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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一语落罢,她站定在金元祯面前,直直地盯着他,当真是大马金刀,威风凛凛,颇有大将风范。
而男人与她相对而视,却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来。此时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愉悦感。
啧,到底是打过仗、杀过人了,与当年那个靠嘴皮子功夫的小讼师、小幕僚、小文官相比,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若再跟前世的那个“江笛”相比,更是从内到外,从相貌到性情,几乎没有一处相似。
他目光灼灼,有些贪婪地凝视着徐三,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缓缓说道:“徐将军信不过我?小人今日换了衣衫,改了称谓,派遣官女子献上诏书,早早便在殿前迎候,如此真心,天地可鉴。”
男人言罢之后,又自袖中托出一朱红小匣,双手奉之,朝着徐三递了过去。徐三眯起眼来,故意不急着去接,上下打量了金元祯好一阵子,这才示意宋祁上前,接下红匣。
到底是传国玉玺,她来经手,总不如宋祁来得名正言顺。
而那少年,到底是心中急切,自金元祯手中接下小匣之后,看也不看徐三,两指一叩,便解下金锁,将那朱红小匣打开了来。小匣一开,便是绣着龙纹的金黄罩布,再掀了黄缎布,赫然便是玉玺映入眼帘。
宋祁斜瞥了眼金元祯,又掂了掂玉玺,来回看了一番,这便对着徐三点了点头,意思是说金元祯给的这玉玺,大抵为真,并非作伪。徐三见状,心中疑虑不但未消,反而更有几分不安。
她深深看向金元祯,对于眼中怀疑,毫不遮掩。而金元祯却是一派坦然,微微含笑,侧身请二人入内。徐三缓缓抬眼,视线越过金元祯,只见大殿之中,酒案高张,宫女跪地,宝妆花,果品味香,瞧这意思,好似当真是要设宴款待,她再回视线,瞥了眼金元祯,干脆心上一横,负手而行,大步上前。
金元祯见状,勾唇一笑,随即跟上。三人一一入殿,又有大宋几名副将随行,不多时,筵席即起,千歌百舞,八珍罗列。这桌案之上,摆的尽是龙肝凤腑、珍馐美馔,几乎每一道菜都是十分之稀罕少见,便连尝遍珍奇的徐挽澜、在宫中长成的宋祁见了,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只是称奇归称奇,徐三却是分外克己,一筷子都不动,端坐案后,眉目平整。而宋祁眼见得金元祯动筷,自己也不愿输了阵势,便也挽袖抬筷,手执玉箸,吃了起来。
及至宴席过半,徐三缓缓开口,与金元祯谈起了他日后归宿,说按着官家旨意,他将以俘虏论处,押解入京,听候发落。金元祯听过之后,玉箸悬于半空,然后点了点头,含笑应下,转而指着一屉蒸饺,缓缓说道:
“此物形似金锭,因此得名黄金饺。面皮是用南瓜染的色,里头的馅儿,则是混了鸡蛋花、蟹黄、韭黄等物,由里到外,皆是金澄澄的,实是巧思。”
他的语气,极轻又柔,而他的眼神,也不知放空到了何处。
徐三听了这一番话,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两眼,完全不知他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忽地详细介绍起这蒸饺的做法来。
她点了点头,也没多说甚么,正打算再提及正事,却见金元祯缓缓笑了,笑中满是感慨,转过头来,对她说道:“还记得吗?多年之前,你我初见……”
他话音未落,徐三眉头紧皱,看了眼身侧默不作声的宋祁,立时不耐烦地出声抢断道:“殿下慎言。”
眼下宋祁就坐在一旁,若是金元祯胡乱言语,提及前尘过往,宋祁听了,定然会生出疑虑,到时候徐三可真是百口莫辩,无从道明。在这一点上,徐三还真有点儿怕金元祯口无遮拦,遗祸无穷。
金元祯见她情急,不由勾起唇来,有些玩味地盯着她看。半晌过后,他稍稍凑近徐三,仍是开了口,不再用古文腔调,还是完全用上了现代人的说话方式,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吃的是莲香楼,港式茶点。那天你加班,来的晚了,我都打算结账走人了,一抬头,就看见有一个特别好看的姑娘,穿着吊带裙,红色的,尺码小了,不太合身,但显得你尤其胸大,腿长。我一看就不想走了,你迟到,我也不想怪你了。”
他这声音压得极低,四下更有丝竹嘈杂,人声喧闹,宋祁虽有心偷听,却只能听得模模糊糊,只言片语。
徐三虽想让他闭嘴,可也知道,嘴长在他身上,不是她管得住的,便只能微微垂眸,把玩着青瓷杯盏,听他在耳边低低诉说。
“那天我们点的菜里,第一道上来的,就是这个黄金饺。你当时笑了,说这是个好兆头。可是后来,你把这些都忘了,你出差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你和你的合伙人整天混在一起……”
徐三见他絮絮叨叨,又开始老生常谈,实在是厌烦不已,暗想这么多年过去,她连他前世的姓名都记不清了,哪知他却还陷在旧事里,怨忿嫉恨,一如既往,一成未变。
徐三皱起眉来,斜了金元祯一眼,忽地忆起了崔钿来。她但想道,若不是金元祯因为这些新仇旧恨,因为所谓的远大抱负,而对大宋发起战争,崔钿又如何会受尽折辱,惨死而终?这一桩罪过,非得赖到他头上不可!
