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徐小乐眨巴眨巴眼睛“玉蜂子为什么叫这个名号?因为你很会扎人么?”
孙玉峰差笑出来“是山峰的峰。你这么调皮,你嫂嫂怎么吃得消。”
徐小乐神情一黯,讪讪道“所以她被我气病了。她若是好转过来,我保证不再气她了唔,这话我自己也不信我保证少气她,每天最多两次不三次好了!事不过三嘛。”
孙玉峰一板面孔“学医是很辛苦的事,你以后恐怕梦里都在学医,多半没时间气她了。”
徐小乐整张脸都皱起来“那得累成什么样?”
孙玉峰没有答,只是问他道“我治好你嫂嫂的病,就是救了她一条命。你觉得她一条命值几两银子?”
徐小乐颇有些难过嫂嫂的命岂是几两银子能抵得过的。
孙玉峰读出了徐小乐的心声,道“是吧,显然不是银子能抵得过的。所以你要付诊金,便只有一个法子去救更多的人。只有救了更多的人,才算对得起我,对得起传承医术的历代祖师。”
徐小乐头道“好吧,到时候你怎么教,我便怎么学,保证不会偷工减料偷懒耍滑,关键是你得”
“治好你嫂嫂的病。”孙玉峰从容道“易如反掌。”
大国医 29、拜师
李西墙因为走了一夜的路,到了他这把年纪实在是撑不住,找了师叔孙玉峰之后就去睡觉了。被孙玉峰拖出来的时候,这老小子仍旧迷迷糊糊,只听到“拜师”两个字,膝盖一软就跪下磕头。
徐小乐没想到有这样的惊天大逆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孙玉峰将李西墙“拿”起来的时候,已经生生受了自己师父三五个响头了。
孙玉峰一脸无奈地看着李西墙和徐小乐,心中暗道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两个活宝?
徐小乐会错了意,侧身撤步“他自己要磕的,我可不还啊!”
孙玉峰哭笑不得“不要你还,快过来磕头!”
李西墙这才清醒过来,擦去眼睛上糊着的眼屎,一看是徐小乐,登时就叫了起来“怎么是他!我不收!我不收徐弘轩的孙子!”
徐小乐刚跪下去,仰头诧异道“你认识我爷爷!”
李西墙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放声嚎道“我怎么会不认识!要不是他,我岂会至今还孑然一身!当年我与小雪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郎才女貌都是那不要脸的徐弘轩硬生生插进来一脚,横刀夺爱。我当时就发誓,此生此世,非小雪不娶哎呦!”
李西墙是被实在听不下去的孙玉峰一脚踹倒的。
徐小乐还没有从海量的信息中恢复过来,就看到李西墙被踹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像是给他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他干干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老是受你的大礼。”
即便是太上老君来了恐怕都受不了这样两个宝货。
孙玉峰一扫之前的温和之色,朝徐小乐一瞪眼“快磕头,拜完了还要去给你嫂嫂看病。”
徐小乐一听给嫂嫂看病,立刻来了精神,不管李西墙趴在地上呻吟,以最快速度行了拜师礼,只听孙玉峰在一旁道“礼成!好了,日后你就是本门弟子,咱们可以去治病了。”
徐小乐拍了拍裤子,催道“甚好甚好,咱们快走吧。”
孙玉峰果然是高人派头,什么都不用收拾,径直就往外走去。徐小乐紧随其后,发现这位师叔祖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是同样长短,而且不见走得急,却步下生风,走得飞快,自己非得小跑才勉强跟上。
李西墙还趴在地上,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
正殿里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了“咧嘴发笑”的孙真人神像。
李西墙的手落了下去,不一时便传来雷鸣一般的呼噜声。
徐小乐带着孙玉峰到木渎家里的时候,还没到正午。
佟晚晴刚刚挣扎着起来,勉强喝些汤汤水水,却是半粒米都吃不下去。
胡媚娘她们怕她担心忧虑加重病情,不敢告诉她小乐昨晚跑出去至今未归,就是佟晚晴问起来,也是说徐小乐今早出去找大夫了。
佟晚晴额头上裹了抹额,好像这样可以将颅骨绑起来,不叫它裂开。她斜靠床头,有气无力道“花了钱治不好病,白白拖累他。有这些银子,等他长大了,可以去补个医官,日后娶妻生子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胡媚娘在一旁照顾,端着一碗温水“人一生病就是容易说丧气话。你说的这些要是让小乐听见了,又要伤心。他虽说束了发,终究还是个孩子。再说了,前人不是有句诗么千金散尽还复来。你何苦死死守着那银子。”
佟晚晴苦笑“姐姐是豁达人,我可不行。刚嫁过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人在门外催债,有要我们赔钱的,有要我们偿命的。呵,小乐那时候比床沿都高不了多少,我抱着小乐躲在床上,连灯都不敢。”
胡媚娘听了也是心酸,啐道“那些活该遭瘟的货!这么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嫂。”
佟晚晴笑道“不用改口,我看小乐也跟儿子没什么两样”
胡媚娘掩口笑道“我也看出来了,小乐缠着你就跟儿子缠娘一个样。”
两人正说着,听到外面地板咚咚作响。佟晚晴登时闭上了眼睛,头又震得发晕,隐隐作痛。
胡媚娘就说“是小乐来了。”她迎了出去,还想找个机会训斥小乐两句,哪有大晚上不告而别的?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除了风风火火的徐小乐还能有谁?
