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全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桐华
船夫和船娘见势不对,不敢惹事,跳下水逃了。
防风意映挥了下手,从她的袖中射出一排短箭,也不知是她射偏了,还是恰好有雾气挡了一下视线,大部分的箭居然是朝着颛顼去的。
颛顼知道她是防风意映后就用灵力罩着阿念和海棠,此时阿念和海棠没事,他又怕伤着小六,只勉强躲开了所有短箭。
还没来得及喘息,又是几排短箭过来,不过阿念和海棠已经反应过来,两人灵力都不弱,防风意映又不是真要射她们,两人自保没有问题。
不少短箭钉在了船身上,防风意映不愧是防风家数一数二的高手,这种威力不大的袖箭就震裂了船身,只听咔嚓声不绝于耳,整条船分崩离析,四人都掉进了水里。
小六心中暗喜,颛顼、阿念和海棠是在高辛长大,只要入了水,那可像是回了故乡,就算不把对方的船弄翻,水遁应该没问题。可是,她震惊地看到颛顼和阿念居然不会游水,而那个被海棠打成落汤鸡的婢女叫了一群婢女,正齐心合力地痛打落水的海棠,海棠被缠得无法去救阿念。
小六只能冒着防风意映的箭雨去救颛顼和阿念,颛顼虽然不会游水,却不慌乱,用灵力让自己的双腿木化,浮在水面。阿念却紧张慌乱地都忘记了自己有分水之能,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眼见着就要沉下去。
颛顼对小六说:“不用管我,救阿念。”
小六只能先去救阿念,“你一切小心。”
阿念一碰到小六,立即像八爪鱼般地缠住小六,连男女之防都顾不上了。小六灵力低微,力气没阿念大,被阿念带着向湖底沉去,却恰好避开了两支射向她后心的箭。
小六狠狠地在阿念的后脖子上敲了下,把阿念打晕,带着阿念快速地逃离。一口气游到岸边,她趴在岸边,累得直喘气。
小六掐着阿念的人中,把阿念弄醒,“我要去救颛顼,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好似四周都潜伏着怪物。阿念全身哆嗦,却坚强地点了点头,小六拍拍她的脸颊,“躲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
小六转身跳进湖里,去找颛顼。
虽然雾气弥漫,难以分辨方向,可小六碰到过比这恐怖得多的天气,她游回了他们落水的地方,可是湖面上竟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小六不死心,一圈圈地游着,寻找着颛顼。
找了好久,没有找到颛顼,却看到海棠浮在水面上,昏迷不醒,左腿上中了一箭。小六再忍不住,也顾不上藏身了,扬声大叫:“哥哥、哥哥……”
小六拽着海棠,边游边叫,始终没有人回应。小六只能带着海棠回去找阿念。
阿念蜷缩着身子,躲在草丛中,白茫茫的大雾,让她变成了瞎子,夜枭凄厉的啼叫都让她恐惧。
当听到水声淅淅沥沥,她手蕴灵气,紧张地盯着前方。白雾中浮现出一个怪物的黑影,蹒跚地走向她,她正紧张得全身颤抖,怪物走近了,却原来是小六扛着海棠。阿念激动地冲出去,“小六。”
小六看到阿念眼角的泪痕,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露宿山野时,也是这般惊惶不安。她拍拍阿念的肩,赞道:“你很勇敢嘛!”
阿念不好意思,立即做出了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哥哥呢?海棠怎么了?”
小六把海棠放下,“后背被打了一掌,腿上有箭伤,有我在,死不了。”
小六喂海棠吃了颗药丸,想撕开海棠的裤子,阿念红了脸,“不能等到回去再医治吗?”
“这么大的雾,你知道怎么往回走吗?这一箭虽没射中要害,可我对这位防风小姐实在不敢低估,不早点医治,我怕海棠的腿会残了。”
“可是、可是你是男的!”
小六哧一声撕开了海棠的裤子,“大不了就娶她呗!”
阿念想想也是,却有点不甘,“哼!便宜了你!”
