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关
李大状笑吟吟地回身道:“张土司,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卧牛岭的贵客啦。”
张孝全受宠若惊,连忙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李大状微笑道:“土司大人,我卧牛岭虽然简陋了些,风景倒也雅致。还请土司大人在此多盘桓几日呀,我家大人还要与你面谈的。”
张孝全被他一口一个“土司大人”喊得眉开眼笑,虽然他接受了卧牛岭的条件,这所谓的土司大人很快就要名存实亡,变成一个只有虚职的同知土官,但这依旧是原本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伟大成就,心中当然只有欢喜而并无失落。
陪同张孝全而来的张家人听李大状一口一个“土司大人”的称呼张孝全,不禁面面相觑,心下骇然。情知其中有异,不过他们能把张孝全捧为带头人,可见他们的身份地位还远不及张孝全,如今又身在卧牛岭的屋檐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大状傲然道:“张雨寒、张绎,挑衅生乱、谋杀土官同仁,罪大恶极!今张孝全大人大义灭亲,愿意出面检举,代表张家向朝廷请罪。我家大人感其赤诚,愿联合铜仁府一众土官,向朝廷保举张孝全大人为张氏家主、继任张氏土司,并荐举张孝全大人为铜仁府同知,共同维护铜仁地方之安定,维护黎庶之平安。”
展家和杨家的人都在听着,这其中的利害他们如何听不出来?雄镇铜仁五百年的张家,至此算是彻底完了。张家还会保有一个世袭的土官职位,但只是虚职,张家将彻底沦为为叶小天摇旗呐喊的小喽罗。
对张家来说。这是一个噩耗,对张孝全个人来说,却是因此成了人生大赢家。张孝全由卧牛山的知客领着,高高兴兴地奔了客房。
张家的那些人固然有很多人对此深为不满。但他们也都清楚,张孝全只是一个被叶小天看中的傀儡而已,真正决定一切的是叶小天,他们有能力同叶小天对抗么?没有,那就只能忍耐。
田家的人。无论是田彬霏、田妙雯还是田雌凤,都不曾忘记过先祖的辉煌,他们有的穷尽一生都在争取恢复这份荣光,有的一有机会,就会萌生这份野望。
但是张家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志气。疾风知劲草,一个家族,并不是每一个后人都能被培养成劲草,可悲的是,张家后辈之中。算得上劲草的只有一个张雨寒,而他已经死了。
……
李大状送走了张孝全,便笑眯眯地转向了那位怯生生的杨家小土司,和蔼的就像一只看到了小鸡崽的老狐狸:“呵呵呵呵……”
李大状未语先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杨土司,请到书房就坐。我家大人目前公务繁忙,授意在下与土司大人谈谈,呵呵呵呵……”
小土司杨蓉被他的笑声吓得退了两步,李秋池刚要继续说话,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声音中压抑着隐隐的怒火:“你们叶大人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忙?”
展凝儿忍无可忍了,自从她站在这儿,就仿佛成了一团空气,大厅里人来人往。好象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展凝儿一团怒火压了又压,终于火山般爆发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叶小天?”展凝儿踏前一步,怒气冲冲。
李大状瞟了她一眼,一脸诧异,好象才看到展家一行人:“原来是展姑娘。我记得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大人忙的很,现在无暇接见客人。”
展二嫂连忙上前,陪笑道:“李先生,这是我们展家的大小姐展凝儿展姑娘,相信先生说与叶大人知道,他就会亲自赶来相迎的。”
李秋池淡淡一笑,道:“呵呵,李某已经禀报过我家大人了,由李某接待处理,正是我家大人的吩咐。”
展二嫂笑容一僵,展凝儿却是脸儿一白。展二嫂一直以为此行有展凝儿将无往而不利,展家尽管和叶小天有仇,但从叶小天以往种种行为来看,他们却无法否认叶小天是个极为重情重义的汉子。
他们相信,只要打出凝儿这张牌,就可以让叶小天无原则地释放展龙,正因有此判断,展大嫂和展二嫂才不惜纡尊降贵,向展凝儿下跪乞求,可是听到李秋池冷酷地回答,本已觉得胜券在握的展二嫂忽然觉得一切正在失控。
展凝儿颤声道:“你说……你说叶小天知道我来了,他却要你接待我?”