徐小乐下意识一抱,正好抱紧了胡媚娘,只觉得撞进了一团软绵绵、香喷喷的奇妙所在。
胡媚娘忍住惊呼,定睛一看,却见徐小乐身后还跟着个中年道人。那道人肤色犹如糖玉,温润含光,毛孔细腻。看着像是饱经沧桑,然而却连皱纹都看不见,叫人完全猜不出他的年纪。
再看那道人的双眸,仿佛浩渺星空,让人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这是要掉进去了!
徐小乐请到了个“仙人”,一进门就有这等福利,更是心情大好。他只装作被撞懵了,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孙玉峰将徐小乐从胡媚娘的怀里“拿”出来的。
胡媚娘这才清醒过来,开口问道“这位道长是?”
孙玉峰推了推徐小乐。徐小乐这才满不乐意道“这是我师叔祖。我把自己卖了,才让他来给嫂嫂免费看病。”
佟晚晴仰起头,重重敲在床头上“你就不能叫我安生去么!”
孙玉峰按着徐小乐的脑袋转过一边,走向佟晚晴,摆着他那张欺骗众生的温和微笑,道“这孩子的确淘气。你便是他嫂嫂,佟娘子?走了一条巷子,大家都说你是一位侠女呢。”
佟晚晴听了孙玉峰的话,就好像到了少年时代,偶尔有些病痛,父母都是这般柔柔地安抚她。一句话说罢,她对道人的抵触已经化解了许多。
大国医 30、渊源
孙玉峰在佟晚晴床边拉了个凳子坐下,道“我与徐家渊源颇深,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晚辈。”他的嗓音颇有磁性,总能叫人不自觉地安静听他说话。
见佟晚晴侧耳倾听,孙玉峰便如同讲故事一般缓缓说道“我师祖安真人,收有三位弟子。这三位弟子之中,一位是我恩师,一位姓李,是小乐的太师爷。还有一位姓徐,便是你和小乐的高祖父。”
佟晚晴抬手扶额,皱眉道“等等,我头晕得厉害这辈分怎么是乱的?”
徐小乐及时跳了出来“他叫我拜了昨天那个老不修的李西墙为师,李西墙当年跟奶奶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被爷爷英雄救美横刀夺爱哎呦呦!”
胡媚娘听小乐越说越不靠谱,拽着徐小乐衣领往外走“你跟我出去,少在这添乱!”
徐小乐一定要守着嫂嫂,就死死扒着门框不肯出去。胡媚娘见拉不动徐小乐,只好放弃,但是也不准他进去捣乱,两人就在门口旁观。
孙玉峰笑了笑,继续道“我与子陵是要好的师兄弟,虽然不是同出一脉,但都是安祖法裔。当年我们探讨医术,切磋道理,常常抵足而眠。他从太医院辞官到苏州之后,我入山闭关,等再来寻他,他已经作古了。”
徐小乐也是头听说这些秘辛,大为诧异,叫道“你跟我太爷爷抵足而眠,那岂不是要一百多岁了!”他怎么看觉得孙玉峰不是个百岁老人,心里一半是更相信了这人是个神仙,另一半又疑心他其实是个江湖骗子。
孙玉峰笑了笑“白苍狗,眨眼的功夫,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佟晚晴微微皱了皱眉“不瞒您说,我是望门寡,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您说的这些,我是一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真假。”
孙玉峰笑道“日久见人心,不过真假倒是可以立辨。关于你这病,我大致已经心中有数了,不过医家讲究四诊参合,我还要请一下脉。”
佟晚晴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将手递了出去。
徐小乐挣脱了胡媚娘的控制,跑过去将昨天李西墙落在这儿的脉枕垫在嫂嫂腕下。
孙玉峰食指中指松松一并,落在佟晚晴腕上。
徐小乐的眼睛牢牢盯着孙玉峰的手指,顺带看到嫂嫂原本白腻如玉的肌肤如今黄蜡干枯,显然这病一日重过一日。
孙玉峰号完了一只手,又叫佟晚晴换边,等两只手都号完了,望向徐小乐道“看来还真叫你说对了。”
徐小乐好奇“我说什么了?”
