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全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桐华
第二日,传出消息,俞信好似要收回一些铺子。
老木唉声叹气,魂不守舍,串子和甜儿也惶惶然。屠户高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特意跑来通知他们,因为回春堂距河近,还有一片地,俞信大老板想收回去。
老木气得骂娘,当年他租下来时,只是一块荒地,费了无数心血才把地养肥,可是在清水镇的半个君王面前,他无力抗争,也不敢抗争,只能整宿睡不着地发愁。
小六喜欢水,不想离开这里。所以,他决定去见清水镇的半个君王俞信。
小六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十七留意到他那么慎重,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等他出门时,特意跟上了。
小六去珠宝铺子求见俞信,俞信听说回春堂的医师求见,命人把他们请了进去。
过了做生意的前堂,进了庭院。院子就普通大小,可因为布局停当,显得特别大。小桥流水、假山叠嶂、藤萝纷披、锦鲤戏水,用竹子营造出曲径通幽、移步换景,更有一道两人高的瀑布,哗啦啦地落下,水珠像珍珠般飞溅,将夏日的炎热涤去。
走进花厅,俞信端坐在主位上,小六恭敬地行礼,十七也跟着他行礼。
俞信端坐未动,只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
小六道明来意:“听说俞老板要收回一些商铺。”
俞信有着上位者冷血的坦率,“不错,其中就包括回春堂。”
小六赔着笑说:“不管租给谁都是租,我的意思是不如继续租给我们,至于租金,我们可以加,一切都好商量。”
俞信好似觉得小六和他谈钱很好笑,微微笑着,看似客气,眼中却藏着不屑:“别说一个商铺的租金,就是这整条街所有商铺的租金都不值一提。”
小六不是做生意的料,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俞老板把铺子收回去想做什么呢?”
俞信说道:“你在清水镇二十多年了,我就和你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家奴,我家主上十分富有,别说一家商铺,就是把整个清水镇闲放着,也但凭心意。”俞信说完,不再想谈,对下人吩咐:“送客!”
小六低着头慢慢地走着,无力地叹了口气,如果是阴谋诡计,他还能设法破解,可人家的铺子,人家要收回,天经地义,他竟然一点办法没有。
“站住!”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小六听话地站住了,抬头看,是那天看见的马车里的美貌女子。
十七却没有站住,还继续往前走,那女子急跑几步,直接从栏杆上飞跃了下来,扑上去抱住了十七,泪如雨下,“公子……公子。”
十七站得笔直僵硬,不肯回头,女子哭倒在他脚下,“都说公子死了……可我们都不信!九年了!九年了……天可怜见,竟让奴婢寻到了您!”
听到女子的哭泣声,俞信冲了出来,看到女子跪在十七脚边,他也立即惶恐地跪了下来。
女子哭着问:“公子,您怎么不说话?奴婢是静夜啊,您忘记了吗?还有兰香,您曾调笑我们说静夜幽兰香……俞信,赶紧给老夫人送信,就说找到二公子了……公子,难道您连老夫人也忘记了吗……”
十七回了头,看向小六,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变成了难以跨越的天堑,漆黑的双眸含着悲伤。
小六冲他笑得阳光灿烂,一步步走了过去,想说点什么,可是往日伶俐的口舌竟然干涩难言,他只能再努力笑得灿烂一些,一边笑着,一边满不在乎地冲他打了个手势,你慢慢处理家事,我走了!
小六走回了回春堂。
串子和甜儿去别处找房子了。老木无心做事,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
小六挨着老木坐下,默默地看着院子外。
老木呆呆地说:“住了二十多年了,真舍不得啊!”
小六呆呆地说:“没事了,咱们想租多久就租多久,就是不给租金也没人敢收回去。”
老木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服俞大老板了?”
“算是吧。”
老木冲着老天拜拜,“谢天谢地!”
小六喃喃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陪着你,给你养老送终。你寿命短,我肯定陪着你到死,让你不会孤苦伶仃,无人可倚靠,无人可说话,却不知道谁能陪我死……”
老木用力摇小六,“又开始犯浑了!”
小六说:“老木,还是你靠得住啊!”
