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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兰芝
待他再一叩指,周如水眼上的黑色系带,与手脚上被绑缚着的粗绳便都应





悦君歌 分卷阅读279
声而解。陡然亮起的光火射入眼中,直叫周如水一滞,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待得她再睁开眼来,风浅楼已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他俯身看着她,眼色妖异,神色冰冷,就在她面前伸出手来,不过勾了勾手指,便有一只萤火虫直直落在了他的指尖。
哪怕隔着面具看风浅楼,也能知他定是长着一张极其俊美邪气的脸。他冰凉的手指就在她眼前捏着那萤火虫莹亮的虫尾,低沉而又危险的嗓音慢吞吞地在她耳畔响起,他神色不明地盯了盯萤火虫,又盯了盯她,像是看着被抛上岸来脱了水的鱼儿,满是煞气地自言自语道:“本君年幼时受过不少欺凌,彼时便想,来日方长,本君也会有孔武有力的那一日。到了那一日,得罪过本君的便都得死!”说着,他的双眼猛的一红,手中使力,就在周如水眼前将那指尖的萤火虫捏了个粉碎。
莹莹光点眨眼便成了渣滓,周如水却未有半分的恐惧,她仍是平静地望着他,更甚至,她的眸中有近乎清澈的悲悯,“你真可怜。”她勾了勾唇,才又继续说道:“我前岁总想我母后,想她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头了,命也就没了。又想命苦的人都一样,一个跟头一个跟头地接着摔,摔着摔着,便就摔进泥里了。你和她可像,所有的执念都是恨。恨到连爱也忘了,恨到头了,便就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连真面目也不敢叫旁人瞧了。你才多大,一生便就这么过活么?”
她这话太真挚,也有太多的怜悯,是可以溢出的温柔,更是对世间万物对美好世间的最纯粹的善意。却这善意像一把刀,刺得风浅楼双目猩红,他幽深狭长的眼眸冷冷眯起,实是有些恼羞成怒。然,这狰狞的面目不过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的怪笑了起来,愈发地心平气和,愈发地涌动着暗潮。他沉沉地看着她,撇了撇嘴道:“话莫说得太早,周天骄,你不是泥人,你也会有恨的!本君是苦命之人,你的命也好不过哪儿去。你确是猜着了,今日确是来取你的心头血的!等等罢!等等你便能尝着恨了!”
这最后一声,怪声怪气,可谓十分的狰狞恐怖,更他红衣烈烈,笑声诡谲,阴邪得如是降世的妖魔。便见他大袖一甩,忽的就指向洞穴的另一头。待他再一扣指,万千萤火漂浮涌动向洞穴那处,如梦似幻,如是繁星,亮得惊人,也诡异得惊人。
便在这涌动之中,前头分明亮堂了起来,周如水的心中却莫名一咯噔。风浅楼的话太过笃定,他是有备而来,而她却毫无所知,束手无策。
便见正前方的山壁被整片的凿穿,被凿穿的山壁后头竟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搭着一座尸骨塔,成百的尸骨狰狞地堆砌在一处,最上方更是头骨所叠,一双双空洞的眼眶正对她,如是一双双饱含憎恨的眼。萤火一动,甬道中也浮动起了青绿色的鬼火,鬼火蔓延之处,遍地都是碎石,再往前,几尊护国神兽歪斜的倒在一道巨大的石门之前,而那石门之上分明刻画着她周氏的族徽。
“这是?”在看清族徽的那一瞬间,周如水被一种无声的恐慌席卷了,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声音更因惊惧而有些变调。她真觉着,这阴冷的洞穴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便是你周国的宝库啊!就在这凤尹县中,就藏在这紫云山内,你不是早便来过此处了么?怎的却失之交臂了?”见她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风浅楼笑得十分的畅快,他盯着她轻颤的羽睫,盯着她一夕间变得惨白的脸,如是望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须臾,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尸骨塔,冷淡的嗓音下隐藏着的是令人惊惧的愤恨。他舔了舔牙,有些偏执,有些病态,充斥着仇恨与刻骨的狠意,极尽悲愤地说道:“你知这是甚么么?这是还魂阵,是吾宁川城的招魂之引。这些个尸骨之中,大多都是吾宁川的异士,当年,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周国,是为与周交好,是为万世之太平。他们与你我未有甚么不同,他们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他们本待着功成之后返回故土,却你的先祖只为了一己之私便将他们活活坑杀在了这洞中。叫他们有家不得归,有魂无处落。他们早该回到宁川去了,他们的魂魄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归家。如今,本君终于寻着了他们的忠骨,本君为宁川少主,自然要替他们讨回公道。今夜,本君便要以你的鲜血为他们送行,以周国的宝藏为他们开道,迎着他们风风光光地归家去,讨回这笔经年的血债!”
说着,他忽的一顿,声调怪异,睨了眼神态木然的周如水道:“怎么?不信?光有你的心头血不够,还当有凤阙对么?小公主莫急……”言至此,他忽的歪了歪头,哼了一声,从她身前让开,望着洞口,古怪笑道:“巧了,凤阙来了。”
应着他这话,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待得近了,未见来人,周如水却是目光一动,忽的勾了勾唇,她轻轻道:“来的不是凤阙,是我的三郎。”说着,她偏了偏头,在风浅楼冰冷的盯视中,有些得意,有些欣喜,十足温柔地补充道:“我的心头血,你怕是要不着了。”
她话音未落,果然见王玉溪自黑暗中走来,一袭白衣,俊美无筹,如是神。只他脸色比往日里苍白许多,唇上也好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见此,周如水有些心疼,心道他久病未愈,如今又为她操劳。想要上前,却稍稍一动,腿上便涌来一阵难耐的麻意,这麻意太过尖锐,直叫她跌回在原地。待她再抬起脸来,却听风浅楼笑得猖狂至极,他怪异地睨着她,冷笑,怪腔怪调地说道:“小公主生于宫廷,却不知这世间最难猜的便是人心么?你的心头血可不是本君来取的!如今要你命的,可是你的三郎啊!”
