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你叔(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Miang
“哦……原来母亲是有余力管事的。”静漪意味深长道,“那锦瑞阁的掌柜,连着三四次送错布匹,将次等的东西拿来搪塞我。我原本以为是母亲事务繁忙,有所疏漏。听父亲这么一说,莫非是母亲特意为之?”
韩氏面色顿时有些尴尬。
锦瑞阁的布料之事,她是知情的。正是在她的授意之下,马掌柜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最好的布料送给秋嬛,而将次等的送给静漪。只是静漪明明从不在意此事,怎么今日忽然追究起来了?
“静漪啊,这事儿,倒是我疏忽了……”韩氏讪讪道,“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韩氏虽道了歉,可一旁的阮老爷却略略有些起疑。
这些铺子他是知道的,乃是他元妻舒氏留给长女的东西。舒氏性情温婉,她留下的东西,基本就是阮家的东西。可韩氏不同,有一个偌大的娘家要扶持。
马掌柜将次等的东西送给阮家的大小姐,那最上等的东西,又去了哪儿?莫非,是去了韩氏的娘家?
想到此处,阮老爷便目光一转,道:“罢了,静漪说的也有道理。夫人你主掌中馈,繁忙得紧。一些小事,就放手让静漪去做吧。”
“可是……”韩氏有心辩解。
“没什么可是,就这样罢。”
韩氏讨了个没趣,面色讪讪。她请阮老爷来,原本是想压制阮静漪,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被压制在五行山下。但她理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敢多说。
真是奇了怪了!从前的静漪对她信赖无比,任由她搓扁捏圆,怎么如今忽然长了刺?早知如此,她绝不将阮老爷拉过来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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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亲面前离开后,阮静漪独自回了桃苑。她将明珠收了起来,在妆镜前坐下。
屋外春光正好,莺雀啼鸣,和煦的光彩落在铜镜上,映照出波似的亮痕。她冲着镜中一瞧,便瞧见了一张年轻艳丽、无忧无虑的面庞,眼角泪痣尚在,也无那道剜去泪痣的可怕疤痕。
前世,她不想成为妹妹秋嬛在夫君眼中的替代品,便狠心挖掉了这颗痣,结果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后来段准托人了送了膏药来,还在信中问她“何必”。
她觉得这信逾越,便在灯前烧了,也不曾用过膏药。现在想来,她也想如段准一般质问当年的自己:何必?
秋嬛有泪痣,她阮静漪就不能有了吗?她们二人,春秋分明,水月有别,纵使有一二相似,也全然是不同的人。只要她心底这样认定了,有一颗泪痣相似,又有何妨?狠心剜去泪痣,不过是给自己平添困扰罢了。
今生,她绝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入了夜,外出打听消息的芝兰终于回来了。她行色匆匆地进了桃苑,将房门都关好了,这才一副偷摸的样子,和阮静漪道:“大小姐,您叫我去打听的男子,有些眉目了。”
“是谁?”虽然心知肚明那人是段准,静漪还是这样问。
“到底姓甚名谁,这奴婢没有打听到。奴婢只是听说,他是京中来的人,宜阳侯手下的,替指挥使办事。”芝兰说。
“京中的人,来丹陵做什么?”静漪不解。
芝兰有些踌躇,小声道:“听说是……甄选美人,送入宫中。”
闻言,阮静漪愣住了。
烛火噼啪而跃,她的面庞落在晕黄的灯光中,一阵明灭不定。
小侯爷段准自小伴圣长大,与今上乃是儿时玩伴。他亲自挑选美貌女子,送入宫中为妃,既可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又能讨好今上。运气好些,由他扶植的宠妃诞下了皇嗣,那日后更是不可估量。
仔细一想,确实极有可能。
静漪的目光微微闪烁,顷刻间,她便觉得收在柜中的那匣明珠变得碍眼了起来。
怀着猜疑之心,静漪吹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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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过午,静漪被老夫人请到了宝寿堂。
宝寿堂内照旧是一片檀香萦绕,老夫人面向佛龛,仔细地拨弄念珠。见孙女进来了,便叫芳嬷嬷掌座。
“静漪,你准备准备,过个三四日,你同祖母一道上京城去。”阮老夫人道。
闻言,静漪略有狐疑:“祖母怎么突然要出远门呢?”
