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美味罗宋汤
佟晚晴轻轻碰了碰徐小乐,后者发出一声模糊的应,好像是要再睡一会儿。她加了力,把小乐摇醒“你怎么睡这儿?”
徐小乐这才松开蜷曲成团的身子,伸了个懒腰,四下环顾,一脸茫然的样子“咦,我明明上床睡觉了,怎么会在这儿?莫非是嫂子你一个人睡得害怕,把我抱过来的么?哈哈哈,其实你不用费力,只要说一声,我自己就跑来了。”
佟晚晴哼了一声,实在是病得有些重,没有力气跟这个胡说八道的小混球计较。
徐小乐跳下床,乖巧地给佟晚晴倒了水“嫂嫂,你喝水。我这就去煎药。”他说着就往外跑,只觉得昨晚睡得实在太舒服,整个人精神气爽。他在过道上见到了面带疑惑的胡媚娘,大笑道“哈哈哈,胡姐姐早安,昨晚睡得好么?我睡得很好!”说罢不等胡媚娘答话,人已经下楼跑开了。
一个小丫鬟从徐老安人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胡媚娘,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楼梯口,嘟囔道“大早上疯疯癫癫的。”
徐老安人在屋里发出一声干咳,开口教训道“桃花,咱们借住这里,当心存感恩,没意思的话少说些。”
被叫做桃花的丫鬟连忙转身,陪笑道“老祖宗误会我啦,我是觉得像徐公子这样总是充满朝气,有趣得很呢。”
徐老安人推开面前的食案,道“看来晴姐儿已经醒了,你去服侍她洗漱早餐吧。”
桃花端了食案,道“是,老祖宗。”说着便退了出去。她走到外面走廊上,看到胡媚娘站在楼道窗前,看着天井。
天井里只有徐小乐一个人,正专注地为佟晚晴煎药。
桃花下了楼,走过徐小乐身边的时候头往楼上一瞧,正好看到胡媚娘痴痴地看着这边显然不会是看她,肯定是看那个徐小乐了。她心中冷笑,张口就喊“荷叶!荷叶!你个小骚蹄子又去看什么热闹了!大早上就到处****,不知道有活要干么!”
胡媚娘眼光一扫,知道这丫鬟指桑骂槐,气得指甲都抠进窗框里了。
一个头上还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跑了出来,对桃花颇为恭敬“桃花姐姐有什么吩咐?”正是四个丫鬟里年纪最小的荷叶。
桃花一都不客气,道“去伺候晴姐儿,洗漱用餐。”
荷叶应了一声,正要去做,却又被另一个丫鬟抓住了。那丫鬟一双杏目圆瞪,目光颇有些锐利,道“说好了轮值,每次轮到你,你便支使荷叶做事。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桃花丝毫不怵,昂起下巴挺着胸,理直气壮道“我今日该伺候老祖宗的,荷叶不干你去也行啊,看起来像是打抱不平,却不知道存了多少挑拨离间龌龊心思。”
荷叶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连忙劝道“枫香姐姐,我去做了就是啦。左右不是什么难事,大早上的,别怄气啦。”
枫香恨铁不成钢,甩开荷叶的手,大步走了。
桃花自觉胜了一局,转头一看,徐小乐正朝她咧嘴乐呢,忍不住就甩了个白眼过去。
徐小乐被白得有些莫名其妙,暗道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真是不好惹,看她们热闹都得吃个白眼。不过这桃花还真有些霸道,若是她敢对我夹枪带棒地说话,我非得捆她起来请她吃一顿“竹笋拷肉”!哎呀呀,熬药不能分心!
大国医 33、授课
人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然而佟晚晴却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康复了。两天的药喝完,佟晚晴已经能够下床了。她虽然还有些无力,但是不用再叫人担心是否会一病不起了。
徐小乐还没有来得及去请孙玉峰,孙玉峰自己就来了。他给佟晚晴号了脉,增减了几味药,只有新鲜猪胆仍旧雷打不动地每日两颗。给佟晚晴看完病之后,孙玉峰进了徐小乐的房,扫视一周,坐在了徐小乐的桌前。
徐小乐站在师叔祖对面,不等孙玉峰说话,抢先笑道“多谢师叔祖救我嫂嫂。”
孙玉峰道“理所应当。”
徐小乐思绪跳跃得飞快,又道“师叔祖,我这两天,知道您开的代赭石、龙胆草、芦荟、黄连,都是为了把上逆之气降下来;蜀漆、丹皮、赤芍是为了叫血流缓下;牡蛎、龙骨、五味是为了收敛浮游之神。但是我想不明白,猪胆是干嘛用的呢?”
