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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花知县拂然不悦,虽说他是个摆设吧,可就算装装样子,孟县丞也该请示他一下才是,怎么把他撇到一边,擅自任命起来了。李云聪听得呆住,莫名其妙地就升官了?从一个寻常吏员,突然就变成了户科首领?
孟县丞道:“今日之事,你要守口如瓶,不得说与任何人知道。但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孟县丞的神色狰狞起来:“我们倒霉,也一定要先让你倒大霉!”
李云聪这才明白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孟县丞这是要让他封锁消息,却不知孟县丞想做什么,这么大的事,瞒得住吗?李云聪心中忐忑,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孟县丞看了眼站在堂外的两个衙差,隔这么远,不高声说话,他们是不可能听到堂上议事的,便吩咐道:“你去,带他二人离开,由你守在门外。”李云聪唯唯诺诺,慌忙退了出去。
花知县这时也看出蹊跷来了,忍不住问道:“孟县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主簿所言,你已经明白了?”
孟县丞看了王主簿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果然不愧是势均力敌斗久了的对手,两人显然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孟县丞与王主簿一向相争,寸步不让,这时却只微微一笑,道:“还是请王主簿为大人揭开谜底吧。”
孟县丞回到座位施施然坐下,王主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两人配合默契,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多年的好友。官场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
花知县沉不住气,急不可耐地道:“王主簿,你究竟有什么法子,快些说吧。”
王主簿道:“听那小子方才所言,艾典史之死,除了凶手,就只有他和他的二妹、三妹,以及这间屋子里的各位大人们知道,是么?”
花知县急急点头,道:“不错,除了还有一个李云聪,那又如何?”
王主簿道:“如果我们能让‘艾典史’再活过来,凶手是绝不会站出来说他是假的,他们本是掳财害命的一群强盗嘛,况且,他们都未必知道自己劫杀的是本县典史,否则都未必敢下手。而我们,自然也不会说的……”
王主簿说到这里,花知县终于也明白过来,吃惊地道:“你是说……找人冒充……,这怎么可能,艾典史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你找人冒充,能冒充多久?”
王主簿阴险地一笑,道:“不用多久啊,过上一段时日,‘艾典史’若是因为水土不服,‘病死’在葫县,难道朝廷还能追究咱们的责任?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花知县听了这话,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其他那些官员们此时也明白了王主簿的意思,各个震惊不已。不过他们之中要么是孟县丞或他的心腹,要么是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竟无一人反对。
孟县丞咳嗽一声,道:“如此一来,艾典史最终还是死了,但他的死,和我们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这一关,我们不就过去了么?”
花知县讷讷地道:“这样可以吗?”仔细想想,还真的可行,他的眼神渐渐亮起来:“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一个人来冒充艾典史呢?”
王主簿夷然一笑,道:“何必去找,若在本地找一个人,焉知没有人认得他,从而坏了我们的大事。就用方才报讯儿的这小子不就成了?反正他的岁数和艾典史相差不多,再让他多说几岁也就成了。”
花知县心中一寒,暗道:“那岂不是说,撑过一段时间后,一定要杀了那姓叶的?为了安全起见,姓叶的要死,他的两个妹妹也不可能让她们活着,三条人命啊……”
花知县心中有些不忍,可他更舍不得自己的前途,而且看堂上官员们人人沉默,如果他想反对,只怕连他也要一起“病死”,没准儿那时就不是什么水土不服,而是本地发生瘟疫了。
花知县咬了咬牙,道:“可……那个姓叶的,肯答应么?”
