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合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侧侧轻寒
她说到这个,倒让黄梓瑕又想起一事,问:“听说公主将你许配了他人,不日就要出阁?”
垂珠默然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原本定好下半年,对方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也在鸿胪寺任职,是官宦之家。若没有公主,我是不可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的。只是如今……看来希望渺茫了。”
黄梓瑕也知道,对方原本就是看公主的权势,所以才愿意娶一个侍女,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同昌公主身边的侍女,只要消了奴籍,有旧主帮衬,那也是算是不错的一条裙带。而如今公主已死,一个侍女又怎么能妄想对方信守承诺,前来迎娶她呢?如今垂珠前路何在,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黄梓瑕安慰她道:“我想官宦之家毕竟信守承诺,断然不会因此而毁约的。”
“多谢公公良言。”她说着,却依旧是愁眉不展。
倾碧在旁叹道:“若不是公公帮我们说话,恐怕如今我们都已随公主而去了,能活命已是上天恩德,至于其他的,谁知道是否还有那福分呢……”
倾碧毕竟年少无知,一句话说出来,黄梓瑕便看到垂珠和坠玉的脸色都越发暗淡,想必心头压着的大石上又多加了许多重量。
落珮望着香炉中袅袅上升的青烟,茫然地说:“可是……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公主做了那个梦之后,一直说潘淑妃要来取走她的九鸾钗,而九鸾钗……就那样在严密守卫的库房内不翼而飞了,你们说这不是咄咄怪事吗?明明是公主亲手锁进去,又是我们几个人亲手将盒子放到箱子里去,亲手取出来的,怎么就不翼而飞……最后,出现在平康坊,将公主刺死了呢?”
倾碧又悲又怕,哭道:“落珮你别说了……别说了呀……”
她们的声音淹没在周围的诵经声与哭泣声之中,就像无声无息消失在重锁之中的九鸾钗般。
黄梓瑕只能在心里默然叹了口气,再朝着她们行礼辞别,站起来走了出去。
公主一死,公主府中一片大乱。
相比之下,驸马家中带来的人,相对比较淡定。毕竟,他们是有地方可回去的人。
所以,黄梓瑕到膳房时,厨娘菖蒲依然坐在那里,制定着明日的膳食,只是脸上蒙了一层忧愁。
“杨公公,”她看见黄梓瑕到来,自嘲地拍了拍手中的册子,说,“无论如何,府里这么多人,总是要吃饭的,对不对?”
黄梓瑕示意她继续,然后在她对面坐下,说:“只是想请教您几句话而已。”
“公公请问。”她算盘打得噼啪响,俯头一项项对照着册子上的条目,紧抿着唇。
“钱关索被大理寺关押起来了,姑姑知道吗?”
菖蒲的手停了一停,然后低声说:“是,我知道。昨天晚上,他来找我打听他女儿的事情,刚好被大理寺的人发现了,我是眼看着他被带走的。”
“听说,他口口声声号称自己的女儿在公主府,甚至还拿出了一个金蟾,但府中却找不到他女儿的踪迹。”黄梓瑕凝视着她,菖蒲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也逃不过她的目光,“我曾记得姑姑对我说过,钱老板的女儿,是垂珠。”
菖蒲却十分从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打着自己的算盘:“是啊,昨晚我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呢。原来垂珠并不是他的女儿,他女儿的手腕上,不是伤疤而是胎记,我一直都弄错了。”
黄梓瑕望着她,微微皱眉问:“原来是您弄错了吗?”
“是啊,一开始因为钱老板说女儿手腕上有个印记。我发现垂珠的手上有个痕迹,以为就是她了,就提了一下这件事,至于后来垂珠有没有约他见面,我却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整日呆在膳房这边,事情又忙,哪有时间过问这个。后来钱老板拿了零陵香来感谢我,我还在心里想,果然是垂珠呢。”菖蒲说到这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将手按在算盘上,怔怔地说,“可他被大理寺抓住盘问的时候,却说女儿的手上是一块粉青色的胎记,结果查遍了整个公主府也没查到,我后来悄悄问了垂珠,垂珠发誓说绝不是自己,公主身边几个侍女也都说垂珠绝没有私下去见钱老板……你说这不是怪事吗?到底钱老板有没有找到女儿?他偷偷见的人是谁?难道真像大理寺说的,他根本就是假借寻找女儿,其实是与魏喜敏勾结,盗取公主府财物?”
