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娇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兜兜麽
这一时屋内只剩下陆晋一人,呆呆望着冯宝远去背影,久久无言。
不得不感叹,跟顾云意混在一起的,个个都是奇人。
午后巴音来报,乌兰城内传来好消息。
“郑,怀上了。”
陆晋停了笔,抬眼问:“老三的?”
巴音撇撇嘴,不屑道:“总不能是门口马夫搞出来的。”
郑仙芝尚算谨慎,始终按时按量服用避子汤,但架不住底下人偷偷换药换方子。陆晋思度着,这一对奸*夫*淫*妇可真打得火热,自他出征起停药,算算不过三四月,这就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恰好他出征在外,此二人还如何能污到他身上。
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但他怎能放过良机,必定要乘胜追击,令老三血债血偿。
“你叫那老婆子继续撺掇她,卯足了劲去闹,一定要把老三逼得无路可退。”
“是。”巴音领命,匆匆去了。
城东,落花胡同。
一座精致小巧的宅邸,一砖一瓦一树一花莫不藏着主人家的巧妙心思。冯宝径直入了后院,至小花厅里歇息片刻。解下披风,有一貌美肤白身段婀娜的妇人来接,嘴角挂着温温柔柔的笑,问他,“今日如何?那武人可曾为难与你?”
“你放心——”冯宝目光和煦,拿手背蹭一蹭她面颊,温言叮咛道,“我有一件旧物要交予你,你且稳住,答应我,再不能像从前,再哭眼睛就不顶用了。”
“好,我听你的。”
冯宝这才从袖中将碧玺手钏递到她眼前,听她掩嘴惊呼,“小六儿!”退一步,又上前一大步,攥住他衣袖,焦急问道:“你有小六儿下落?她人呢?去了何处?可曾……可曾受苦?”
冯宝无奈,双手扶住她肩膀,尽量以沉稳可信的语调来说,“听那武人说,那丫头将自己锁在西陵地宫,到如今已有月余,那人猜测她已不在人世。不过你放心……”他握紧了她的手,置于胸前,“西陵地宫什么构造,通路几何,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清楚,那丫头惜命,绝不会自戕于此。”
“我苦命的六儿…………”
他细心拭去她眼角的泪,叹息道:“你呀…………不是才答应我忍住不哭的么?六儿无大碍,依我看,她多半是偷偷跑回江北,投奔他五哥与外祖。到了那,总是比困守在京城好些。”
“可是路上凶险,她一个姑娘家,该如何是好?”
“你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她既然决心要去江北,自然已经想好退路,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不是你我可比。”
“都是你教出来的!早说了女儿家温良贤淑即可,你却…………”
“好了好了,怪我,都怪我。儿孙自有儿孙福,生逢乱世,谁人不苦?”他环住她双肩,黄昏凄凉的光晕中抱紧了相思一生的心上人。
转眼到八百里外另一处。
隆冬岁末,辞旧迎新。
都督府内烟花绚烂,人声喧哗。小孩子推推搡搡凑热闹,围着长辈领压岁红封,府里头欢声笑语一片,早已经忘了身处乱国战起之时。
江北这块地方,不南不北,说起来算不上冷,但冬天湿气重,北风刮过来,寒气都钻进骨头里,冷得人牙关打颤。
贺兰钰今日多穿一件夹袄,身上披着太婆送来的玄狐领斗篷,单单领着冯春一个,提着食盒往后山停云观中去。
盘旋的小径蜿蜒曲折,冯春跟着贺兰钰也算养尊处优,好些年没爬过这样难走的山路。好在道观建的并不偏,算起来,也就在都督府大院内,离九重天千万里,跻身红尘三千丈。
来人轻叩门扉,咚咚咚。一个不小心,惊扰了雪天红梅。这晚来天青,山寺寂寥的清雅风光,仿佛都让他鞋底的灰,染了俗。
小道姑改了名儿叫玉心,并不似前辈一般清冷肃穆,见着冯春,当即眉开眼笑,“冯春大人到了——”向后让一让,才发现贺兰钰,瞬时红了脸,要屈膝行礼,却让贺兰钰抬手拦下,“你如今是出家人,倒不必与我行俗礼。”
贺兰钰迈过门槛,缓步向前,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红漆泥金雕花食盒。
玉心连忙上前去接,半道让冯春拦住了,使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甭费心了,大少爷非得自己提着,不让人碰。”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前头贺兰钰已在问,“她……近日可好?”
