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法医秦明
“真的吗?”飙哥拍了下桌子,停顿下来思考了几秒,说,“那么,恭喜大家,这个案子破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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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很兴奋,但也很疑惑,他打断了飙哥:“别高兴那么早,说说看,怎么就破了?”
飙哥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有依据。大家看这个脐环,是假钻,顶多值两百元,内侧刻着孙昊天的名字,一来符合孙昊天的消费能力,二来说明孙昊天和林琪之间有某种关系,只是这种关系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一个月前,林琪被别人包养了,孙昊天自然有杀人的动机。”
“这个我们可以想到,但是怎么证明就是孙昊天干的呢?”局长接着问飙哥。
“这个还是要从林琪的损伤情况来分析,”飙哥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背后,做着模拟,“刚才已经分析了,林琪左侧颞部的伤是第一次形成的,也就是说凶手站在林琪的背后用一个便于挥动的钝器打击了林琪的左侧头部。这个姿势,右手是无法使上劲的。”
飙哥用右手拿着笔在我的头部左侧挥动了两下,然后又换左手拿着笔在我的头部左侧挥动了两下,接着说道:“如果用左手,就可以顺利地形成了。所以,一开始,我就认定了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
“可是,你怎么知道孙昊天就是个左撇子呢?”刑警队长插嘴道。
“孙昊天是不是左撇子我不知道,但是,昨晚在殡仪馆,我有幸见到了孙昊天。他躲在一个角落偷偷地哭泣,就引起了我的怀疑。可是他否认了和林琪有任何关系。”飙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楂儿,“刚才说了,我开始认为凶手是个左撇子,但是,如果凶手右手受伤了,只能用左手行凶,不也是符合条件的吗?还真巧,孙昊天的右手扎了绷带,是前不久的车祸里受伤的。”
“那么,现在看,也只能说孙昊天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局长说,“不过不能作为上法庭的证据。”
“是的,张局,不过杀了人,总会有证据,这个证据在哪里,我们可以去孙昊天家里找。”飙哥说。
“好!”局长很兴奋,“你们马上去搜集证据,刑警队那边,立即办手续,实施抓捕。”
晌午,烈日炎炎。
我和飙哥悄悄走进孙昊天住处的楼道。孙昊天的出租车不在楼下,显然他出车去了。
侦查员问我们:“飙哥,要不要弄开他家门,进去搜搜?”
“那不是害我们嘛。没有手续的秘密搜查,可是违法的,我还得养家糊口呢!”飙哥笑着说,“再说了,作案工具应该在他的车上。”
一旁的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在车上?”
飙哥又露出神秘的表情:“扳手,不仅可以用来砸人脑袋,还可以用来作为修车工具。”
“对啊,昨天我们已经分析了作案工具是扳手。”我居然因为飙哥上午的精彩分析,把这么关键的问题给忘了。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交警一大队警员在纬五路胖子面馆门口发现目标出租车,车内无人,报告完毕。”对讲机很快响起。
“我们亲爱的交警同人办事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搞定了。”刑警队长王江很是兴奋,“这畜生,还有胃口去吃炸酱面?”
对讲机里局长的声音同样兴奋:“王江,马上带人过去,抓不到,回来我摘了你的帽子!”
王江摸摸有些秃的头顶,不满地说:“不就有点儿掉头发嘛,总拿我的帽子开玩笑。”
孙昊天戴着手铐坐进警车的同时,我也将他出租车上的一把锃亮的扳手装进了塑料物证袋中。
提取到扳手的同时,我也忧心忡忡:“这显然就是他干的,要不哪个出租车司机有这闲工夫清洗扳手?你看这扳手洗的,比他的车洗得还干净。怎么办,证据貌似被销毁了。”
飙哥一把夺过物证袋:“闭上你的乌鸦嘴。”
赶往dna实验室的车上,飙哥拎着物证袋前前后后地看着。
我一路忧心忡忡:“现场没有证明嫌疑人的物证啊,我们之前的分析仅仅只是推断,定不了案啊。这扳手又被洗了,唉。”
飙哥沉默着。
dna实验室送检台旁,dna检验师抬头看了一眼飙哥,失望地说:“师兄,这扳手上,什么都没有,连扳手的螺口都清洗了。”
飙哥说:“能洗到的都洗了,洗不到的呢?别说我不教你们。”
飙哥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纱布,打开扳手的双齿,将纱布从双齿之间塞了进去又拔了出来。雪白的纱布中央,仿佛带着点儿殷红的血迹。
“量小,试试吧。”
审讯室内,孙昊天依旧低头不语,王江已经有点儿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定不了你的罪吗?我建议你还是放聪明点儿,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哼哼。”孙昊天冷笑了一下,说出了第一句话。
吱呀一声,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飙哥带着我,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怎么,还没交代?”