黄梓瑕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问:“所以,姑姑对与此事,毫不知情,毫无关系,对吗?”
“当然了!不然……难道杨公公怀疑我么?”菖蒲按住自己的胸口,惊诧地看着她,有点惶急,“杨公公!公主住的地方我可从来没去过!那什么九鸾钗和金蟾我也从未见过啊!就连公主,我虽然是王府的,可毕竟是膳房的人,我难得见公主一面……”
“是,我相信。我相信姑姑和此案毫无关系,我绝对相信姑姑您的清白。”黄梓瑕凝望着她,目光灼灼,仿佛能洞穿她的心口,“然而,我不相信的是,您说您不知道钱关索见的女儿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菖蒲慌乱地叫了出来。
黄梓瑕不言不语,只玩味地看着她的反应。
菖蒲在她这样的神情面前,终于受不了,她跌坐在矮凳上,以手扶额,喃喃道:“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她脸上的表情不但有惊恐惶惑,还有那般坚定决绝,仿佛就算自己死了,就算粉身碎骨,她也要将这个秘密吞到肚子里去。
黄梓瑕知道自己大约无法撬开她的口,便轻叹一口气,说道:“无所谓,我已经知道那个女儿是谁。”
菖蒲看见她站起身,毫不迟疑地走出门口。她反倒忍不住了,站起来踉跄地追到门口,扶着门框问:“你……你知道是谁?”
“你说呢?”黄梓瑕回头朝菖蒲笑一笑,夏日的阳光在她周身投下炽烈的光影,让她的面容看起来略显恍惚。
而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在这个公主府中,还能有谁?”
黄梓瑕走出公主府,向着夔王府的马车走去。
她看见站在马车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皎然如玉树临风的夔王李舒白,而另一个,是粲然若明珠生晕的岐乐郡主。
她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一缓,在心里揣测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走过去。
走过去,打扰这两个人之间这种气氛,好不好呢?
含笑仰望李舒白的岐乐郡主,双颊淡淡晕红,树荫下轻风徐来,掠起她的一丝两丝鬓发,在凝望的双眸边如雾般萦绕,看起来,再动人不过。
这个注定无法在世上活太久的郡主,再怎么姣好的颜色,也很快就要褪却了——所以,在她面前的李舒白,用了格外怜惜的目光望着她,那一直沉郁的面容,此时也显露出一丝温柔来。
黄梓瑕默然退后了两步,在公主府照壁之后的阴凉中坐下。头顶的石榴树已经结出婴儿拳头大的果实,枝条被压得太低,竟有一个挂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一个,看着发了一会儿呆。
岐乐郡主,还有同昌公主,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生长在世间最繁华锦绣的地方,就像一树灼灼的花,开了落了,却终究无法结出果实来。
不幸的三个女子,华年早逝的同昌公主,幼年被生父卖掉的杏儿,还有承受了世间最大屈辱的滴翠。
三个女子,有三个不同的父亲。
从小将天下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同昌公主面前的皇帝,就算迁怒杀了太医,连坐数百人,终究救不回被九鸾钗刺死的女儿。
在最艰难时将杏儿卖掉,并借此发家的钱关索,多年后终于寻得女儿踪迹,却没听到她叫自己一声父亲,就已身陷囹圄。
做梦都想有个儿子,并且在女儿滴翠最凄惨时将她赶出家门的吕至元,宁可孤独终老,也要守着卖女儿的钱过下去。
死者也有三个人,身份各不相同。若说唯一的关联,那就是——全都是加害吕滴翠的人。
最令人费解的一个死者,是同昌公主。她虽然下令责罚滴翠,但并未成心让滴翠遭此横祸,更不是直接加害人。然而凶手却一反前两次严密的布局,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致公主于死地,看起来,倒像公主才是他最恨的人似的……
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拔下那支玉簪,在自己坐的青石板上画了起来。
三个父亲,三个女儿,驸马,张行英,孙癞子,魏喜敏,豆蔻……
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问:“在画什么?”
