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兰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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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依旧明亮的宝石,在这冰冷空寂的大殿中,只是温软地看着公子詹。
见此,公子詹在金案前微微倾了倾身子,他挑了下眉头,低沉的,虎视眈眈地哼道:“我何时又与周沐笙争过甚么?朝堂之上,不过各凭本事罢了。“说到这,他静静地看着周如水,唇角露出了一抹寒渗渗的弧度。轻挑着下巴,冷笑着,了然地说道:“周沐笙实在把你教得太过迂腐了。自古以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咱们的江山,可从不是光讲风度礼教就得来的。你可知,为何你在这明堂之上,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父的气怒却反而更盛么?”
第90章恕不从命
闻言,周如水愕然地看向了公子詹。彼时,她白皙的小脸被灯火映射得鲜艳无比,却这鲜艳之中,又还隐隐透着几分脆弱。直是过了半晌,她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唯有茫然地轻轻摇首。
见她服软,公子詹腾地便笑了。他傲慢地向后一倚,沉凝的双眸睨向先祖的牌位,恁地邪魅地说道:“因为你蠢呐!在君父的心中,他就是这天下的主子。于是乎,哪怕在这内宅之中,在你我的面前,他仍是君王。如此,他便就是这世上最明确的道理。这般,你又还能与他强辩甚么?是了,你是诚心可鉴,但那又如何呢?你说的再多,用心再诚,只要有半点违背了他的意愿,就不光是泥牛入海,不会有半分用处那么简单了。你还会同你那好事的兄长一般,惹他生厌,前途堪忧。”
说到这,公子詹已从金案前站起了身来,他嘴角轻扬,坏坏地笑着。稍余,便朝周如水轻轻地招了招手。
彼时,对上公子詹墨眸中自个的倒影,周如水不由地便轻叹了一声。那叹息声极轻,如是过耳的轻风,风吹过后,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
未几,她果真便站起了身来,缓缓朝公子詹走了去。
见她走了来,公子詹便伸出了右手,不待她走近,已先上前一步,腾地拉住了周如水粉嫩的小手。
他盯视着她,像把玩玉石一般的,爱惜的,神往地摩挲着她的指尖。直是过了一会,才异常随意的,低低地笑道:“傻阿骄,鹤寿千岁,人生百年。说白了,咱们与那蜉蝣亦无甚区别,不过是朝生暮死罢了!“
说到这,他明亮的眸子更是微微一眯,抬手,便轻轻地勾起了她小巧致的下巴,解开了她发上系着的发绳,直见她乌黑的秀发都披洒在了肩头,如是瀑泉。才愉悦的,一字一顿的,蛊惑般地继续说道:”如此,咱们这些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贵人,才更该爱繁华,好舍,着鲜衣,骑骏马。至于那些个山高水长的事儿,君父都不管了,你我还管顾着做甚么?你可万不要学周沐笙那蠢货,俭业多忧,克己自制。那般的度日,活着又还有甚么意思?”
公子詹的声音很轻,因是轻幽,便也显得格外的莹润动听。他的话,更直是叫周如水张口结舌,竟是不自禁地都有些佩服起他来了。也怪不得君父最为看重他了,可不是么,他娓娓道来的这一番话,她明知都是些个歪理,却又怎么也说不出错处在哪儿。
却就在这时,公子詹已松开了她的手,他退后了半步去。朝周如水淡淡一笑后,又是拊掌一拍。
紧接着,便见方才那宫婢又捧着个玉匣入了殿来。
少卿,待匣盒才启,里头的物什便光闪夺目地几乎闪花了周如水的眼。就见那玉匣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些由金箔、碧玉、攒珠、珊瑚、翠鸟羽毛所制成的花钿。每一个都巧绝伦,每一个都价值不菲,无需细看,也能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在周如水讶然的瞪视中,公子詹却全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他嚼着坏笑地睨着周如水,随意地自玉匣中敛了几枚花钿在手心中轻轻抛了抛,便极是随性,也极是悠然地说道:“倒真是光阴似箭,来年春天,你竟也要及笄了。彼时,也实是不好再若如今这般随意。这般,我倒替你寻思了一遍,反觉着外头传你磕破了头也并不算是坏事,你不若就此将错就错了罢!平日里,便在眉间贴个花钿。待私下外出,再将那花钿摘了去。如此,倒是上好的障眼法了!”说着,他便又将花钿扔回了玉匣之中,将玉匣往她面前一推,望了眼天色,转身,便要往殿外走去。
见他转身就要走,周如水只觉得喉头一哽。她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忽然,便张口叫住了公子詹,急急地问他道:“七兄,你可会送兕子及笄之礼么?”