孟县丞和王主簿同时一笑,鄙夷地看着他道:“由得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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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06章 求你当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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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和薛水舞、杨乐遥以及福娃儿享受了一回朝廷命官的待遇,他们住进了本县的驿馆。
相对于其它地方的驿馆来说,葫县驿馆要简陋的很,自从建成后这里除了寥寥无几的过路官员,就从没什么人来住过,不过对叶小天三人来说,这里的条件已是极好。而且这么大的一处院子,就只有他们一家人,挺有点大宅门的感觉。
很快,叶小天就发现县衙派了人来盯着他们,领头的正是他们曾经接触过的那个书吏李云聪。在他们的限制之下,就是驿馆的驿卒也很难和小天他们有所接触,考虑到艾典史遇害事关重大,官府对证人做出监控也属正常,叶小天就没有多想。
第二天一早,李云聪就来引叶小天去县衙,要他带队去寻艾典史的尸首。叶小天到了县衙,就见县令花晴风、县丞孟庆唯、主簿王宁俱都一身官服,神情肃然。步快们全都配了单刀,另有一队持竹枪藤盾的士兵,却是巡检罗小叶带队。
一行人离开葫县,将近傍晚的时候才赶到艾县丞出事的那个山口,罗巡检率领士卒先入山口,四下搜索一阵确认没有伏兵,又将士卒分别驻扎于远处作为警哨,花知县、孟县丞和王主簿才带了叶小天和几个心腹步快走进山口。
在叶小天指认的地方,他们很快就掘出了那些尸首,并且从艾典史的身上搜出了“告身”。见到“告身”,花知县等人都松了口气,幸好“告身”没有损坏或遗失,有了这张委任状,他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花知县沉着脸道:“艾典史不幸遇害,事情既然发生在本县,本县责无旁咎,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王主簿,你留下来,让人把尸体盛敛好,以待运回县城停放。孟县丞,咱们先商议一下此事如何解决。”
叶小天跟着打了一圈酱油,又跟着花知县和孟县丞往回走,出了山口不远,叶小天无意中回头一看,就见山坳中有一股烟火气腾空而起,心中不禁陡地打了个突。
叶小天随着花知县他们就在左近的山坳里住下,次日一早才启程返回县城,等到傍晚时分到了县衙,精疲力尽的叶小天便道:“大老爷,小民责任已了,是否可以就此告辞了?”
孟县丞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候在这里,有些未尽事宜,待本官与县尊商议过后再说。”
叶小天无奈,只得在廊下站定,大约两柱香的时辰之后,李云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叶小天,大老爷要见你,随我来!”叶小天还待询问,李云聪已转身走去,叶小天只得随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儿,叶小天被带进了三堂,三堂上只有花知县和孟县丞两人上座,四下空无一人。
叶小天向他们唱个肥喏,躬身站定身子。
孟县丞道:“叶小天,堂堂朝廷命官竟在本县遇害,此等贼獠实在无法无天,猖獗之极,必须要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奈何贼人来去无踪,实在无法追查,本官与县尊大人商议一番,想请你协助我们,你可愿意?”
叶小天疑惑地看了看孟县丞和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花知县,问道:“两位老爷,小民既非官府中人,又非江湖侠士,如何协助大老爷侦破此案呢?”
孟县丞微微一笑,道:“我们仔细检查过艾典使他们身上,居然还有大量银钱。可见,贼人杀害艾典史,并非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寻仇。”
叶小天心道:“胡说八道!艾典史等人先被山贼抢劫了一回,又被小爷我搜刮了一遍,口袋比脸都干净了,哪还来得大量银钱。明明就是一桩山贼图财害命的案子,为何要说成寻仇?啊,有人寻仇那艾典史就要承担些责任,有山贼横行却完全是本县官员的责任了,他们是想减轻自己罪责吧?”
花知县咳嗽一声,道:“歹人的目的既然是艾典史,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艾典史引他们出来,只要他们露出些许蛛丝马迹,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逮捕归案。因此,我们想让你冒充艾典史!”
叶小天大吃一惊,道:“什么?让我冒充艾典史?”
孟县丞道:“不错!你与艾典史相差没有几岁,本县又没人知道你的来历。只要我们放出风去,就说艾典史路上遭劫,随从尽遭屠戳,艾典史本人侥幸逃得一命,便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你以艾典史的身份在本县出入,那些贼人一旦获悉消息,只当行刺失败,必然还来寻你。你放心,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事成之后,本县以五百两银子为谢,你看如何?”
