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在行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曲义和脸更红了,去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高粱”,自己斟上,先饮一杯,脸就添了一片火红,话却说得顺畅了:“老同学,当真人不说假话,今天找你确实有事……”
宁长夹了一口粉条咽下去,又细细地喝一口可口可乐,耳朵却在专心地听着。
“听说你正查赛维成的案子?”
宁长仍在细细地吮着可口可乐。
“我小舅子在他的下属公司当工人……你看看,如果没啥大事,先放一马……”曲义和脸上就升起一片火焰。他媳妇很快又端上一盘小白菜炒蘑菇,这是宁长最爱吃的。
宁长放下可口可乐,用筷子捅一捅小白菜炒蘑菇,还是夹起一块秦蘑放进口碟里,“老曲,你不管做啥菜,我能吃的都要吃。只一条,赛维成的事,你不要提,这个案子正在审查,现在说事大事小都为时过早。”
曲义和也是实在人,看着老同学一脸的正气,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他媳妇就搬个小凳坐上来,将小白菜炒蘑菇又往宁长眼前送一送,一提不提那事该吃还得吃,又不是在别家,你说对不?“给宁长夹一筷子蘑菇放进口碟里,自己也夹一筷子送进嘴里,气氛又渐渐地热烈起来。
临出门,曲义和挠着头显出很为难的样子,“老同学,跟你就不说别的了,那件事,行就行,不行就当我没说。那边也是扎下了话的,我小舅子那个开发公司。效益你也清楚,已半年多没开工资了,这件事要能翘翘边儿,听说他可以先借调局里帮忙,然后……”他媳妇忙把话接过来,“过个年八的就可以把关系转过去。你说咱们平民百姓的图个啥,一辈子除了成家养孩子,住房子,再就是盼着有个好工作多挣点钱养家糊口呗。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原则来原则去,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反正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我们掉在地上,你说是不?”
宁长谁也不看,两眼只顾看着地,半天才说:“我明白了。”他沉思时就是这个样子。
小红自那天晚上和宁长话不投机,这几天一直没跟丈夫说话,她是个很要面子的女人。这会儿已经晚上下班了,卖菜还没回来,宁长进屋脱下外衣就进屋赶紧淘米摘菜。这也是习惯,小红卖菜是没有规律的,晚回来属正常现象,他下班回来赶紧做饭做菜也是常事儿。这会儿他c上电饭锅正洗一棵大白菜,门铃响了。他赶紧放下白菜过去开门,先看看门镜,这也是习惯,现在的住宅很不安全(这是人们都知道的),被盗事件时有发生,纪委干部又多了一层事务,下班后常有人上门来告状——这也属正常现象,可怕的是有人突然暗算,他已遇上四五次有人欲进屋闹事甚至动刀子的。
哟,这回可不是,你猜是谁,是丈母娘,手里还拎着一只大公j!宁长赶紧开门,丈母娘登门是常事,拿东西是希罕事。别说给他们买东西,给外孙子醒龙买点小食品啥的都是极少见的。别看她成天打麻将,有时一次百儿八十的输出去舍得,给别人买点东西她可极不情愿的。“妈,你到这里还拿东西干啥?”丈母娘扬着脸,带睬不睬地走进来,往客厅的沙发一坐,腿一拧,将两只手搭上去,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年头求人办事,哪有空手的,现在不都时兴送礼么?”
宁长脸刷地一红,也没作声,他知道丈母娘是很爱挑邪理的,和当年他为之挑水的胡寡妇真是判若两人,就去茶几下拿出一盒石林烟递给丈母娘。胡寡妇烟没接,嘴一撇:“哟,面子真不小,来求人办事还给敬烟!”
宁长就有些尴尬,“妈,都是一家人,有啥事你尽管说,能办到的跟姑爷还有啥外道的。”
“小红不是说过么,赛局长那点事,能过去你抬抬手就过去了呗,啥大不了的!”
“妈,这件事还没查清,如果查清了没啥大事,又有你老的话,能过去的还有啥说的。”
“查清?”丈母娘突然提高了嗓门儿:“就咱们这些当官的,要查哪个没有事?那是河里摸土豆,摸一个烂一个,哪个还不够判个十年八年的!哪个办案子的认真查了,说白了谁还没个三亲六故,仨亲俩厚的,要不还叫亲戚干啥?”