玉心快步跟上,“大少爷放心,吃好睡好心情也好。今儿起得晚了些,到现下精神头还足着。”
“嗯——”他淡淡应一声,未作多言。
玉心却瞧见他低头时温暖和煦的笑,似寒冬天里春风拂过,吹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落进云里,不知今夕何夕。
至门前,贺兰钰略停上一停,深呼吸,进而抬手轻叩。
那手生得修长精致,又如玉一般细腻无暇。玉心刚入师门就动了凡心,人愣在雪里,呆呆被一只手勾了魂魄。
门半掩着,有人自内敞开来,扶着门框盈盈相待。
贺兰钰瞧见她弯弯似月牙的眼睛,便也止不住勾起嘴角,陪她在月华满地的深冬寒夜里傻笑。
“岁岁平安,万事如意呀表哥。”她一身石青色缎面道袍,头戴玉女冠、浅青色道巾,反倒显出一份不染俗尘的天真妩媚,似忽来暗箭,直刺心头。
贺兰钰微怔,见她双手合拢作揖,娇声问,“表哥空着手来呀?我的压岁钱呢,怎不给一个?真真小气。”
“调皮——”他伸出手来,捏她鼻尖,带来屋外微微寒意。侧过身绕开她进屋来,食盒搁在小桌上,自袖中抽出一张红封来递给她,“多大个人了?还来讨这些?”
她接过红封在手里掂量掂量,实在是轻得打漂,不由得抱怨,“这是给的什么呀?你的字我可不要,我写的好着呢。”
贺兰钰瞄她一眼,“是银票。”
“呀,表哥好大方。我瞧瞧有多少……”说话间就要拆了红封拿到眼前来分辨,被贺兰钰握住了手,抢走了红封往书案上一扔,冷哼道,“越发的没规矩,府上就是缺个厉害人物见天儿的整治你。”
“表哥好凶…………”
“顾六斤,你过来些…………”
她不乐意,“我如今道号妙清,你该叫我师太才是。”
谁知贺兰钰根本懒得搭理,只管拆开了食盒,拿满桌鲜美诱*惑她,“想吃吗?”
她点点头,乖得像满山乱蹦的小兔儿。
贺兰钰便问:“是不是六斤?”
她点头,毫不犹豫,“哎呀,我就是六斤,表哥,山高水远,别来无恙呀。”
偏偏娇纵 第60章 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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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山寺
“瞧瞧你那小没出息的样儿。”贺兰钰两指绷紧,轻轻弹她额头,嫌弃说,“这辈子就没硬气一回。”
云意摸着眉心,不服道:“横竖我样子难看,难受的又不是我自己。”眼珠子往房梁上瞅,就是不敢看他,“不爱看别看。”
贺兰钰闻言轻笑,“这句话倒算得上硬气,你看看你这样儿,瘦了就再也补不回来,真想把你往油缸里塞,不喝完不许冒头。”
云意不以为意,依旧涎脸涎皮,“那你记得再给我塞点儿酸菜,油喝多了腻得慌。”
他摇头叹,“无药可救…………”
云意笑嘻嘻浑不在意,“药又不好吃,我才不稀罕。”
贺兰钰亲自将饭菜摆上桌,再把象牙筷递到她手里,招呼这个面嫩貌美的小道姑坐在身边。“一个人过年还没个好吃的,我瞅瞅,躲在犄角旮旯里掉金豆豆没有?”说着真凑到她眼前来,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眼睛没红,脸红了。咱们六斤总算有一分姑娘样儿。”
云意忽而面红,忍不住推他,“做什么呀,大过年的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就知道取笑人。老这么六斤六斤的叫,人都给你叫俗了。”
“倒宁可你俗一点,如此便能下山来,配我这天下第一大俗人。”
他这话说得极轻,等云意将专注目光从琳琅菜色中挪开来,问:“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他却是不肯说明了,不过淡淡一笑,就此揭过。
另起一句,问说:“腿上的伤好些了?”
“风雨天还是疼得厉害…………”话未完,注意力已然挪了地方,“呀,这狮子头带荤腥,我怎么能吃?你拿来就为让了馋我呢?”
贺兰钰握住她手背,沉沉道:“是表哥不好…………”
云意反来安慰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非万能,总有顾不上的时候,要怪也不能怪你。”
“只恨祖父偏安一隅,不容我渡江与他一战!”
