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温三
“你提我生前杀人呢……”姜青诉扯了扯嘴角,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杀人的是你,救难的也是你,都是你,并无差。”单邪说罢,伸手轻轻拍了拍姜青诉的肩膀道:“回去吧。”
他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要离开客栈房间,姜青诉看着对方的背影,正好被一缕阳光照在了肩上,漆黑的发丝染了一层光,姜青诉眨了眨眼,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总觉得那处跳得有些快。
这人一本正经地说话,为何却总能让她品出些许甜言蜜语的味道在里头?
作别钟留,这回单邪没让他继续查关于城主府那位突然出现的高人之事了,反正先前好几次钟留也没查到个所以然。他道人间之事便顺其自然,心中隐隐也觉得,某些恰好出现的人,便如天意一般,事不由他起,也不由他结,没他却不成。
沈长释先姜青诉一步离开,打算在许凤遥投胎转世之前,让朗争意先离开地府。
姜青诉为了不让两人碰面,带着白玉簪子过了奈何桥才将许凤遥放出来,许凤遥见自己走过了奈何桥,又瞧见了忘川河,眼看地府里四通八达的道路与灰暗的亭台楼阁,心中震惊,原来人间与阴曹,并无什么区别。
许凤遥对着姜青诉与单邪行了礼算是道谢:“多谢两位大人了,今生之事已经听够看够,我亦不想留着这回忆难受,还是早些去投胎转世的好。”
姜青诉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着许凤遥去了轮回井处,孟婆汤摊位前,沈长释与一人围着孟婆来回转,姜青诉瞧见了朗争意,心中一怔,侧头朝许凤遥看过去。
那人也一直看着朗争意,手中攥着一块玉,紧紧的。
沈长释道:“你别给我闹,不然我让鬼差把你给押下去!”
“这位大哥,我是真怕,只要有一个人从前头过去了,我立刻就过去,真的!我没去过,我心慌!”朗争意双手扶着孟婆的肩膀,孟婆一把年纪了哎哎直叫,沈长释嘿了一声:“你这小子生前分明不是这顽劣性格啊!”
“我生前做什么的?”朗争意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给我投胎去!”沈长释一把拽着对方的袖子,朗争意挣扎,抖着袖子就要跑,结果把袖子里的一样东西给抖出来了,玉佩落在了地上,刚好掉在了姜青诉与许凤遥的跟前。
那块玉佩并不值钱,就连穗子都很旧了,上面还刻着一个凤字,许凤遥瞧见了,浑身一震,眼眸沉了沉,然后捡起了那块玉佩,握在手中片刻,才走到了孟婆跟前那两个正在拉扯的男人身旁。
“你的玉。”许凤遥看向朗争意,即便十九岁,对方也是年少不知事的样子,欢快且活泼,听见他说话,朝许凤遥看过来,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两人都静止了。
许凤遥先回过神来,将玉佩交到了朗争意的手上,然后走到孟婆面前,眉眼弯弯,似是放下心中重担,缓缓笑了起来:“能给我一碗汤吗?”
孟婆哎哟一声,给了许凤遥一碗汤,然后用勺子指着朗争意道:“你瞧瞧人家!”
许凤遥没有任何顾忌,仰头便将一碗汤喝下,趁着自己还有记忆的时候,大步朝轮回井前走。他没有回头,每一步都异常轻松,这一生的痛苦与无奈,自私与自尊,愧疚与悔恨,全都在那一碗汤中化为乌有。
人影在轮回井中消失,姜青诉才走到沈长释的身边问:“让你办事儿怎么搞的?还打上了?”
“这人喝了汤之后失忆又反悔了,偏偏不肯投胎,说怕,想第二个去。”沈长释也很无奈,结果说完这话,却听见方才还与他吵闹着等一等的朗争意开口:“我投胎!我要投胎!快快快!怎么去?”
“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了?”沈长释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
朗争意手中握着玉,姜青诉瞧见了,显然不是他刚才袖子里掉出来的那一个,玉质上乘,金线穗子,上头雕刻的是‘意’字。
朗争意急了:“我直接过去就行了吗?我跟在他后头走便可以了?他是谁家的公子?投胎到哪一家去?我能与他比邻而生吗?让我离他近一些!”
姜青诉一惊,开口问他:“不过才一眼,你就喜欢了?”
朗争意咧嘴笑了笑:“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你看了难道不喜欢?”