宁长不想跟她争辩,倒杯水就去厨房烧水。准备杀j,给丈母娘来个小j炖蘑菇。老太太却拦住他,“我吃不吃j是小事,那件事你给我个准话儿,到底行不行?行就行,不行你也别跟我绕圈子,说白了也算不了啥事,犯到了枪毙也得挺着!”
“妈——我不说了么,你老放心,查完了要没啥大事,能关照的,有你的话,我是肯定会关照的。”
老太太突然喊起来:“这么说,我刚才说的就算放p了!人哪,都是这样,见有用的就像苍蝇似的围前围后跟你直转转,没用的说出龙叫也没人搭理你!我一个孤老婆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谁搭理我干啥——没有用啊!自己亲姑爷都不行,何况两姓旁人了……我真瞎了眼了,把姑娘嫁给个榆木疙瘩……”老太太一拍大腿,放长声哭起来。
这时候小红也回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就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宁长。宁长正憋
反贪局在行动 第 9 部分
一拍大腿,放长声哭起来。
这时候小红也回来了,看到这个情景,就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宁长。宁长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就狠狠朝小红吼起来(也许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具体的实在无人说清楚了)。这下可好,丈母娘突然跳起来,又哭又骂,张着手就去抓宁长。小红赶紧上来拉母亲,宁长的颜面才没受到损伤。小红随后扯住母亲的衣袖,“走,这个家就留给他自己过吧。”娘俩儿就哭哭闹闹地挨下楼去。
宁长坐在沙发上只顾生气,菜也忘做了。儿子醒龙多亏在姨家没回来,要不就更热闹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电话铃就响了,宁长一拿起电话,就听出是侯县长的声音,他陪着笑问:“侯县长您好,有啥指示,需要我做?”对方的声音也很温和:“没啥事,顺便打听一下赛维成的案子,进行得咋样了,顺利不?”他立时警觉起来,侯县长不管纪委,县委这边的事连边儿都没有他的份,咋突然过问起案子来了?“正在审查,暂时还看不出头绪。”
“喔,是这么回事,地区有个老领导也挺关注这个案子。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有问题,谁关注也不行,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该咋处理咋处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么;如果没啥大问题,可上可下的,就不要老纠缠不放,咱们自己也消耗太大。总的看,我认为,赛局长还是个很有业绩,很有开拓精神的领导干部,多年来,为我县的房地产开发和建设做了大量工作,成绩还是主要的,凡事应从大局着眼,看主流,看……”侯县长做报告似的连着讲了二十多分钟后,停了停又说:“听说穆平局长对该案又有新认识,已明确表示不再介入此案,我看这个思路对头,对任何事都有个认识过程,允许人对问题有看法,更应该允许人家对问题有新的看法。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看最好先放一放,来个冷处理,这样可能更稳妥些。我可能班门弄斧,我的看法是,任何事情都不要c之过急,太急了往往事与愿违,造成不良后果,我这也是以老卖老了,‘文化大革命’给我们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喂小匡啊,你听着哪,我这可是一孔之见,快人快语,有啥说啥,仅供参考,不是意见,只是建议呀!”
宁长放下电话,不停地摇头,脑袋浑浑浆浆,乱糟糟一团,好像快要爆炸了。怎么,到底是怎么了?他又用力地摇摇头,长长地出一口气,现在他才觉出这个案子的沉重和压力来。这时助手王祥过来了,他说外边都风传穆平、赛维成两人已经讲和,穆平已经撤回意见,表示不再介入此案,再查就是小题大作,打击有开拓精神的领导干部,就不是保驾护航,而是拆船卸帆。宁长自己给自己倒杯水,慢慢地喝下去,然后问王祥:“你说咋办好?”
王祥脸刷地红了,还是那副憨厚正直的样子:“我听书记的。但我觉得穆平这里边肯定有很大说道,开始那样义愤,积极,这几天突然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保不定背后有什么y谋。从群众反映的问题看,赛维成确实问题不少,性质很严重,我看关键是找到穆平,当面鼓对面锣地跟他说清楚。干啥,局长不局长的先不谈,是党员不,对党忠诚老实,襟怀坦白起码的一条他懂不懂?当时怎么说的,这是小孩打箭杆儿呢?我们是代表县委查处案件,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说出的话都不敢做主,出尔反尔,就这一点,别说副局长,党员就不够格,严重点说是知情不举,包庇,袒护。总结总结还够成犯罪呢,见面就敲钟叫响,看他咋办!”