叶小天像吃了黄莲似的咧开了嘴巴:“五百两!又是五百两!你们少坑人啦。莫非你们家里也有一个四岁的小媳妇儿、十八岁的丈母娘等着送给我?”
叶小天干笑道:“大老爷,既然贼人的目的是刺杀艾典史,那么他们一定认得艾典史的模样,小民虽与艾典史年岁相差不大,长相却不相同,想要冒充他,只怕马上就漏馅儿。”
孟县丞哈哈大笑,道:“此言差矣。艾典史是官,纵然得罪了人,对方也应该是官场或士林中人,而这种人是不会出手杀人的。所以凶手十有*是**。
这样的话,受其收买的凶手只能蹑着艾典史的车队而来,并不熟悉他的相貌,或者只看过一副似是而非的画像。再者,即便凶手们认识艾典史又如何呢?他们总要来一探究竟的,只要他们来了,我们就有机会。”
叶小天忽然想到了昨晚回望山口时山坳里冒起的滚滚浓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摇头道:“大人,小民只是经过葫县,恰与艾典史同途,目睹了凶案现场。至于说配合各位大老爷破获此案,既非小民的义务,小民也没那个能力。小民不能答应!”
花知县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本县可不是与你相商,而是命令你配合本县!”
叶小天乜着他,冷冷地道:“大老爷,小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无知蠢物,小民从未听说过一个不食朝廷俸禄、不领官府薪水的良民,必须得配合官府侦破案件。更何况小民不是老爷您的治下之民,小民只是路经此地。”
“你……”
花知县没想到一个区区小民也敢顶撞他,戟指叶小天,怒不可遏。
孟县丞笑容满面地拦住他:“县尊切勿动怒,息怒,请息怒。”
孟县丞拦住花知县,转向叶小天道:“你真不愿意?”
叶小天躬身道:“恕难从命!”
孟县丞呵呵地笑起来,道:“好吧,那本官也不愿强人所难。只是,你是本案唯一的目击证人……”
叶小天道:“大老爷,小民只是目睹了凶案现场。”
孟县丞摆摆手道:“有什么区别?这凶手或者早在鹿角镇时就追踪窥视艾典史一行人的行踪了,沿途下来你们也曾遇到过一些椎夫山民吧?说不定其中就有凶手的耳目,这些将来都有可能需要你来指认,所以……”
孟县丞顿了一顿,道:“所以,你可以不冒充艾典史,但是……在本案破获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本县。”
叶小天怔了一怔,孟县丞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问道:“如何?”
叶小天摸了摸鼻子,忽然笑嘻嘻地道:“好!那小民就先在葫县住下,静候大老爷召唤。”
叶小天这般态度倒令孟县丞一怔,有些不明白叶小天为何会有这样怪异的反应。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道:“好!那你下去吧,本官会派人盯着你,此案了结之前,你就留在本县。”
孟县丞叫叶小天退下,又把李云聪唤来嘱咐一番,李云聪便带着叶小天离开了。叶小天跟着李云聪一边走,一边暗想:“水舞啊,这可不是我有意拖延,是葫县的大老们不放我们走啊。
你跟我就在这儿安家落户吧,近水楼台嘛,当然要越近越好,近的时间越长越好,说不定一近二近的,你我就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咱们抱着娃儿去铜仁见老丈人。哈哈,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身上足足二十多两银子的财物,几年吃用都不愁。”
叶小天离开后,花知县蹙眉道:“你怎么让他这么离开了,他不答应,此事如何了结?”
孟县丞道:“县尊大人,我们要他冒充的可是典史,是一位经常需要抛头露面的官员。是除了当日二堂里那些官员之外,再无一人可以知道他是西贾货的葫县典史,这样来日他‘病死’之后,才不会有什么破绽。如果他不让心服口报,到时他咱们找点麻烦出来,想再补救就难了。”
花知县疑惑地道:“今日县衙出动这么多人去山口,艾典史的事情已然拖不了几日了,再晚些时候,他即便答应,又有何用?”