“没,硬骨头。”王江有些尴尬。
“孙昊天,刚才我拿到了一份dna鉴定书。”飙哥阴着脸说,“对你很不利。”
我随即将文件夹递给了孙昊天。
孙昊天翻开文件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看了没两眼,他的声音就开始有了哽咽:“没想到啊,还是栽了。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呢……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和林琪是青梅竹马,她说她会嫁给我,我爱她,胜过一切,胜过我的生命。如果我不能拥有她,她也不能被别人拥有!她是那么完美,我和她在一起总会自卑,所以她说要把我们的关系保密的时候,我也同意了。我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被我感动,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一个月前,她傍上了一个大款,为了不让那个浑蛋房地产开发商有疑心,她和我彻底断绝了关系。我不能失去她,即使让我做她的秘密情人我都可以忍受。可是她像是铁了心,换了号码,不回住处,我找不到她,感觉整个人都疯了。于是我下定决心,杀了她。我天天都在她家楼下等,终于等到了她。我对她还抱有希望,到了她家,我依旧苦口婆心,想挽救这份感情,我知道这份感情才是纯洁的感情,没有任何铜臭。可是她扔给我五千块钱,让我走,让我不要再缠着她。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趁她不注意从背后袭击了她。我的右手受伤了,左手使不上劲儿,这一下没有打死她,她躺在地上挣扎着,挣扎着,我忘不了她那恐惧又仇恨的眼神,她的眼神让我胆怯,让我愤怒,于是我继续击打她的头,一下又一下,血和脑浆喷得我一脸一身,喷得我一脸一身……”孙昊天开始颤抖,不停地颤抖。
“后来呢?”
“……后来她不动了。我知道我杀了她,按照我的计划杀了她。我在地上坐了很久,害怕极了,于是我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把柜子什么的都翻乱,拿走了她的钱和银行卡,又把她的钥匙扔在门口。很多人都知道她有钱,我想让你们以为这是一起劫财杀人。”
“你拿的钱和沾血的衣服呢?”
“钱在家里,衣服烧掉了。”孙昊天突然镇静下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这样也挺好,我可以去地下陪她了,我不会再让她离开我了。”
尸语者 第五案自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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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经说过,一名基层公安机关法医的日常工作,很大一部分是非正常死亡案(事)件的前期处置工作。法医对死者死亡方式的判断,关系着这起案(事)件的定性。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件非常复杂而且责任重大的工作。法医的老祖宗宋慈的著作《洗冤集录》概括了此类工作,在看似普通的死亡中,通过细致的检验、分析、探索,明察秋毫,发现犯罪的痕迹,便是法医之所以能够为死者洗冤的关键。
为了防止在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中出现纰漏,大部分法医会用非常谨慎的态度对待此类现场和尸体。一般情况下,法医会去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对现场进行勘查,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尸表检验,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查清事情的原委,然后再将尸体运回法医中心或者殡仪馆,对尸表进行进一步检验,防止有一些不易被发现的线索遗漏。综合上述的全套步骤,法医会给办案单位提供一个综合报告,写清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所谓的死亡方式就是指他杀、意外、事故、灾害、因病猝死或者是自杀。
每天早晨9点,是南江市公安局法医中心法医集中进行尸表检验的时间。前一天出现场后拉回中心的尸体,会在这个时间统一进行尸表检验,以便进一步排除他杀可能。
