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尘衍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吾郷
而后落到一棵枯树上,但觉四围林海无风而动,左右摇摆,像是朝自己奔啼而来,脑子里生出一阵眩晕,脚下发软,险些跌落。不待他缓神调息,又有两条长藤一左一右劈来,还有两根长藤去缠他双脚。
他闪身躲过,青木光辉跃上铁剑,连斩连退,心想若果自己未习那乙木剑诀和残光剑法,或是未锻炼脚下功夫,此时定被那几根长藤缚住了。
当此时,寒凌江每落在一颗枯树上,即有许多藤条攻来,他或闪避,或生出藤蔓牵扯住,或以剑斩之。不敢多做停歇,往更远处跳去。
几番动用落木繁林和接连不断的斩击、闪躲,加之脑中尚存眩晕,他身上已大汗淋漓,呼吸也变得沉重。约莫跃出百丈距离,终于没有藤葛攻来,林海也恢复了平静,方得停歇。
脱离危险之后,寒凌江当即运起云叶真经,借以恢复灵炁和消去脑中的眩晕。心中道阵法都是为制敌而生的,自然是处处布满陷阱。我怎能如此粗心大意,偏要跳到陷阱里去看看。
自己未作思量就闯入林中,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与不通阵道的门外汉何异。
他想到许久前老道曾说过阵法由阵眼生成,识破阵眼就是识破阵法,自然而然如何隐藏阵眼就成了布阵之关键。凡涉及人为之事,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线索,顺着线索即能寻到阵眼。
因此之故,行家布置阵法都喜欢依着奇门遁甲,或是天象易理,来隐藏阵眼。如此布阵,阵法浑然天成,阵眼也不易找着。然而这终究也是人为而非天成,仔细寻其脉络,勘破遁眼门道,阵眼自然暴露无疑。
老道说要察觉线索,眼下这些枯树浑似一个模子里雕出的,没有丝毫异处,又哪里去寻到线索
短暂调息后,寒凌江身体恢复平常,可对于寻找阵眼还是不得要旨。他仔细思索入阵前前后后,蓦然想起胖和尚言道紫宫星木阵,想到莫不成破阵之关键不在地下,而在天上!
他抬头望天,夜空中疏星遥缀,隐约见到北斗七星闪烁。嘴里念叨紫宫星木阵,紫宫星木阵,紫宫不就是北辰吗!
老道曾教过他一些天象知识,无论是一年四季何时,顺着天璇、天枢两星连线往勺口方向延申五倍于两星长度即是北辰位置所在,面向北辰即为北方。
找到北辰,他仍是不解,这座阵法名叫紫宫星木阵,紫宫指的是北辰,星木应是想说地上的林子与天上的星星,这两者之间定是有联系的,可联系是什么呢
易系辞观象中说北极星处紫微宫,一曰北辰,天之最尊星也。其纽星天之枢也。天运无穷,而极星不移。故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寒凌江看看地上又望望夜空,地上林海莽莽,黑压压一片,无左右四方可言,岂不就像天上的夜幕北辰在夜空中的位置经年不变,所以是众星参照所在。这林子里无一棵怪貌奇特之树,如何与北辰遥相联系。
寒凌江心念电转,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始终未能抓住。心道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何寻到两者联系,如何确定北辰对应之位置。
天上的北辰生来存在,地上的北辰却又在哪。这林海里株株枯木无一奇特,要说唯一不寻常的,岂不,就是有了我这个外人!
寒凌江豁然醒悟,脱口而出“是了,地上的北辰不是枯树,而是我自己!我想到破阵之法了!”