沈长释撇嘴:“肤浅!要追就快些,顺着那儿跑进去。”他给朗争意指了条路,朗争意连忙点头,然后笑呵呵地往轮回井跑,还不忘回头对沈长释道:“方才扯着你,对不住!”
沈长释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等到朗争意也投胎了,他才叹了口气,对姜青诉道:“总算结束了。”
两人回十方殿的路上,沈长释突然想到了什么,嘶了一声:“我就说怎么刚才那画面那般眼熟呢!原来我先前见过!”
“见过?”姜青诉好奇。
沈长释点头:“对对对,二十年前,上一任白大人看见了凤娇娘,一连夸了好些句漂亮,死活不肯干了,跑到阎王爷跟前就辞官投胎去,与无常大人都没打招呼也没被允许,便自己喝了孟婆汤追过去了。”
姜青诉听沈长释这么说,愣了愣,快步朝十方殿过去,沈长释哎了一声:“白大人您跑什么呢?”
姜青诉道:“有话问单邪!”
“不可直呼无常大人……罢了,反正说了也没用。”沈长释摇了摇头,他还是慢慢走吧,只可惜回来的快,忘了带点儿吃的过来,想念柳城的包子,味道真不错。
姜青诉回到十方殿,没瞧见单邪,他们在前往十方殿和轮回井的岔路就分开了,也没瞧见那人往这边走,顿了顿,姜青诉想起了忘川河岸的彼岸花,想来那人说不定是去那儿了,便往忘川河岸边上跑。
姜青诉心中有疑惑,她知晓了许凤遥与朗争意之间的关系,也知晓了许凤遥在柳城发生的种种事情,明白朗争意设下锁魂阵的真正原因,却忽略了单邪曾说过,他认识许凤遥。
经方才沈长释的无心提及,姜青诉醍醐灌顶,猜测在脑中形成,甚至将生死簿上的空白也解释清了,她得向单邪求证,故而一口气都没喘,直接跑到了彼岸花丛这处,果然在花丛里看见了身穿黑袍的单邪。
“别再靠近了。”单邪开口。
姜青诉停下脚步,前面的花儿的确多了,反正她与对方距离也不算太远,说话都能听见,于是道:“你怎么没去送朗争意与许凤遥投胎?”
“我向来是不送的。”单邪道。
姜青诉点头:“毕竟是老朋友了,这也不能例外?”
单邪顿了顿,从彼岸花丛中走出来,面对着姜青诉一步步靠近:“你都知道了?”
“猜到了而已,不过单大人不否认倒是让我很意外。”姜青诉见对方从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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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出来了,干脆转身顺着忘川河边慢慢走,单邪几步就跟了上来,与她并肩。
“那家伙答应过要留八百年。”单邪道:“时间未到不经同意就投胎转世,是他先负了我。”
姜青诉愣了愣:“他与你用什么东西交换了?”
“没有。”单邪朝姜青诉看过去:“不想为人,自己承诺的。”
姜青诉点了点头,因为上一任白无常承诺了单邪要留八百年,所以在他擅自离开之后,单邪无法阻止,便改了他与他所追寻之人的生死簿,没有生平,只有生死,算是惩罚。
单邪问她:“你来找我,是否认为我心胸狭隘?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姜青诉不解他为何会这么想,只轻轻一笑:“并非如此,我不过是好奇,居然有人能在单大人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让你气到改他生死簿,受相思不得之苦,痛失爱人之悲。”
“我在想若有朝一日我也离开单大人,单大人是否会改我生死簿,让我痛苦一生?”姜青诉垂眸轻声问出这句话。
“不会。”单邪道:“你并未允诺过我什么,来去自由。”
“只有这个原因?”姜青诉又问,单邪顿了顿,忽而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拽了过来,姜青诉低头看去,果然一朵彼岸花苗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
再看向两人牵着的手,谁也没想松开,嘴角缓缓勾起,姜青诉对着虚妄的答案已经并不在意了。
或许上一任白大人正是因为没有向单邪索取什么,所以才会逃过被他打入地狱之苦,相比之下要了一个长生碗的上上任白大人,便悲惨多了。
单邪是个重诺的人,在这漫漫无期的地府中,没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停留在这儿的,越久自然越好,沈长释用一根舌头换取了十方殿鬼差的身份,他不投胎转世,愿意陪在单邪身侧。
钟家即便过去了几千年,也世世代代奉守着为单邪办事之命,享子子孙孙富贵,只要有需求,家中随时留有鬼降妖的男丁。
他们与单邪,都有一封协议,一个诺言。
没有破坏这个诺言的人,单邪并不施与惩罚,但破坏了诺言的,他也必定不会放过。姜青诉想,这样的单邪,实则心里必然也有一条线,一条从未跨越,坚持守恒的诺言,他绝不负人,只有人负他。
姜青诉晃着与单邪牵在一起的手,脸上带着轻笑:“单大人心地真善良。”
“从没人这么说过。”
“是吗?那看来我是第一个看穿你真心的人了。”姜青诉仰头对他笑了笑:“我能直接叫你名字吗?我是说……私下。”
单邪瞳孔缩,姜青诉耸了耸肩道:“你是不知道沈那个人,对你即敬重,又害怕,背地里从来不敢说你坏话。”
“他说过。”单邪开口,不过后来被打怕了而已。再看向姜青诉,他道:“你也说过,不止一次,包括直呼我的名讳。”
姜青诉眨了眨眼睛,故作一脸无辜单纯,仿佛从未知晓般:“你怎么会知道我说过什么的?”