小六用力拔出箭,对阿念说:“赶紧把你的好药都拿出来。”
阿念先拿了个扶桑木瓶给小六,“里面是浸泡着扶桑花的汤谷水。”
小六把水倒在伤口上,水一点点把伤口上发黑的肉蚕食掉,露出鲜红的干净血肉。
阿念又拿了一个玉瓶,递给小六,“里面是用归墟水眼中的水和灵草炼制的流光飞舞丸。”
小六连着捏破了三颗药丸,药丸化作了几百滴紫蓝色的水滴,好似流萤一般绕着伤口飞舞,慢慢地融入伤口,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
小六开始包扎伤口,“好了!”
阿念担忧地问:“哥哥呢?”
小六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能尽快返回驿馆,让蓐收去查。”
小六背起了海棠,对阿念说:“走吧。”
阿念跟在小六身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大雾中,看不清路,湖边的路又十分泥泞,每一脚踩下去都不知道自己会踩到什么,精神紧绷,时间长了,阿念觉得很累。可灵力低微的小六背着一个人依旧走得很平稳,神情也十分镇定,好似不管多大的雾,都不能遮住她的眼。小六的平稳镇定感染了阿念,也让阿念很不好意思,她咬着牙,紧紧地跟着小六。即使觉得听到了蛇游走的声音,她也紧咬着唇,一声不发。
小六走到了一处坡地,冲着白雾叫起来:“船家,双倍价钱,去赤水城。”
竟然真有声音从白雾中传来,“好嘞,您等等。”一点灯光亮起。
小六带着阿念朝着灯光走去,果然看到有船停在岸边。
阿念上了船,心下一松,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船上,惊讶地问小六:“你怎么知道这里停着艘船?”
小六一边轻轻放下海棠,一边说:“昨天傍晚,我们是逆着这条河去的湖上,我看到了船家停在这里生火做饭。”
阿念不相信地说:“扫一眼就记住了?你又不能预见我们会遇险。”
小六淡淡一笑,“如果时时生活在危险中,不记住就是死,记住却会多一分生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习惯,不去刻意记,也会留意。”
阿念盯了小六一眼,不说话了。
船夫和小六商量:“眼见着天就要亮了,太阳一出来,雾很快就会散去,不如等等再走。”
小六问:“你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祖祖辈辈都生在赤水,死在赤水。”
“从这里往下是顺流,我看河流很平稳,不如我们慢慢地顺流飘着,等雾气散一些了,再加速。如果一个半时辰内赶到赤水城,我再加钱。”
船夫琢磨了一下,应道:“好嘞。”
船夫在船上多点了两盏灯,自己立在船头,谨慎地张望着。
船平稳地顺流而下,约摸半个时辰后,雾气开始消散,已经能看到几丈外,船夫开始摇橹加速。随着大雾的消散,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雾气还未完全消散,已经进了赤水城。
驿馆前就有河,在小六的指引下,船夫直接把船停到了驿馆前。
阿念未等船停稳,就跃上石阶,赶去拍门。小六把钱给了船夫,背起海棠,走上岸。
开门的侍从看到阿念和小六的狼狈样子,立即派人去叫蓐收。
蓐收已经起身,正在洗漱,听说海棠受伤了,顾不上再洗漱,立即冲了出来。看阿念完好无损地站着,他才松了口气,对阿念说:“只要你在,我就知道太平不了,只有事大事小,绝不可能没有事。”他对身后的婢女吩咐:“把海棠送回屋子,让医师去看看。”
阿念也顾不上和蓐收拌嘴,说道:“颛顼哥哥不见了。”
蓐收刚散开的眉头又聚拢到一起,“你仔仔细细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阿念从他们傍晚遇见那个紫衣小姐讲起,一直讲到晚上再次相遇、爆发冲突。小六等阿念全部讲完后,才说道:“动手的女子叫防风意映。”
蓐收说:“竟然是她!”
阿念忙问:“她很有名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蓐收无奈地说:“青丘公子涂山璟的未婚妻。”
“竟然是她!”阿念拍案而起,“我去涂山家问问,他们是不是想高辛境内的所有生意都关门?”
蓐收道:“虽然是防风小姐动的手,可她是为那位小姐出气,这事纵然闹起来,也是那位小姐和你们的矛盾。更何况你们又没表露身份,也不能责怪人家误伤了你们。”
小六也说:“现在不是要找谁麻烦,而是先弄清楚颛顼去了哪里。”
蓐收对小六和阿念说:“既然知道是防风小姐,很快就能找到那位小姐,只要找到人自然会弄明白王子的去向,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们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阿念回了屋子,小六却绕了一圈,在门边等着蓐收。
蓐收看到她,立即停住了脚步,他虽不知道小六的身份,可离开前俊帝亲口叮嘱他照顾好小六。蓐收客气地问:“公子还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吗?”
