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金元祯瞥了徐三一眼,虽知她这是为了报自己的救命之恩,但这心里头,仍是止不住地愉悦起来。
他唇角微勾,回过头来,眸色阴冷,剑指那小厮额顶,沉声笑道:“谁人指使你的?你若老实交代,本王便饶你不死。”
那小厮痛得五官扭曲,却仍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金元祯弯下腰来,欲要再问,却见那小子眼一瞪,头一歪,唇边鲜血溢出,竟是咬舌自尽,呛血而亡了。
金元祯轻笑出声,拍了拍那小子的脸,随即回身说道:“家事而已。走罢咱们,下密道。”
帘外哭喊四起,刀剑相击之声,声声入耳,令人心惊不止。徐三稍稍一思,便知这一回,屋外头的可不是土匪了,而是不知哪方势力,趁乱来杀金元祯。
好一个八方风雨的夜,屠城的、寻仇的、刺杀的,竟全都赶到了一块儿来!
徐三缓缓抬眼,看向面前之人。帘外鬼抓狼嚎,阿鼻叫唤,这男人仿佛全都不曾听见。他面带轻笑,一片淡然,只又催促她道:“怎么?你杀上瘾了,不想下去?”
徐三沉声应道:“你救了我,也救了我一家。这一回,你先下去,我替你断后,以防不测。”
金元祯闻言,挑眉一笑,不再多言,教了她如何关闭密道,转身便下了石阶。哪知他才下了三两阶,便见一个女婢浑身是血,只靠双臂,分外吃力地爬入了屋子里来,在这光洁致的地砖上,划蹭出了道道血痕。
这婢子长得面目黢黑,头发亦有些发卷,金元祯一瞥,便想了起来。这婢女,他有印象,往常是跟在姜娣身边伺候的,无名无姓,人都称其为“昆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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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她长得与昆仑奴一般黑丑。
她受了伤,那便要用药,便要花银子治。可是这样一个丑婢,值当花银子治吗?若是金元祯现下站在屋里,他定然要一脚踩死这丑奴,只是如今立在屋内的人,乃是徐三娘。有她在侧,金元祯也不好多说,只往地道深处走去。他清楚得很,依着徐三的性子,她肯定会将这丑奴救下的。
果不其然,待到金元祯下了密道,稍等片刻,便见阴影之中,徐三缓缓走了过来。她左肩受了伤,上半衣衫满是鲜血,步伐亦是十分沉重,然而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背着那黑丑女奴,待到有人接应,方才放开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度娘百科:昆仑在我国古代指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一带,昆仑奴主要指从那里来的仆役,其中大多数是东南亚一带的土著人,虽然皮肤较中国人黑,但仍然是黄种人。
第103章重来人世了前缘(三)
重来人世了前缘(三)
金元祯这地底暗道,往深处走上百余步,瞧着好似再无出路,其实却是暗藏机关。机关一开,又是五六间暗室,桌椅俱全,一尘不染。徐三捂着伤处,抬眼一扫,心知这宅子建起来的时候,金元祯便已做了两手准备,真可谓是心思缜密,常备不懈。
徐阿母及唐小郎早占了其中一间屋子,见着徐三过来,先是一喜,又见她衣衫染血,接着便是一惊。幸而有金元祯唤了大夫过来,给徐三把脉开药,那大夫说不过是皮肉之伤,未曾累及筋骨,徐阿母噙着泪眼,这才算是安下心来。
可等到有人将上过药的贞哥儿扶过来后,徐母一瞧他的伤处,遽然间面色铁青,噤然不语。唐小郎亦是心上一沉,赶忙扶了贞哥儿去榻上歇憩。
待到贞哥儿起了轻微鼾声,这三人对视一眼,往外间走了几步。徐阿母眼眶微红,借着烛火,紧紧盯着徐三的眼睛,声音中是说不出的疲惫:
“老三,凡事有一,就不可有二。先前贞哥儿跟我一块儿被土匪掠走,因你来得及时,只被那妇人占去了些嘴上便宜。但因着这个,便只能将他嫁给郑七了。如今贞哥儿腕子上被女子咬去一块肉,这疮疤是去不掉的,以后只要郑七瞧见,她就会想起这档子事儿来,心里哪能好受的了?”