单邪见她这眨巴眨巴眼睛披上假面的脸,眉眼骤然柔和,微笑轻轻挂上了嘴角。
姜青诉猛然震惊,面颊通红,就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那不断升温的热意,回视线,她不再说话,不过心里知晓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这人也都知道。
摆渡的瞧见岸上两人在走,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黑衣的单邪,当时吓得就打算调头去另一边,甚至都不敢与向来和善爱笑的姜青诉打招呼了。
不过在他调转船头的时候看见,那两人顺着小路往十方殿方向过去时,垂着的双手牵在一起,惊得他揉了揉眼睛,两人在眼前消失,可他的船桨也因为方才的失神沉入忘川河中。
朗争意的前世,一眼爱上了轮回转世的风娇娘,匆匆投胎跟了过去,这一世即便喝了孟婆汤早就将前尘忘去,还是能在见到许凤遥的那一瞬,不论男女,依旧爱上。
单邪曾说过,魂魄便是魂魄,再生为人之后不过是披着皮囊,才分出性别,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并无差别。
在朗争意跟着许凤遥踏入轮回井中的那一刻,他前世欠单邪的诺言便已然还清,来世又回归成了一个本真纯澈的赤子。
或许在某个城池的某处,两户人家比邻而居,妻子同时有孕在身,又先后产子。
若干年后女子成人,貌美倾城,男子高中,衣锦还乡。
又或许,他们一生,乃至生生世世,都不会再遇上。
但有些缘分,透过了生死,穿越了命理,藏在魂魄之中,如无形的线,彼此牵扯,绝不轻放。
作者有话要说:
ps:在文的设定中,魂魄便是魂魄,没有男女之分,这一世为男人,下一世可能为女人。将‘凤娇娘’转世投胎写成男子,保留美貌,改了性别,但转世投胎后的‘前任白无常’依旧能爱上,这样才有戏剧性,感情是超越性别的。
pps:在‘许凤遥’的身份上,我埋了两个伏笔,一是他的名字与凤娇娘中都有个‘凤’,这个根本看不出来,二是见过凤娇娘的沈长释在见到许凤遥时,拿前世与今生做过对比,这个也看不出来……
emmm……这一单元就这样结束了,有缘分的人,自然会碰到一起去,正如最后一句话,彼此牵扯,绝不轻放。
第59章半妖结:一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好!有看官说再来一个,那我便让我家姑娘再顶一个盆儿,这个盆儿若没砸下来,看官们可得打赏点儿银子给我家姑娘喝了。”年约四十的男人说完这句,对着躺在长板凳上的女子看了一眼,两人视线确定了之后,男人在从一旁的瓷器中挑出了一样小的来。
“这不算,不算,要那个大的!”人群中有人起哄,男人又换了一个,起哄声更高:“再大点儿,再大点儿!”
“那就拿这个!”男人说完,一手拿了个瓷脸盆,躺在长板凳上的女子高抬起的双脚脚心上已经有了一口缸和两个瓷花瓶了,本就晃晃悠悠,再放东西上去,恐怕得摔下来碎一地,还会砸到人。
男人将瓷盆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左右环顾,等着人催促,营造足了气氛之后才慢慢将瓷盆放在上头,女子双腿抖了一下,看客们都紧张了,不过晃动了之后又渐渐稳了起来,顿时有人叫好。
男人从行囊里拿出铜锣朝周围看热闹的人走过去,脸上挂着笑:“多谢打赏,多谢打赏了!”