官家想让金元祯活,但她于公于私,都想让金元祯死!金元祯若是不死,必将是养虎为患,贻害无穷。
如今的问题是,该怎么杀死金元祯?
找什么理由杀他?杀了之后,又怎么向官家交待?
徐三缓缓眼,眸色冰冷,望向殿内庭中。先前她虽说了不奏歌舞,但金元祯却仍是一意孤行,令宫中女子奏乐起舞,从旁助兴。眼下正在庭中袅袅起舞的,乃是一名身着金地服饰的少女,而她跳的这一支舞,则是金国当地的“珠履舞”。
所谓珠履舞,顾名思义,特别之处,就在于这一双珠履。这珠履以琉璃为底,又在鞋掌镶了铁石,华美之余也格外沉重,踏地之时,笃笃有声,倒有些类似现代的踢踏舞,难怪金元祯如此喜爱。
徐三听着这笃笃不休的珠履之声,起初觉得很是吵闹,扰得她无心思索,可渐渐地,她听着这声响,一下接着一下,不由得缓缓睁大双眸,面色微变,薄唇紧抿。
若是她未曾听错,那么这宫殿底下,竟然,是空的!
她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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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双拳,回过头来,便见金元祯手举酒盏,轻笑着看向她,那笑容之中,似是快慰,似是决绝。这笑容宛若尖刀,立时便将徐三刺醒,她眨了眨眼,假装一不小心,碰翻玉筷,接着弯下腰来,前去捡拾。
而当她一低头,一弯腰,离地砖近了几分之后,轻轻一嗅,便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硝烟味道,若有若无,轻轻浅浅,在鼻间萦绕不去。徐三一闻着这气味,前后一想,心上不由咯噔一下,脊背上冷汗直流
金元祯,多半是挖空了地下,埋下了□□,要在宴上,和她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还会有更新!
第203章一统山河际太平(三)
一统山河际太平(三)
金殿之中,丝竹之声骤然转急,犹如水泻玉盘,急雨堕瓦,嘈嘈切切,徐三闻声一惊,立时抓紧玉筷,直起身来。
她不动声色,飞速想着脱身之法,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只见庭中舞女急转如风,朱红色的裙摆登时扬起一面圆,好似莲花翩翩,愈旋愈开,又好似血色梦魇,倏忽间便会如猛虎扑来。
徐三薄唇紧抿,汗落如雨。
她忽地想到,说不定这所谓珠履舞,就是在靠着声响,给地底下的人传达指示。待到曲终舞罢之时,在这宫砖之下,便会有人点起明火,燃爆千斤炸/药,将整座宫殿,连带着殿内之人,全部都炸得七零八碎,荡然成灰!
徐三咬紧牙关,心知无论如何,此地都不可久留。而就在此时,宫城之外,忽地有数道烟花,腾然升空,接连在天际炸开,因此时乃是白日,那些花火瞧不出什么颜色,但也有黑沉沉的烟雾,迎着日光,不住飘散。
那烟花一炸,徐三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情势有变。她神色一厉,骤然起身,抬手就将酒案直接掀翻,将那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一并拂落至地。宋祁见状,也面色微变,跟着一干副将站了起来。
哪知就在此时,金元祯眯起眼来,哧的冷笑一声,抬手就自案下掏了一把雕有龙纹的燧发/枪出来。
紧接着,男人神色凶狠,抬手扼住徐三右手手腕,使力一扯,直接便将徐三死死搂在怀里。
徐三那手腕,前些日子才被宋祁烫伤,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金元祯一按到这伤处,便有痛感瞬间袭来。
她反应不及,待到再回神之时,男人那分外结实的手臂,已然死死锁住徐三的颈部,迫得她纵然死死挣扎,却也是动弹不得,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握紧枪柄,将那黑洞洞的枪口,缓缓上移,抵到了徐三的太阳穴处。
殿内出了如此变故,可正庭之中,那金国少女,依旧左旋右转,无休无止,裙衣斜曳,如莲花绽开,千娇百媚。那珠履击打于宫砖之上,笃笃作响,急如雨堕,悲声震耳,宛若催命!