徐三想了想,勉强一笑,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道:“折腾了一夜,阿母还是赶紧歇下罢。待我上过伤药,贞哥儿那边,有我教他说话。”
徐阿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里。唐小郎瘪着小嘴儿,很是心疼地瞧着徐三,轻声唤道:“娘子,你伤在肩上,自个儿也瞧不清楚,还是让奴来给你擦抹伤药罢。”
徐三对他笑了一下,转而坐到灯下。她爽快得很,解了外衫,拉下衣裳,这便将血肉模糊的伤处露出。她只当这伤处鲜血汨汨,瞧着恶心,哪知唐小郎看在眼中,见她钗横鬓乱,香肩微露,心上难生出了些许悸动来。
烛冷光微,唐小郎伸出纤细手指,沾了沾伤药,动作轻慢,给徐三涂起了药来。徐三也没料到那药猛一抹上来,竟激起了一阵针扎似的痛,惊得她肩膀狠狠一抖,衣裳往下滑了几分,微微露出了纱质抹胸的边缘。
她强忍痛意,死咬牙关,也不曾在意这事。唐小郎瞥了两眼那白皙肌肤,鼓胀胸脯,喉结微动,心猿意马,赶忙强压心思,给徐三涂罢伤药,又亲手替她拉起衣裳来。
徐三活动了下肩部,抬手系好衣带,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看,却见金元祯负手立于门口,半点儿声响也无,也不知是瞧了多久。
她眉心一皱,心上有些不适,但一想这十四王又是救了她和贞哥儿,又在如此危急之时,腾了间屋子给徐家几口,便不在此处与他深究,只抬起头,缓声笑道:“十四王可有甚么吩咐?”
金元祯勾唇一笑,沉声说道:“没甚么大事。只是本王的妾室姜娣,三娘先前也是见过的,她方才临盆,诞下一子,按着我大金的规矩,我来给三娘一家,送些莲子糕吃。”
便好似在这大宋国内,平头百姓若是生下女儿,便要给邻人亲友送些姑娘果。在这金国,生了儿子,便要送莲子糕。不同的制度风俗,全都展现在了食物上。
再次听得姜娣二字,徐三心上还是会有些波动。她面上带笑,将那莲子糕接了过来,又与金元祯寒暄几句,正欲将他送走之时,忽地想起了甚么,抬起眼来,凝声说道:“先前我救下的那婢女,还请十四王帮忙照拂。”
金国重男轻女,那婢子生得肤黑,身材也并不纤细,且又是无名无姓的奴籍,徐三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金元祯挑眉笑道:“三娘放心,我派人瞧过了,她的伤在腿上,伤势不重。待她能下地走了,我叫她来见三娘。”
徐三点了点头,咬了口莲子糕,对他轻轻一笑。金元祯看在眼中,眸色微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想要替她拂去唇边碎渣。
徐三心上一沉,不动声色地避了开来,随即轻笑道:“十四王,蒲察在上京可还安好?”
蒲察这名字,听得金元祯回过神来。他回手,含笑敷衍两句,这便转身而去,回了姜娣房间。徐三凝望着他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不由起了疑心。
隔日一早,待到贞哥儿醒来,抬眼便见徐三娘坐在炕边,柔声对他笑道:“玉藻还没来的时候,都是守贞给我梳的头,搽的粉。眼下也没有外人,贞哥儿不妨试一回三姐的手艺。”
贞哥儿一慌,忙声道:“三姐不可,这不合规矩。哪有姐姐伺候弟弟的道理?”
徐三手上轻轻使劲,便将他按了个动弹不能。她持起篦子,替徐守贞梳着长发,缓声说道:“男嫁从妇,妇不在,便要听阿母和姐姐的话。这也是规矩,你若是不听,那才是不合规矩。”
贞哥儿不识字,一听她这话,也被绕了进去,只低着头,分外乖顺,任着徐三为他挽发梳髻。
徐三笑了笑,一边替他梳着,一边低声说道:“贞哥儿,三姐的话,你可记好了。你手腕的事儿,必须得咬死了,说是被郎君咬的。三姐不是在教你扯谎,也不是在教你欺瞒郑七,三姐这是在教你替娘家着想,也替你自己着想。你不曾被那妇人占去便宜,说了反倒让郑七多想,倒不若小事化了,就此不提。”
贞哥儿垂着头,满眼是泪,怯生生地道:“儿,儿不是能撒谎的人。七姐她,她也不是能轻易瞒过的人。”
徐三笑了笑,轻声问道:“郑七她到底待你如何?”