听了她突兀的发问,公子詹果然脚步一顿。他转过了身来,挑了挑眉,全是无所谓地笑道:“那是自然。”说着,又轻挑着眉头,全是纨绔的,坏坏地问周如水道:“怎么?兕子想要甚么么?只要你说来,便是天上的星星,为兄也替你摘来。“
他的话轻佻中带着几分认真,叫周如水不由地便深吸了口气,她上前了两步,咬着唇,捏着手指,直是瞅着公子詹踌躇了半晌,才极是认真的,极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七兄,可愿为兕子了鄣郡的增口税么?”
黑夜之中,云气尽,天地间充满了寒气。周如水的话音一落,室中便又是一静。彼时,公子詹已沉下了脸,他了笑,再次淡淡地背过了身去,直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襟领,才冷冷一笑,低低的,不可置否地说道:“无可,无不可。“
前岁,因了谢锦端的事儿,周王对琅琊王三很是忌惮。但如今隋勇之死,倒叫周王转了矛头,对谢氏有些不爽了起来。
人若真不顺,便是喝水也会塞牙。更何况,谢浔近年来得势太快,早已忘了韬光养晦的道理。又恰逢前岁他朝周王请旨,道是谢家在金山旁了块墓地,想仰仗着先太子的圣息,改葬他的祖父。
彼时,周王心情尚可,又见他孝心可嘉,便点头应许了。却哪晓得,正因他的应许,谢府改葬之事传得极快,后头,为了修建陵墓,谢府便征集了大量的丁夫、羊、牛、车等昼夜不停的赶工劳作。这其中,竟还有地方官员争相讨好前来征工的,如此,墓地之上可是笑话,布衣与锦衣一道全都提着锄头捶着石。这般一来,谢家便又出了事了,道是县的县令张浣用力太过,竟是活活累死了在工地上了。
这般,周王可又气得不轻,却也算终于找着了个出气的口,直截就罚了谢浔一年的俸禄,更是罚了他禁闭三月,全不得上朝处事。
这样一来,那些个守在王府左右一直监视着王玉溪的暗枭也终是被撤下了。
彼时,黑夜如雾,笼罩着整个庭院。竹苑之中窗面大开,静的半点声音也无。忽然,树木轻动,一阵凉风灌入室中,案台上昏黄的光芒亦随之风声轻轻一晃,转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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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灭了烛光。
室中陡然转黑,王玉溪漂亮的眸子便是微微一敛,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帛书,稍余,便低下了头,抬手握成空拳抵上色泽浅白的薄唇,低低地轻咳了两声。
未几,便见他起身转向内室,只一息的功夫,便极快地消失在了绣着翠竹的屏风之后。
屏风之后,是一间隐蔽的宽敞密室。彼时,密室之中灯火亮,只见名动诸国的圣僧伏流与南宫十一南宫祁正在其中。他们对坐于茶席之上,一个闭目冥想,一个焚香饮茶,竟是说不出的和谐静逸。