老木摸摸他的头,“我家的小六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看顾他。”
小六笑,用力地拍拍老木的肩膀,“干活去。”
小六拎起锄头,去了药田里,迎着暴晒的太阳劳作。
流了一身臭汗,跳进河里洗了个澡后,小六又变得生龙活虎。
晚上,吃饭时,甜儿没看到十七,惊异地问:“十七呢?”老木和串子都盯着小六。
小六微笑着说:“他走了,以后不用做他的饭了。”
老木叹了口气,“走了好,省得我老是担着心事。”
串子和甜儿什么都没说,继续吃饭。十七的话太少,串子一直都觉得他像是不存在,所以走了他也没什么感觉,甜儿刚来不久,更不会有什么感觉。
晚上,小六顺着青石小径,穿过药田,踱步到河边。
沿着河滩,慢步而行。
有人跟在他身后,小六快他也快,小六慢他也慢。
水浪拍岸,微风不知从何处送来阵阵稻香,走着走着,小六的心渐渐宁静了。
小六停了步子,他也停住。
小六回身,十七沉默地站着,还穿着白日的粗麻衣衫,却显然洗过,还有熏香味。
小六说:“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十七垂下了头,小六微笑着说:“我还是比较喜欢药草的味道,下次你来看我时,我给你个药草的香囊吧。”
十七抬起了头,眼眸中有星光落入,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小六笑着继续散步,十七快走了几步,和他并肩而行。
从那之后,十七晚上总会穿着那身粗麻的衣衫,在河边等小六。
两人散步聊天,等小六累了时,小六回屋睡觉,十七离开。
日子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聊天的内容稍稍有些变化。
小六会问:“你以前有几个婢女?”
“两个。”
“你究竟有多少钱?”
“……”
“你当年……是因为争钱财吗?”
“嗯。”
“静夜好看,还是兰香好看?”
“……”
“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的那些草药吗?”
“嗯。”
“好好记住,那些草药看着寻常,可稍微加点东西,却不管是神还是妖都能放倒。”
“嗯。”
“你不是相柳那九头妖怪,有九条命,可别乱吃东西。”
“好。”
“静夜好看,还是兰香好看?”
“……”
“贴身的人往往最不可靠,你多个心眼。”
“嗯。”
“还有……要么不动手,隐忍着装糊涂,如果动手,就要手起刀落、斩草除根,千万别心软。”
十七沉默不语。
小六叹气,“要实在斗不过,你回来吧,继续帮我种药,反正饿不死你。”
十七凝视着小六,眼眸中有东西若水波一般荡漾,好似要把小六卷进去。
长相思(全集) 第五章 欲将此身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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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将此身寄山河
老木去买菜了,串子去送药了,甜儿在屋里学着给串子做衣服。
没有病人,小六趴在案上睡觉,一觉醒来,依旧没有病人。小六拍拍自己的头,觉得不能再这么发霉下去了,得找点事情。
小六决定去轩的酒铺子喝点酒。
他背着手,哼着小曲,踱着小步。轩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六哥,要喝什么酒?”
小六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也热情地说:“轩哥看着办吧。”
轩给他端了一壶酒,还送了一小碟子白果,小六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剥着白果、喝着酒。这才看到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位衣衫精致、戴着帷帽的公子,虽然看不见面容,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佩饰,可身姿清华、举止端仪,令人一看就心生敬意。小六正歪着脑袋想清水镇几时来了这么个大人物,一个秀美的奴仆匆匆进来,向端坐的公子行了礼后,站在了他身后,却是静夜女扮男装。
小六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剥白果吃。
那边的案上也有一碟白果,本来一颗没动,此时,他也开始剥白果。剥好后,却不吃,而是一粒粒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碟子里。
十七低声说了几句话,静夜行了一礼,离开了。他走过来,坐在小六身旁,把一碟子剥好的白果放在小六面前。
海棠出来招呼客人,轩坐在柜台后,一边算账,一边有意无意地扫一眼小六和十七。
因为海棠,酒铺子里的生意好了起来,不少男人都来买酒,有钱的坐里面,没钱的端着酒碗,在外面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瞅海棠。
几碗酒水下肚,话自然多。
整个清水镇上的新鲜事情、有趣事情都能听到,小六不禁佩服轩,这酒铺子开得好啊!
“你们这算什么大事啊?最近镇子上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来考考你们,除了轩辕、神农、高辛,大荒内还有哪些世家大族?”
“这谁不知道?首屈一指的当然是四世家,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除了四世家,中原还有六大氏,六大氏之下还有一些中小的世家,南边的金天氏、北边的防风氏……不过都不如四世家,那是能和王族抗衡的大家族。”
“涂山氏居于青丘,从上古至今,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大荒,钱多得都不把钱当钱,据说连轩辕和神农的国君都曾向他们借过钱,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今日和你们说的大事就和这涂山氏有关。”
“怎么了?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我有可靠消息,涂山氏的二公子就在清水镇!”
“什么?不可能吧?”