孙玉峰道“这病的确是被气出来的。”
这轮到佟晚晴不肯答应了,替徐小乐分辩道“道长,他气我也不是一天两天,哪能真的气病。”
孙玉峰道“这病也不是一次两次能气出来的。亏你身体底子好,一直压住了肝中郁结。想来你的经期也多有紊乱吧。”
原来女子每月都有经血,肝气便可以随着经血略家疏泄,所以女子的肝郁之症常在停经之后。
佟晚晴自从行了侠义之举,过门照顾徐小乐,独立掌家立户,压力本就比寻常人大许多。又跟娘家隔绝了往来,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找不到,所以肝风郁结在所难免。最大的表征便是脾气暴躁,月经不调,容易发怒。
孙玉峰又道“前几****肯定是在盛怒之下贪凉吃了冰冷的东西”
徐小乐猛然叫道“是了是了!那天你要骗我从墙上下去,喝了好大一碗镇过的酸梅汤!”
孙玉峰没有理会徐小乐,继续道“除了贪凉以为,你周身经脉都有寒湿之邪。苏州府已经多日没有下雨了,莫非你还洗了冷水浴?”
佟晚晴被惊得面孔发红,只觉得这道长真是见微知著,料事如神,什么都能看出来。徐小乐在一旁挠了挠头原来我跑掉之后,嫂嫂还是去洗澡了。哎呀呀,莫非就是因为我掺合了一把,让水冷了?这还真是我的罪过了!
孙玉峰转向徐小乐,解释医理“情志与五脏形影不离,阴阳相推。你嫂嫂原本就有肝郁的病根,容易发怒,一旦怒气冲头,又反过来伤肝。肝胆为表里,肝气不能疏泄,胆气只能往上走。气乃血之帅,气升则血升。气络于脑,则每日晕眩,如畏舟船;血菀于头,则如遭斧斫,昏沉不明。”
徐小乐见孙玉峰说得坚定,心中已经不自觉地信了大半。又见孙玉峰风姿高绝,心中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我要是能跟他一样,那该多好。
孙玉峰叫徐小乐准备笔墨纸砚,就在佟晚晴屋里开了方子,然后交给徐小乐“抄一遍,然后去抓药。来的时候买两个新鲜的猪胆,再买一份卤大肠。”
徐小乐不明所以,不过因为内心中已经信服了大半,所以依言照做。
徐小乐抄方子的时候,孙玉峰就在一旁看着,等他抄完,方才道“这副方子可以吃两日,每日两副,两日之后我再来视诊。每副药都要生入猪胆汁,一定要新鲜。”
徐小乐就问道“那卤大肠呢?”
孙玉峰淡风轻道“我带去给你师父下饭。”
徐小乐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了一口,咳嗽半天。
胡媚娘见孙玉峰这就要走,连忙道“仙长留步,这诊金”
孙玉峰摇头道“既然说了不要诊金,此事便莫再提。”
徐小乐也上前道“师叔祖,我既然要跟您学医,您是否给开个目?”
孙玉峰微笑道“你现在还没资格看医,从捡药抄方慢慢来吧。”
徐小乐听了五味杂陈,既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庆幸这位师叔祖应该颇有本事,又肯用心教自己,看来真是时来运转了!
佟晚晴看着孙玉峰离去的背影,鼻根有些发酸原来徐家祖上竟然真的很有名望,结果却败落到了这个地步。小乐既然在我手上抚养长大,无论如何也要叫他重振家声,不能给祖宗丢脸。若是他真的能光耀门楣,我这些年吃的苦又算得什么?