暗门一开,南宫祁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往王玉溪看了来,见他一身素衣如雪,唇上还有几分苍白,不由便低低地笑他道:“为了保命,你这装病的功夫倒是越发进了。”说着,他俊秀的眉目又是一闪,十足轻嘲地冷嗤道:“君上亦是越发的多疑了,这十几日来,我日日至此。却是到了今日,他才舍得将那暗枭撤走。”
南宫祁的话中恼意不小,倒全不似在外头时,处处与王玉溪争锋相对的模样。
见此,伏流已是睁开了眼来,低低一笑。
他一笑,王玉溪亦是浅浅地勾了勾唇,他自几上坐定,不过语调淡淡的,几乎不含情绪地说道:“老而为贼,更况他生性多疑,如此本不奇怪。”
王玉溪这般言语,倒叫南宫祁也不禁认同地咂了咂嘴,他漫笑着说道:“可不是个老贼么?吾父虽为太史令,载言记事却从来都受他的管束。便是自我南宫家出入的锦帛竹简,也都受着暗枭的监制,可真是窝火不少呢!”说到这,他又讽刺地睨向了王玉溪,全是看笑话似地说他道:“不过那夏锦端也是个厉害的,道是向你传情,却不如说,是使得一手好离间,直逼得君上对你生疑,逼得你王氏向她投诚。如此手段,却真是胜过夏君多矣呐!”
他一语中的,直是半点情面未留。却,王玉溪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用杯盖慢慢撇着杯中的浮茶沫子,全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见此,南宫祁直觉得无趣,他以手摸了摸鼻子,便又挑着眉头看向了伏流,幸灾乐祸地朝伏流试探道:“却话说回来,今观诸国国政,倒是夏国国风最为清正。如此,入夏,是否也算不错的退路?”
南宫祁的话音一落,伏流便笑了。他本就肤色白皙,唇色嫣红。这一笑,他浓黑纤长的睫毛更是投映在了眼睑下方,直是风华潋滟,氤氲流光,活脱脱是一派难以言说的圣洁之美。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呢,南宫是三郎的人,他是什么呢?包打听,手握宫闱秘史,还知道所有人的把柄。^..^
第91章恕不从命
直是默了一会,伏流才低低地说道:“便不言诸国各大家,支派繁盛,根深蒂固。王氏若是举族全迁,实乃损根弃骨。就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诸国已有百年,便是国之颓败,也全非光凭表面就能看得出的。如此,只凭如今的时局,你又如何能得知,周不如夏?夏定胜周呢?这般,现下便谈金蝉脱壳,实也太早。“
伏流的话句句洞悉,可谓字字珠玑,直叫南宫祁起了纨绔的笑意。他面色一正,转而,便颇是认真地请教伏流道:“那圣僧以为,当今天下,是何气象?“
“气象么?气象自是瞬息万变的,只这世上,本就未有甚么常青树。萧疏的自会萧疏,昌荣的也自会昌荣。”说到这,伏流的话音一转,明亮如琉璃般的眸子便转而看向了王玉溪,他徐徐地说道:“如今的周国,虽已比不得先时的光景了,却有周沐笙在,还不至于穷途末路。”
一听伏流提及公子沐笙,话音还是如此的笃定,南宫祁直截便哑然失笑了。他拍着大腿,全是感慨地说道:”倒也是了!天水城一争万般凶险,却他周沐笙还能与周詹扳个平手,也是不易了!”