“打仗有什么好的?我看呢,能不打就不打,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正理。不过这狮子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说是不说呀?”
她不停不休地问着,仿佛只有吃,才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大事。
没想到贺兰钰颇具深意地问她另一事,“狮子头就那样重要?”
云意点头,理所当然。
“国仇家恨和狮子头,孰轻孰重?”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答:“国仇家恨可以慢慢来,狮子头这餐不吃,隔一夜就要坏啦。”
他忽然间沉下脸,眉心有乌云重重,显出满腹心事。
“陆二与狮子头作比呢?”
云意想也没想,当即开口反问:“陆二是谁?”
“好,最后一问,我与狮子头,选一样。”
“那自然是表哥重要啦。”这一回答得又快又急,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但无论出发点如何,贺兰钰听在耳里,熨帖在心中,仿佛重要过一颗汁多肉美的红烧狮子头是件极其荣耀的事,值得一表再表。
没料到她后头跟着一句,“有了表哥才有狮子头,无穷无尽的红、烧、狮、子、头!”
瞧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忍不住手痒要去拧她圆鼓鼓的腮边肉。
“臭丫头,就知道吃。表哥还不如一颗肉丸子。”
云意好不容易躲开来,揉着面颊,委屈抱怨,“大过年的,能有一回不欺负人么?”
“过完年脾气见长,说不得也碰不得了?十五的枣泥馅儿汤圆还想不想要?”
“想…………”没骨气,撑不住半刻,自己个主动把粉生生的小脸蛋凑上来,“要不,你再捏一回?”
“没出息。”
“好嘛,躲你就要饿肚,凑上来又是没出息,左右都讨不得好,你可比太上老君还难伺候。”
贺兰钰见她忍着气无处发,蓦地好笑,“你同太上老君还有交情?”
“有啊,太上老君让我问问你,这红烧狮子头是荤是素,若带了荤腥,我这小徒孙可不能沾。”
“你这本事都是跟谁学的?胡说八道起来面不红心不跳。”
“家学渊源,怎么,你不知道?”
“胡说八道!就不怕你祖宗老爷听了去,放雷劈你。”筷子指一指桌面,招呼她,“吃饭,这是豆腐面筋汆出来的丸子,你只管放心吃。”
“我怕表哥坑我来着……”她夹起一颗圆滚滚狮子头,小猫儿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呵——只怕表哥坑你,就不怕表哥动手揍你?”
“都多大人啦,还跟我闹呢,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难怪老大个人了还娶不上媳妇儿,劳动舅妈日日操心。”
“犟嘴?”
“不敢。”她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窗外月明星稀,大雪衬着红梅,一派清雅古意。
贺兰钰看她慢悠悠吃得香,只当赏景品花,别有意趣。不知不觉也让她勾起了腹中馋虫,心心念念想与她分一碗粟米甜羹,将将伸手去碰汤勺,就让这只护食的小狗儿瞪了回来,“咦?表哥不是在园子里陪舅舅舅妈吃过了才来?怎么这就饿了呀?”
贺兰钰被她问得一窒,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打发她,只好说:“我就是想吃。”
可她犹犹豫豫老半天,才不舍道:“好吧,看在咱们俩打小儿认识的份上,分你一勺。”
“顾云意!”恶狠狠喊她全名,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意只好撇撇嘴,再割肉,“好嘛好嘛,分你一碗总好了吧。”
他适才咽下火气,感慨说:“看着能吃得很,怎么就是不见长肉?”
云意愣了愣,偷偷低下头去瞄自己突然间变得鼓囊囊的胸脯,再佯装无事地弓起背,继续埋头喝汤。
贺兰钰看在眼里,一样默不作声,但这一回轮到他脸红心跳,胡思乱想。
夜深霜重。
吃过这一顿加餐,云意挪了座位,与贺兰钰对坐两端,捧着热茶,细细品。听他说:“图还缺着半张,这些日子荣王都在琢磨这个。”
她当日关上石门,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量,独自一人去往地宫四层,找到玄宗棺木,翻出来另半张五鬼图。之后另寻一条通路,在夜色中逃出西陵,与山下苦等的贺兰家死士汇合,一并到了江北顺安都督府。
人人趋之若鹜的五鬼图,自然也献上去交予五哥。她的重担总算卸下,却因心中有了孤坟一座,忽而起了看破红尘的心思。但五哥无论如何不答应她另居他处,只勉强同意她在家庙中修行。
如此,她便成了今日的妙清。
一口气闷在心口,到底是不能舒坦度日。她垂下眼睑,无奈道:“宝藏谁人不想?五哥执着于此,也是人之常情。”
“唉……人之执念,最最可怕。”
她呆呆盯着杯中碧绿的茶水,默然不语。
过片刻,贺兰钰试探着问道:“往后如何,你……可有打算?”
