徐小乐随口接道“还是公堂上比较好,宽敞通风,阴凉解闷。等会可能还会有些气味,方便散开。”
葛再兴听得心口哇凉,心道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针对我!
徐小乐却浑然不觉,叫人准备痰盂,又叫人准备马桶,指挥调度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燕锁儿的身体,发现他鼻头上微微湿润。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体内气息未绝,救活的把握还能更高一些。
“你若是能救活我儿子,我给你立长生牌位。”燕仲卿走到徐小乐身边,脸上泪痕犹在。事已至此,他也放开了之前的矜持虽然满心羞耻,却还是希望徐小乐能够成功。
徐小乐看都懒得看他,说道“我只希望世间庸医能少一些。”
燕仲卿脸颊肉跳,把牙一咬“你若是救活了我儿,我以后再不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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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105、起效
理中汤、玄明粉都是经方,从汉朝用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动,已经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方子。
徐小乐只需要报出名字,鲁药师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药工就知道该如何配药、如何煎药。稍通医理的人,也都知道这两副药针对何种症状。
顾煊智力上线之后,明白这堂审对他、对长春堂的意义重大,连忙派人追着鲁药师去,要鲁师傅一定选用最好的药材,务必使药力达到最佳效果。
徐小乐在公堂上忙上忙下,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就等鲁师傅送药过来。
鲁药师知道是急症,当然不会跟外行的顾煊一样,临时另配。他从库房里挑出早就配好的药,检查之后便盯着药童煎药。如此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副理中汤就能送过去了。
事关人命,鲁药师自己提着盛好的汤罐,拿出上山下水的干练劲头,一路小跑送到了县衙公堂之上。
“理中汤和玄明粉我都拿来了。”鲁药师在汤罐放在案台上,又取出一个纸包,交给徐小乐。
徐小乐谢了鲁药师,拿了汤罐“把他架起来。”
燕仲卿此刻也是死马当作活马活马医,跟妻子两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儿子托起来。自己在后面,拿背脊给儿子靠着。
徐小乐舀了一勺药,在空气中等它稍凉能够入口,才送到燕锁儿嘴边。
燕锁儿神志不清,濒临垂死,牙关总算没有咬紧。徐小乐这边才将药灌进去,他那边已经能够吞服下去。
徐小乐渐渐加大了灌服的量,燕锁儿吞服的幅度也渐渐增大。
燕仲卿坐堂十年,知道这是好现象。人是万物之灵,喜欢吃什么,往往说明身体有需要。病人肯喝药,这说明药物的确对症。他扭着头往后看,眼泪滚落下来,连声问道“锁儿如何了?睁眼了么?”
徐小乐不应不答,只是拿了汤碗退开几步,示意旁边人端个痰盂过去。
那人正是锁儿的三婶,膝下无子,平日也将锁儿当自己孩子看待。她茫然地端着痰盂替了徐小乐的位置,心中暗道这孩子刚刚服下药,难道就能尿出来么?
“小心!”
徐小乐大喊一声。
燕家三婶正在走神,被徐小乐这声警告吓了一跳。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呕”地一声,一股黑水如箭一般朝她喷射过来。
这黑水粘稠恶臭,就如沟渠里的腐烂泥浆一般,就算远远看到都令人恶心。如今被满满射了一脸,有些甚至溅进了嘴里燕家三婶立刻就抱着痰盂呕吐起来,将昨日的晚饭都吐了个干净。
房知县坐在堂上,已经取了手帕捂住口鼻。
他坐得高,看得全景,亲眼见燕锁儿呕吐出来,紧跟着燕家三婶也呕吐不停,差忍不住跟着一起吐了。难怪徐小乐要在公堂上治病,若是在斗室之中,岂不是要熏死人了?
徐小乐早退开五步远,自然是一都没沾到。他摇头道“这位大娘,我是让你用痰盂接着,不是让你用脸接啊。”
燕家三婶欲哭无泪,吐得天昏地暗,摇摇欲坠,被自家男人扶了出去。
燕锁儿他娘身上也沾了不少,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哭道“这如何是好,刚喝下去的药就吐出来了!”
徐小乐上前看了看,道“药效很好,我就是要他把前两日积住的药都吐出来。”
公堂之下围观众人很多是看热闹的,见这“死孩子”呕出一滩黑水,又听徐小乐说这是“药效”,就以为这孩子有救了,纷纷欢呼起来。
葛再兴心烦这些看热闹的门外汉,过去摸了摸燕锁儿的脉,微微闭目,旋即望向徐小乐“脉没起来。”
赵大夫也上前去搭了脉,面带怒气“何止,这连蛛丝都算不上了!”
燕仲卿仍旧驮着儿子,闻言就咧嘴哭出来了。
徐小乐并不意外,淡定道“预料之中。”
朱嘉德和谭公超也走了过来,却没摸脉。
一个看脸,一个看胸。
朱嘉德道“谭公,胸平了。”
谭公超了头。
高出三寸的胸突,因为燕锁儿的呕吐,此刻已经完全平复下去。
谭公超取了一块布巾,给燕锁儿擦去嘴角的呕吐物,又轻轻了,燕锁儿的头却没有偏向一侧,甚至还有余力反弹。
谭公超喜道“看,他脖颈硬了。”
燕仲卿夫妇登时止住了哭“脖颈硬了?是有救了?”
徐小乐看了看两位名医,道“你们两个总算能抓住关键。”他旋即又盯着葛再兴“这孩子还在鬼门关前没来,你能摸到脉就真见鬼了。”
葛再兴脸皮一红,迂刺他道“你也真是大言不惭,这两位老师医术何其高超,你竟然还敢能评价!”