孟县丞淡淡地回答道:“艾典史的消息,咱们再封锁三五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三五日的功夫,足矣!三五天后,这个姓叶的会乖乖回来央求我们,心甘情愿做这典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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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07章 断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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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县丞说罢,向花晴风拱了拱手道:“下官告辞!”
孟县丞说罢也不等花晴风回答,便把大袖一拂,飘然而去。
花晴风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极其复杂。
自从他来到葫县,便饱受孟县丞和王主簿这两个与当地豪强勾连密切的僚属掣肘,对这两个人,花晴风已是恨极,可一旦遇到难事,他又离不开这两个人,他一面厌恶自己的无能,又压抑不住对这两个人的仇恨,这种心情实在难以描述。
县衙的三堂处于县衙的最后一进院落,这里是知县及其家眷的住处。葫县县衙的建筑并不像中原地区的官衙建筑,主建筑都要在一条中轴线上,这里迫于地势,后院作为私宅建造上有很大的随意性。
后宅月亮门内是一片修竹花圃,几方假山石,错落有致。其间曲曲折折的小道儿穿过去,便是一个半月形的碧绿水潭。
潭水如一块温润的翡翠,水上有莲花数枝,莲叶下有游鱼几尾,却也不是那种观赏型的锦锂,看那鱼儿,多半是此间主人于何处垂钓携回的收获,遂放养于此,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从穿堂里姗姗地走出一个绯衫女子,步姿袅娜,手摇一柄小小团扇,拐到抄手游廊,便向三堂走去。
远远的,就见一道窈窕的倩影于根根红色廊柱、绿色围栏之间袅袅闪过,围栏下又有芭蕉和不知名的碗口大的团花,宛如一副仕女游春图。
那婉约动人的小妇人沿着抄手游廊袅袅地行不过数十步,便是三堂,厅口有一青衣小厮垂手而立,看见她来,连忙施礼道:“夫人。”
那小妇人也就二十六七岁年纪,粉嫩白皙的皮肤吹弹得破,眼儿弯弯,有种别样的迷人味道,就像一枚熟透了的桃子。她微微颔首,头顶金步摇轻轻摆动,随口问道:“老爷可在厅中?”
小妇人的声音柔软发糯,虽然说的是官话,却带着些江南吴侬软语的音韵,听来非常悦耳动听。
小厮恭声回答之后,小妇人举步入厅,一件秋香色的比甲衣袂飘风,遗下一缕幽香。那小厮抬头望去,只看见娉娉婷婷一个背影,乌黑的秀发挽一个堕马髻,那种成熟妩媚的少妇风韵,令人望而神往。
少妇举步走了进去,室内青砖漫地,梁上挂五角宫灯,中堂一副大气磅礴的松山积翠图,几案桌椅之外,近墙边又有花架两只,各摆着一只琦寿长春白石盆景。
在右侧有坐地落屏隔开一个小小空间,画屏上是鲜丽的富贵牡丹图,那少妇姗姗而去,步态优美,就像走进了画里。
屏后是一间书房,窗子开着,窗外一萍绿水,池塘边上都有山石垒着,有无数的爬山虎遮蔽了整面高墙,窗子下边有一道只宽一人游戈的小走廊,于窗子左右各植一树,左石榴、右海棠。
案上地上团着一张张纸张,隐隐都有墨迹,花晴风靠在圈椅上,疲惫地仰着头,一动不动,眉心隐隐还在颦着,隐隐形成一个川字,似乎已经疲乏的连呼吸都懒得。
妩媚妇人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来寻丈夫,本来是弟弟请托了她一件事情,可眼见丈夫身心俱疲的模样,她哪里还忍心用自己的事去让他烦恼。
妇人款款地走到花晴风身后,将团扇搁在桌上,抬起皓如美玉的腕管,翠袖褪下,两只翠绿的镯子映得她那青葱玉、纤细皓腕仿佛一朵精致优美的兰花。
花晴风的眉心动了一下,那双玉手便按上了他的肩膀,妇人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道:“老爷还在为典史一事发愁么?”