她抬头看见在她面前微微俯身的李舒白。炽烈日光下,树荫微绿,笼罩在他们身上,他的面容在她面前不过咫尺,深潭般的目光让她在瞬间觉得自己要淹没在那种幽黑之中。
她将簪子插回银簪之中,勉强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刚刚看见你和岐乐郡主在说话,不敢过去打扰,所以就在这里理一理案子的头绪。”
他看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下,说:“岐乐是来拜祭同昌的,我们凑巧遇到。”
“郡主看来……气色不错,最近她身体应该还可以吧?”
“不知道,或许同昌的死会让她思及自身,更加难过吧。”他说着,漫不经心地抬手拈起一枚小小的石榴在眼前端详,转移了话题问,“你刚刚理出什么头绪了?”
黄梓瑕顿了顿,才说:“我记得,公主的九鸾钗被盗的时候,王爷带我去探病,在她的床前柜子上,王爷曾经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小瓷狗。”
“是有这么回事。”他松开手,任凭那颗石榴在他们面前缓缓摇动,“因为,我记得同昌六七岁时,曾经被一个打碎的瓷盘割破了手指。皇上因此下令说,同昌宫中不许再出现陶瓷的东西。直到她下嫁了韦保衡,入住公主府,她身边也多是金银器,可她身边居然有个小瓷狗,而且那模样似乎就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东西——这种东西出现在富丽华美的公主府中,你不觉得奇怪吗?”
黄梓瑕默然点头,又问:“我们是否可以拿过来看看?”
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走吧。”
簪中录合集 第二部 十八 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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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十八 呼之欲出
栖云阁中空无一人,公主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封存,阁内只剩下空着的床与紧锁的柜子。
同昌公主的近身宦官邓春敏领着他们进去,李舒白走到床头的小柜边,让邓春敏把抽屉打开。
里面放着许多零七碎八的小玩意,蔷薇水、香薰球、檀木盒等等,因日常侍女们经常打理,虽然东西多,却纹丝不乱,一件件在抽屉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只在右边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空当。
刚好足以容纳一只小瓷狗。
邓春敏见他们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便说:“也有东西被打包送到旁边库房了,我带王爷去看看。”
九鸾钗离奇消失的那个库房中,依然是门窗紧闭,一种外界全部被屏蔽的阴凉与蒙尘感。
一排排架子上放着盒子和小箱子,也有被布蒙好的东西,远远看去,影影绰绰,就仿佛一个个奇怪的黑影蹲在架子上一般。
“这两箱子,是公主日常用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了。”邓春敏又拿出钥匙开了两个箱子,说。
黄梓瑕掀起箱盖,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下。
李舒白问:“怎么?”
她轻拍了一下箱盖,抬头望着他,问:“王爷可想到什么了?”
李舒白看着她搭在箱盖上的手,微皱双眉,问:“你是指,九鸾钗莫名消失那件事情?”
黄梓瑕点头,又立即查看箱子周围,发现四周所有最下一层的箱子,都是放置在青砖地上,唯有旁边放九鸾钗的那只空箱子,下面铺设着些许布条,似乎是怕受到震荡。
李舒白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先看看里面,若没有那只小瓷狗的话,大约就可以肯定了。”
他们相处日久,不需要说其余的话,便已经知道彼此的意思。黄梓瑕将那两口箱子内的东西翻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那只小瓷狗。
两人站起走到库房外,又回到栖云阁内,看着床头抽屉内那个少了一块东西的地方。
“刚好容得下那只小瓷狗,不是吗?”黄梓瑕比了一下大小。
李舒白点头,环顾四周,说:“而要让它消失,也很简单……”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边走去,看向下面。
高台之下,合欢花依然在下面怒放,一团团如同丝绒铺地。
“走吧。”
顺着台阶走下高台,在栖云阁窗口的正下面,他们沿着台基查看过去,很快便发现了小小一堆合欢树的落花与落叶,仿佛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凑巧被风聚拢在了一处。
黄梓瑕拿起一根树枝,拨开那堆花叶,看见下面是被人踩进草地的一堆碎瓷片。
素有洁癖的夔王李舒白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黄梓瑕小心翼翼地将碎瓷片挖出来,大大小小,二十八片。她一一装在手绢内,放入袖中。
眼看天色已经到了午时,回程的车上李舒白发话:“去把子秦叫来,一起去缀锦楼吃饭。”
黄梓瑕赶紧对车夫阿远伯说了一声:“去周侍郎府。”
李舒白指指下面的柜子,问:“里面那两个头骨,还放着?”