“丹陵同京城也不远,算什么远门?”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副静漪太过大惊小怪的样子,“孟老太太与我也许久未见了,去她家里坐坐,吃杯茶。我年纪大了,不想一个人去,便叫个孙女陪同。”
老夫人的话说的光明正大,但静漪心底却已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吃茶做客是假,相看夫婿才是真。
祖母还是没有放弃将她嫁入孟家的念头,想要亲自带她上孟家去,两家互相瞧瞧,未来的孙女婿、孙媳妇是个什么样子。
阮静漪的笑容微凝,心底一时有些难办。
要是拒绝,难免惹祖母不快,她可不想做下这等不孝之事。可要是答应了,那却也麻烦,因为她一点都不想嫁入孟家。
她可没忘记,那位祖母口中“为人文雅”、“前途无量”的孟家公子,到底是一副什么德性——前世,孟家公子孟桦一边同静漪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又与有心高嫁的秋嬛折腾到了一块儿。没多少时间,竟然让秋嬛得了孩子。
未婚有孕,实乃惊世骇俗,阮孟二家都觉得不像话,只好匆匆忙忙给二人定了亲。彼时,静漪正潜心恋慕段齐彦,得知孟桦迎娶秋嬛,心底还松了一口气。
可谁料到,那孟桦娶了秋嬛也就罢了,竟贪心不足,还想将静漪也娶了。用孟桦的话说,那便是“秋嬛有才气,又红袖解语,可她的容貌却不如静漪。若我娶了静漪,那就是既有了美人,又有了才女,岂不两全”?
总之,不仅将秋嬛气坏了,也将阮家人给气坏了。
秋嬛过门后,还怀着身子的时候,这位孟公子便流连勾栏瓦舍,彻夜不归。这边为青楼名妓一掷千金,那头又扎进了梨园伶坊的屋子,风流之名遍京城。
也许是这样的酒色生活掏空了他的身子,没几年,孟公子便堕马而死,秋嬛则被打发回了娘家。后来,便是段齐彦不忍见秋嬛在娘家受人指点,迎她回清远伯府的戏码。
想起这人来,静漪便厌烦得要命。
“静漪,孟家乃名门,万万不可失了礼节。你生辰时祖母送你的那套头面首饰,你可得全带上了。”宝寿堂里,阮老夫人这般叮嘱着。
听祖母这样说,静漪知道此事极得祖母看中,不是轻易能回绝的,便应了声:“是。”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断了祖母的念头不可。
静漪出了宝寿堂后,向着桃苑走去。沿着竹径行了片刻,便被奴仆喊住了:“大小姐,外头有人给您送了口信来。”
“什么?”
“是您手下的铺子里来的信。锦瑞阁的马掌柜说,有位客人,想找您谈一谈明珠的生意,叫您务必亲自过去。”
第12章 . 别苑重见段准
马掌柜说,有位客人想和她谈一谈“明珠的生意”。
这话外人听着不明白,阮静漪却是明白的——找上门来的,除了段准,别无他人。
芝兰有些不安地望向自家主子,问:“大小姐,您要去吗?奴婢觉得这生意交由马掌柜谈,也没什么差别……”
静漪想起匣中的明珠,定了定神,说:“去,当然要去。难得父亲应允我外出管生意,岂能白白浪费了?”
见小姐这样说,芝兰只好应下:“奴婢去为小姐取披风。”
“嗯。”静漪点头,又吩咐道,“还有,我在妆镜边的抽屉里放了一只匣子,外头包了红绒布,你也一道取来。”
闻言,芝兰微有困惑。若她没记错的话,那匣中装的是一对明珠,乃是先前锦瑞阁外遇到的怪人塞进小姐手中的。今天去谈生意,怎么还要带上这对明珠?总不至于,小姐这就想将明珠拿去换钱吧?