“我打算正月十五吃枣泥馅儿汤圆。”她没头没尾地胡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闻弦歌而知雅意,贺兰钰已知她刻意回避,便不再多问。
两人各自饮过这杯茶,这一夜相聚,便到分别之时。
云意送他到院中,她停在一树红梅花开处,听他细细叮嘱,“照顾好自己,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嗯,表哥也保重,月前听舅妈说,开春就要给表哥说亲了,不知说的是哪一家的姑娘,表哥自己可要留心。”
贺兰钰怅然,“是谁都没所谓。”
这一句几乎将心思剖到她眼前,而她却只当从未过耳,依旧是笑盈盈模样,瞧不出分毫破绽。
他只能认输,“我走了。”
“路上小心,冯春,扶着点儿。”
一轮满月在天边,照得雪夜似白日。
开春,忠义王府挪进了京城永安侯府,永安侯阖家南逃,剩下个空空院落无人管,正巧陆占涛又没胆住进皇宫,唯恐挑明了心思再无退路,便只好在城内挑一处宅邸暂住。
陆晋为迎陆占涛,忙活了一整日,到夜里累得一进屋便横躺在榻上。眯着眼还没养上半刻,就听见门外乔东来小心翼翼通报说,曲鹤鸣到了。
他只得起身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看曲鹤鸣磕头请罪。
“一座山来来回回搜了不下三十遍,还是一无所获,山上山下的人每一个都仔仔细细盘问过,依然没有半点消息。属下无能,属下该死,请二爷责罚。”他似乎带着泪,弯下腰,重重磕头。
陆晋疲累到了极点,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问:“派去江北的人有消息了吗?”
曲鹤鸣道:“跟了两个月有余,还是找不出痕迹。”
“罢了,罢了…………”他撑住额头,似乎绝望至极,未过多久复又抬起头来吩咐,“继续跟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领命。”斩钉截铁之后,再带着犹疑问,“那……西陵地宫,还挖么…………”
“不必了,父王挖了一个多月才挖开一道门,真要挖通,恐怕等得我须发全白也等不到。你自去吧,记着用心做事。”
“是——”
屋子里又空了,剩下他一个,缺了酒,梦也不肯来。
偏偏娇纵 第61章 丧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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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丧妻
三月浓春,顺天府五州十九县已日渐安定,陆晋与陆占涛面前的首要之事已从驻军转向民生民计。留在京城的六部官员多数都在顺天府衙门内办公议事,而陆占涛忙于宫内藏酒、娇妻美妾,衙门来的少,反倒是陆晋镇日相伴,判文决断大都仰赖于他,四方四正一间老旧的屋子,慢慢建出了小朝廷的架势。
然则,即便整个王府都搬来京城,陆晋仍旧固执地孤身一人住在顺天府衙,根本不去沾染郑仙芝。因而再等上小半个月,眼看郑仙芝的肚子就要显怀,不料未能等来撕心裂肺的争执,却等来郑仙芝的死讯。临死前先一碗落胎药打掉了腹中未成形的孩子,下毒也下的巧妙,连大夫验尸,也验不出蹊跷。
顺带将知晓内情却叛变投诚的秦嬷嬷也一并推入井中溺死,处理得干干净净,正巧替陆晋省下后顾之忧。
心狠手辣,行事缜密周全,这个老三,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陆晋回府准备丧事,再吩咐巴音仔仔细细地查,把证据都搜罗起来,不管是捕风捉影还是故弄玄虚,全都送到她大哥郑怀秋手上。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
说起来,郑怀秋称得上“有意思”三个字。先前陆晋依照云意的歪点子去寻懂酒爱酒之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郑怀秋,虽说中间隔着个不肯安分的郑仙芝,但男人的天下,女人的角色总是被黯然弱化。他与郑怀秋交往,其中并无障碍,恰巧郑怀秋又是陆占涛最看得上的“读书人”,正是送去陆占涛身边的不二人选。