贞哥儿低头不语,徐三瞧在眼中,眸色一暗,又皱眉说道:“她待你不好?若是不好,你也……”
贞哥儿赶忙出声,摇头打断道:“不是。她待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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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只是她性子厉害,管儿管的严。儿既是她的夫郎,亦是她手底下的兵。”
徐三原本还想让他撒谎,瞒过郑七,此时一听,当即沉下脸来,冷声道:“撒甚么谎?只管跟她直说。她要是心有芥蒂,三姐便将你接回来。贞哥儿,咱又不比她低一头,凭甚要听她管?你是她夫君,跟她平起平坐,可不是她买回来的小侍,垂着手等她吩咐。”
徐三见贞哥儿低头不言,叹了口气,又皱眉劝道:“守贞,你可要想明白了。以郑七的身手和本事,只要她命够硬,这官儿肯定是越当越大。就按着女主外,男主内来说,你是要在府里管事的,要替她操持家业,总这般羞口羞脚、畏首畏尾的,你又如何当得起一家主夫?”
她话及此处,不复多言,手上十分利落地替徐守贞挽了个发髻出来。贞哥儿眼圈发红,半晌过后,总算是抬起头来,对徐三凝声说道:“三姐的话,儿听进去了,以后也会想着改的。”
徐三对他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总算是暂且安下心来。
却说身处地下,不见天日,若非金元祯差遣小厮,每日过来通报时辰,只怕徐三还真是摸不准今夕何夕,是晨是昏。几日过后,徐三想要到姜娣屋里,问问金元祯地上到底是甚么情况,哪知才一出门,便见门口立着个肤黑女子,正是她那日救下的昆仑奴。
徐三一扫,见她拾得干净整齐,这才放下心来,含笑问道:“妹妹的伤可好些了?”
哪知她话音才落,昆仑奴便伸手将她拉入屋内,掩上门扇,当即跪倒于地,额头死死抵着地,沉声说道:“多谢三娘救命之恩。”
徐三连忙弯腰去扶,可昆仑奴却死活不肯起来,只又沉声道:“三娘,我虽不识字,但我力气大,小时候曾跟着人家杂耍卖艺,身手灵活,有些功夫拳脚。三娘若是将我带在身边,我定能护三娘周全。”
徐三扫量着她,又问了问她旧时经历,倒也不急着答应她,只说她的身契还在金元祯手中,要去问过他的意思,才能给个答复。
待到徐三去了姜娣屋中,不曾看见姜娣,只看见金元祯抱着个婴儿,含笑逗弄,眉眼间满是父爱。徐三见着这般小孩,忆及自己前生,难有些感念,心上一软,也上前逗起了那孩子。
哪知金元祯一见着她,勾唇一笑,缓声说道:“我抱了许久,手臂酸麻,三娘既然过来了,就帮本王哄上一会儿罢。”
徐三想了想,唯恐站着抱那孩子,再生出甚么差错,便坐到床沿,抱起孩子,轻言慢语地哄了一会儿。
前生怀孕之时,她被袁震逼得辞职在家,也没多余的事可做,只能忙着胎教,看各种育儿书籍,还和袁震一起上了不少课,因此也有些哄小孩的经验。此时看着怀中这乳声乳气的小儿郎,徐三只觉得自己身上这戾气都去了几分。
金元祯在旁凝视着她,唇角微勾,心中很是愉悦。古人管这氛围,叫做“拥孺人,抱稚子”,现代人说的俗气一些,唤作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令金元祯心上很是异样,有些贪婪地看着这画面,恨不得此时此景,长有长存。
第104章重来人世了前缘(四)
重来人世了前缘(四)
那孩子也与徐三有缘,在她怀中躺了一会儿,便被她哄得安稳睡去。徐三小心将他搁到软榻之上,这才立起身来。二人往外走了几步,徐三便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一问了上头的状况,二说了昆仑奴之事。
金元祯稍稍一思,轻声道:“方才有人递来了消息,说是匪军虽已被斩杀大半,但仍有些许余孽,流窜城中,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我劝三娘,还是在此处多待上两日罢。”
他顿了顿,又沉声笑道:“至于这昆仑奴之事,她往日跟在姜娣身边伺候,而姜娣才生了孩子。我要想从姜娣身边要人,也要问过她的主意。”
其实他说这话,分明就是不想让徐三如愿。姜娣算甚么,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妾室罢了,他想要她身边的奴仆,哪里还用问过她的意见?
元祯一口一个姜娣,徐三听着,没来由地感觉心中不适。她点了点头,接着又抬起眼来,缓缓问道:“蒲察近些日子,可曾给十四王送过信儿?”