芝兰心底不解,人却很老实地去拿了东西来。没一会儿,静漪便披上披风,跨出了阮府的侧门。
一到门前,便有一辆马车徐徐停下。但是这马车看起来颇为陌生,并不属于阮府。牵着缰绳的车夫跳下来,冲她行礼笑道:“阮大小姐,我是锦瑞阁马掌柜派来接您的。咱们主子说了,只要与您说一声‘去做明珠生意’,您就会明白了。”
静漪点头。
她岂能不明白呢?这就是段准派来的马车。而先前段准塞进她手里的那对明珠,便是他用来辨别身份的物件。
用这么稀世罕见的明珠来做信物,也真亏段准舍得。
阮静漪这样在心底嘀咕着,携着芝兰一起上了马车。主仆二人,在车壁边一一坐下了。没一会儿,车夫便说了声“坐稳了”,徐徐抽动了马鞭。
芝兰怕静漪疲累,坐在边上替她锤了锤小腿。一边锤,一边忧虑道:“大小姐,这生意来的突然,咱们会不会吃亏?您从前少沾这些,万一那马掌柜耍了心眼……”
芝兰竟是当真在盘算做生意的事情。
静漪听了,心底有一丝不合时宜的好笑。芝兰这小丫头要是知道等着她们主仆的,根本不是什么锦瑞阁的客人,而是大名鼎鼎的小侯爷段准,恐怕要吓得直跳起来。
没一会儿,静漪转念一想:段准之所以来找她,应当与芝兰说的“为今上甄选美人”的事脱不开干系。
虽说前世的段准对自己尚算关切,但那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今生,她甚至都不打算嫁给段齐彦,与段准更是连单独的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她可不觉得段准会特地为了这样的自己来丹陵。
马车驶过丹陵的街道,拐了几个弯,芝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说:“小姐,这,这马车好像不是去锦瑞阁的……”
静漪点头,说:“确实不是。我们是要去那位‘谈生意的客人’府上。”说着,她攥紧了手中的锦盒。她对甄选美人,入宫伴圣没有一点兴趣。她只是想把这两颗价值连城的明珠还给段准。
芝兰起初有些慌张,但见静漪不忙不乱的样子,她也稍稍安下了心,慎重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没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地方。芝兰微呼一口气,紧张地去打帘子:“大小姐,咱们好像到客人府上了。”
阮静漪搭着芝兰的手探出马车,仰头一看,便瞧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府门。褪了色的朱红门上,铜金把手斑驳沧桑,其上一道匾额,写着“尔乐庄”。那字墨迹劲力,极为大气。静漪只看了一眼,回忆便翻涌而上。
这里,正是前世的她长久养病的丹陵别苑。也正是在此处,她投井而亡,结束了前生的一场大梦。
没想到,她这么快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充斥着萧瑟荒芜的地方。
要说重新看到这道大门时她的内心毫无感触,那是假的——她几乎是立时想起了药的苦涩,丫鬟的哭声,庭院结了霜的枯草,还有冷冰冰的井水。当下,她的肩头便有了一阵颤栗与寒冷。
但很快,她就平复下了心情。
那些关于丹陵别苑的回忆,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今生的她尚未嫁给段齐彦,她也未必会重蹈覆辙,在这个地方投井而亡。
静漪微呼了一口气,道:“芝兰,咱们进去吧。这地方是清远伯府名下的庄子,想必那位贵客与段家也脱不开干系。”
门吱呀开启,阮静漪步入了别苑之中。在走上青石小径的时候,她就已想清楚了:段准请她来这儿,不过是个巧合。
段准来丹陵,肯定要住段家名下的宅子。这丹陵别苑虽然旧是旧了点,但足够掩人耳目,位置也便利,恰好符合他偷偷摸摸来丹陵的行为。
“阮大小姐,这边请。”一位仆侍从花廊上迎过来,恭敬地请她向内走。一会儿,便到了园子里。
只见假山丛后的八角亭中,立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侧着,正伸手拨弄一枝垂入亭中的辛夷花。那辛夷花姿娇艳,一团贞洁的白,犹如姑射神女似。落在他宽大掌心里,愈显得可怜可爱。
花光映上他腰间的金束带,似起粼粼之光,令他少了些执掌生杀的迫人气势,反倒给了旁人一种能走近他的错觉来。
嫁给你叔(重生) 第10节
静漪望了他一眼,垂下目光,安然行礼:“静漪见过小侯爷。”
正在拨弄辛夷花枝的男子身形微顿,回过首来:“你竟记得我是谁?”
阮静漪依旧垂着头,不答反问:“亲手拿马球砸过的人,当然是忘不掉的。更何况,砸的还是小侯爷这般高不可攀的人,自然是难以忘怀。”
“哦?”段准说,“你说的是当年马球场上的那件事。那你觉得——当年的我,砸起来,手感如何?”