但要他彻底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方,施恩相交是基本,耍耍手段也必不可少。
不出所料,郑仙芝的丧期过后没几日,郑家便派人来同他说项,想把嫡出小女儿送到他府上,又是嫡出的姑娘塞过来给他一个五品官作续弦,显出对方十足十的诚意。
可惜他如今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说起来,简直是心如死灰,若天下太平无仗可打,他恐怕要爬到嵩山顶去落发修行。
但命运每每如此,总是在你心灰意冷之时,给一点甜头,引诱着,继续盲目地、奋力往前冲。
就在郑家得不到回应,一门心思想要从王妃处入手时,南边传来消息,贺兰钰要娶亲,迎的是南京兵部尚书余勇之女。这本是两方合谋的表白书,但在陆晋看来,这就是他妈的顾云意在转换身份故弄玄虚,费尽心思假死脱身就为嫁给她那个弱鸡似的表哥。
当然,旁人听来大都认为这就是陆晋的臆想,日有所思,再日有所梦而已。
即便是曲鹤鸣,苦苦挣扎多日,也不能全信,“咱们派驻在江北的人,没一个有消息。要说公主真藏在都督府,恐怕并不容易。更何况是偷梁换柱,李代桃僵,这样大的阵仗,如何能做到一丝纰漏都没有?”
“爷不管!肯定是她!死丫头跟爷玩一出金蝉脱壳,转眼就去江北嫁人!什么表哥表妹卿卿我我,爷早就看出来贺兰钰没安好心,行啊,趁着爷外出打仗,这就挖墙脚了不是?最恨是顾云意,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可千万求神拜佛别让爷抓住了,等见了面,看爷怎么收拾她!”简直是疯魔了,咬死认定新娘就是云意,不容旁人多嘴。
曲鹤鸣听得满心疑虑,“二爷………莫不是打算…………”
“去顺安都督府!管他是两方合意还是冒名顶替,爷偏要搅了这场婚礼。爷还是鳏夫呢,他贺兰钰凭什么成亲!”吼得门窗都要噼啪响,粗人就是粗人,说起话来只顾自己痛快,半点道理不讲。
曲鹤鸣忍不住暗自腹诽,人家娶亲,你激动什么?还要千里迢迢乔装改扮赶过去,不知道的还当你和贺兰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要冲进喜堂抢亲劫人。
话及江北,顺安都督府喜气盈门,四处挂满红绸红布,人人忙得脚不沾地,都为四月初九的婚礼献一份力。
阖府上下只剩贺兰钰一人闲着,还能抽出空来悠悠然爬上山,去会一会山中素衣雪肤的小道姑。
天气渐暖,衣裳也清减许多,今日他身上只见青、白两色,青是雨过天晴的春日,白是月华满地的银霜,远远自山道中走来,至此凄凄芳草、烈焰□□都成了远去的背景。世人眼中独剩一位翩翩公子,陌上惆怅。
他来时,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云意正在院子里,拿一把小剪给一树一树的茶花剪枝,见他静静立在柴门之后,便将剪子递给玉心,净过手,迎上前来,“表哥来啦?喜事临门,怎还愁眉不展的?”
而贺兰钰就像是入了定着了魔,只管呆呆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云意被他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疑惑道:“你怎么了?傻看着我做什么?我今日可是穿得整整齐齐,没给你丢人呀。”
没成想,贺兰钰冷着脸说:“见着你就心烦。”
云意退后一步,“那我回屋了,省得招人讨厌。”
“不许——”
“你怎的又发小姐脾气……”
他依然不肯开口,目光直直撞过来,看得人蓦地发憷。
只好由她去哄,厚着脸皮拉他手背,“好了,又跟舅母闹脾气了?”
贺兰钰一抬手甩开她,带一声冷哼,再没有多话。
那小样,就是一只梗着脖子等人顺毛的猫儿,傲得人哭笑不得。
云意耐着性子继续猜,“要不就是为了婚事?”
“哼——”
“难不成你没吃饱也找我撒气啊?”
“臭丫头。”他憋着一股无名火,气起来恨不能当下就揉碎了她,到底不忍心,只出手偷袭她耳垂,捏在手里拧了半晌,任她如何求饶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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