大国医 31、专注
徐小乐照着孙玉峰开的方子,去镇上生药铺子抓了药。又在菜场的毛屠户那边预定了猪胆。毛屠户每天只杀两头猪,也就只有两个猪胆,倒是正好叫徐小乐包了。
到家中,徐小乐翻出家里的药罐火炉,从房里找了本煎药心得的先祖手记,一条条仔仔细细照着做,生怕破坏了药效。他从小到大识字读,恐怕从未比今天更认真过。
五月江南闷热得叫人坐着都出汗,徐小乐却蹲在火炉旁,时而注视炉火颜色,时而侧耳倾听药罐里的汤汁滚沸声响。又反复翻看手里的煎药手册,火大了抽柴,火小了扇风。
胡媚娘站在楼上,隔窗看着下面天井里全身心投入的徐小乐,只觉得这大男孩好像突然从“有趣”变得“迷人”起来。她目力极好,远远就能看到他鼻尖上的汗珠,晶莹剔透,心中总有些发痒,想去给他摘下来。
徐小乐浑然不知道自己心存绯色幻想的对象正关注着他。他甚至连满头满脸的汗都没功夫擦。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只有这个火炉和药罐,再容不下其它东西。
药汤终于熬好了,小乐猛然站起,眼前顿时一黑,差摔倒。他略缓了缓,心头欣喜再次涌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药汤倒入瓷碗,控腰屈膝,生怕走得太急洒了出来。
到了佟晚晴房里,徐小乐将药送到嫂嫂身边,轻声唤道“嫂子,醒着么?喝下去就好了。”
佟晚晴勉强睁开眼睛,努力向上坐了坐,却又瘫软下来,没了力气。徐小乐连忙将药放在一旁,想伸手扶嫂嫂坐起来。可惜眼看着嫂嫂躺在床上,自己却不知道如何下手,试着想探入嫂嫂腋下,却被嫂嫂用哼声制止了。
佟晚晴见徐小乐不得要领,果然是个不会伺候人的,只好道“过来些。”
徐小乐依言过去,佟晚晴勉力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微不可查地了下头。徐小乐福临心智,连忙腰上发力,将佟晚晴上身带起,两手自然探向后背,轻轻一托,人已经坐起来了。
佟晚晴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斜眼看他“还说大了呢,这事都不行。”
徐小乐咧嘴笑道“是是,我还小,小得很呢,晚上还要嫂子陪我睡才行。”
佟晚晴实在没力气打他,又见徐小乐头发湿乎乎地贴在头皮、脸上,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知道他为自己买药煎药很是卖力,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徐小乐端了药,缓缓凑近嫂嫂,用汤勺喂她,一边还道“不能吹,不能吹,吹了药气就没了。”他怕药汤太烫,便又反复舀了几下。
佟晚晴见徐小乐这般专注的神情,心中暗道当年只会调皮捣乱气人的小祸害,一夜之间就会照顾人了。
佟晚晴喝了一勺药,觉得略有烫嘴,但是汤汁从食道入胃袋,就如凉水过火道,一股清凉从上而下,将一身的烦躁之气都驱散得无影无踪。她等不及徐小乐慢悠悠地喂过来,伸手接过汤碗“我自己来吧。”
徐小乐不敢跟嫂嫂争,生怕洒了药汤。不过看嫂嫂突然有了力气,看来这药并不难喝。
药当然是苦的,何况还加入了猪胆汁。不过佟晚晴却丝毫不觉得难以下咽,只觉得舒畅无比。一碗药喝完,佟晚晴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徐小乐笑得合不拢嘴,道“药能见效就好!看来我师叔祖果然不是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是真的世外高人。他要我跟他学医定然不会骗我。”
佟晚晴听徐小乐这么说,欣慰一笑“你现在肯好好学医了?”