“说起来这涂山二公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涂山家这一辈嫡系就两个儿子,同父同母的双生兄弟,可据说这二公子手段很是厉害,从小就把那大公子压得死死的,家族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
“整个大荒,不管是轩辕,还是高辛,都有人家的生意。你们想想那是多大的权势富贵啊?这位涂山二公子,传闻人长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风雅有趣,被称为青丘公子,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想嫁他。涂山夫人左挑右选,才定下了防风氏的小姐。听说防风氏的小姐从小跟着父兄四处游历,大方能干,生得如花骨朵子一般娇美,还射得一手好箭。”
“那涂山大公子却是可怜,娶的妻子只是家里的一个婢女,完全上不了台面。”
“九年前,涂山氏打算给二公子和防风小姐举行婚礼,喜帖都已送出,可婚礼前,涂山二公子突然得了重病,婚礼取消了。这些年来,涂山二公子一直闭关养伤,不见踪影,家族里的生意都是大公子出面打理。”
“那防风小姐也是个烈性的,家里人想要退婚,她居然穿上嫁衣,跑去了青丘,和涂山太夫人说‘生在涂山府,死葬涂山坟’,把太夫人感动得直擦眼泪。这些年防风小姐一直住在涂山府,帮着太夫人打理家事。”
“听防风氏的人说,涂山二公子已经好了,涂山氏和防风氏正在商议婚期,都想尽早举行婚礼。”
“听说涂山二公子现在就在清水镇,估摸着二公子想要重掌家族生意了。”
众人七嘴八舌,热烈地讨论着涂山二公子和涂山大公子将要上演的争斗,猜测着最后究竟谁会执掌涂山家。
小六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白果,把它们一会儿摆成一朵花,一会儿又摆成个月牙。
他身旁的人,身子僵硬,手里捏着个白果,渐渐地,变成了粉末。
小六喝了杯酒,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喂,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叫你十七啊!就算你不介意,你媳妇也会给我一箭。”
十七僵硬地坐着,握紧的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小六说:“你不说,迟早我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半晌后,十七才艰涩地吐出了三个字:“涂山璟。”
“涂山……怎么写?”
璟蘸了酒水,一笔一画地把名字写给了小六,小六笑嘻嘻地又问:“你那快过门的媳妇叫什么?”
璟的手僵在案上。
小六微笑,“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免我六年的租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小六起身要走,璟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六拽了几次,璟都没有放,小六第一次意识到,一贯温和的十七其实力量很强大,足以掌控他。
轩走了过来,笑着问:“六哥要走了?”
小六笑着说:“是啊,你有你的大生意,我有我的小药铺,不走难道还赖着吗?你那些事情,我可帮不上忙。”
璟松了力气,小六甩脱他的手,把钱给了轩,哼着小曲,晃出了酒铺。
涂山二公子的出现,让清水镇更加热闹了,熙来攘往,权势名利。
人人都在谈论涂山二公子,连屠户高都沽了酒,来和老木抒发一下感慨,说到他们西河街上的铺子都属于涂山家,屠户高简直油脸发光,很是自豪。串子和甜儿什么都没想,觉得那些人就是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老木却心中疑惑,拿眼瞅小六,看小六一脸淡然,放下心来。不可能,十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
小六不去河边纳凉了,他紧锁院门,躺在晒草药的草席上,仰望星空,一颗颗数星星。
“三千三百二十七……”
有白色的雪花,从天空优雅地飞落,小六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惊喜,忙收敛了笑意,闭上了眼睛。
相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装睡。”
小六用手塞住耳朵,“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相柳挥挥手,狂风吹过,把席子刮得一干二净,他这才坐了下来,盯着小六。
小六觉得脸上有两把刀刮来刮去,他忍、再忍,坚持、再坚持,终于不行了……他睁开了眼睛,“大人不在山里忙,跑我这小院子干什么?”
“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涂山家的?”
“你说谁?麻子?串子?”小六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真诚地忽闪忽闪。
“本来想对你和善点,可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想咬断你的脖子。”相柳双手放在小六的头两侧,慢慢弯下身子。星光下,他的两枚牙齿变长、变尖锐,如野兽的獠牙。
小六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上次妖瞳,这次獠牙,虽然我知道你是妖怪,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你应该知道我们人啊,不管神族还是人族,都是喜欢表象、完全不注重内在的种族,连吃个饭都讲究色香,娶媳妇也挑好看的,不像你们妖怪,只要够肥够嫩够大就行……”
相柳的獠牙收回,拍拍小六的脸颊,“你最近又寂寞了?”
小六叹气,“太聪明的人都早死!不过你不是人,是妖怪……估计更早死!”
相柳的手掐着小六的脖子,用了点力,问:“那个男人,就是每次我出现,你都要藏起来的那个,是不是涂山家的老二?”
小六想,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啊,“是。”
“很好。”相柳放开了他。
小六看到他的笑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和他不熟,你有事自己去找他。”
“我和他更不熟,我和你比较熟。”
小六呵呵地干笑,“妖怪讲笑话好冷啊!”