李大状微笑颔首:“正是!”
展凝儿气极,她为叶小天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只希望能得到叶小天一句慰藉的话、一个温柔的拥抱,可是没想到……,展凝儿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光,悲愤交加地道:“这个混蛋!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李秋池脸色一沉,厉声道:“姑娘慎言,我卧牛山之主,岂容轻辱!”
随着李秋池一声怒吼,厅旁四名武士立即扶刀踏进一步,展凝儿大怒,挺起胸膛高声道:“要动手么?展凝儿就在这里,你让叶小天滚出来,叫他亲自动手,展凝儿决不皱一皱眉头!”
展二嫂赶紧拦在中间,对李秋池陪笑道:“我家小姑不懂事,先生莫怪,先生莫怪。”她回头向展凝儿急急递了个眼色,再度转向李秋池,谄媚地道:“既然先生做得了主,那和先生谈也是一样的。”
李秋池阴阳怪气地道:“我们卧牛山之事,自然是叶大人一言而决。李某只是大人的师爷,上承下达、出谋画策而已,可做不得主,只是做我们大人的耳朵,先替大人听听罢了。”
展凝儿听得气往上冲,又要冲上前去,早被展二嫂往前一挡,陪笑道:“是是是,那就请先生先与我们谈谈。”
李秋池冷冷地道:“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们等着吧!”
李秋池转身面向杨家土司小女娃儿杨蓉,笑眯眯地道:“杨土司,这边请。”
杨蓉讷讷地看看李秋池,牵起母亲的手,一脸怯怯的表情。杨蓉的舅公小心翼翼地道:“我家土司年岁尚小,有些事只怕不好专断,却不知老朽和她的娘亲可否陪同?”
李秋池扇子一摇,大剌剌地道:“自无不可!”
展凝儿气极,道:“好!你好!叶小天!姓李的,你告诉那个混蛋,我跟他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李秋池讶然道:“貌似我家大人和姑娘你现在也没有什么瓜葛吧?”
展凝儿气得浑身发抖,她满腔悲苦,本以为此来能得到叶小天的体贴呵护,谁料却受此奇耻大辱,再站在这里她简直要无地自容了。展凝儿二话不说,愤然转身离去。
展二嫂想追上去,李秋池冷冷地道:“你们若是今日走了,就不必再来。”只一句话,就硬生生地拴住了展二嫂的双腿。
展二嫂的心凉了,原本倚仗叶小天和展凝儿的关系,她和展大嫂已经商量了一些最有利于展家的谈判条件,而且乐观地估计叶小天一定会答应,可如今再看……
自己真是太幼稚了。叶小天是一方雄主,地盘和权利才是他最热衷的追求,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向展家让步?现在展龙在他手中,他已控制全局,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扩张的好机会吧。
展二嫂失神地站在厅中,连李秋池领着杨蓉土司和她的舅公、母亲离开都不知道。她只清楚,原本的倚仗已不足恃,她现在需要调整自己谈判的底线,但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把展龙救出来,否则……纵然展家没有灭,他们这嫡房也要完了。
展凝儿迈开一双悠长的大腿,怒气冲冲地出了大厅,快步走向院外。展凝儿本想就此回转展家堡,但刚刚出了院子大门,眼泪便忍不住了,她急忙往旁边一折,拐进一片林子,扶住一棵白桦树,放声大哭起来。
多少天的思念,多少天的委屈,没想到今天等来的不是情郎体贴的呵护与宽慰,却是如此无情地羞辱,这一瓢冷水,浇得她的心都凉了。
她知道叶小天与展家已经有化解不开的仇恨,她的大伯、她的二堂兄都算是死在叶小天手上,现在大堂兄又成了叶小天的阶下囚。可是,江湖儿女性情的她,总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固然会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抹上一层阴影,却还不至于到了绝望的境地。
但叶小天的无情,幻灭了她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叶小天的无情,更令她悲痛欲绝。从不以软弱示人,更很少痛哭流涕的展凝儿,此刻真是哭得肝肠寸断。
“啊……凝儿……”
旁边伸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凝儿好强,急忙擦擦眼泪,强忍悲声扭头一看,就见叶小天笑眯眯地站在那儿:“凝儿啊~~~啊!”