金元祯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轻声道:“不曾。”
徐三倒也不曾失落,面上也没多余的表情。她深深看了金元祯一眼,又含笑与他闲谈几句,这便转身而去,回了屋内,告诉徐家老小,不日即可归于地上。
两日过后,适逢六月中旬,金元祯果然派了人过来,说是城中流匪已清,可以返于地上。徐阿母近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久处地下,不见天日,呼吸都不大顺畅,如今听说可以出去了,自是欢天喜地,赶忙带着贞哥儿去了地上。
徐三却是不急着出去,她对金元祯起了疑心,对于那个去了几次都不曾见着的姜娣,亦是好奇不已。这日里临走之际,她又去了姜娣屋中,哪知抬眼一看,只昆仑奴在那儿拾行囊。
徐三蹙了蹙眉,步上前去,缓声说道:“妹妹,我对你实在是过意不去。先前我问了几次十四王,他都说姜娘子不肯放人。你这几日在她身边伺候,可曾探过她的口风?”
昆仑奴见她对自己如此上心,不似旁人,或是百般嫌弃,或是以势欺人,自是无比感动。她不是傻人,经过这几日,也明白过来了姜娣是个没脾气没主见的,她哪里会不愿放人,分明是十四王不肯放人。
她昆仑奴,不过是个黑丑贱奴而已,入不得十四王的眼。但是显而易见,徐三是不一样的,十四王对她另眼相看,所以才又是不准姜娣回屋,又是不许她要走昆仑奴,甚至明明地上已经平安,他还要骗她多待两日。
昆仑奴深深看着徐三,随即又低下头来,边拾着床褥,边声音嘶哑地道:“娘子说让奴伺候惯了,她要坐月子,少不得人。而且,会说汉话的奴仆也不多,她想听汉话,所以才留了奴。”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徐三听着,心中疑虑却是愈发深重。她面上不显,只又含笑叮嘱了昆仑奴两句,哪知就在她将走之时,昆仑奴压低声音,宛若蚊呐一般,沉沉说道:“小心十四王。”
小心十四王!
徐三面色如常,转身出门,由小厮引着回了西院。待到旁人各忙各的去了,只余她一人坐在唐小郎拾过的书案边上,徐三张开手掌,却见手心之中,竟沁出了薄汗来。
她眼睑低垂,假作读书,实则发了会儿怔。半晌过后,徐三勾唇轻笑,摇了摇头,只觉口舌发干,便想唤唐玉藻进来倒茶,哪知便是此时,门外响起一阵铿然有力的脚步声来。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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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耳朵灵,一听那走路的声音,就晓得是郑七蹬着军靴过来了。她搁下书卷,起身出门,心上一思,抢先开口,笑道:“七姐这可不好,进门先来我这儿,若是让贞哥儿晓得了,岂不是要怨我?”
郑七沉声应道:“方才看过他了。”
先前徐三与贞哥儿说定,要对郑七实话实说,绝不相瞒。她此时瞧着郑七神色,虽带着些许倦怠,但也说不上是难看,心上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兀自疑道:郑七脸色还过得去,却不知贞哥儿到底说了没,说的又是否是实话。
眼下郑七绝口不提守贞腕上伤处,而徐三呢,生怕两边口径对不上,便也不提此事。二人半掩门扇,又唤来唐玉藻倒茶,接着就说起了城中局势来。
徐三抿了口茶,便听得郑七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如今我真成了瑞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徐三皱眉道:“弟妹何出此言?”
郑七垂眸道:“你可还记得,在城中管我们的领事的,乃是孙牧手底下的人,向来跟我过不去,一心想让我死在匪军刀下,她也好向上头交差。哪知此次匪军破城,反倒是她死在了土匪刀下,而她是领事的,城门被破,这罪过也算到了她头上。”
言及此处,她轻轻笑了一下,缓声道:“而我倒是个命大的,非但没死,还因砍杀了土匪头目,救了侯大将军一命,落下了大功。瑞王迫不得已,只能升了我的官,我如今也算是正八品的宣节校尉了。”
侯大将军,乃是官家派过来剿匪的。徐三一听,连声贺喜,又使出那夸人的工夫,哄得郑七这般冷厉人物,都不由勾起了唇角,摇头失笑。
可徐三却不知道,那孙牧派下的领事之人,并非死在土匪刀下,而是死在这郑素鸣的手底下。当日城中大乱,郑七何其心狠,知道今日若是不除这领事,以后只怕再无良机,便趁人不察,抄到那浴血奋战的领事身后,掏出袖中匕首,深深扎到了那妇人的脖颈中去。
两人言来语去,谈笑自如,却是各怀心思,各有欺瞒。少时过后,恰逢晌午,徐家老小又一同用膳,自是一场欢喜。酒席之间,徐三不动声色,瞥了贞哥儿几眼,却见他神色恹恹,长袖将腕子掩得严严实实,只吃了几口郑七给他夹的菜,其余时候,却是不曾动筷。
徐三有一瞬间,甚至有些后悔。
徐守贞这般性子,断不是能操家持业的人,只适合嫁个小门小户,或是男耕女织,或是做些小本营生。郑七虽说是个十足的潜力股,以后这官只会越当越大,但她对于贞哥儿来说,当真是合适的妻子人选吗?