说着,他已转头看向了王玉溪,几分眉飞色舞的,如说书一般抑扬顿挫地说道:“周沐笙倒还真不是个银样蜡枪头!说来也是有趣了,因隋勇之死,谢永之被谢浔扔做了弃子,被遣回了陈郡去。他携着妇人出城那日,往昔亲朋全作了陌路,根本无谁相送。却偏偏,行至北城门时,周沐笙竟去给他送行了。谢永之也自然不是个傻的,他当然也猜到了这般事端总有周沐笙的出手。彼时,他出乎意料地自个送上了门来,谢永之如何会不感慨?当下,谢永之便叹息道‘我至今依然记得,昔日咱们在亭边煮茶的情景,却不想,你我终是走到了这般的境地。’说来也是可惜了!谢家那几个最有气性的儿郎,谢蕴之也好,谢永之也罢,哪一个不是同他周沐笙脾性相投,交情深厚的?却如今,不光是形同陌路,更是要以性命相拼了。”
说到这,南宫祁也不禁叹了口气,他饮了口茶水,才如倒豆子般地继续说道:“后头,谢永之也无多言,不过直截与周沐笙立下了重约,道是仗着往日的情谊,此后,若真是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刻,若他谢家赢了,他便定会保周沐笙一副全尸。而若是周沐笙赢了,他便求周沐笙,饶了谢釉莲一条性命。这谢永之也是了,竟是不问自个的性命,只为保全一个已泼出了家门,贪慕虚荣的妇人生死!“
南宫祁说得激荡非常,伏流却是神色淡淡,全是一副化外高人,不关世事的模样。
反是王玉溪睨了南宫祁一眼,一改往日的清雅淡泊。忽然,就掀了掀眼皮,抬手在眉心处按了按。
只见他摇了摇头,便半垂着长睫,疲惫的,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时过境迁,你也是不晓的。往年里,不论是谢蕴之还是谢永之,都是深受谢釉莲照拂的。彼时,谢蕴之已是入宫,谢永之却才学步。谢砜自来暴烈自私,便处处都惧怕他二人会夺了他的位分家业。如此,也就不止一次地想将他们毒杀。那几年里,若不是谢釉莲机敏,谢蕴之与谢永之,只怕早已被烈马摔死,或是被毒蛇咬死了。此后,因是次次无法成事,谢砜便将矛头转而对上了总是碍事的谢釉莲,几次三番地,想要欺辱于她。如此,才逼得谢釉莲不得不上醉月楼斗秋辞,从而得了个才女之名,暂且保住了安稳。”
言说至此,王玉溪不觉已清浅一笑。这一笑,叫他清隽无双的俊脸在昏黄的烛火中直如月华,却,他的笑中有着几分疏淡,更有着几分嘲讽。他看着恍然大悟的南宫祁,徐徐的,继续地说道:“却也正因了这才女之名,她被册封为了太子妇。可周洛鹤心有所属,心中哪有她的位分?符翎又向来跋扈,更是处处都欺辱于她。如今,她走到这般地步,又何尝非是被命运所弄?这般,便是将来谢永之愿以命换她,在溪看来,也是不为过的。”
说到这,他的话音一顿,直是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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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茶,才低低地晒道:”时人总喜以偏概全,喜今忘昨。却谁还记得,当日在醉月楼之上,她一身清雅,三步成辞的模样?又谁能理解,她被命运所迫,那些不得以的苦衷呢?若是谢永之没了这份慈悲,便也就不是谢永之了。”
南宫祁哪里能想到,王玉溪会忽然为谢釉莲辩白。但再想明白了王谢两家亦敌亦友的关系,倒也明白王玉溪所言非虚。如此,他亦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来,眼珠一转,声音又是一提,得意地晒道:“即如此,谢砜与谢蕴之谢永之甚至谢釉莲都有过节,那周沐笙千辛万苦捧来的孝廉傅涑,到底是谁的人呢?他傅涑新官上任,那第一把火,烧的可就是谢砜呐!”
确实了,傅涑自上任以来,一味蛮干,那跳脱不勒,毫不循规蹈矩的性子,却反倒是合了周王的眼缘。早先,见傅涑上手便使计除去了谢砜,旁人都当他仍认周沐笙为主。却这段时日以来,傅涑毫无建树,便是天水城一争,他也全在状况之外。反是周王几次耍弄风流箭,他都参与其中,深得圣心。如此,便又有旁人猜疑,这傅涑怕是一朝升天,背了旧主了。却如今想来,这些事儿就比较蹊跷了!