“……”静漪有些无语。
段准砸起来的手感如何?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她想了想,说:“是绝不敢再砸第二回 的手感。”
段准似乎是笑了。静漪低着头,瞧不分明,只能依稀看到他下颔处的轮廓微扬。旋即,段准折下了那枝头寂寞开放的辛夷花,朝她走来:“你来的正好,我觉得这花衬你,应当别在你鬓边。”
说罢了,他就毫不见外地将这枝辛夷花插到了阮静漪的耳旁。
阮静漪有些诧异。她伸手摸了摸,耳侧有柔软的花瓣,忙道:“谢小侯爷赏赐。”
“进来坐吧,茶刚冲好。”段准指了指八角亭,“我有事想和阮大小姐商量,希望不曾唐突了。”
阮静漪的心微微一悬,袖中的手攥紧了那方包有匣子的红绒布。她点点头,随着段准一道步入亭中,在侧边坐下了。
抬头时,她瞥见了段准的容貌。与她记忆中没多少差别,照旧是如锵金鸣玉似的俊朗眉目。比起段齐彦,他生的更英武,轮廓也更锐利些。
段准的母亲年轻时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他的相貌自也不会差。京城心仪段准的美人不知有多少,听闻就连身份高贵的丰亭郡主都对他芳心暗许。但段准生□□玩,至今都没有成家娶妻的打算。
“阮大小姐,我忽然请你来这别院相谈,想必你心有不安。”段准闲闲倚向亭外,伸手够向外头的辛夷花,“我原本以为你不敢来的,或者会请父母出面。没想到你倒是胆子大,竟孤身一个人来了。”
静漪说:“小侯爷之邀,岂有回绝之理?”
段准道:“话虽如此,你要是当真不想来见我,那我也做不了什么。”
闻言,静漪面上温和一笑,心底却嘀咕起来:做不了什么?怎么可能!他权势滔天,据说还很记仇,要是触怒了段准,阮家老巢都得被这人给掀了。她年轻气盛,将段准得罪了一回就够了,哪里敢再得罪第二回 !
此时,段准将目光掠过她面颊,那视线颇有深意,像是他已猜到了静漪心中所想。静漪有点心虚,连忙将头又低下去了。
“我就直说了吧。”段准轻笑起来,“我正在寻觅一个女子。她须得才貌双全,还得脑袋聪明些。若是这些都没有,那她必须是一个有些意思,足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只要找到了,我便可酬她一生荣华。富贵权势自不必说,此后余生,皆无忧无虑,不沾烦恼。”
静漪听罢了,心下了然:段准这是在帮圣上探访美人,充盈后宫吧?美人才女,圣上看腻了,想要来点新鲜有意思的。是这样吧?
第13章 . 计谋小侯爷所欲之事,静漪已明白得差……
段准一定是想给圣上充盈后宫,纳娶妃嫔。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环肥燕瘦的绝色美女,圣上看腻歪了,段准就想起自己这个胆敢拿马球砸他的“有意思的女子”来,想要将自己送给圣上。
一旦捋清了这些事,阮静漪的表情便立刻板了起来。
她摘下了耳旁的那枝辛夷,将其放在桌上,道:“小侯爷要做的事,静漪已知悉了七八。不过,静漪并不愿从命。”
段准倚在东栏边,人闲闲散散的,眉心却轻皱起:“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静漪点头:“若非叫人提前打探过,我怎敢亲自前来?自然是心中有数,这才赴约。”
段准的眼底掠过些微的狐疑之色。他半敛起眸子,问:“你当真知道我想做什么?”
“知道。”静漪目光垂落,“小侯爷是想将我送入宫伴圣,以此巩固地位吧?”
“……”
她的话音落后,八角亭中便久久无声,一片寂静。唯有一旁的池塘里,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珠轻响。
这寂静实在太过古怪,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原本心有成竹的阮静漪忽而有了那么一丝忧虑,迟疑地抬起头来看段准——
但见段准面色古怪,英俊的脸孔扭成了奇奇怪怪的模样,仿佛在憋笑,又仿佛是在恼火。他大抵也觉得自己这幅模样不好看,便信手举起茶杯假作呷茶,遮掩自己的神情。
见他如此,阮静漪的眉结起来,她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段准如牛喝水般,将一整杯君山银针咕咚咕咚地饮尽了,这才张嘴说话,“谁告诉你这些的?净是骗你!宫中美人已足够多了,圣上哪里还应付得来更多的!”
说罢了,便哈哈笑起来,人直往后倒去。这幅形态恣肆的模样,不见五陵公子的君子之风,反倒有些武人的率性无拘。
他笑成这样,静漪知悉自己猜错,眉恼火地折了起来。她的脖子根有些红了,人却板着脸,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不卑不亢道:“原是我猜错了。……人非猼訑,仅有一耳。听错了,也是常有的。”
“这不怪你。”段准终于笑够了,神色渐渐恢复平静,“其实,我所为之事,与你猜的也相差无几。”
静漪问:“小侯爷找我,到底所为和事?”