叶小天第一声“啊”是称呼凝儿顺口带出的语气词,第二声“啊”却是一声惨叫,凝儿一见是他,气便不打一处来,一脚飞起,便把他踹上了树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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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66章 九九重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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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佝偻在树叉上,无力地**道:“凝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温柔一些啊?”
展凝儿回答他的是一个气势威猛的侧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树干上,那树顿时如遇狂风,猛地摇晃起来。叶小天惨叫一声从树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墩得金星乱冒。
展凝儿柳眉倒竖,揪着叶小天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斥道:“姓叶的,你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我展凝儿算是看错了你,今天不打死你,本姑娘跟你姓儿!”
叶小天喘了两口粗气,苦笑道:“你听我说成不成,其实我……”
“其实你个屁!”展凝儿用力一搡,叶小天又是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我才不要听,你这混蛋最会骗人,我又笨,才不要再被你骗!”
“好大胆!竟敢对我们大人动手,兄弟们,上!”宝翁带人恰好巡视至此,将此一幕完全看在眼中,忠心耿耿的侍卫们顿时勃然大怒,呼啦啦就抢上前来,把展凝儿团团围住,刀枪剑戟毫不留情地向她招呼过去。
展凝儿固然一腔悲愤,又兼武功高明,可身周四下俱都是递来的兵器,一时之间也腾挪不开。
“好大胆!竟敢对我的女人动手,凝儿,我来啦!”
叶小天一见表忠心的时候到了,马上张开双臂向凝儿扑去。他笃定那些侍卫绝不敢向他招呼,果然,一见叶小天扑上前来,那些将兵器狠厉地劈向展凝儿的侍卫们大吃一惊,生恐伤了尊者,立即撤回兵刃。
叶小天一把抱住了展凝儿。心中登时闪过一个念头:“哇!凝儿的手臂好壮、好有力!”
叶小天的第二个感觉是:“哇!凝儿的臀部好结实、好丰满、好有弹性。”
“哇……”
叶小天脑海中连续闪过两个“哇”,紧接着就真的“哇”了一声,被恼羞不已的凝儿一翘屁股撞开了去。那一个浑圆、结实、挺翘的屁股。正顶在叶小天的小腹上,有些窒息的感觉。
宝翁等人一看。原来人家是在“打情骂俏”,虽然他们打情骂俏的方式有异于常人,不过尊者他老人家本来就不是常人嘛,有些殊异于常人的举动再正常不过,当下倒拖枪戟,屁滚尿滚而去。
展凝儿霍然一转身,剑就架在了叶小天的脖子上,凤目含煞。怒视着叶小天。剑锋锐利森寒,叶小天的脖子不自觉便起了一阵战栗,但他一动不动,只是凝视着凝儿,道:“凝儿,你说过,永远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什么时候……”展凝儿怒气冲冲,但只说到一半,便蓦然想起当初在黄大仙岭上向叶小天发誓从此不对他动手动脚的一幕。
她用浸了笑药的吹箭捉弄叶小天……
她眼看着既无背景又无实力,在她面前常常狼狈而逃的叶小天。独自一人勇敢地面对既嚣张又跋扈的霸县之虎齐木,却义无反顾……
她眼看着叶小天在噬人虫扑天盖地而来时,毅然从岩壁上跃下。放弃逃生的机会,把她奋力推上岩壁……
展凝儿心里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叶小天用两根手指把那剑锋小心翼翼地挪开,将凝儿轻轻拥进自己怀里,低声道:“傻丫头,我可能会对你那么绝情吗?那都是做给你嫂子、做给展家人看的,你个笨蛋……”
展凝儿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抽抽答答地问道:“为什么?”
叶小天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很少看你这么哭呢。哭起来还挺好看,这时的你才有些女人味儿啊!”
“少废话!”
展凝儿哪儿学得会小鸟依人。叶大老爷温情脉脉,本以为展凝儿会就势扑进他的怀里。谁料展凝儿一探手就拧住了他的胳膊,疼得叶小天“唉唉”叫着弯下腰去。
展凝儿怒道:“还不快说,你这小贼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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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李秋池笑得后牙槽儿都露出来了:“杨土司,你想好了没有,我们卧牛岭这条件,可是宽容的不能再宽容了呀。”
杨蓉的母亲悲愤地道:“征兵之权,归卧牛岭!用兵之权,也归卧牛岭。便是税赋之权,也要由你卧牛岭派人督管。我杨家只保留司民之权,可你卧牛岭又要我杨家接受朝廷司法辖治,如此一来,等于是民治之权也被拿走,我们杨家还剩下什么了?”