黄梓瑕默然点头,说:“不能还给子秦,他要是把头骨全部复原了,可能会发现死者和王皇后长得很像。可是如果不还给王皇后,又到底该放到哪儿去呢……”
李舒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自寻麻烦。”
她缩着头不敢看他,点头认错:“是,奴婢知错,奴婢爱管闲事,奴婢无事生非。那么以王爷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去郊外随便找块荒地,挖个坑埋了。”
“……”黄梓瑕默默地把脸转向窗外,准备假装自己没听到他说的话。
马车的帘子随着行走缓缓地飘动,她看到外面已经到了周子秦家,便跳下马车,跑到门口呼唤门房:“俞叔,你家小少爷今天在吗?”
“杨公公啊!真是巧了,我家小少爷今天都走到门口了,想了想又说怕你来了找不到他,于是转头又回自己院子去了。”
黄梓瑕赶紧说:“那就麻烦俞叔了,帮我叫一声你们家小少爷,就说王爷等他一起去吃饭呢。”
“哦?好的,马上!”俞叔立即一溜烟就往里面去了。
黄梓瑕站在他家门口的女贞子树下,等了一会儿。
头顶的花朵开得馥郁浓密,成千上万的细小花朵压得枝条低低的。黄梓瑕忍不住抬手想要碰一碰,却发现最低的花朵自己也够不着,只能站在树下,默然凝视着。
她的身后有人伸手过来,将她想碰而碰不到的那枝花折下,递到她的面前。
她愕然回头,看见王蕴手持着那枝开得正好的花朵,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他凝视着她,低声说:“刚刚在街上看到夔王的车过来了,又见你下来,就过来打声招呼。”
那枝花一直在她的面前,散发着浓郁得几乎令人眩晕的香气。她不知不觉地抬手接过,问:“你已经到御林军了?”
“嗯,今天第一天。京城这么大,居然第一天巡逻,就遇到你了,也是缘分。”他微笑着,舒缓从容,“我本来还以为,你晚上出来查案比较多。”
“是啊,还是会经常晚上出来吧,现在你离开了,希望防卫司的兄弟们也能对我网开一面。”黄梓瑕说道。
“别人不说,张行英肯定会亲自护送你。”他笑道,转头又隔窗向李舒白打招呼,“王爷。”
李舒白向他点头致意,问:“在御林军还好?”
“很好,与防卫司一样。”他笑道,云淡风轻。
黄梓瑕手中握着那枝女贞子花,觉得心口暗暗涌起一股愧疚的情绪。毕竟,原本在防卫司春风得意的王蕴,如今调到处处掣肘的御林军,正是因为她一力揭发了王皇后的真实身份,才让皇帝找到了制约王家的机会。
她将那枝女贞子放入袖中,对王蕴说:“稍等”,然后便上车拿出了那个袋子,交到王蕴的手中,说:“这个……若有机会,你看是不是能送到小施手中。”
王蕴一入手便感觉到是什么东西,他匆匆对那两个头骨瞥了一眼,然后便放到了自己骑来的马背上,问:“哪里来的?”
“别问了,总之……我想好歹得有个全尸。”她低声说。
“嗯,其实我也一直追悔。她的死,与我总脱不开关系。”王蕴说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容上,停了许久,才轻声说,“多谢你了……”
“谢什么呀?”身后有人跳出来,笑问。
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当然就是周子秦了。他今天穿着青莲紫配鹅儿黄的衣服,一如既往鲜亮得刺眼。
一手搭在王蕴臂上,一手搭在黄梓瑕肩上,周子秦眉飞色舞:“来来,让我也知道一下,你们之间的恩怨~”
黄梓瑕迅速甩开了他的手,王蕴也在瞬间将周子秦的那条胳膊拉了过去。两人简直是配合默契,让隔窗看着他们的李舒白都微微挑眉,眼中蒙上了一层复杂意味。
“王都尉送了我一枝花,我回赠了他一点东西。”黄梓瑕说。
李舒白则说道:“蕴之,你也别回衙门了,一起去缀锦楼吧。”蕴之是王蕴的字。
“就是嘛,御林军那边的饭简直是难吃到令人发指,京城倒数前五!”周子秦立即附和。
于是王蕴骑马随行,周子秦上了马车,几个人往缀锦楼而去。
“崇古,你跟我说说,回赠的什么东西啊?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送你的是花,那你一定也是回赠什么很风雅的东西啦?”一路上周子秦简直是聒噪极了,不停地打听。
黄梓瑕才不想告诉他,那风雅的回赠就是他那两个头骨呢。
得不到黄梓瑕的回答就郁闷地撅起嘴,靠在车壁上瞪着黄梓瑕手中那枝女贞子,“真是的,这花还是我家门口折的吧?这算什么啊,借花献佛!”