徐小乐难得一本正经道“我原本怕学医只是不耐烦背,又全无用处。若是能够学到师叔祖那样的本事,一剂药下去就能救人苦厄,受人仰慕,我当然是很乐意学的。”
佟晚晴困意上来,喃喃道“那就要下功夫”说完,已经陷入沉睡之中。徐小乐这两天不知道多少次看着佟晚晴痛苦呻吟、转辗反侧,看到嫂嫂如此安详宁静,心中对孙玉峰更是佩服起来。
他到房,取出买药时候的纸丸,一一展开。
这种纸丸是药铺的行规,印刷了客人所买药材的图画,写明药理药性,各种适用和禁忌,考究一些的铺子还会在纸丸里包一些样品标本。所以久病未必能成良医,但若是家里有人病得久了,收集到许多这样的图纸倒是必然之事
徐小乐拿着图纸,比对药店附赠的标本,查看性状,有些还放进嘴里品尝味道。孙玉峰这付方子开了有十二三味药,徐小乐一一详查过来,又用心记住药帖上写的药理药性,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胡媚娘掌了一盏灯进来,轻轻放在徐小乐身边。她早年间服侍徐进士读,这些套路十分娴熟,丝毫没有惊动徐小乐。
徐小乐偏头道了声谢,揉了揉眼睛,一心都没有分。他面前已经摊开了好几本药和前人笔记,仔细琢磨着孙玉峰开的方子。
这其实也是老规矩里叫学徒抄方子的用意。只有自己抄过,记在心里,然后用自己的工余时间去向人讨教、去翻,方能有所得。老师傅们也通过这种方法,观察学徒的心性,若是没有这份自觉,抄方到老都不会有人肯去教他。
徐小乐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内心中对学医的憧憬让他直接找准了这条路,丝毫不用人提。
胡媚娘过来送了晚饭和宵夜,见徐小乐还在发奋读,便站在他身后轻咳了一声。本来指望徐小乐转头问她什么事,便可以提醒他上床睡觉,明日再看。谁知徐小乐头也不,仍旧一心沉浸在里。
胡媚娘只好走到桌旁,凑近徐小乐,指望他发现自己的不满。
徐小乐这会儿却真是入迷了,只觉得医学之中门道颇多,就像是个大迷宫一样。更有趣的是,这迷宫并没有死路,无论怎么转,都有莫大的收获。能有收获便有乐趣,往日看着面目可憎的医,如今也可爱起来。
大国医 32、桃花
胡媚娘越凑越近,直到身子都趴在桌上了,才见徐小乐突然皱起鼻子,呲呲嗅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徐小乐已经微闭双眼,抽着鼻子朝她伸过头去,脖子探出老长。若不是她急忙后撤,就要被徐小乐亲到脸上了。
胡媚娘反手轻拍徐小乐的后脑勺,佯嗔道“你装什么怪?当自己是小狗么?”
徐小乐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胡姐姐,我说哪里来的这股异香。正想着这香气能开鼻窍,入心肝脾肺肾胃经,安魂宁神恐怕比等重的檀香沉香麝香各种香都要金贵。”
胡媚娘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都眯了起来,道“你这张嘴真是胡说八道惯了,心肝脾肺也就罢了,怎么会入到胃里去?气味也能吃到么!”
徐小乐就说“香气自然是入了我的心肝脾肺肾,入胃的是姐姐的容貌呀,要不古人总说秀色可餐呢。”
胡媚娘好不容易才压下笑声,道“再胡说八道就撕烂你的嘴!早些睡吧,学医也不在这一晚两晚的,明日精神不好,反倒更耽误事呢。”
徐小乐道“我背完这章就睡了。”然后一副要目送胡媚娘出去的模样。
胡媚娘被他看得腿都有些软,转身便走。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觉得后背火辣辣的,好像徐小乐的目光会拐弯一样。
徐小乐直到看不见那令人遐思联翩的背影,方才收目光。他正要继续将手头上的内容背完,就听到与胡媚娘相隔的墙壁上传来轻微的笃笃声,比以往更轻,间隔也更长。
徐小乐知道是胡媚娘在叫他,心中暗道难怪上说“少年人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我嗅到她的香气,看到她的身形,就会血气翻腾,忍不住放下手头的事去看她。现在她在那边唤我,我又心旗摇曳,忍不住想去跟她说笑。唉!不行!小乐,你可是要学好医术的人,否则嫂嫂下再病了怎么办!
徐小乐一边想着,一边却发现自己离开了座椅,来到了老位置,低声应“我来啦!”
胡媚娘被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敲起了墙,更没想到徐小乐会这么快就用他那贼兮兮的声音复她。她问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呢?脑子里怎么一片空白?
不等她找出答案来,嘴上却已经道“你还没睡?”
那边徐小乐就说“我已经要睡了,听到你叫我,当然是先来跟你说话。”
胡媚娘说道“我正是叫你睡觉!”
徐小乐故意听出了两重意思,心里发痒,又拿笑话挑逗胡媚娘。胡媚娘在那边咬着被子笑,就是不出声搭理这个小色狼。徐小乐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了,昏沉沉地想睡,但是又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朝佟晚晴房间摸了过去。
佟晚晴自从生这病以来,总算安安稳稳睡了一觉,虽然还是梦境不断,但是比之前噩梦连连要强多了。她醒来之后又觉得有些口渴,不好意思叫徐老安人的丫鬟服侍,正要自己去床头边的柜子上倒水,突然踢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佟晚晴撑起身子,这才发现徐小乐在她脚下团成一团,被踢了一脚也没醒过来。她又有些生气又有些想笑气的是徐小乐这么大了还是黏着她不放,晚上竟偷偷跑来睡她脚底下;乐的是从小到大这孩子的睡姿就是团成一团,跟只小猫似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