李大状皮笑肉不笑地道:“还剩下富贵、身份、官职、平安,司法之权归于朝廷,也是为了向朝廷有个交待嘛。”
杨蓉的舅公怒道:“是你卧牛岭要向朝廷有个交待!你们夺我之地,掠我之民,侵我之权,不给朝廷点好处,就不怕朝廷问罪吗?”
李大状脸色一冷,道:“老先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如果你们没有诚意,那就请回吧。你这外孙女儿是土司吧?还是我们叶大人扶持起来的土司呢。瞧你们孤儿寡母的,我们大人慈悲为怀,相信也不会再为难你们了,石阡杨家一定能太太平平的。”
杨蓉的舅公和母亲哪里相信李大状所说的秋毫无犯,就算卧牛岭真的不再侵犯杨家,凉月谷果基家呢?水银山下的于家呢?哪怕没有叶小天示意,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吧?
但凡稍有内忧外患,杨蓉还保得住土司之位么?之前还有她舅舅替她撑腰,而且舅舅韦业还颇有才干与心计。当然,这都是因为在韦业背后还有一个田彬霏在指点、帮忙,只不过这个秘密就连他的至亲也不清楚。
而今没了韦业,只有舅公这个黄土埋到了脖子的老家伙以及母亲这样的女流之辈,哪能帮到她什么。年仅八岁的杨蓉小土司休想保得住这个位子。
明明是叶小天把杨家害到了这个地步,如今竟要倚仗叶小天才能维持杨家的地位,怎不叫人一拘同情之泪。
杨蓉的母亲满面凄苦地道:“李先生。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还请大发慈悲啊。”
李大状的笑容愈发地冷了:“呵呵呵,我给你指的阳关道你不走。还要我如何大发慈悲呢?这一纸文书,就是保障你满门富贵与安全的保障。你们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杨蓉看看娘亲,又看看舅公,这两人也全然没了主意,唯有一脸愁苦。李大状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一纸合约,笑吟吟地递到了杨蓉的面前:“杨土司,你只需按个手印,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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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把他的打算对展凝儿仔细说了一遍,道:“你明白了吧?我要娶你。如果是以背叛你的家族为代价,你一定很不开心,将来想回个娘家都谈不上。我要他们对你我的结合乐见其成,甚而举双手拥戴。”
展凝儿乜着他道:“你是说,要彻底消除我们展家对你的敌意?不要异想天开了,这怎么可能,我大伯……还有二堂兄……”
叶小天打断他的话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觉得我对你展家的恩情超过仇怨,就不会迁怒你,也不会怨恨我!”
展凝儿道:“你对我展家能有什么恩情?”
叶小天道:“如果我有机会救你展家于危亡之中。这份恩情比不比得过你大伯和你堂兄之死?当然,前提是展龙不能再做展氏家主,这也是我坚持不肯放他回去的原因。”
“我展家怎么会有危亡之险?”
展凝儿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瞪起了眼睛:“叶小天,你又想对我展家做什么?我告诉你,不管如何,我总是展家人,我们展家已经这么惨了,我不会容忍你继续欺负我们展家!”
叶小天急忙揽住她的肩膀,道:“怎么会呢,我向你保证,只是羁押你堂兄一段时间。绝不害他性命。我也绝不会趁人之危,再向你展家动什么手脚?”
展凝儿瞪着他:“那我展家存亡之危又从何而来?”
叶小天伸出一根食指。向天边落日处一指:“从西而来!”