蓐收毕竟是高辛的臣子,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接,小六只能说:“小心一些防风小姐,我总觉得她不仅仅是为好朋友出气,我怀疑她应该认出了阿念和颛顼。”
蓐收道:“我会提高警惕,一有消息,我会立即派人告诉公子。”
小六作揖,“多谢。”
小六洗完澡,却睡不着。颛顼、防风意映、涂山璟、相柳……所有人像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转悠,想到后来,小六都觉得头痛欲裂。
小六觉得自己这样是浪费精力,不如好好睡一觉,等蓐收打听到消息后,能配合蓐收行动。她吃了一颗药丸,借着药性,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时,已是晌午,小六去吃饭,看到阿念正坐在窗下发呆,眼圈发黑,显然没有休息。
小六坐在食案前,埋头大吃,阿念恼怒地瞪她,“我哥哥待你不薄,他现在没有消息,你竟然还吃得下饭?”
小六无奈地问:“不吃不睡,他就能回来吗?”
阿念骂:“冷血!”
小六知道她心里烦躁,不理她,自己吃自己的。
一会儿后,阿念看着窗外,低声问:“我是不是真的很麻烦?如果不是我,昨夜根本就不会有冲突。”
小六说:“麻烦是美丽女人的特殊权利,女人不制造麻烦,如何凸显男人的伟大呢?至于说昨夜,即使没有你,照样会起冲突。”
“真的?”
“我不会把烤鱼卖给那个嚣张的婢女。”
阿念觉得好过了一些,小六问:“不过,你可是高辛人,怎么能不会游水呢?”
阿念扭扭捏捏地说:“我娘胆子小,她生我生得十分艰难,怕我淹死,小时候一直不肯让我去戏水。错过了小时候,女孩子大了,就不方便游水了,再说我也不喜欢,所以就不会游了。”阿念还想为自己的不会游水辩解几句,蓐收走了进来。
阿念立即站起来,“找到哥哥了吗?”
蓐收对阿念行礼后,说道:“颛顼王子一切安全,你们不必担心。”
“他人在哪里?”
“在赤水氏的府邸中。”
阿念不解,“怎么会在赤水府?”
蓐收慢吞吞地说:“昨夜和你们起冲突的那位小姐叫神农馨悦,是小祝融的女儿,现任赤水族长的外孙女,未来赤水族长的妹妹。”
阿念的脸色十分难看,怒意无处可发泄,把案上的杯碟全扫到了地上。
蓐收和小六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小六小声说:“我听着好复杂,这位神农馨悦小姐显然是血脉纯正的神农子弟,她的哥哥怎么会是赤水氏未来的族长?”
蓐收小声地解释道:“小祝融娶了赤水族长唯一的女儿赤水小叶为妻,赤水族长不仅是小祝融的岳父,还是表舅父,对小祝融有大恩。小祝融视他为父,听说小祝融曾答应赤水族长,将来若有两个子女,必让一子给赤水氏。后来赤水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自出生就被定为赤水氏未来的族长,在赤水族长身边长大。你们昨天看到的那艘船据说是神农馨悦小姐自己设计,她哥哥建造给她的。”
小六继续小声地虚心请教,“既然神农小姐来头这么大,我们又得罪了她,颛顼王子怎么会在赤水府住着?”
蓐收叹气,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王子非常安全。”
阿念拍案,嚷嚷:“你见到人了吗?他们说安全就安全啊?”
蓐收说:“我当然不放心,要求见人。赤水府的人并没刁难,很爽快地让我见到了王子。王子肩膀上中了一箭,还在湖底泡了一会儿,所以气色有点差,但别的一切都很好。王子亲口对我说让我放心回来,等他伤好转一些就会回来。”
阿念冷哼,不屑地说:“他们肯定是知道哥哥的身份了,怕得罪黄帝和我父王,所以献殷勤。”
蓐收动了动嘴唇,却又闭上了,阿念拍案,“有什么就说什么!”