徐三被金元祯锁在怀中,命悬一线。而其余副将,已然按着徐三先前遵嘱,冲出金殿,匆匆上马,惟余宋祁,不肯逃走,而是立于庭中,薄唇紧抿,眼神凶狠,死死盯着金元祯不放。
徐三见他不动,已然心急如焚。
她汗如雨下,咬牙喊道:“走啊!”
那一支舞,随时都可能停下。而少女罢舞之时,便也是粉身碎骨之刻!
她死便死了,但是宋祁绝不能死。若是没了宋祁,日后必是薛鸾登基,而一旦薛氏女掌了权,必会重用崔金钗、贾文燕之流,那么徐三的平生所望,毕生所求,几乎就再无可能!
思及此处,徐三已然心急火燎,面色憋得苍白,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宋祁!走啊!他只杀我,你快走!”
宋祁死死抿着唇,眼眶泛红,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徐三见他后退,心上一松,抿唇而笑,孰料便是此时,少年青筋突起,大喝一声,骤然抽出长剑,黑靴一踏酒案,腾然凌空,便朝着金元祯直直刺了过来。
徐三本以为他要逃走,未曾想到他竟打算拼死拼活,背水一战!她面色微变,便听得金元祯在耳边低低笑了两下,那一柄燧发/枪的枪口,也随之从徐三的太阳穴处移开,直直瞄准了少年的胸膛。
徐三心知,燧发/枪的意义十分之重大。先前两军交战,无论大宋还是金国,不管怎么改良,用的都是火绳/枪,而如今,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燧发/枪,竟然在金元祯手中出现了。
火绳/枪是用火绳点火,燧发/枪却是用燧石点火,对于枪/支的可控程度将大大增加。前者不过是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的过渡,而后者,若是推而广之,必将彻底结束冷兵器时代,甚至能将整个时代,引领到全新的高度!
金元祯有了燧发/枪,那么他是只有这一把?还是说早有不少储备?他为何今日才用上这秘密武器?
种种疑问,积攒于徐三心头,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细想。
男人握枪的手,几乎就在徐三的眼前,不过几指之外。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的食指,正在缓缓按上扳机。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他扣下扳机,宋祁就将必死无疑。
徐三心上一横,手指缓缓摸上了藏在袖中的镖刀。
蒲察当年送给她的镖刀,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了。寒光凛凛的镖刀之上,还纹有蒲察的家族图腾,天命玄鸟,振翅欲飞。
多年以来,她始终将这镖刀藏于袖中,为的就是在生死关头,让自己转死回生。
只可惜,前些日子,她手腕被宋祁烫伤,以至于使不上力。她这生死一搏,是成是败,实难估算。若是失了手,便连这最后一分希望也没有了。
徐三眼看着金元祯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她咬紧牙关,立时抬袖,忍着腕上剧痛,一手将他手臂死死压下,另一手则朝着金元祯颈部,握紧镖刀,扬手一甩,顷刻之间,镖刀回旋,直直扎入金元祯颈部。
几乎是在同一分同一秒,镖刀飞出之时,子弹也脱膛而出。
徐三屏住呼吸,睁大双眼,便见那枪弹自宋祁腕侧直直擦过,虽未曾完全射中,却也在宋祁手背及腕上,留下了一道极长的伤口。那伤实在严重,血流如注不说,甚至隐隐可见白骨森然,着实骇人。
然而即便如此,宋祁却依然将长剑紧紧握住,一刺不中,又神色狠戾,朝着金元祯刺了过来。
徐三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金元祯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自己。她惊起回首,便见男人倚于座上,薄唇苍白,毫无血色,手虽紧紧捂着颈部伤处,却仍是挡不住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四处皆是,便连徐三的盔甲上、脸颊上、手臂上,都被男人喷溅的污血沾染。
这男人,向来如饿虎饥鹰,贪婪嗜血,权欲熏心。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好似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犹如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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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的鱼,颓然仰面,无力地垂死挣扎,渴盼着救度,渴盼着重生,然而一切渴盼,皆已成空。