只是后悔又有何用?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姻缘,彼时彼境,郑素鸣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徐三她能做的,只有尽快强大起来,盼着郑七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对贞哥儿也好些。
这日饭后,徐三还来不及拉着贞哥儿,细问他到底是怎么跟郑七说的,郑七便已带上贞哥儿,匆匆离去,回了自家院内。
依着郑七的话,燕乐城中的匪乱虽已平定,但整个北方,仍有不少土匪作乱。这一回,官家已下定主意,定要调遣各地军队,一举将土匪剿灭。而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郑七便要随军转战多地,至于贞哥儿,她觉得不能总住在娘家,也该练练他独自撑门立户的能力,故而才将他带走了去。
徐阿母刻意交待了徐三几回,说是郑七不喜贞哥儿老和娘家人来往,便让徐三这些日子,少去郑七院子里看弟弟。可徐三哪是听话的人,想着郑七不在,时不时便去找贞哥儿说话,给他送些衣物及吃食。
只可惜她和徐守贞,到底不是一类人,就算这些年来一同长成,也总有一层拂不去的隔阂。贞哥儿嫁人之后,更是秉持着出嫁从妇的观念,偏听郑七所言,对她也不再交心。徐三明里暗里问了他几次,贞哥儿都只是敷衍过去,并不多说。
转眼即是七月中时,燕乐城中,虽不似从前那般繁华,但也慢慢有所恢复。这日恰逢休沐,徐三见过崔钿,出了莺花巷外,正欲径自走回院中,顺路再去贞哥儿那儿瞧上几眼,哪知才一走上大道,便见面前横着一辆马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徐三才要绕过,却见那小厮从车上跳下,用金语说是十四王请她上去叙话。徐三一听,顿了一顿,随即面色如常,上了车架。
金元祯一袭玄衣,面貌俊美,正手执玉盏,轻抿浊酒,坐于榻上。若说他与往日有甚么不同,就是他平日里总是将发髻高挽,作汉人打扮,而今日他却披散着头发,似蒲察那般,挑出几缕编作细辫,恢复了金人扮相。
徐三也不说话,掀摆坐到他对面,神色淡淡,脂粉未染,一派清秀。金元祯饮尽杯酒,随即倚着车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勾唇笑道:“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徐三并不看他,轻声道:“早就觉得你不大对劲,后来进了密道,成日里不见天光,也不知怎的,猛地想起了袁震这个名字。”
金元祯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轻轻笑道:“那你怎么不搬走?怎么我今日叫你上车,你也不推托?”
徐三抬起眼来,分外坦然地直视着他,平声道:“有甚么好避的?这院子这么便宜,你愿意给,那我就愿意占这便宜。我若没猜错,你今日叫我上车,也是因为你要回上京去了。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故人,夫妻一场,没甚么可避着你的。”
金元祯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低沉道:“江笛,跟我走罢。既然你活着,我也活着,从法律上来说,我们的婚姻就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是夫妻。爱情,权力,金钱,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上天安排我们重聚,就是为了让我们弥补之前的遗憾。江笛,这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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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都是上午更啦
第105章黄金虎符白雪骢(一)
黄金虎符白雪骢(一)
其实金元祯说这番话,他自己亦是心知肚明,江笛是必然不会答应的。果不其然,徐三听罢,兀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轻声道:“袁震,我今日上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清楚的。江笛已经死了,她很不幸,努力了大半辈子,亲情、婚姻、子女、事业,全都前功尽弃,一败涂地。她死了,她和袁震的婚姻,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徐三稍稍一顿,又缓缓说道:“我与你说老实话,穿越了这么多年,我虽说恨你,厌恶你,但你这个名字,我也不怎么想得起来了。你若喜欢我原来的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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