一文两文的铜钱扔在了铜锣中,钱币不一会儿就将铜锣铺了一层底,铜锣到了一位白衫女子跟前,男人朝对方看了一眼,女子眉目清秀,脸上带着浅笑,一双眼睛倒是好看,不过没动手给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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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脸上僵了僵,对女子道:“这位姑娘,可否打赏糊口啊?”
女子颔首,手肘往旁边的人身上一捅,眼睛还看着顶着缸、花瓶和瓷盆的书生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粒碎银子扔在了上头,然后对着女子道:“白大人,那姑娘好厉害啊。”
“哎哟,多谢姑娘。”男人瞧见银子,先到了袖子里。
“这是我家夫人。”沈长释立刻开口,男人点头哈腰地改口:“是我口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男人走了,姜青诉才朝身旁的沈长释瞥了一眼:“叫什么夫人?”
沈长释笑着问才问:“您不是拉着无常大人一同过来的吗?你们俩在人间扮的就是夫妻啊,咦,对了,无常大人呢?”
“买红糖糯米糕去了。”姜青诉说完,伸手摸了摸肚子:“人姑娘顶缸的时候他走的,都看饿了这人也没回来,也不知究竟买到哪儿去了?”
“五百里外。”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姜青诉立刻回头看过去,身穿黑衣的男人手上端着一个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身上有一种迫人的寒意,逐步靠近,周围人都不自觉退让,而他浑身上下的威严,也叫人不敢随意贴上。
姜青诉见到人了缓缓一笑,从他手中拿过油纸包裹:“怎么跑去那么远?这城池中没得卖吗?”
“嗯。”单邪简单回答,目光寒冷地落在了沈长释的身上,声音压低,轻飘飘地问:“你怎么来了?”
沈长释一愣,扯了扯嘴角有些怕意。自打柳城案子结了之后,十方殿的两位阴司大人就时不时往人间跑,吃东西游山水,好不自在快活,留他一个人在地府煞是无趣,所以多半都会跟在后头蹭吃蹭喝,不过前两次被单邪用眼神警告过了之后他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了。
这回被问,他立刻道:“我我我……我与钟留约好了,来这处吃酒的。”
“虞城无好酒。”姜青诉打开了包裹,伸手拿了一块软乎乎的糯米糕,温声细语的五个字仿佛一根无形的箭,直接刺中了沈长释的心,叫他那撒谎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于是沈长释只能再次拖钟留下水:“没错,钟留就爱喝差的。”
“嗤!”姜青诉嘴里发出了轻笑,张口含着糯米糕,一口将糯米糕吃进嘴里了嚼了嚼,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才逐渐敛了起来,她将糯米糕吞咽下去,问单邪:“你去京都了?”
“嗯。”单邪的视线在周围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右侧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身上,那人头上戴着斗笠,在与单邪对上视线的时候微微低头,宽大的黑袍子底下仿佛藏着什么。
姜青诉撇了撇嘴,方才拿得快,没来得及看,现在朝油纸的底下瞧一眼,果然看见了玉子糕坊的印章,手中还拿着一半,也不知究竟要不要吃。
二十年来的白无常生涯,她感激上苍没玩儿过她,所有案子都没在京都发生过,让她没机会回到那片生她养她还葬她的故土。京都的大街小巷她都知晓,从认识了赵尹开始,那人就想方设法在京都找好吃的好玩儿的,然后不顾身份,拉着她一同去尝,去玩儿。
姜青诉这一口咬到的是过去的味道,也是熟悉的人的味道。
玉子糕坊她是常客,老板娘两年前走的时候,还在阎王殿闹了一场,她当时就在里头与阎王下棋,躲在屏风后头没出来。
现如今又吃到了这东西,好些回忆都涌上心头了。
沈长释在一旁看了许久,目光一直盯着姜青诉手中的糯米糕,软乎乎上面还撒了一层红糖粉,瞧着就好吃极了,见姜青诉许久没动,于是道:“白大人,能否给我一口尝尝?”