这一天很平静,只出了一起初二女学生跳楼的现场,没有其他的现场。
这个小女孩是在新丰中学的教学楼下被晨练的老大爷发现的。我们早晨8点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女孩的尸僵已经形成得比较坚硬了,结合其他的尸体现象,推断她是在前一天晚间10点左右死亡的,也就是说是在晚自习结束一个小时后死亡的。这个时间,教学楼周围确实很少有人。这所中学位于郊区,是一所私立中学,一半学生住校,剩下的一半学生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家的孩子。学生们每天晚上9点自习结束后,便会各自回宿舍或回家。
根据前期调查,这个小女孩的家离学校较近,不住校。她的母亲在20公里外的工厂打工,住在工厂;父亲在自家村边的小鱼塘以捕鱼、卖鱼为生,酗酒。父母对这个小女孩关心极少,也从未去学校接过小女孩下自习。经查,事发当晚,小女孩的父亲李斌因和村民聚会酗酒,在家中睡了一晚,直到村干部通知他女儿死亡,才迷迷糊糊地跑到了现场。
通过现场勘查,教学楼的楼顶铁门上只发现了小女孩的指纹,证实是小女孩自己走上楼顶。楼顶边缘发现了小女孩整齐的足迹,证实小女孩确实是在楼顶边缘站立过一段时间。
小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校服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工整地写着几个字:“活得痛苦,不如去死,妈妈我先走了,您保重。”
这是一纸遗书。经过文件检验技术人员的比对分析,确证就是小女孩自己所写。
有了以上的结论,结合初步的尸表检验,这起事件确定为一起自杀事件,结论铁板钉钉,毋庸置疑。
在我们结束现场勘查的时候,现场旁边飞快地驶来了一辆面包车,车门一开冲出来一个30多岁的女人。她冲到小女孩的尸体旁边,凝视着小女孩苍白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却并没有过激的表现。随后,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傻在一旁的孩子父亲李斌,重新回到面包车里。
经过对李斌的询问,我才知道刚才的女人是小女孩的母亲。虽然失去亲人的悲痛表现各不相同,但是这个女人的淡定实在让我有些吃惊,她用两个眼神就完完全全表达了心中所想?尤其是投向丈夫的那个眼神,说不清是责怪,还是怨恨,总之,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
早晨9点,法医中心尸体解剖室。
今天似乎应该是轻松的一天,只有一个已经明确了性质的事件的尸表检验。小女孩依旧穿着那身整齐的校服,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尸库的管理员清晨6点就将小女孩的尸体抬进解剖室里进行化冻,以保证尸表检验的顺利进行。
小女孩其实长得非常可爱,浓眉大眼、鼻梁高挺,13岁的她发育得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这是一个应该天真懵懂的美丽年龄,小女孩却写下了那么绝望的一句话,然后轻易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高坠伤的特征是外轻内重,全身损伤应该是一次形成,内脏破裂,出血却较少。女孩的全身都没有发现开放性损伤,只有鼻腔和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的血迹,加上眼周伴随着的青紫痕迹,都是颅底骨折的表现。没有开放性损伤,也就意味着没有多少体外的出血,现场也不血腥。小女孩就那样干净地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我伸手探查了小女孩的后枕部,发现有一块巨大的血肿,于是我用止血钳轻轻敲打了小女孩的额头,发出了“砰砰砰”的破罐音。可以肯定,这个小女孩是高坠致颅底骨折、颅脑损伤而死亡的。
“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真的有这么大吗?不至于动不动就自杀吧?”我感慨道。
“听说她家里人很少关心她。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估计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飙哥一边分析着,一边和我一起脱掉了小女孩的校服。