相柳说:“这段日子酷热,山里暴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
小六腾地坐了起来,“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相柳笑看着小六,“就凭我能吃了你。”
“我宁可你吃了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相柳好整以暇,“你想不想知道涂山家的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九年前,他可是让涂山璟在婚礼前突然消失了。如果我联系涂山家的老大,让他帮我弄药,我替他杀人,那位青丘公子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
小六咬牙切齿地说:“难怪你在轩辕赏金榜上位列第一,我现在很想用你的头去换钱。”
相柳大笑,竟然凑到小六眼前,慢悠悠地说:“我有九颗头,记得把刀磨锋利一点。”
小六瞪着他,两人鼻息可闻。
一瞬后,小六说:“他帮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相柳慢慢地远离了小六,“山里的事情不忙时,偶尔我也会做做杀手,还算有名气。如果涂山大公子找我杀他,我会拒绝。如果他考虑杀涂山大公子,我会接。”
“他刚回去,不见得能随意调动家中的钱财和人。”
“你太小看他了!一批药而已,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涂山家什么生意都做,当年经他手卖给神农的东西比这危险的多了去了。”
小六问:“那你这次怎么不直接找涂山家去买?”
相柳冷冷地说:“没钱!”
小六想笑却不敢笑,怕激怒相柳,抬头看星星,“你是妖怪,为了不相干的神农,值得吗?”
相柳笑,“你能无聊地照顾一群傻子,我就不能做一些无聊的事?”
小六笑起来,“也是,漫长寂寞的生命,总得找点事情瞎忙活。好吧,我们去见他。”
小六站起来,要往前堂走,相柳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拽回来,“他在河边。”
小六和相柳一前一后,走向河边。
璟听到脚步声时,惊喜地回头,可立即就看到了小六身后有一袭雪白的身影,张狂肆意,纤尘不染。
相柳走到河边,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
小六和璟面面相对,小六有些尴尬,微微地咳嗽了一声,“你近来可好?”“好。”
“静夜可好?”
“好。”
“兰……”
相柳冷眼扫了过来,小六立即说:“我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璟说:“好。”
“我要一批药物。”
相柳弹了一枚玉简,小六接住,递给璟,“这里面都写得很清楚。”
“好。”
“等药物运到清水镇了,你通知我,相柳会去取。”
“好。”
这生意就谈完了?怎么好像很简单?小六说:“我没钱付你,你知道的吧?”
璟低垂着眼说:“你,不需要付钱。”
小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拿眼去看相柳,相柳点了下头,小六对璟说:“那……谢谢了。我、我说完了。”
璟提步离去,从小六身边走过,喑哑的声音回荡在晚风中,“以后,不要说谢谢。”
小六默默站了会儿,对相柳说:“我回去睡觉了,不送!”
相柳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了回去,“在我没拿到药物前,你跟着我。”
毛球飞落,小六跳上雕背,满不在乎地笑,“好啊,最近新炼了毒药,正好试试。”
毛球驮着他们进入了莽莽苍苍的深山,小六闭上眼睛,提醒相柳,“你考虑清楚,我这人怕疼,没气节,墙头草,将来轩辕如果捉住我,我肯定会比较痛快地招供的。”
相柳没说话。
小六索性抱住毛球的脖子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毛球在下降。
相柳拽着他,跃下了雕背,“睁开眼睛。”
“不!”小六抓住相柳的手,紧紧地闭着眼睛,“我不会给你日后杀我的理由!”
相柳的手僵硬了下,小六冷笑。
相柳走得飞快,小六拽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着,直到走进了营地,相柳说:“好了,已经进了营地,都是屋子,只要你别乱跑,不可能知道此处的位置。”
小六睁开了眼睛,一个个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树林里。有的屋子大,有的屋子小,样子都一模一样,从外面看,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周围都是高高的树,如海一般无边无际,只要别四处勘察,也看不出到底在哪里。
相柳走进了一个木头屋子,小六跟进去,四处打量,里面非常简单,一张窄榻,榻前铺着兽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个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计是用来装衣物的。兽皮毯子上摆着两个木案,一个放了些文牍,一个放了一套简易的煮茶器具。
作为义军的重要将领,日子竟然过得如此简陋清苦,小六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九头妖怪图什么。
万籁俱静,天色黑沉,正是睡觉的时候。相柳自然是在榻上休息,小六自觉主动地裹了被子,在兽皮地毯上蜷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大清早,相柳就离开了。小六摸上了榻,继续睡觉。
外面时不时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刚开始听还觉得挺有意思,听久了,小六只恨自己不是聋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操练,看似无聊,可无聊却是为了让宝刀不锈、士气不散。但他们的坚持有意义吗?士兵的意义在于保卫一方江山、守护一方百姓,可他们躲在山中,压根儿没有江山可保、百姓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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