难不成,傅涑他早便背了周沐笙,转而投入谢蕴之,谢永之,甚至谢釉莲的门下了?如此,他才使计除去了谢砜?又或者,他真是受了周沐笙的指使去除了谢砜?却为何,偏偏是谢砜而不是他人呢?这其中关节,不论是哪一处,一旦推敲起来,都太值得寻思了!
却,南宫祁老神在在,王玉溪与伏流却对此无甚兴趣。
伏流不过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抬眸朝王玉溪看了去。他慢慢地转动着指尖的菩提子,注视了王玉溪一会,才隐含着担忧地启唇说道:“北旱蛮夷,作恶多端。早年他们便念着‘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的口号,不过七日的光景,便直截杀光了整个陵水县的百姓。如此,公子以为,他萧望到底所从何人?他这一去,又可能有周洛鹤当年的风采?保得了一方的平安么?”
伏流的话中慈悲无限,叫欲言又止的南宫祁也闭上了嘴。密室中灯火袅亮,白墙之上,他们三人的身影,如是芝兰玉树。
荧荧火光之中,王玉溪如画的双眸晶莹而又深邃,他缓缓侧过头,凝向了暗室的隐门。直过了半晌,才低低地晒道:“先生佛缘甚深都未得解,溪亦未有通天眼,如何能知?“
说到这,王玉溪直是低低一笑,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敲了几回几案,才分外莫测地了然说道:“溪现下只知,萧望绝不会是周詹的爪牙。他或许听命于周王,或许听命于周沐笙,或许听命于周裎,更或许谁的话也不听。但不论他听命于谁,若是解不了天水城之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便非周沐笙莫属了。”
王玉溪的话,伏流显然也是认同的。就见他轻轻一颔首,稍余,便自袖中掏出了两张帛书放在案上。
见此,王玉溪亦垂下眼来,待他看清了帛书上的字迹,已是了然失笑,由衷地感慨了一声:“果然如此!”
听他这般感慨,南宫祁亦往案上欺来,这一瞧,他已是指着右手边字迹无比圆润温和的锦帛,低道:“这不是周沐笙的字么?”说着,他又摸了摸鼻子,挑着眉,一脸不解地问伏流道:“圣僧,这左边的帛书,气势凌云,又是谁的字?”
见南宫祁一头雾水,伏流与王玉溪直是相视一笑。
待见南宫祁急的抓耳挠腮,已露出了几分不耐,伏流才终于低低地说道:“这左边的字迹,气势凌云,乃是周沐笙去窖县之前所留。而这圆润无比的,便是他自窖县回宫以后了。”
“窖县?这倒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闻言,南宫祁如是醍醐灌顶,他挑了挑眉,一时也是有些感慨。
直是过了一会,他才叹着气道:”当年,周沐笙是去了窖县两年罢?他去时,窖县的暴民怕因瘟疫被焚村,直是封着路不让旁人进。前前后后去了多少官员,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末了君上几乎就要兴兵镇压了,却周沐笙这个傻子扛着重压自请前往。他一去,也是邪了门了!那些个暴民竟还全都服软了!后头瘟疫过了,又逢蝗乱,他也就留了下去,这一留,不但治了乱,他还管了农耕之事,跟着老农将窖县一带的水渠都给改好了。不过两年,窖县的局面就全都翻了天,连暴民都不再是暴民了。我尤还记得,他算是吾周第一个得了万民伞的皇子罢?便是如今,彭州一带也都还流传着他的盛名,他的好名声,好似也多半都是自那暴民横出的窖县来的。”
可不是么?当年周沐笙年纪小小,尚未及冠,却叫得窖县的暴民一个个心服口服,诚信称赞,可不是实在难得?却坏也就坏在他太能干了,名声也太盛了。如此,才闹得他不得封地,不得分府。一个早就成了年的皇子,却依旧被困在宫闱之中,上不可行,下不可退,实是左右为难,举步生艰。
感慨归感慨,南宫祁也不是个蠢的,他灵机一动,便抓起了那两副字来仔细比对,转眸,便目光灼灼地盯向了伏流,颇有介事地问他道:“圣僧找他从前的字来,是甚么意思?”