宁长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只闷头听着,突然一拍桌子,“就按你的意见办!尽快找到穆平,和他摊牌,敲钟叫响!”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房产局的楼内和厕所里。还有县政府大门旁,分别贴出几张小字报,内容都是揭露赛维成受贿跑官和乱搞两性关系等问题。一时间房产局上下沸沸扬扬,说啥的都有。惟有一张小字报指责县纪委遇着问题绕着走,打苍蝇不打老虎,并扬言要到北京告状云云。
此时宁长和王祥正专心地研究如何将案件深入下去,将房产局的盖子彻底揭开,并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群众对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他们是真心希望铲除腐败,匡扶正义,使社会健康发展的。
这时候纪委黄书记过来叫宁长。黄书记是个很和善也很原则的老领导,他对同志从来都是多看他们的优点和长处,鼓励大家为党的事业多做工作,做好工作,人人做反腐倡廉的表率和先锋。他把宁长叫到屋里,先让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这是以前所没有过的,都是一个单位的正副手儿,又是老上级,一家人一样,一般是不需要这样做的。宁长就感到有点悲壮或问题严峻。果然,黄书记点着烟,不自然地笑了笑,又慢慢地吸几口才问:“前天侯县长给你打电话了吧?”
宁长一愣,“打了!”
黄书记又慢慢地吸口烟,一点点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刚才也给我打了电话,批评咱们办事优柔寡断,态度暧昧,说赛维成的案子如果早一点结束,不会出现小字报,这下给县里都抹了黑,让县领导都跟着难堪。我说了些案子的基本情况,他一气把电话摔了……”黄书记捏灭烟蒂,又掏出一支烟,划了几次火柴,竟然没能点着。
宁长霍地站起来,情绪显得颇为激动,“他副县长咋的,他比谁大呀?从行政上讲他是副县长,在党内你是县委常委。他算老几,不就是凭点老资格,一说话炸叽叽的,两句话不来就这个没素质,那个不够格,动不动就掉电话,啥作风,哪像个共产党的副县长?”黄书记示意他小点声,不要激动。宁长的情绪仍然难以控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副县长和房产局长铁,房产局长有问题就可以不查?他要敢打这个保票,我明天就上北京找中纪委去!”
黄书记摆摆手笑了,“你言重了。可能地区一位副专员追他追得也很紧。”
“副专员咋的,副专员也得遵守党纪国法,否则说轻了是袒护,说重了也是包庇,党的宣传口径必须统一,党的纪律必须遵守,这是起码的常识。可现在有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只要当了官,犯法也不算犯法,有罪也是没罪,一抓水就给你搅浑,让你分不清是非,弄不明真伪,老百姓有事可好(我不是说老百姓有事就不该查了),一个个虎视耽耽,吹胡子瞪眼睛,什么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说得多好听,难怪群众说我们只打苍蝇不打老虎。关系套关系,人情套人情,共产党要都这样,迟早够呛……”
黄书记将吸了两口的香烟又捏灭了,手指微微地抖着,“我找你不是要为赛维成讲情,更不是因为我和侯县长有同学关系,我不会唱高调,也不喜欢唱高调。我们都是党的干部,党派我们做这项工作,我们就要在是非面前,尤其在涉及到党和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敏感问题上,一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这是个起码的原则问题,也是我们纪检干部必须懂得遵循的基本的是非标准。对腐败分子,不管是谁,只要有反映,基本事实有,就一查到底,决不姑息迁就!绝不能给群众留下只打苍蝇,不打老虎的坏印象!”
宁长眼睛紧紧盯住黄书记,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眼下的关键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尽快找到穆平,和他既要推心置腹又要坚持原则地谈一谈,让他拿出骨气,勇敢地站出来。不是已经找我们纪委表态了么,就要敢于对自己的话负责,不然起码对党忠诚这一条就不够!何况还要好汉做事好汉当;好汉说话也要好汉当!一定要跟他讲清楚,不管什么人,不管是谁,只要情况属实,该处分的就处分,构成犯罪的就移送检察机关立案处理。现在不只是穆平,我看许多群众也一样,关键是顾虑问题,对我们不放心,不信任,我们只有靠行动才能打消群众的顾虑和担心。在这个问题上,我坚决站在你们一边,一定要给群众留下个好的形象!”