花晴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少妇柔声道:“相公不必太苛求自己,这葫县是个什么情形,朝中诸公比你清楚,换了谁来这里能够打开局面呢,怎么能责怪到相公头上。”
花晴风苦笑了一声,道:“怎不怪我,我是这葫芦县里的糊涂县令啊。”
少妇道:“你才不糊涂。”
花晴风道:“若是不糊涂,那就是无能透顶。”
少妇嗔道:“相公!”
花晴风慢慢张开眼睛,仰望着他的妻子,细腻的粉红色的肌肤,衬着她那精巧端庄的五官,就像一位丹青妙手笔下的淡彩工笔仕女,尽管二人已成亲十载,可她依旧鲜丽的如同一枚粉色的珍珠。
而自己……,仅仅三年,他已经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背也有些佝偻了,刚刚做官走马上任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早已湮灭在他的记忆深处。
花晴风唤着妻子芳名,黯然道:“苏雅,朝廷当然会明白我的苦处,可这并不意味着朝廷会体谅我的苦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朝廷也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不管是皇帝还是首辅,有些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在天下这张大棋盘上,我这枚棋子儿根本就微不足道啊!”
苏雅默然,望着丈夫迅速衰老的容颜,有些悲戚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花晴风摸挲着妻子温润如玉的手背,摇头道:“年底大考,最迟明年年中,我的处分就该下来了。除非有一位通着天的大贵人从天而降,或能够保我过关。可是,若真这样一位大贵人,凭什么来提携我这个不得志的小小七品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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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里面,叶小天背着个大包袱,水舞挎着个小包袱,就连乐遥都似模似样地拿东西,小熊猫福娃头上扣着一顶竹笠,肩上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放着它的口粮----十几根竹笋。
户科吏典李云聪拦在前面,冷冷地看着叶小天:“路引交出来,你暂时不能离开本县,要路引干什么?”
叶小天道:“可是……我要是住店需要验看……”
李云聪道:“本县有的是地方不验路引就可以入住,只要你有钱。交出路引,万一你拿了路引逃走怎么办?”
叶小天无奈地交出路引,道:“水舞,咱们走。”
李云聪伸手又一拦,道:“且慢!所有财物统统放下!”
叶小天惊道:“这是为何?本县差官还兼职强盗不成?”
李云聪道:“你有了钱不是一样可以逃走?再者说,此案尚未明朗,谁知道你的钱来路正不正,你的钱暂时由县衙保管,待真相大白后自会还你。”
李云聪一摆手,马上就有两个差役扑上来,夺走了叶小天和薛水舞手中的包袱,马上又有一个差役上前搜叶小天的身,而水舞和乐谣也有驿丞的夫人代劳,上前搜了一番,真个把他们搜了个一干二净。
福娃儿傻傻地站在一边,居然……居然就有那无良的衙差拨拉了一下它背的筐子,从里边顺走了两根竹笋。
一家四口光洁溜溜地被赶出了驿馆,一夜之间,他们就从官老爷、官太太的待遇,变成一贫如洗的贫民了。
叶小天站在驿馆门口,看看驿馆门口两个抱臂而立,冷眼睨他的驿卒,又看看便装打扮、负责暗中盯梢的李云聪和另一个差官,叹口气,摸摸福娃的“狗头”,感慨地道:“兄弟,我要早知有今天,当初宁肯让你把钱都吃了。”
福娃左右顾盼一下,短尾巴一翘,“当啷”一声,屙出一个大钱的碎片来。
叶小天虽是满心愁苦,还是被这个活宝逗的想笑,忍不住笑骂道:“瞧你那熊样儿!”
福娃抬起头,傻兮兮地看了他一眼。
……
傍晚的时候,一家四口住进了土地庙。
只要有汉人的地方,似乎总少不了这么一位掌管土地的神仙。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汉人百姓重视土地,所以每到一处开疆拓土,总不会忘记给这位掌管土地的神灵建一座庙,但也仅止于为他建庙。
似乎……只要为这位神灵建一座庙,他们就尽到了责任,其后对这位神灵就不闻不问了,他们从骨子里重视土地,却又从骨子里不在乎土地爷,甚至在神话故事中,总是把这位神灵当成调侃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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