孙玉峰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徐小乐,心中暗道此子倒是颇有悟性。这正该是煎药抄方所思所想的事,没人破他自己也知道去做,真是有缘分。
于是孙玉峰便问徐小乐“你觉得猪胆是干嘛的?”
徐小乐一偏头“药上说猪胆可以清热、润燥、解毒。常用于热病燥渴,大便秘结,咳嗽哮喘。病人常有目赤、目翳、泄痢等症。我嫂嫂一概没有呀。”
孙玉峰微微一笑“你这两天倒是查了不少,真是用心了。”
徐小乐很稀罕被人表扬一番,顿时手舞足蹈,几乎得意忘形起来。
孙玉峰继续道“可惜你这样读,无非就是盲人摸象,不明根本。”
徐小乐身体一僵“请师叔祖指教。”
孙玉峰道“兵法有以正合、以奇胜。前面降气、行血、安神的药,好比堂堂之阵,是以正合。这猪胆嘛,我取的并不是它的药性,而是物性。因为你嫂嫂少阳炽热,胆汁肯定已经干涸了。新鲜猪胆汁随药服下,正是以同类之物济之。”
徐小乐听得三分明白七分懵懂,仍旧佩服不已“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以奇胜了。”
孙玉峰笑道“病邪如敌,病患为我军主帅,我们医生是谋士、军师。用药下针,只是调动军势,克敌制胜,何时该阵前对垒,何时该偷袭粮道,都是医生们该当有数的。”
他见徐小乐听得津津有味,又道“古人说不为良相,则为良医。因为宰相跟医生一样,都是均衡阴阳的,两者互通。你知道琢磨方子,这很好。不过你实在毫无根基,看这方子只是割裂开来看它药性,可谓事倍功半。”
徐小乐急忙问道“那我该从哪里下手呢?”
孙玉峰就说“你得先知道何为人,何为天地,何为人中天地。这样,改过的方子你嫂嫂能吃五日,五日之后,我再过来。你先照顾好你嫂嫂,等我来了,咱们去一处能看到山水的地方。”
徐小乐头如小鸡啄米“好好,我们这里最近的是灵岩山,虽然不高,却也能看得很远。若是再往远处走,有一座穹窿山,是姑苏最高的山,能看到太湖。”
孙玉峰了头,道“穹窿山好。那里有座上真观,是出神仙的地方。朱买臣曾在那里读,孙武在那里写的兵,韩世忠也在那里住过,是处名山,咱们便去那里。”
徐小乐听孙玉峰随口报出三个人名,自己只知道一个韩世忠,还是从说先生那里听说的,不由有些腼腆。孙玉峰发现徐小乐的反应,便问道“你没读过么?”
徐小乐尴尬一笑“读过一些医。”
孙玉峰就连连摇头“你先别看医了。先去找一套史记,仔仔细细读一遍。一百三十篇,一篇都不能少。”
徐小乐不解道“师叔祖,我跟你学医术,为什么要读史?”
孙玉峰起身就往外走,招呼徐小乐跟上,边走边说道“我华夏中国自从不再跟动物一样茹毛饮血,建立典章制度至今,少说也有五千年了。
“这五千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就是所谓的历史。如果把这些历史都写下来,册恐怕能堆成一座山。把这如山一般的历史,跟煎药一般煎成一小碗,便是我们所传承的道统。
“在这一小碗的传统里,只提炼出一滴精粹,那便是道。道蕴含万有,世间无一物不在道内。我们对‘道’的身体力行,才有了医术。古人学医,非得年过三旬,文史通彻,于道有所体悟,方能三年入门、五年小成,七年大成,终身不辍仍然不敢说臻入化境。你还觉得只读医,就能学好医术了么?”
徐小乐听了不由咂舌“那我得读多少?”