宁长眼里盈着泪花,紧紧地抓住黄书记的手久久不放,有领导的这番话,使他这些日子——家里、家外所受的委屈,压力,转瞬都冰消雪融了。
此后宁长和王祥在房产局召开了几次小型座谈会和个别谈话,又摸出了一些新的线索和新的问题,也弄清了穆平的确切去处。
在一个宁静、漆黑的晚上,宁长独自走进了穆平大女儿的家里。穆平正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宁长的到来使他吃了一惊,赶紧让座让茶。宁长见他比以前瘦了许多,似乎也老了许多,满脸的胡子乱糟糟的,一副蹲监狱或遭软禁的样子。关闭了电视,两个人就在小客厅里单独聊起来,穆平总是神不守舍,张头探脑,一副有人跟踪或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宁长费尽了脑筋,磨破了嘴皮子,用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软中带硬,亲中带严,最终使穆平摊了底牌:“我怕啥?我啥也不怕,一辈子都敢做敢为,说话算话。可我毕竟有家有口,有儿有女,别的都好说,老儿子二十大几了工作一直安排不了,连对象都对不上……”他突然住了嘴,脸一赤一红,呼吸也急促困难。宁长就站起来反客为主,给他续上一杯水,安慰他冷静些。
穆平两眼发红,终于掉下泪来,“丢人哪,赛维成我们本来都是不错的好同志,渐渐地我看他越干越离谱儿,越干越不像个党的干部,才逐渐和他闹翻,最终下决心和他闹个水落石出!这场争斗已持续两年时间了,不怕你笑话,我的遗嘱现在还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咬咽了一下又说:“大约是二十天前的一个晚上,赛维成通过关系,答应我,只要我收回控告,老儿子的工作他包了……老伴和孩子们都给我施加压力,老伴甚至以死相挟。我也五十大几的人了,哪天有兴趣你到我家看看,不是吹说,我穆平一辈子两袖清风,堂堂正正,不然我也不敢跟他赛维成当众叫板,可我不能不考虑……”他泣不成声,埋下头哭得像个孩子。
宁长早就听说过,穆平是很倔强,很正统的。也许正因为倔强、正统,才一直提不上去,还被赛维成压得喘不过气来。宁长很气愤,也很悲哀,低着头沉思一下,突然c起穆平女儿家的电话,电话打到宗平书记家里。他一直认为宗书记是个好领导,跟他说说也许会有帮助的。
宗书记听了他的汇报,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帮助穆平解决儿子的就业问题,并一再申明,他以一名共产党员的名义,全力支持宁长他们的查案工作。
穆平两手抖着拉住宁长,大悲失声。“丢人哪,丢人……。入党三十多年了,没为党做啥工作,却沦落到和党讨价还价了……”突然他怒目圆睁,紧紧捏着拳头,“不管儿子的工作成与不成,从现在起,我将全力配合你们查案,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呗!”
此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大量铁的事实面前,赛维成不得不低头认罪。案子很快移交到检察院立案继续侦察,穆平儿子的工作在宗书记的直接过问下,最终得到了落实。
宁长的结果却远未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如意。首先他爱人小红和她母亲自那天下楼后一直没有回来。前几天小红在菜市场卖菜又莫名其妙地让人打了一顿,卖菜执照也让工商局莫名其妙地给收回去了。他就又跑医院又上班,弄得焦头烂额,身心憔悴。不久又有人举报,说宁长在办案其间有受贿行为,信写到地区纪检委,地区纪检委在批转信上明确表示;要认真审查,不得含糊,一旦查实,决不姑息,纪检干部如果不能洁身自律,身正影直,怎样去教育感染别人,更何谈清除腐败,净化党风!不管他怎样申辩表白,纪委黄书记在和他促膝长谈后,还是让他先停职反省,并说地委一位副书记亲自过问此事,并要求一定要有材料,有结果,上报到地区纪委备案。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媳妇小红一气之下将行李搬出家门,儿子和母亲租了一间房子单吃另过。儿子也常常哭闹着要回来看爸爸。
结果前后共审查了一个半月,啥问题也没审查出来。县纪委在给地区纪委打了结案报告后,重新恢复了宁长的工作。令人奇怪的是,宁长在问清问题的结果和恢复他的副书记工作后,同时递上一份辞职报告,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第十五章 踢“皮球儿”
胖交警也一眼盖着大红戳子的条子,哧地笑了:
“王晓鹏就好扯这个,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啥吃的,还盖个戳子。人大,人大多个j巴!拿大乃头吓唬小孩子,不好使。明告诉你们,这台车不交出一千元罚款,谁来了也不好使!”