蓐收摸了摸鼻子,很小声地说:“我看他们还不知道王子的身份,王子说自己是俊帝陛下的远房亲戚,所以他们把王子当作了高辛四部之一青龙部的子弟。”俊帝的母族是尊贵的青龙部,蓐收就来自青龙部,是俊帝的表侄,俊帝陛下真正的亲戚。
阿念再次恼怒地拍案,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愣了一瞬,猛地站起,气冲冲地走出了屋子。
小六问蓐收:“见到防风小姐了吗?”
“见到了,我就是从她那里知道和你们起冲突的小姐是小祝融的女公子。防风小姐十分客气周到,还向我道歉,说不知道是俊帝陛下派来的人,不过太客气周到了,反倒让人觉得……”蓐收摇摇头,“反正回头得提醒王子多加小心。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风小姐是大荒内数一数二的暗箭高手。”
小六说道:“以当时的情形看,防风小姐肯定是想装糊涂杀了颛顼王子,可大概突然发生了什么,神农小姐竟然阻止了防风小姐,救了颛顼王子。”小六可不相信是神农小姐的善良,这些久居上位的公子小姐,因为从小就手握生杀大权,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对微贱生命的不在意。并不是说他们冷血,只是一种生活环境决定的习惯,就如有钱的人不在乎钱,没饿过肚子的人不知道珍惜粮食。
蓐收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派人设法打听了具体过程。”
小六并没觉得意外,像赤水氏这样的大家族,俊帝不可能不关注,也不可能没有眼线。真正机密的事情不见得能知道,但一个冲突的始末却应该能打听清楚。
蓐收看小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从容,并不主动探问,不禁心内暗赞了一声,难怪俊帝和颛顼都对他另眼相看。蓐收说:“据当时在船上服侍的婢女说,船上的侍从们碍于小祝融的规矩,不敢在秋赛期间动手惹事,却暗中兴风作浪,帮助防风小姐。王子不识水性,吃了大亏,被防风小姐射中后,身子沉了下去。本来神农小姐已经下令开船离开,可此时从湖下浮起了一管洞箫,神农小姐看到洞箫后,据说愣了一瞬,突然就跳进了水里,把王子从湖下给捞了起来。”
小六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发起呆来。
蓐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在想什么?”
虽然刚才阿念没有讲述湖上琴箫合奏的事情,但蓐收不见得不知道,小六给蓐收细细讲述了一遍,说道:“我在想那位神农小姐是否很善于抚琴。”如果神农馨悦是那位和颛顼琴箫合奏的人,她看到洞箫救人,就说得通了。
蓐收说:“这倒不清楚,不过贵族子弟们或多或少都会学点音律。”
小六笑了笑,展着懒腰站起来,“我再去好好睡一觉。”快要出门时,她停住脚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涂山家只防风小姐来了吗?”
“璟公子也在。”
小六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走出屋子。
早上那一觉是靠着草药强行入睡,睡得并不好。下午这一觉倒真是睡得很酣沉,小六一直睡到快吃晚饭时才起来。因为睡了一天,没什么消耗,不觉得饿,懒得吃晚饭,捧了一碟子水果坐在廊下吃。
虽已是秋天,天气却还未冷下来,秋风中的凉意吹到衣衫上,让人只觉清爽轻快。
阿念也吃不下饭,看小六吃得香甜,也拿了一碟子水果,和小六隔着一段距离,也坐在廊下吃。
小六看她眼圈发黑,显然下午仍然没休息好,说道:“让婢女给你煮点酸枣仁汤,再喝碗羊奶,好好休息一晚。”
阿念只吃,不说话。
蓐收走进来,笑说道:“今日下午的比赛很精彩,你们明日去看比赛吗?想看哪个家族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们安排。”
阿念想了想说:“好啊!有高辛四部和赤水氏的比赛吗?我想去看看。”
蓐收苦笑,“有是肯定有了。”
小六自从灵力被散掉后,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就了无兴趣,可以不用陪颛顼去看,简直心中暗喜,所以赶忙摆摆手,“我白天睡多了,今夜肯定睡得晚,明天只怕要晌午后才能起来,你们去看你们的,不用管我。”
蓐收道:“秋赛一共有六天,就算明天不看,也还有四天可以看,而且越到后面越精彩,你好好休息,不必着急。”
第二日,小六果真睡到晌午才起来。
驿馆内静悄悄的,想来大家都去看比赛了。小六懒得麻烦厨房开火,跑去街边摊子上吃。
她要了一碗河鲜汤饼,汤头炖得十分鲜美,乳白的汤汁,嫩绿的葱花,小六吃了一碗还不够,又加了半碗才吃饱。