……
公鹅岭,肥鹅岭。是石阡府两座别具特色的山岭,这两座山岭巧合的是都以鹅为名,更巧合的是,两处山岭上都矗立着一座土司府。
公鹅岭是石阡府长官司副长官童家的土司老宅,肥鹅岭是石阡府长官司长官曹家的土司老宅。
此刻,正有一路兵马从公鹅岭方向朝肥鹅岭方向急急而行。几百年来,土司们之间常有纠纷,但通常都是小打小闹,土司的权力架构以及高高在上的朝廷的存在,注定了他们之间不会发生大的斗争。
但此刻沿途所经村寨的百姓所见到的,却是一支规模前所未见的庞大军队:足足四千战兵,浩浩荡荡,不绝于途。俱都是些年轻剽悍的勇士,杀气盈野。
石阡童家,西有播州蛟龙,东有曹家恶虎,于狭锋中求生存,迄今屹立不倒,位居石阡第二土司,其真正实力其实还在曹家之上,只是因为有播州杨氏牵制,所以不得发挥。
但现在不同了,按照田家的授意,童家已经“投靠”了杨应龙,没有了后顾之忧。曹家又连逢大难,内部争权,成了一盘散沙。童家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更何况,播州三夫人和田家大小姐又分别下了命令给他,让他出兵攻打曹展两家,天予不取,必遭天谴啊!所以,童氏土司童云亲自领兵,直取肥鹅岭。
肥鹅岭只是他的第一站,接下来他还要挟大胜之锐,趁展家群龙无首,直取展家堡。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童老爷子当然早已想好了理由。
这一战,被童云童老爷子定名为:“重阳踏秋之战!”这一战,他要像九九重阳出游赏秋一样,登肥鹅岭远眺,在展家堡遍插茱萸,饮菊花酒,趁兴而归。
这一天,是九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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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67章 心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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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至一个家族、大至一个王朝,先辈们总希望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富饶、强大、永远没有内忧外患的基业。但,任何一份强大、富饶、安定,没有内外危胁的存在,总不免渐渐衰落。
尽管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家族中不乏有识之士,尽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尽人皆知的道理。但是没有身临其境,谁能于安逸之中始终保持警惕心并付诸行动?偶尔一出的有识之士又如何可能唤醒众多沉溺安乐中的人?
对于曹家来说就是这样,在石阡,曹家一家独大,自然也就少了忧患意识,如果不是曹瑞希野心勃勃,想进一步扩张领地,曹家连现在的战斗力也无法保持。
mnbsp;反之,童家西有播州杨氏虎视眈眈,东有曹瑞希不怀好意,又始终受到矢志重新崛起的田氏控制,所以还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
其实这种情形普遍发生在八大金刚级别的土司人家,他们向上已经没有发展空间,对下又一直保持着威权,承受的压力最小,所以内部的腐朽堕落渐渐腐蚀了他们的力量。
这时候,如果有下位者向他们悍然发起挑战,就会讶然发现:原来曾经无比辉煌的八大金刚如今也不过如此!他们只剩下了猛虎的威风,而失去了猛虎的尖牙和利齿。
反倒是四大天王,由于朝廷一直想削弱他们的力量,进而施行改土归流,使他们时时感受到压力;内部又出了杨应龙这个野心家,仿佛沙丁鱼群里混的一条鲶鱼,搅得他们不得不肃政整军、严阵以待,所以还能保持相当的实力。
如今,童家失去了播州杨氏的制肘,便一举展现出了超过曹家的实力。而曹家即便是曹瑞希坐镇的时候,力量也要略逊于童家。何况曹家目前连逢大难,内部争权,已然是一盘散沙。
此消彼长之下,曹家更加不是对手,童家发兵攻打肥鹅岭又是出其不意,所以童云率兵攻占肥鹅岭,居然仅仅用了一天,这头肥鹅就彻底落到了童家手里。
当然,仅仅占领一座肥鹅岭并不意味着彻底消灭了曹氏势力,但肥鹅岭是曹氏土司统驭土民的象征。肥鹅岭失陷,意味着曹家势力的彻底衰落。
曹瑞希任土司以来,巧取豪夺,陷害头人、甚至连同属曹氏家族的势力,只要一有机会也会兼并、吞没,他在位时被侵害者面对他的狠辣手段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死后畏惧于曹家的势力,这些受害的土官权贵依旧不敢有所表现,而只能把仇恨和愤怒深埋心中。如今却不然了。
曹氏的败落。并没有得到治下土官、权贵、土民的支援和帮助,倒是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对于童家的入侵敲锣打鼓表示欢迎的人中居然包括大量曹家下属的大头人、小头人、远房亲戚。如此种种,注定了曹家再无可能翻盘。曹家的彻底陷落已是不争的事实。
童云在出兵之前就已很清楚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于东邻这个强敌,童家可是从来没有忽略,一直密切关注着。了解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百年磨剑,一朝爆发,赢得干净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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