孙玉峰笑了笑“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两人边走边说,转眼间就到了门口。徐小乐对孙玉峰心生不舍,又送到了巷子口。孙玉峰正好也跟他说些读的方法,要他学会精细入微,揣摩文字。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孙玉峰还没讲完,徐小乐便主动要把他送到码头。
这一路相送,最后竟然将孙玉峰送到了苏州城。既然到了郡城,徐小乐索性提出去药王庙,也可以顺便见见那个没有正行的师父李西墙。
李西墙果然没有叫徐小乐失望
徐小乐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药王庙外面的正街上摆了张桌子练摊。大概是许久没有生意的缘故,人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背后墙上靠了两根竹竿,竹竿上各悬了一条布幅,左边写着妙手春;右边写着铁口直断。
徐小乐只觉得丢人,偷看孙玉峰,却见这位师叔祖脸色也是有些泛青。他吸了口气,压下内心中的羞耻感,快步过去拍了拍桌子。
李西墙顿时惊醒,弹身正坐,张口就喊“代写信,五个大钱!”
大国医 34、医有五等
徐小乐只肯佩服有本事的人。他对孙玉峰的信服,大概是从药王殿前的一“拿”开始的。对于李西墙,徐小乐一直觉得这是个江湖游医老骗子,绝不有什么本事,否则也不至于学了多年的医术,竟然沦落到给人算命、代的地步。
更悲剧的是,就连这样都没法糊口呐!
孙玉峰是世外高人,他不跟你提银子,你也不能跟他提银子。李西墙是个破落户,说游医都算抬举他了。三人之中只有徐小乐算是小有资产,正赶上饭,谁做东请客也就不言自明了。
三人从庙前街拐了出去,走过一排排专门做游医生意的露天排档,终于走到了一家有屋的小饭馆。虽然他家有屋,但也只是一个门面,五月天坐在屋里吃饭,那得多想不开啊。
店家在路上搭了个遮阳棚,下面放了桌椅,见来了三个客人,顿时热情起来“三位贵客这边请!小店干净美味,包管诸位吃好喝好。”
李西墙凑了过去“老板不认得我了?”
店家一怔,仔细看了看,突然抚掌叫道“这不是李大夫么?如何落魄成这般模样!”
李西墙闹了个灰头土脸,头招呼孙玉峰和徐小乐入座,报复道“我以前开医馆的时候常从他们家叫菜,味道还行,也算干净,就是老板太不会做人,一辈子就是开个苍蝇馆子的命。”
徐小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店家就在后面站着,当然听到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又怕得罪客人。
孙玉峰斜了师侄一眼“不厚道。”
徐小乐就乐呵呵地说“就是。你这么刻薄,头老板往菜里吐口水!”
店家听了急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是老街坊了,说着玩笑,哪能做这种事!”
徐小乐更觉得有意思了,将一两上下的碎银往桌上一拍,牛皮哄哄道“店家,饭菜弄得干净些。我给银子。”
店家见了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朝廷规定民间交易只能用宝钞,但是现在谁都觉得宝钞是张废纸,上面写的“一贯”往往连三成都兑不到,更操蛋的是不能用来缴税纳费!还是真金白银拿了叫人安心。
而且开门见山就说要给现银,肯定不是来吃几个铜钱一碗的阳春面,非得是大餐才对得起这银子啊!
老板娘在里头听到了“银子”,扯着脑袋就往瞧,连忙叫道“你个死人头还愣在那里作死?!新鲜的鱼肉去买些来,好叫贵客尝尝咱们家的好手艺!”
孙玉峰淡淡道“鱼生火,肉生痰,暑热天还是吃得清淡些好。”
李西墙头哈腰道“师叔说得对。老板,割两斤肉就够了!鱼就不要了,怕上火。”
寻常人家一个月都吃不了一斤肉,李西墙算是抄上土豪了。
孙玉峰只好摇头,却没说什么。徐小乐由衷给了个鄙视的白眼。李西墙笑嘻嘻地给两人擦拭碗筷,就跟没看到一样。
如果说天下的师徒有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感情,徐小乐跟李西墙显然是极为诡异的一对。因为数十年的心疾,李西墙并不想收徐小乐为徒,但是他又不敢打骂徐小乐。
李西墙很清楚师叔叫徐小乐拜他为师的用意,除了给他找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好苗子,主要还是师叔这人太守旧,不愿意收小徒弟出去给人当祖宗。
若是自己与徐小乐的师徒关系彻底掰了,师叔说不定真会硬着头皮收下徐小乐那时候徐小乐可就是他师弟了,跟他同辈论交,岂不更让他心烦。
徐小乐看看孙玉峰,又看看李西墙,道“师叔祖,为什么你这么厉害,师父却糟糕成这样。”
李西墙刚刚还想着和平共处,等他快死了把师门信物往下一传就行了。谁知道这小鬼头竟然主动挑起战端,立刻吹胡子瞪眼睛,怒道“谁说我糟糕!”