他面北而立,仔细凝视夜空,目力所及有北辰星、北斗七星,太微、紫微、天市,三颗垣星,显然除北辰以外的十颗星星对应之树即为阵眼。
接着寒凌江以自己为北辰,按相对位置锁定其余十颗星对应林海的大至位置。光是如此还不足够,他再次放出灵识,全心全力探查那些位置左近的灵炁交汇,寻求一丝一毫的异样。
过不多时,惊喜发现一株枯树上汇聚的灵炁有着轻微的跳动,当是阵眼无疑。他暗自记下枯树位置,再寻下一处。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十个阵眼全被寻了出来。
找完阵眼后,寒凌江施展招式将之一一毁去,果没有再招来藤蔓的袭击。最后一处阵眼被他破除后,四周景物变化,天光重见,此刻所在正是慧痴长老的菜园子前。
寒凌江朗声道“食言而肥的胖和尚,小爷我走了!”然后不屑地往慧痴长老身上一瞥,下山而去。
再看慧痴长老,在他桌前摆有一尺见方的土盆,盆里插着十根小木枝,眼下皆尽数折断了。
“哈哈哈哈,好极好极。”
第二十二章 一语成谶 无心铸就差错(上)
自西峰回来后寒凌江重归正常修炼生活。
这几天诸多杂事接踵而至,先是崔小猿和雪儿,后又是卢子俊与四明会,早先安排的计划全被打乱。加之又去了次西峰,花了整整一日,距离苦竹考验他功夫只剩下最后八天。
前几日他于残光剑法和幻影步法都只开了头,手上脚下还显稚嫩生涩,苦练了四日后渐渐摸到些门道,之后又过四日才有了些许火候。
在其间,他还上山探望过雪儿半日。几日不见,小女孩换了身白花花的素衣,粉鼻琼面,见着寒凌江就高兴得扑了过来,可爱之极。
瞧小女孩性子日益活泼,寒凌江也由衷高兴,心想把雪儿交给卢子俊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卢子俊是世家子弟,身份高贵,待人却有十分热忱,不会轻贱雪儿。四明会的朋友们也都合的来,对雪儿关照有加。
如此寒凌江更无挂心,太阳落山即后告别下山,一个人回去了。
几日后,寒凌江与苦竹在老地方相会。
苦竹曾说今日考验寒凌江功夫,却没说是怎么个考验法。后者尚未问及,那根曾让其叫苦不迭的翠竹竿已赫然出现在苦竹手中,只听其道了声小心,便长竿刺来。
那一竿对着寒凌江的小脑门,刺得又快又准,熟料后者竟好似早有防备,瞬间从百宝袋中取出一口铁剑,挡的一声清响,恰恰挡住了竿头。笑道“哈哈哈哈,苦竹老贼,你这不说话便动手的习惯我早摸清楚了。”
听此狂语,苦竹依旧面如古井,不见喜怒。只道了声好,然后长竿微晃,竿头旋如圆月。寒凌江不知竿头会从何处刺来,无法招架,遂想往后跃拉长距离。
岂知那晃圆的长竿犹如颈立的青蛇,他不动则蛇不动,他一动,则蛇飞信吐,一竿正中寒凌江脑门,点倒在地。
“这几日时间都作何去了如何只有口气渐长,本领倒缩回去了。”
寒凌江摸了摸红肿的额头,一边暗骂苦竹老贼下手狠重,一边翻身而起,铁剑一抖,径直向之袭去,恶狠狠道“死秃驴,吃你江爷一剑。”
苦竹长竿横扫,攻在下盘,他脚下灵炁汇聚,侧身空翻,快得竟留下了两道残影,一落地,又向苦竹奔去,速度较之前快了不止一倍,显然已经用上了残影步诀。
铁剑即到,苦竹一提长竿用中轴挡上了利刃,然后故技重施,又将其旋如月圆。
寒凌江冷静下来,没再后退。他心知苦竹这招就来自近日所练的残光剑法,心下一动,剑随竿转亦旋如月圆。接着铁剑与长竿一搭,两边俱时残影重重。
寒凌江定睛瞧着交接处,数个轮回下终于瞥见一个破绽,剑法一转,穿破圆心,长竿霎时停住。随后向上一挑,竿头扬起,脱手而出。
瞧准苦竹门户大开,寒凌江心下大乐,立即越步刺去。恰当剑尖离苦竹三尺时,被寒凌江挑起的那头竹竿正好旋到苦竹这边,只见其举臂一接,随之下挥,啪的一声正中寒凌江天灵盖,后者应声倒下……
……
寒凌江入寺后独自在山下修行,不与人打交道,渐渐讨厌起了麻烦事情。他自是希望未来五年能安安心心度过死劫,万事能避则避。是以崔小猿邀他入帮时心有不愿,雪儿初到时也对其冷眼相待。他总想远离麻烦,可麻烦偏偏会寻上他。