小六吃完后,只觉心满意足,看墙根下有不少老人在晒太阳,或席地而坐,或袖着双手蹲着。小六跑过去坐到地上,边晒太阳,边眯眼看着河上的船只来来往往。
有船从河上过,一个青衣男子坐在船头,背对着小六,和另一个蓝色衣衫的男子欣赏着岸边的风景。
熟悉的背影让小六立即认出是璟,小六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所以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
璟却忽然扭过了头,向着岸上看过来。小六没有动,依旧懒洋洋地坐着,懒洋洋地看着他。小六不知道璟有没有看到自己,只看船渐渐地行远了,一抹天青色渐渐地隐入了熙攘红尘中。
他知道她在赤水城,她也知他在赤水城,可再不能像在清水镇上一样,挥挥手,大叫一声十七,他就会出现在身边。
小六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身边晒太阳的人已经换了几拨。又有人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小六身旁,熟悉的药草香淡淡地飘来。小六没有回头,因为知道,即使看到了面孔,也是假的。她微笑地看着船儿行过,心中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喜悦。
半晌后,小六低声问:“不怕人跟踪你吗?”
“我的祖先是狐,只有我追踪别人,很少有人能追踪我。”
小六想起第一次被相柳抓走,是他找到了她,第二次被颛顼抓进地牢,也是他找到了她,他好像的确非常善于追踪。
小六问:“你没有去看比赛?”
“涂山氏并不善于与人打斗,每次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谈生意和招揽人才。”
小六不再说话,十七默默地陪着小六晒太阳,小六虽一直没有回头,却一直能嗅到他身上的药草香,令人安宁。
直到夕阳映照在河上,十七轻声说:“我得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该回去了。”
“那你先走吧。”
小六心中有一丝温暖的涟漪,“好!”她站了起来,沿着河岸,慢慢地踱回驿馆。因为知道有人一直在目送着她,本来一个人的路程却好似一直有人相伴,没有孤单,反而一直有一种温暖。
可目送她离开的人,品尝到的只是逐渐的远离,十七选择了把温暖留给她。
小六连着休息了五天,直到比赛最后一日,实在推辞不过,才被蓐收和阿念强拉着去看最后一场比赛。
经过一次次比赛,有幸争夺最后胜利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叫禺疆,来自高辛四部之一的羲和部;女子叫献,来自四世家之首的赤水氏。禺疆长着一张娃娃脸,眉清目秀,总好像在笑,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献是一张清冷的瓜子脸,嘴唇紧抿,眼带煞气,让人都不敢直视她。两人都修行水灵,禺疆是水,献却是水系中的冰。
众人都十分期待这场水与冰的大战,大部分人觉得禺疆可亲,希望他胜利,可又觉得献出手狠辣,更有可能赢的是献。
小六害怕碰到防风意映,却实在痛恨变幻容貌,正好阿念在这种闹哄哄的场合自恃身份,戴了帷帽,小六也戴了一个。
进入比试的场地后,小六发现观看比赛的人不少都戴着帷帽,放下心来。
比赛快开始时,小六看到颛顼和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小六觉得头痛,装没看见。阿念却站起,用力挥着手,叫道:“哥哥!”
颛顼和女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阿念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子有可能是谁,满是敌意地问:“哥哥,她是谁?”
颛顼微笑着给彼此介绍:“这位是我妹妹,阿念。馨悦,你也叫她阿念就好了。这位是神农馨悦,阿念,你叫她馨悦。还有这位是……”颛顼找小六,却不知何时小六已经离开了。
因为颛顼不在,蓐收可不敢把阿念和小六托付给别人,所以特意选定了看台,带阿念和小六来看最后的决赛。
看到颛顼带着馨悦走过来时,蓐收立即偷偷地开溜,小六也悄悄地站起,随在蓐收身后跑了。
两人成功地溜出来后,对彼此抱抱拳,都表示佩服佩服!
这是最后的决赛,来看比赛的人非常多,所有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小六没心没肺地提议:“颛顼霸占了我们的位置,那个神农小姐一定有位置空着,我们去坐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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