徐三的镖刀,这一回,割得极准,恰好割中了他颈部动脉。而颈部动脉,一旦损伤,即便是现代医学,基本上都回天无术。
他眼望着徐三背身而去,由宋祁拉着,相偕逃奔,颓然扯了扯唇角,接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紧牙关,大声用女真语喊道:“罢……舞……”
他话音一落,金殿之中,莲花骤然起。少女褪下珠履,伏跪于地,回望君王,怆然泪下,而与此同时,整座宫殿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几案颠倒,金钟倾覆,屋梁椽柱,错折而坠,将君王少女、锦绣繁华,一并就此深埋。
而此时的徐三,才刚刚出了宫殿,连马背都还来不及跨上,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背后有一股冲力猛地袭来。顷刻间天旋地转,四面八方,墙倾屋塌,徐三站立不稳,情急之下,干脆一把拉住宋祁,将他死死捂在怀中,压着他趴伏于地。
天崩地裂,烟尘四起,火舌肆虐,黑雾弥漫,徐三恍然之间,只觉得脊背一阵灼痛,火烧火燎,疼如剥肤。震荡之中,她紧紧护住宋祁的头部,强定心神,忍了又忍,终是强忍不住,昏厥过去,彻底没了意识。
恍惚之中,她觉得自己如一缕游魂,于茫茫天地,四处飘散。忽而,一阵云烟聚来,她似是回到了现代,回到了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太平洋中的珍珠,波拉波拉岛。
她记得这个地方。
两辈子加起来,她只结过一次婚,就是和那个男人,在这个地方举办的婚礼。
在蓝天碧海的大溪地,她盘起长发,手捧花束,穿着白色婚纱,由对她并不爱重的父亲挽着手臂,一步一步,走向了另一个让她万劫不复的深渊。
徐三缓缓抬起头,就看见袁震站在日光中,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分外温柔的笑容。他轻轻捧起她的手,下一秒,就要将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美好。
徐三缓缓笑了,这一次,她骤然使力,挣开了袁震的手。
袁震凝视着她,起笑容,眉头紧皱。一旁的父母、参加婚礼的宾客朋友,也都很是惊讶,满心不解,注视着她。
而她则扯下了头上的花环,卸下了沉甸甸的耳环,转手又把昂贵的婚鞋,直直扔进了茫茫大海,接着在一片诧异声中,转身而去。
海风吹来,她光着脚,散着头发,一步接着一步,走得分外坚定。
恍然如梦间,她听见袁震在喊自己,一会儿喊自己江笛,一会儿又喊自己三娘。她头也不回,直直冲入一片茫茫白雾,迷蒙之中,仿佛又看见了晁缃、崔钿等人的身影,前尘往事,奔涌而来,将她紧紧裹住,又使她万般迷茫。
就在她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忽地有一声声呼唤,在耳畔愈发清晰,直直钻入她的耳膜,扰得她无从分心。徐三咬紧牙关,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一把青色的小瓷勺,舀着药汤,正悬在自己的唇边。
徐三眨了眨眼,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去,便见周文棠一袭薄衫,坐于榻侧,眼睑低垂,眉眼虽依旧俊美,可其中的疲惫之意,却是难以遮掩,譬如说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便隐隐可见数道血丝,也不知是有多久不曾合眼。
难道她昏迷不醒之时,是他,一直在亲自给她喂药吗?
徐三一软,张口欲言,却发觉嗓子疼痛不已,努力发了几个音出来,也是嘶哑难听。周文棠见状,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唇,不言不语,又手持瓷勺,缓缓递到了她唇畔来。
徐三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支着软榻,坐了起来。哪知她这一动,便觉得浑身筋骨,都在隐隐作痛,尤其后背,一张一挪之间,更是有灼痛袭来。
她强忍不适,抬眼看向周文棠,伸手去拿他手中端着的瓷碗,意思是无需他喂,自己能喝。可周文棠却是淡淡看着她,往回袖,偏不让她夺走。
徐三的手僵在半空,还没反应过来呢,男人便抬起瓷勺,送到她唇边之后,直接往里头一送,颇有几分强硬,又给她喂了一回。
徐三撇了撇嘴,喝了几勺药汤之后,嗓子也润了不少,便立时抬眼看他,哑声问道:“上京府中,情势如何?”