儿子的事在县城传得风风火火,老子却茫然不知。
逛荡自去了酒楼之后,觉得这城里真是大有内容。他对政治、当官啥的都听不明白,也不感兴趣,他只愿听故事,愿瞧热闹,没事儿,就到大街上溜溜看看。
这天早饭一过,逛荡就溜出工地,向大街上走去。转眼已是花红柳绿,又一年的春夏之交了。他心情很好,就边走边唱。所谓唱,其实是哼,无非是听来的民谣、传说,信口开河就哼出声来(逛荡原来记性并不坏,也能信口地诌几句,主要看心情好坏,大脑发挥如何了)。
“一呀一等人儿,送呀送上门儿,鱼鸭鹅r——扔的那个可大门儿;
二呀二等人儿,发财有窍门儿,张嘴、写字——钱财那个一大堆儿;
三呀三等人儿……“
逛荡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哼唱的时候,崇拜者已经产生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由一个老太太牵着正在便道上行走。老太太一哈腰去吐痰,小男孩就摆脱了老太太的束缚,欢叫着向前飞跑。也跑累了,也走到逛荡的身后,凑巧逛荡正哼唱“三呀三等人儿,真呀能办事儿,书记、县长家里那个像走平地儿。”小男孩也跟着唱:“夫(书)记、县长那个像狗(走)平地儿。”小手还不住地比划,眉飞色舞,不难想象。这孩童将来真是前途无量呢。
可借好景不长,小男孩正跟着学唱“四呀四等人儿,挣钱靠嘴皮儿……”老太太从后边赶上来了,一把捉住小男孩,又训又骂:“叫你不学好,将来叫你蹲监狱吃窝窝头去!”小男孩瘪了瘪小嘴,乖乖地跟老太太走了。
逛荡的积极性受到了很大打击,他很纳闷,他蹲监狱,老太太咋知道呢?真是个老妖精!就瞥她一眼,很快又淡忘了,照样高兴地走着,高兴地哼唱着。
逛荡正哼得起劲,腿也里出外进地舞动,周围就有人瞅他,有人还说这是个疯子。突然他一抬头,很快就不唱了。他看见一个人,胖脸、胖身,胖大腿,尤其那p股,能抵得住他两个人的分量,就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拼力往前追赶几步,侧身一看,吓一跳,这不是那次和王臣进城卖西瓜检车的胖交警么?又胖了,要不是穿一身警服,他真认不出来了,凭着一股好奇,便悄悄地跟过去,他想看个究竟,这交警一天都干啥呢。
胖交警似乎心情也很好,就边走边哼哼唱歌,词句他记不分明,大体是男女谈“工作”一类的意思吧。哼着哼着他住了嘴,还双腿并扰,身体站直,有点像那年李老师教他扫盲时的姿势。原来迎面走来一个胖子,年龄很大,胖交警就敬了一个礼,那个胖子点点头,胖交警就高兴地走了。不一会儿,前边又开过来一辆带警灯的小车,胖交警又突然地站住,立正,敬礼,然后又高兴地向俞走去。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光景,胖交警先后立正五六次,行礼五六次。他就从中悟出一点道理;干交警不光检车罚款。还要立正。行礼呢。
一会儿走到一片树林旁边,胖交警站住了,他先掏出手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看了看前边的几棵美人松,就选其中的一棵站住不动了。逛荡也离他远远地站下,拿眼睛不住地瞄着。
站有两袋烟工夫,胖交警还在静静地站着,有时也低头看看手表,接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又过有一袋烟工夫,胖交警有些焦急,不住地看表,来回地走动,距离都是不超出那棵美人松五六步的样子。
逛荡也跟着着急,等啥时候了,那个咋还不来呢?许是受胖交警的熏染,也几次去看自己那汗渍斑斑的手腕子。
当胖交警又一次看表,抬头眺望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匆匆地走过来,很年轻,打扮得一朵花似的。虽高很远,又站在上风,逛荡也能想到,那女人一定也抹得那个蛮香呢。
他们很快拉手,拥抱,粘在一处。逛荡心里明白,那个,又要谈“工作”了。他一走神,两个人就没了,咦,怪了,那个上天了,还是入地了?不对,那个准是进树林子里去了。逛荡有些失望,扭转身,想继续向街里人多的地方走走,那里才叫热闹呢。
突然身后走过来一挂驴车,空着,上边还有几条干树枝子,横躺在车上。车边跟着一个农民,他身体很好,胡子又黑又重,脸上黑红黑红的,能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也许和他不相上下呢。他舍不得坐车,就在一边快步地走着,有时嫌驴走得慢,就在空中打一个响鞭,驴拉着车飞跑了,他就跟在一边飞跑。一转眼,驴车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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