姜青诉朝沈长释瞥了一眼,将手中的红糖糯米糕都递给了他,自己手中的半块扔进嘴里吃掉,带着些许含糊不清道:“别浪了。”
沈长释低头吃着糕:“那肯定不会。”
不远处起了喧闹声,沈长释满嘴的红糖粉抬头朝另一头的街道看过去,卖艺的正好在三条路的交汇口这里,居然两边的都有了官兵。
好些看热闹的人也都见到官兵了,为首的官兵手中拿着一张纸,瞧见这边人多就往这边走,掀开了人群高扬起声音道:“让一让让一让,捉拿朝廷钦犯,谁都先别走!”
两路官兵将这边围了起来,单邪的目光顺着没有官兵那一路已经走到街尾身穿黑衣斗篷的男人瞧去,男人隐入巷子中,临行前,又朝他看了一眼。
卖艺的父女俩有些为难,卖艺的男人立刻点头哈腰朝官兵走过去:“哎哟,官爷,对不住!我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知坏了哪位大人的雅兴,我这便走,这些钱请各位官爷喝茶。”
他说罢,从铜锣里面抓了一把铜钱出来递过去,为首的官兵朝他瞥了一眼:“与你无关,此番我们过来,是奉命行事,退后!”
卖艺的男人一听与他无关,立刻松了口气,便拉着自己女儿站在了后头,瞧见那官兵站在了人群中间,目光先是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随后将自己手中的纸张展开,对着人群道:“各位,可有看见这画像中的丫头?”
那画中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眼大爱笑,扎了垂挂髻,不过她的眉心中有一颗桃花状的花纹,也不知是胎记还是什么,这一点倒是很好辨认。
官兵道:“这丫头,是叛国之臣曲昌的孙女儿,本应当与府中女眷一同流放,她却钻了府中狗洞逃了出来,皇上有令,凡是有此女消息者告知得白银五十两,若捉到其人送交官府得白银五百两。”
“哎呀,原来是曲昌的孙女儿啊……”
人群中有人发出感叹,姜青诉听到了,又用手肘捅了沈长释一下:“别吃了,问问。”
沈长释咳嗽了两声,然后朝身边发出惊叹的男人问去:“大哥,您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这么大的事儿,几个月前就开始传的沸沸扬扬了,如何不知?”那男人摇头道:“这曲昌,本是当朝太史令,是二十五年前姜相叛国案中少有的几个逃过生死的官员了。当初那场叛国案,朝中官员死了十二位,八位满门斩首,四位抄家流放。曲昌曾是姜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当时官职尚轻,加上姜相在牢狱中已然认罪,他才逃过大理寺的追查。”
“这事儿还与姜……姜相有关?”沈长释一惊,这都多少年前的旧案了,也不至于现在旧事重提啊。
那官兵还在让人拿着画像对比人群中的小孩儿,瞧瞧有无相似的。
男人摇头道:“要说有关,也不算,几个月前,曲昌被弹劾结党营私,已经被皇上关在府中,却没想到弹劾的刘尚书顺藤摸瓜找到了当年他在姜相叛国时,与姜相牢狱中书信往来的证据。信上道是姜相认罪前写下的认罪书中有关叛国的十一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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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臣,原来都是无辜,她知自己必死无疑,才想着拉朝中肱骨下水呢!”
“那十一位大臣是被姜相诬陷而死的?”沈长释挑眉:“所以曲昌被查出这段过往,皇上龙颜大怒,交给大理寺查的关于他结党营私之案也就成了不争的事实。”
“自是如此,所以他上个月家中男子已经被斩首示众,女子及笄的拉去做了官妓,妇孺便要流放。”
拿着画像的官兵走到了这边,男人不敢再说下去,牵着自己的孙子对着官兵点头哈腰:“官爷,我这是孙儿,不是女的。”
官爷上下打量了两眼,小孩儿长得的确不像,也没有眉心的桃花,不过官兵也没走,那男人一把扯下了小孩儿的裤子,官兵瞧见了,继续查看,男人这才抱着吓哭的孙儿哄着。
沈长释被放过,官兵走到了姜青诉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姜青诉抬眸朝他看去,官兵摇了摇头。再走到单邪的跟前,还未与对方对上视线便觉得一股寒气从四面八方窜过来。单邪身后躲着一个小女孩儿,大约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漂亮可爱,被官兵一眼看见了。
“出来!”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小女孩儿的手,吓得小女孩儿哇哇大哭,姜青诉瞧见那女孩儿脖子上还有块红色的胎记,画像中没有,又见女孩儿吓得脸都哭红了,便拦腰抱住了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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