孙玉峰仿佛没看到李西墙坐在这儿,悠悠道“因为他资质平庸,又不肯用功。”
李西墙顿时跟个被戳破的鱼泡,彻底瘪了。
徐小乐伏在桌子上大笑。
孙玉峰看了一眼李西墙,对徐小乐道“学医是可以通于神圣的。我师当年就说医有五等,术有三乘。最上乘的医术,是治未生病的人,教他们不生病;中乘的医术,是在人刚刚患病就诊断出来,加以施治;最下乘的医术,才是治疗重症。”
徐小乐了头,道“我看黄帝内经里也有上医治未病。”
孙玉峰头,继续道“所谓医有五等,最下一等的医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抄古人的方,治今人的病,偶有治愈,全靠运气。名为医生,实为庸医,摇铃卖药的游医是也;
“第四等的医工,能有传承,受教于师,只是将治病视作生计,比之庸医也只胜在治愈略多罢了,勉强可以开馆行医,算是堂医。
“到了第三等,技艺能够贯通,行医时有自己的心得感悟,治愈益多,世人称之为名医,其实只能算是医工。
“到了第二等,技艺上已经没有大问题了,对于医理也了悟透彻,可谓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视病人如同视自己的儿女,这等人便可以算是合格的医师了。在俗世中,往往也能名传兼省,有‘神医’之誉。
“真正最上一等的医者,技艺能够合于道,无病不能治。其心至诚,能够感通天地。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必有救治天下苍生的坚定信念。金元时有一位大医家,姓朱,号丹溪,医术精湛,更是大开医门,行有教无类之宗旨,以一己之力振奋三代医学,如此方可谓国医。”
徐小乐听了孙玉峰的话,在心中一一对照。发现自己以前其实从未想过要当医生说起来真可笑,自己只是将医生视作一个身份,是父亲、祖父、曾祖父一代代传下来的身份。他甚至不是这个身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是哥哥还在,他很可能会去开个南北货小铺子,做些小买卖。
最远大的理想,恐怕也就是混到县医署、惠民局去做个医官,捞些养家糊口的小钱钱。
正是嫂嫂这生病,让徐小乐看到了自己的无力,看到了医生能够起死生的强大。
大国医 35、立志
徐小乐看着孙玉峰,坚定道“我要做一名医生。”
孙玉峰只是微笑。
徐小乐满脸严肃道“我要做最好的医生!我非但要做朱丹溪那样的国医,还要超过他,做一名大国医!”
李西墙从鼻孔里笑了出来“你知道朱丹溪是什么人?那是跟李东垣齐名的金元四大家之一!”
徐小乐不知道朱丹溪,自然也不会知道李东垣,不以为然道“他们既然是四大家,可见彼此之间差不多。我要做,就要超过世上所有医生,以后不会有人说我是什么四大家之一,只会说我是天下无双的大国医!”
李西墙猛吹了一通胡子,终于还是道“真是无知者无畏!”
徐小乐突然抚掌笑道“李东垣垣是矮墙,东垣就是东面的矮墙哈哈,你是比照着这位大家起的名号啊!”
李西墙老脸一红,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那时候他也跟徐小乐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要媲美大医家李东垣结果嘛,成了今日的笑话。
徐小乐见李西墙面露羞涩,笑道“李老头,你还别说,这名号起得真准。人家东垣是一代名医,你跟人家相对,岂不正好是绝世庸医?正可谓名副其实呀!”
孙玉峰干咳一声。
徐小乐立刻收敛狂态,安静地垂下了头。
孙玉峰道“尊师重道还是要的。”
徐小乐颇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哦”了一声。
孙玉峰笑了“装可怜也没用。”
徐小乐收起伪装,不服气道“师叔祖,你技艺精湛,心怀慈悲,真是德艺双馨的第一等好医生。你要是收我为徒,我就跟伺候亲爹一样伺候你。不过这个老李嘛,实在让我没法心生敬意。”
李西墙一旁冷笑“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叛出师门了么。”
孙玉峰对徐小乐道“以后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刚立志做个国医,如何能离得了‘大医精诚’四个字?我早与你说过师承的重要性,不单单只是师父,还有他所承载的历代祖师,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心生敬畏么!”
徐小乐这是真的羞愧地垂下了头。
孙玉峰又对李西墙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我是真不想说你。资质平庸不是你的错,整日间游手好闲,不肯刻苦用功,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对得起我师兄、你师父么?”