说到前山山腰,七绝帮所在地窖,崔小猿正卧坐在一张罗汉床上,两边是春桃与秋雁。
他此刻正听着帮里探子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
“如你所说,寒凌江是加入了小白脸的四明会还把我送给他的妮子献给了卢子俊”
探子道“千真万确。小的确实看见那人和妮子一同去了卢子俊住处,旁晚只有他一人出来。此后去过一次四明会,与卢子俊同吃喝,有说有笑。”
崔小猿大哼一声“真有那小子的!是我崔某小看他了,居然还会借花献佛!不过这也奇怪,他既然是将军的人,为何还要去和小白脸套近乎莫非,他与将军的关系不实或是关系一般,还想攀四世家的高枝”
崔小猿细细想道这小子姓寒,将军姓李,将军是孤儿出身举世皆知,他们定无丝毫血脉缘分。将军结交广泛,倒可能是他朋友的后辈。是了,是了。那小子若与将军关系匪浅,他自身又有些天资,何故不直接去九天殿修行,却要来这云隐寺
崔小猿越想越明白,心里再瞧不上寒凌江,让探子接着汇报。
探子道“那小子下山后,妮子就留在卢子俊住的地方。据小的观察,卢子俊那厮倒没拿妮子怎么样,非但没怎么样,还单独给了她一栋房子,日里起居皆有别人照应,简直是把妮子当菩萨供。小的始终看不明白。”
崔小猿喝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妮子是我的下人,到他那个四明会过的比我这个主子还潇洒,不是打我崔小猿的脸又是什么!”
说到气处,他一脚踹翻身前的果案,喘道“好你个小白脸,是在跟本公子叫板啊!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到先找上了我。你这四明会也刚开张,气焰倒是不小,好好,非得让本公子教教你怎么夹着尾巴做人。”
崔小猿让探子附耳过来,了几句,再让探子下去办事。春桃与秋雁重新把崔小猿拉回身边,抚摸他的胸膛“公子可是又有什么妙计”
崔小猿嘴角扬起“哪有什么妙计。卢子俊那厮要供菩萨,我就只好把他的泥菩萨打翻,看他救还是不救。”
崔小猿心里如何安排,外人自不会知晓,寒凌江当然也不会知晓,更何况眼下他正杀红眼与苦竹斗在葬剑湖岸。
葬剑湖岸,寒凌江身上青的青、紫的紫、肿的肿,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犹自持剑与苦竹过招。经了这一天临阵斗敌,他脚下幻影步诀和手上残光剑法都已脱去生涩,成了能真正杀人制敌的招数。
苦竹并非单纯与寒凌江相搏,他脚下踏的也是幻影,手上使的亦只有残光,如此过招便能让寒凌江在输输赢赢的每一回合间既练习了本招又知晓了如何破招。
只有既通其长又明其短,才算真真掌握了一门功法。
到了黄昏日落,寒凌江已心神合一,浑然忘却了时间。眼中看的,耳中听的,甚至灵识所及,皆为苦竹脚下的幻影和以竹竿为剑的残光。
两人一招来一找去,从岸上斗到湖上,又从湖上斗到铁索上。来来回回,直至夜深人静,仍能看见藏剑湖上青光剑影,幻像丛生。
日夜悄然轮转,寒凌江尽心体悟着招式变化,脚下手上融合贯通,苦竹也没有提醒他日将东升,而是将这两门法诀的气机变数都尽数都演了出来,能吸收多少就看后者的悟性了。
到得次日黄昏,寒凌江体力殆尽,识海内灵炁也近枯竭,苦竹消去了竹竿,说道“此次就到这了,我已将残光剑法和幻影步法所有变招衍招都教给你了,回去后你还要用心体悟,十五日后,还是此地,我来考验。”
寒凌江现下几近虚脱,犹撑着一张惨白的脸笑道“下次,苦竹师傅是不就该传我些别的了”
苦竹道“下次再说吧。”
第二十二章 一语成谶 无心铸就差错(中)
那日回屋后,寒凌江整整闭关两日打坐纳灵,恢复全了耗尽的灵炁。他发现与苦竹交斗的两天一夜,他不仅将残光剑法和幻影步诀练得得心应手,在心经修为上也好似有了点突破的迹象。