听南宫祁这般问,伏流清雅一笑。这一笑,也叫他圣洁的面上忽就现出了几分纯真之气,直是说不出的摄人,说不出的奕奕生辉。
就听他不急不缓道:“倒没甚么旁的意思,不过有些事觉着蹊跷。前几日,又听公子无意中道‘常人喜以字观人,殊不知,擅书者,亦擅掩藏心意。’如此,便也计上心来。千方百计,寻了副周沐笙的旧字罢了。却果然,看过他从前的笔迹,再一仔细想来,贫道才恍然发觉,这些年来,周沐笙看似碌碌无为,走投无路。却周詹从未真正赢他,次次叫政局转危为安的,也都是看似无能,从无施展的他。”
伏流感慨非常,言语中还有两分钦佩。南宫祁的注意力,却全在了那所谓的蹊跷之上。他登时便睁大了眼,脸一沉,几分不可置信地惊诧道:”蹊跷?有甚么蹊跷的事,竟是连我们南宫家也不晓得的?”他问得急切,好似这天下事有半点他不知的,便是失了天大的面子。
见此,伏流晒然,他朝王玉溪看了一眼,见王玉溪颔首,亮如琉璃的清明眸子才再次转向了南宫祁,似是而非地打着禅机道:“蹊跷可不止一件,倒都归了个钱字。”
闻言,南宫祁直是舒了一口气。他琢磨了半晌,便挑着眉问伏流道:“你所言的,可是周詹自去看望了周天骄后,便在前几日,了鄣郡的增口税?说起这事儿,我亦觉着蹊跷!你道她周天骄是怎生回事?鄣郡因增口税民怨沸腾,若是再过几年,定然是会反了周詹的。却她这一点醒,周沐笙可不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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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一步天然的好棋么?如此,她却到底是哪一边的?再其次,周詹向来嗜钱如命,如今,他竟肯活脱脱地放下了这么一大块肥肉,他与周天骄,又到底有甚么古怪?”
南宫祁言之凿凿,伏流却只是摇头。待南宫祁再狐疑地望向王玉溪,王玉溪亦是唇角微勾,淡淡摇首。
这般,南宫祁只得两手一摊,朝伏流认输道:“那圣僧所言的,到底是哪门子的蹊跷?”
见他诚心可鉴,伏流也未再为难他了,不过徐徐说道:“贫僧所言,是乃钱闾。如今异星出世,天相剧变,今年这个冬,怕是不好过了。如此,贫僧便悉知各寺早蓄渡冬之物。如此,才意外而知,钱闾自回祖籍惠县丁忧之后,便以赎罪为名贩买渡冬衣物捐济百姓。不光如此,好些个地方郡县,也都陆续涌出了行善之士,资金钱,四处捐济。”
“钱闾?那便是周沐笙了!只是钱闾这一步废棋,他也能用得上?不过,他一无封地,二不受宠,三无贪腐,内囊可不丰裕呀!这般无名地做善事,尚不言管用不管用,便是问他所图为何,也是白茫茫一场干净,甚么都落不着!“嗤笑着说完这段话,南宫祁自个却是一噎,他恍惚地瞪大了眼,这时,才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说道:“是了,便是如此,您才道,吾周有了他,不至于穷途末路是么?”
见南宫祁终于转过了弯来,伏流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彼时,外头黑云压城,不一会,隐隐的风雨之声便传入了密室。因这风吹草动,伏流转着菩提子的动作便是一顿。他剔透的眸子微微一黯,稍余,便转眸看向了一直静默不语的王玉溪,神色沉重,隐忧地说道:“公子,自明日后,贫僧便该往浦州去了。然今冬苦寒,我见你印堂青灰,怕是一劫难。如此,还盼好自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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