徐小乐就不信医术高超连这么个病都看不好?
他撇了撇嘴,道“让开一下,我还要继续用药。”
朱嘉德连忙扶着谭公超退开,让位置给徐小乐。
徐小乐从汤罐里又倒出半碗理中汤,给燕锁儿灌了下去。这就连燕锁儿他亲娘都忍不住退开一步,生怕儿子再呕吐出来。
徐小乐却知道燕锁儿已经吐无可吐了,道“别干站着,先把这一摊清洗一下。怪臭的。”
要是嫂嫂在这儿,恐怕都不用我说。
徐小乐想起极爱干净的佟晚晴,又觉得出门在外,碰到的人物真是千奇百怪眼看这般脏臭竟然无动于衷,还要自己出言提醒。
燕家娘子连忙问一旁衙役讨了水桶抹布。他家亲戚也过来帮忙,去打了井水,几个人三五下就将公堂上的秽物冲刷干净。
等他们弄好,徐小乐方才过去,摸了摸燕锁儿额头,道“热开始退了。”
赵大夫不信,上来也摸锁儿热度,一摸再摸,摸了又摸。一手摸自己额头,一手又摸锁儿的,两相比较。
徐小乐忍不住道“你这是要******么?”
赵大夫这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了一旁。
徐小乐端了一碗水,化入玄明粉,搅拌均匀,送到燕锁儿嘴边。
灌了一大碗药汤之后,徐小乐又化了一碗。
如此再三,朱嘉德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哎,玄明粉不能多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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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106、荣耀(加更谢盟主)
玄明粉的原材是朴硝。朴硝精制之后得到芒硝,芒硝脱水才制成玄明粉。虽然药书上写的是无毒,但这药也是清热解毒、泄热通便的寒药。大人用起来都要注意剂量,何况幼童。
徐小乐头都没抬,将第三碗玄明粉给燕锁儿灌了进去,解说道“理中汤只是我的前锋,玄明粉才是我的中军。若是剂量少了,这场仗就输了。”
以军阵譬喻治病并不是孙玉峰的首创,乃是许多大夫的偏好。朱嘉德一听就懂了,但是很难理解徐小乐竟然以攻下作为此役的决战。
三碗玄明粉灌下去,徐小乐想了想,又解开燕锁儿的裤袋,露出肚皮,在他肚脐两侧的天枢穴上揉按不止。
这是从仙人揉腹法里化出来的指压手法,按天枢以刺激大肠排便,解开大肠燥结。
徐小乐感觉着手指下面肌肉腠理、肠道腑气,将每一分劲力都用到了深处。隐约中,他感觉到了一股肠道蠕动的力量。
此时若是贴在燕锁儿肚皮上,或许还能听到汩汩肠鸣。
徐小乐从容退开一旁,道“上马桶。”
孩子他大伯母连忙拎着马桶过来,放在地上。
几个大人急急给燕锁儿脱裤子,还没来得及放到马桶上,只听到噗地一声,一股恶臭在公堂上弥漫开来。
“下了黑粪!”燕仲卿过来看了儿子的排泄物,惊叫起来。
燕锁儿清楚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在大人托架之下,坐在马桶上,喃喃道“娘,我难受”
燕仲卿和妻子喜极而泣,强忍着哽咽,撑着儿子的后背“锁儿乖,屙了粑粑就好了。”
燕锁儿神情萎靡,连头都抬不起来,突然脸上五官一紧,马桶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良久不停。
这一轮泄完,燕锁儿微微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爹娘,委顿道“娘,这是哪儿?”他被外面接近正午的太阳晃花了眼,隐约中看到那边站了一圈人,不由害怕。
燕仲卿连忙安抚儿子,让他闭眼休息。锁儿他娘拿了草纸,给锁儿清理干净,又叫他躺门板上。亲戚们拿了一个竹片编的枕头,给他垫在脖颈下面。
燕锁儿扭了扭身子,很快就沉沉睡去,呼吸也趋于平稳。
徐小乐已经退到了外面,实在是嫌弃那股气味。在他身后的围观众人纷纷赞叹起来,就像面对戏台上谢幕的名角一般。徐小乐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自豪,硬忍住没有头,好像浑然不在意一般。
房知县捂着口鼻不能把手放下来,心中道虽然看得挺有意思,但是你们在我公堂之上又吐又泄,还真是不见外啊!
徐小乐等燕家的一帮亲戚清洗了污秽,方才到堂上“接下去就是服用五积散,消散瘀滞,扶正祛邪,直至痊愈。没问题吧?”
燕仲卿此刻捡了儿子的性命,比儿子初生时候更加兴奋,满面红光,油汗淋漓。此时此刻,就算徐小乐让他跪下道歉,他都不会有丝毫芥蒂,何况言语上讽刺。
燕仲卿深深向徐小乐打了个躬,道“多谢小徐大夫施手救治,燕某感激不尽!日后但有驱使之处,听凭吩咐。”
徐小乐摇了摇头“以后多读书,少赖人,别看病。你好我好大家好。”
燕仲卿听徐小乐第二次提出来,知道之前不是气话,颇有些迟疑,也不说应与不应,只是又打了个躬,照顾儿子去了。
他并不想食言而肥,只是多年辛苦修学不易,若是不当医生又能做什么呢?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他开医馆的收入呐。
房知县等下面的人都收拾干净了,拍了拍惊堂木“这案子”他现在真有些头痛了,顾家肯定是没关系了,但是燕家身后也站着乡绅呢。
虽然人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但是那是破的寒门之家。要想在地方上吃得开,每年能够完成吏部的考成,缺少了地方大户的支持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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