李舒白目光看着外面流逝的街景,问:“你又怎知,杨崇古不是借花献佛呢?”
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借了两次花的周子秦一听这话,反倒开心起来了:“难道说,崇古给王蕴的回礼是王爷这边拿的?这两人真是小气啊,送来送去,送的都是别人的东西!”
可惜他的挑拨毫无用处,早已熟知他性格的李舒白和黄梓瑕都把目光投向窗外,假装没听到。
一路上简直憋坏的周子秦,到缀锦楼点了一堆菜还是没恢复元气,趴在桌上等菜时苦着一张脸,十足被遗弃的小狗模样。
黄梓瑕也不哄他,让伙计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然后讨了些鱼胶和糯米粉混合,弄成粘稠的半固体。
周子秦趴在桌上看着她,有气无力问:“崇古,你干嘛啊?”
黄梓瑕将袖中的碎瓷片拿出来,倒在水盆中,小心地一片片清洗起来。王蕴也站起来去帮忙,说:“小心割到手指。”
李舒白在旁边冷眼旁观,并不动手,也不说话。
周子秦则来了精神,抓了一片洗干净看着,问:“这是什么?”
“公主府中发现的一个碎瓷器,你猜是什么?”黄梓瑕一片片洗净,铺在桌上。
周子秦手中拿着的正是小狗的耳朵,他翻来覆去看着,说:“好像是一个瓷制的小玩意儿……小猫还是小狗之类的。”
“应该是只狗。”说着,她将洗净的碎瓷片依次粘好,周子秦顿时忘记了沮丧,帮她拼凑寻找着瓷片。
当一个完整的小瓷狗出现时,伙计刚好开始上菜。
三人对着那只小瓷狗吃完饭,鱼胶已经干了,整只小狗粘得十分严密。周子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这东西,要买还真有点难。”
王蕴也拿去看了看,问:“不就是个普通的小瓷狗吗?我小时候似乎也玩过,怎么会难买。”
“王爷在宫中长大,我就不问了,崇古,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种小瓷狗?”周子秦又问。
黄梓瑕点头,说:“似乎也有印象,小时候应该见过。”
“对,这种小瓷狗,十年前,在我们小时候简直是风靡一时,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了,别的不说,如今我几个哥哥的孩子,都没有这种东西。”周子秦很肯定地说,“而且这种瓷的东西动不动就被孩子磕坏碰坏,我敢保证,这种东西现在肯定已经很稀少了。”
“这种小瓷狗?多得是!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西市专营小玩意儿的小店铺内,老板一开口就给了周子秦一个巨大打击。
不过周子秦的脸皮非比寻常,一下就把这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兴致勃勃地跟着老板进库房去,帮他搬出了一大箱这种小瓷狗出来。
老板打开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瓷狗,分上中下三层,足有七八十个。第一层已经缺少了几个,并未放满。
黄梓瑕蹲下来,发现所有小狗几乎都落了灰尘,唯有第二层一只小狗顶上没有灰尘。她抬手将它取了出来,放在手里看着,一边问:“老板,这种十年前的陈货,你还不扔掉,难道还有人买吗?”
“是啊,十年前江南那边运来的,京城很流行啊!但后来不时兴了,那家瓷窑也倒闭了,这东西就压根儿没人要了。不过说来也凑巧,上月还有人来问,我找了找居然还积压着一箱,就又拿出来了。这东西啊,大约整个京城就我这边还在卖了。这不,除了上月卖掉那一个之外,就只有你们来问了。”
黄梓瑕手中掂着那个小狗,问:“上月来买的是谁啊?难道是像我们这个岁数的,要买一个小时候玩具的?”
老板笑哈哈地接过周子秦给他的钱,说道:“哪儿啊,就是车马店的那个老板钱关索嘛,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来买这种东西,你说好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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