意外出现了。小女孩的身体上居然发现了隐约的疤痕。
“看来我们要重新分析小女孩自杀的动机了。”飙哥皱了皱眉头。
“疤痕呈类圆形,与皮下组织无粘连,表面皱缩,多个疤痕形态一致。”我边检查边描述形态。
“这……是香烟烫伤的啊!”飙哥感叹道,“虽然她不是瘢痕体质1 ,疤痕形成得不明显,但是这么多处形态相似的疤痕,还是应该考虑是香烟烫伤的。”
“她才初二,没听说有什么不良记录,是个老老实实的小孩子。”我说。
“看来,通过这次尸表检验,我们发现了新的犯罪。”飙哥惋惜地摇了摇头,“虐待。”
我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小女孩父亲的模样:“你是说,是她爸爸干的?没有依据啊。”
“调查反馈回来的情况,小女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做作业、做家务,没有其他的活动轨迹,谁又有机会能够这样欺负小女孩而不会被她的家人发现去报案呢?再说,你仔细想一想小女孩的遗书,她是在和她的妈妈告别,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飙哥分析道,“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小女孩的母亲在外打工多年,她一直都由父亲照顾,自杀前却不提她的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一分钟不到,飙哥又改变了他的判断。
“这可能不只是一起虐待案件了。”飙哥检查完死者的会阴部,说,“是强奸。”
我国的刑法规定,凡是和十四周岁以下女性发生性关系的,一律以强奸罪论。
“处女膜可见多处陈旧性破裂口。而小女孩到她死的那天,刚刚才十三岁半。”飙哥补充道。
“这个,不会也是她爸爸干的吧?”我顿时一阵作呕,恶心的情节在脑中浮现。
“依据上述的分析,不是他,还能是谁呢?”飙哥用止血钳夹着纱布,提取了死者的阴道擦拭物,“不管怎么样,赶紧做出dna结果再说别的。另外,得找办案单位赶紧把她的父亲控制起来。”
通知过办案单位,我们将检材送往dna实验室。
四个小时以后,dna实验室传来消息:在死者阴道擦拭物中检出人的精斑,但是和死者的dna比对后,确证精斑的主人和小女孩无亲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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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嘛,这么恶心的情节也只能编编电视剧,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否认了这是一起乱伦事件后,我感觉如释重负。
“dna的结果只是肯定了不是她的父亲干的,但是,没有肯定不是李斌干的,对吗?”飙哥说。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李斌的犯罪嫌疑还是最大的,是吗?”我很快理解了飙哥的意思,问道。
“是的,如果这孩子不是李斌的亲生女儿,那么李斌作案的嫌疑就更大了。”飙哥说,“打电话问问,这么久了,怎么办案单位还没反馈抓人的消息?”
我刚把电话拿起来,发现侦查员小张卷着裤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这边结果怎么样?”
“有生物检材,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李斌干的,人抓到了吗?”飙哥紧张地看着小张。
“他……可能畏罪潜逃了。”
原来,侦查员赶到李斌家里时,发现家里只有小女孩的母亲陈玉平一个人。据陈玉平陈述,她知道女儿自杀以后,就去工厂结了工资、辞了工作,但当她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丈夫李斌并不在家,而且他平时捕鱼用的工具和工作服也都不见了,当时她以为李斌是去捕鱼了,可等了一个晚上,一直到民警到家里找人时,李斌仍没有回来。几名民警在他家附近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进行了搜索,依旧一无所获。
“我先赶回来了,他们去李斌经常捕鱼的水塘附近找去了。”小张一口气喝了一杯水后说道。小张看到飙哥一筹莫展的样子,神秘地笑道:“飙哥,你看我带回了什么?怎么样,有证据意识吧?”