李西墙掏了掏耳朵,扭头冲店家叫道“怎么半天了一个菜都没上来!”
孙玉峰知道李西墙秉性如此,要是几句话就能改变他,何至于今日呢。当下又问道“最近还有什么疑难杂症要我出手的?”
徐小乐一听,心道难怪葛再兴对李老头的水平看不透,原来全是这位师叔祖在背后给他捉刀!
李西墙沮丧道“医馆给官府查封了,以前的老主顾也没一个肯生病照料一下生意呸呸呸,师叔我错了!”医门大忌就是希望别人生病,他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算是自惩自罚,继续道“现在的人啊,日子一天天过得好了,大病小病都去医馆,真舍得呐!让我们这些游医怎么活!”
徐小乐暗道性命交关的事,倾家荡产也得找可靠的医生啊!
孙玉峰头道“你最近没事也好,可以帮我处理些杂务。我可以抽出时间教导小乐。不过我八月间还要南下贵,只能给小乐打个地基,你平日空了也多给他讲讲医门规矩。”
李西墙就默默头。
徐小乐心中一动,问道“师叔祖,你去贵能带上我不?我跟嫂嫂说跟你去,她一定同意的。”
孙玉峰摇头道“你还太早,徒然无益。”
徐小乐本想着能够跑出姑苏这么个小天地,去见识一番外面的大天地,还没把这妄想撑开呢,就被无情地打落来。
店家听了招呼,端了饭菜过来。
米是苏州本地的好米,夹杂了糯米,颗颗晶莹剔透,入口软糯香甜。菜是一盘红烧豆腐,一盘盐水蚕豆,一盘清炒苋菜。过了一会儿,爆炒猪肝、茭白肉片、糖醋里脊、白切肉片诸多硬菜也纷纷上桌。
老板真是按照一两银子的标准上的饭菜,实在有些凑不足,还特意跑了两条街去打了一壶女儿红这种好酒他们平时是用不上的。
徐小乐算了算,自己给嫂嫂买药之后还剩了不到二两银子,这就要吃掉恐怕一两了。再看看师叔祖只是吃些素菜,也不喝酒,反倒是李西墙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吃得吧唧作响,徐小乐就有吃了大亏的感觉。
于是他也化不平为食欲,与李西墙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抢菜大战。
孙玉峰默默吃着,享受着大米在口中的滋味,看到徐小乐和李西墙为乐挣一块酱肉连筷子都撞在一起了,不由发笑“你们师徒也算是本门空前绝后的一对了,我也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遇到。”
徐小乐有些羞涩,筷子顿了顿,李西墙却至贱无敌,直接夹走了那块酱肉,带着胜利的喜悦朝徐小乐挑衅一笑。徐小乐硬忍下来,还是孙玉峰看不过去了,对李西墙道“五日之后,你跟我们一起上穹窿山,正好背东西。”
李西墙啊了一声,几乎要哭了出来“师叔,饶了我吧,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要不我留下喂”
孙玉峰瞪了李西墙一眼,李西墙顿时蔫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徐小乐自然是看得心中直乐。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李西墙听说跟师叔祖去穹窿山就愁成这般模样?莫非是要背的东西太多么?唉,看他这副老迈的样子,的确有些靠不住,要不叫上罗?
大国医 36、皮皮
草药并非采来就能用的,必须要有合适的炮制、存储手段,才能保证药性。而在采用之前,更要看产地、时令。比如贝母许多地方都有,但是只有四川松潘卫的贝母药效最好,所以很多方子只有用松贝才能见效。
每家药铺的炮制手法也有差异,加上药物的产地、年份、存储条件,种种因素累加,效果也会相差很大。孙玉峰第二次的药物调整,主要就是针对药效的强弱进行增减。
佟晚晴服用新方子之后,康复速度更快,不到五天已经能够到天井里散步了。
徐小乐渐渐习惯了每天煎药、读的生活。不过说到读,不得不抱怨一声大明的实在太贵了!
徐小乐原本就只剩下不到五两的银子,给嫂嫂抓药、请师叔祖和师父下馆子,最后能用来买的银子就只有不到一两了。
一两银子显然买不起整部史记。
不过启阅坊的老板终究是个厚道人,念在徐小乐是个老主顾、大金主的面子上,收了一两银子的押金,允许他将史记一册册地租去读。只要没染上污垢,就能还来。如果弄脏了,那恐怕就得扣押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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