回想前两次突破心法的经历,他自信最多给自己三十日时光,定能突破第三层不净。不过眼下他没那么多闲功夫,仍打算将云叶真经放在来年春后修行,那时天地间天阳源灵渐丰,不用再单单吸收五行灵炁,说不定只需十天半月就能功成,何必花这冤枉时间。
再说今日该是他再上西峰拜访慧痴长老的日子,想到终于能正式学习符箓之术,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却不料,西峰菜园,慧痴长老居处。
寒凌江惊道:“所以寺里根本就没有符术一脉,全寺上下就你会一点符术,还是个半吊子”
慧痴和尚无奈道:“是极是极。世间所谓符咒符咒,实则是符术与咒术。符术是道宗的东西,咒术才是佛家的东西,所以你想在云隐寺学符术却是找错了门路。
云隐寺有咒言堂,你若想学,慧痴和尚倒能引荐引荐。至于符术嘛,慧痴和尚虽然喜好,无奈何仍是一个门外和尚。”
寒凌江怒道:“好你个胖和尚,少诓你江爷,当日那两座阵法你作何怎么解释,一个门外汉怎么布置得出来”
慧痴长老用他肥大的手掌抚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那隐梅幻香阵和紫宫星木阵都是前些年云隐寺与丹霞道宗联庆比武时,道长师傅听说慧痴喜好符术,送与我玩的。十日前紫宫星木阵被你破了,那三株腊梅阵眼也被你一剑斩成两半,再也没有了,哎。”他边说边叹,脸上越显委屈,倒让寒凌江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一般。
嘟囔道:“果然是食言而肥,你长这么胖一定是因为从小到大说了不少假话。”慧痴和尚听了忙道:“慧痴和尚长的胖是因为慧痴和尚自幼能吃。方丈师父给我取法号时就说我会吃会吃,行事痴迷,便叫我慧痴好了。慧痴和尚虽胖,但从来不打诳语。”
寒凌江噗嗤一笑:“原来慧痴长老是会吃长老,方丈给你取的这法号可真有意思。无怪乎你要住在菜园子里,是怕自己饿着了好随时随地摘些菜吃是吗”
慧痴长老胖脸上发红,挠了挠脑袋不知如何解释。
寒凌江心想这胖和尚人挺好,不再难为他,只笑道:“那你当日说要教我符术,这不是假话吧。”
慧痴和尚立即摇头:“不假不假,慧痴和尚学艺不精,但有一些符箓术法是会的,比如阴阳木符、阴阳水符、阴阳火符,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寒凌江既有些吃惊又有些不信,说道:“这些都是最最基楚的五行符啊,我学它干嘛。”
慧痴长老听了一惊:“这些很基础吗”
寒凌江道:“当然基础了,阴阳五行符我几年前就会画了,除此还有噬焰符、惊雷符、飓风符、定魔符、却尘符、灭尸符……”寒凌江一股脑说了数十种符,慧痴长老闻所未闻,越听越惊:“这些……你都会画”
寒凌江点点头:“那当然了。”
慧痴长老立时双眼发亮,急忙凑近寒凌江:“既然慧痴教不了你,要不,你就来教慧痴吧。”
瞪着慧痴长老那双渴望的眼神,寒凌江一阵错愕,竟无话可说,亏他入寺以来对其期待万分,没承想结果竟会是这么个结果。想到眼前这位慧痴长老是戒律长老介绍的,方醒悟定是当初为了留下自己扯的幌子。
这时慧痴长老不知从哪摸出几张黄纸黑符,给寒凌江瞧说:“慧痴一直不明白,那些道长画的符都能放存三五年,为何自己画的符就只能存留一二天,时间一过就会失效。你瞧瞧这些符,明明是对的不是”
寒凌江一叹气,扯过两张丁火符,还没如何细瞧就仍回慧痴手上:“你这些符样子是对的,但笔法是皆错的。”
慧痴长老不解道:“还在乎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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