我们抬眼一看,小张的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牙刷。当时的南江市,基层民警对提取dna证据都有了一定的认识,这次小张在搜查李斌住处的时候,顺便提取了李斌的牙刷,这根牙刷上面,很有可能提取到李斌的dna。
飙哥很是高兴,把牙刷送到dna实验室,对dna实验室的同志说:“看来,你们又要辛苦了。”
话音刚落,飙哥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飙哥一看是前线侦查员打来的,迅速接通了电话:“怎么样?有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个水塘边找到了李斌的一些捕鱼工具和他的胶鞋,还有他平时当作小船划的木盆,怀疑他可能是在捕鱼的时候落水了,现在正在打捞。”
“落水?”这一结果,出乎了我们意料,飙哥说,“走吧,我们还是去现场看一看吧。”
我们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整整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了偏僻的现场。到现场的时候,李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湿漉漉地放在岸边,头发还在滴着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阴森恐怖。
尸体的周围站着几个民警,也湿漉漉的,看来为了打捞这具尸体,费了不少劲儿。陈玉平也已经到了现场,呆呆地坐在一旁,村长在和她说着什么,但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木木地看着前方,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就那样平静地坐着。
死者衣着整齐,指甲青紫,口鼻腔附近还黏附着泡沫,窒息征象明显,口唇和颈部没有损伤,胸腹腔膨胀。我用止血钳扩张死者的鼻腔,发现里面有不少泥沙,再撬开闭合的牙列1 ,发现口腔内也有不少泥沙,这些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所谓的溺死,就是生前入水、溺水死亡,而不是死后抛尸入水,这一点是很明确的。
“溺死征象明显。”我一边检验一边和飙哥说,“他不会是畏罪自杀吧?”
“不会,他要是自杀,没必要带着这么多工具,还有木盆。”飙哥指了指旁边的一些捕鱼工具和木盆。
“是啊,有道理。可是他水性很好,怎么可能是意外溺死?”我疑惑道。
“完全有可能。这水底下啊,全是水草!”刚才负责打捞尸体的民警一边说,一边用长竹竿拨动水面,“看到没有?幸亏我们是在岸边用长竹竿打捞的,要是下水的话,估计明天咱们几个的名字上全加黑框了。”
“他水性好,别人不会用推他下水这么笨的杀人手法,所以只有可能是意外落水后被水草缠住,然后溺死的。”我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觉得滴水不漏了。
飙哥在一旁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用一根长竹竿在试探水深和水草生长的高度。
突然,飙哥的电话铃声响起,是dna实验室打来的,结果正在飙哥的预料之中,小女孩体内的少量精斑和李斌牙刷上的dna认定同一。
虽然我们依旧用穿刺法从李斌的心脏内取出心血再次进行dna检验以防万一,但是我们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起强奸案件应该就是李斌做的了。现在李斌也溺死了,按照法律规定,就应该销案了。
即便是这样,我的心情依旧低落无比,真是恶有恶报啊。只可惜那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那么大的创伤,身体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以致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在那么年轻美丽的年纪就黯然凋谢,实在是可怜。
在一旁的飙哥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走到陈玉平的身边,蹲下来点了根烟,小声地问道:“你们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陈玉平听到这话,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突然跳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惊恐:“谁说的?你们胡说!”
飙哥依旧蹲在那里,盯着陈玉平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较量了两分钟,最终还是陈玉平败下阵来。
“女儿是我亲生的,但不是李斌的,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陈玉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草垛上,泪水慢慢地流下。其实在这个年代,亲子鉴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老百姓也大多知道公安机关是掌握亲子鉴定的技术方法的,这种事情,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李斌对你的女儿好吗?”飙哥的眼神无比犀利,盯着陈玉平。
“好……不不不,我不知道,我长期在外打工,我什么都不知道。”陈玉平神色惶恐,语无伦次。
飙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弯下腰,和我一起清洗、收拾器械,收拾完毕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陈玉平,陈玉平正在向我们这边张望,眼神交会时,她立即避了开去。
“我们走吧,尸体拉回中心。”
飙哥一路上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窗外,任凭颠簸的山路把车里的我们和后车厢内的尸体摇来晃去。
这天晚上我做了很多梦,梦见小女孩哭泣的样子,梦见李斌变成了厉鬼朝我们扑来,梦得真真切切、令人窒息,甚至早晨闹钟的铃声都没能听见。
早上,飙哥敲开了我宿舍的房门:“洗漱起床,马上解剖。”
“解剖?”我努力地回想着昨天出的现场,没有命案啊,没有哪起案件需要解剖啊?
但是服从命令还是第一位的,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一路小跑赶到解剖室。
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李斌。
“李斌?他明显是溺死,这也要解剖吗?”我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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