段准用手抚着茶杯壁,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片刻后,才语气淡然地说:“阮大小姐聪慧,想必对京城宜阳侯段氏之名也不陌生。”
“那是自然。”阮静漪答,“段家颇得圣宠,天下谁人不知?更何况,您又是清远伯府段小公子的叔叔,我时常听他提起小侯爷。”
提到段齐彦,段准的眸光似乎略略闪烁了一下,但那也不过是片刻。下一时,他的神情便如先前一般无二了。
“段家树大招风,难免引来觊觎。景王野心勃勃,欲将其女丰亭郡主下嫁于我,以得段氏一臂之力。”
闻言,静漪的心思稍有飘忽。丰亭郡主么?这名字她也是熟悉的。
前世,她活着的最后那段时日里,圣上欲给丰亭郡主和段准牵线。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原本最为匹配不过;可丰亭郡主不知听信谁人的碎嘴,误以为段准与身为侄媳的阮静漪暗通曲款。她心下耻辱,便欲拒婚。
阮静漪从妹妹阮秋嬛口中得知此事,便觉得是自己的存在碍着了段准仕途高升的脚步。一时冲动,再加上万念俱灰,她最终在丹陵别苑投井而亡。
投井死去后,静漪以鬼魂之身在世间飘荡了许久。也正是在成为亡魂之后,她才知道丰亭郡主其实根本不知悉自己的存在,也不介意段准是否有过恋慕之人——郡主一心一意地仰慕着段准,什么都不在乎。
所谓“郡主因静漪的存在怒而拒婚”的传闻,不过是秋嬛编造的谎言,其目的便是让静漪不再活着碍眼,方便秋嬛成为清远伯府的女主人。
而丰亭郡主最终也没能嫁给心上人。直至静漪重生之前,时年三十四岁的段准仍旧没有娶妻。他四处征战,几乎不在京中。丰亭郡主苦等无讯,女儿家的年纪又经不起折腾,她只好含泪另嫁他人。
思及往事,静漪难免有些恍惚。好一阵子,她才迫着自己回转神思,对段准道:“丰亭郡主身份贵重,又美名冠京。小侯爷娶了她,也算是合宜。”
段准的面色微微暗了些,像是蒙了一层云翳。
“我若娶郡主,无异于与其父景王结盟。如此一来,你要圣上如何看我?”
一句话,就将静漪镇住了。她原本只想着郡主美貌高贵,又一心恋慕段准,娶做老婆也没什么不好;听段准这么一说,才知悉背后还有这许许多多的朝堂暗流。
“这么一说,小侯爷倒确实是不该娶那位郡主……是静漪言辞疏忽了。”她及时地低了头。
“这便是问题所在。”段准身子微倾,凑近了她,“我不愿娶郡主,但其父景王可不这么想。他四处找人放话,说我段准之所以至今不娶,不过是等着建功立业后再去景王府上堂堂正正地提亲。”
“啊?”静漪微惊,“倒也可以理解……”
说罢了,等她再看向段准时,忽觉得眼前人的威严气势都褪去了,就像是从九阕边沿走了下来,变得触手可及了——只在丹陵传闻中才能听见的小侯爷段准,竟也有这样凡夫俗子的市井烦恼,实在是……意想不到。
那头的段准人歪斜地靠下去,手指轻慢敲着石桌:“我想好了,我找个京城之外的生面孔来,充作我心仪的未婚妻。景王脸再厚,也不好四处放谣,说我非他女儿不娶了吧?”
静漪默然。
虽然脸色平静,但她已经在心底嘀咕上了:这算什么事儿?
片刻后,她重理旗鼓,端正起面色来,对段准道:“小侯爷所欲之事,静漪已明白得差不多了。事关宜阳侯段氏一族,确实极为重大。”
段准的眼底流露出了些微的满意之色。
“但是……”静漪目光一转,认真地说,“此事太过重大,静漪力微,人又蠢笨,还请小侯爷另寻他贤。”
这一句话抛得又突然、又利索,让段准立时便僵住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眉宇间有了一丝阴沉的意味:“你不肯应?”
他权势在手,一定甚少听到“不”字。而今,这个不字,却是从无权无势的阮静漪口中说出来的,势必愈发让他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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