周文棠眼睑低垂,一边继续亲手喂她,一边缓缓向她讲述起来。却原来当日宫城生变,徐三受伤,这一晕倒,就是整整十日,昏迷不醒。便连请来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不知道徐三以后还能不能醒,梅岭听了之后,私底下哭了几回,便连官家都特地调遣御医,让他们即刻上路,前往边关医治。
御医来了之后,给徐三施了几针,开了药方,除此之外,也没甚么其余法子,只能听天由命。幸而这一回老天开眼,徐三到底还是转死回生。
至于都城上京,如今已为大宋管辖。而郑七、袁氏两支大军,也已开始北上,沿着各自的行军路线,开始攻打大金剩余的半壁河山。而徐周大军,则按着官家旨意,暂时驻扎上京,息军养士,待时而动。
徐三听过之后,心上稍安,又挑眉问道:“三大王可还安好?”
周文棠闻言,淡淡瞥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活着呢。”
徐三瞧着他的表情,稍稍一想,猜他是因为当日接诏书一事,而对宋祁多有不满。毕竟这小子抢着接下诏书,实在是有些鲁莽冒失,若是他当日不接,金元祯或许便计无可施。
徐三昏迷多日,如今乍一醒来,自是有一连串的问题,要缠着周文棠问个不休。她问过了城中情势,问过了宋祁安危,接着又问起金元祯的尸身,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周文棠垂眸道:“宫城之中,死尸遍地,俱是血肉模糊,早已辨认不清,索性一并埋入京郊乱坟。”
徐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当日的烟花,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周文棠闻言,挑眉盯着她看,勾唇一哂,沉声说道:“并无变故。是我得了消息,赶来城中,放烟火催你出来。”
徐三一怔,想了想,又轻声问道:“那我昏迷的这些日子……不会是中贵人,一直在侍候我喝药吧?”
周文棠默不作声,半晌过后,看向她的眼神,骤地多了几分玩味与炽热。徐三被那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接着便见周文棠勾起唇角,声线暧昧,低低说道:
“是啊,喂你,可是不好喂。有那么几回,你怎么也咽不进去,我迫不得己,只好含着汤药,亲自喂你服下。”
徐三一惊,立时瞪大双眼,薄唇紧抿,紧盯着他不放。而周文棠却是笑意渐深,又轻声说道:“岂止喂药?就连为你更衣、净身、清倒夜壶,我也亲力亲为,绝不假于他人之手。”




不平则鸣 分卷阅读300
徐三涨红了脸,咬牙道:“你是在逗弄我吧?”
周文棠淡淡道:“我为何要骗你?方才所言,句句为实。你若不信,可以找旁人作证。”
徐三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抿着唇,看了好一会儿,心上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看出来了,周文棠定然是在逗她玩儿,这男人,早先初识之时,威严肃正,清冷淡漠,如今倒好,越老越不正经!
徐三嗤了一声,白了周文棠一眼。哪知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却让她发觉了一处异样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周文棠那下巴上,似是有点点青色胡茬!
若是其余男人冒出胡茬,多半是累得够呛,无暇打理,毕竟在这女尊国度,女人贴假须是美,男人留须髯却是错,但是周文棠,他乃是刑余之人,照理来说……绝不会冒出胡茬!
难不成,他也和罗昀一样,粘起了假须?
徐三心上砰砰直跳,正打算倾身向前,凑上去细看,哪知周文棠却在此时,端着喝尽了的汤碗,掀摆起身而去。徐三怔怔然地,凝望着他那高大结实的背影,心上不由生出一分异样,微妙至极,又难以言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金国线要翻篇了!
第204章一统山河际太平(四)
一统山河际太平(四)
即如周文棠所说,上京都城被攻破之后,官家便命郑七、袁氏两支大军马不停蹄,挥师北上,尽快将剩余州府,一并入囊中。至于徐挽澜,官家则令她驻守上京,在此拨乱诛暴,整顿乾坤。
徐三心里很是明白,官家此举,乃是平衡势力。从前郑七强,她就扶一把徐三,将郑七调至其余阵地;如今徐三起来了,官家便要转而去扶持郑七和袁氏,将也让她们多立些军功。
这权力制衡之道,讲究的是一碗水要往平处端,若是此强彼弱,长此以往,必生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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