说着,他扭过脸看向终于走近的王玉溪,魅亮的眸子盯向他神色淡然的脸,熟捻笑道:“也是了,我也曾被他所骗,还以为,他真对你爱之重之,不顾生死了呢。却原是咱们都想茬了,他自小便中了诛心之蛊,本就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怎会爱人?若不是因着你身上的凤阙,你以为,你能近的了他的身么?”
“甚么诛心之蛊?甚么凤阙?”风浅楼的话十足的荒唐,荒唐到推翻了周如水所有的认知,直叫她蹙起了眉。
然而,对上王玉溪不同于平日的冰冷的神色,她忽的一凛,整个人后知后觉地如是被雷劈了似的发麻。她愣愣地睁大眼,看也不看风浅楼,只盯住王玉溪,像是不小心坠进泥泞里的玉,几近天真无邪地勾了勾唇道:“胡言乱语,我这儿哪有甚么凤阙?”
第205章浮生若梦
原本,因着前世母后所言,她也一直以为君父所赏之暖玉便是凤阙,遂她即使一心求死将它凿碎,也不忘借




悦君歌 分卷阅读280
凤阙栽赃刘氏,叫刘氏怀璧其罪后患无穷。然而,前岁风浅楼私闯宫禁,对她逼迫要挟更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再不能忍,便就直问了君父,君父却道凤阙根本就不在她这儿,更是早便丢了。遂她一时惆怅满怀,过了,却又松了口气,也算解下了肩头的一块重石。
然如今,她离这世人窥探不休的宝藏不过咫尺之遥,这是周氏先祖留下的泼天巨富,原意是为保周室子子孙孙千秋永代。却不知从何时起,随着歌谣的传颂,反成了周室子孙连绵不绝的灾患根源。
当日离宫,她并未带走甚么细软,始终在身的不过是王玉溪送她的流云百福佩。再有的,便是象征她身份的祥凤玉牌罢了。这样的玉牌,凡是周室子孙人人都有,并未有甚么稀奇的。更若是到了地方,官员全靠这玉牌辨明她的身份。往里在外头行走,她不知递出去过多少回。便是这次第,入了山,她便将玉牌入妆盒之中了。
难不成,凤阙便是她的身份玉牌么?
电光火石间,周如水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再回过神来,便见王玉溪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前望着她,他的容颜一如既往,眉目如画,风姿绰约,清贵如是皎皎明月。他望着她的眸子更是深不见底如同幽潭,只可惜,那其中,无有半分家人被掳的焦急,反是平静的叫她心惊。
见她一时失神,手更是下意识地摸向空荡荡的荷包。王玉溪的眸光微微一动,声音带着清清咧咧的冷,盯着她,垂了垂眸,一字一顿道:“无错,凤阙便是你自小在身的玉牌。宫中人人都有玉牌,谁也难得想到,这开启周国宝库的钥匙,会是小女君随身所佩的凤牌。”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眨眼间,那早被周如水入妆盒的玉牌便出现在他的手中。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话音亦是戛然便止,和那周如水熟悉无比的玉牌一般,显得十足的陌生,十足的冰冷,像是高山上万年的积雪,又像是难以触及的空中楼阁。
盯着他手中的凤牌,周如水蹙了蹙眉,又蹙了蹙眉,她望着王玉溪,眉毛眼睛都带着勾子,她努力在笑,脆弱单纯到了极致,好似捧着一颗清澈的心就亮堂堂地举在他面前,他若不接,便要摔到地里去了。
她眨了眨眼,红着眼眶,抬起手忽然就抓着他的衣角,她嫩生生地,有些自欺自人地说道:“夫君,咱们不闹了!我未有甚么凤阙,你也好着呢!你与风浅楼做戏便罢了,怎的也与我做戏。做戏便罢了,却怎么都不早先知会我一声呢?”
洞穴里静悄悄的,她的声音带着痴,绕着缠。因着她的话,王玉溪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忪,他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慢慢将凤阙回袖中,苍白指甲盖掐入手心,沉默了一瞬,才启唇说道:“小公主明知,句句为真,事事不假。”
“遂三郎早便晓得,凤阙在我手中?”周如水扬着下巴,静静回望着他,眸光水亮,清澈如泉,黑黝黝的,里头全倒映着他的脸。
她这话说得极慢,甚至隐含着哽咽之声。王玉溪亦是蹙眉,望着她眸中自个的倒影,眉头越蹙越紧,声音愈发泠冽,颔首道:“然也。”
“遂从初始,你与我亲近,便因凤阙?”
这话音落下,洞穴之中便是死样的寂静。冰冷更甚,危险更甚,尸骨塔中的鬼火燎燎可怖,风浅楼便就站在一旁,冷看着他们夫妻对峙,转眼陌路。
四处都涌动着令人惊措的恐惧,却王玉溪望着周如水,四平八稳,无悲无喜,十足的平静。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几乎是温柔地说道:“不全然是,小公主一曲确实震荡心肠。”
“震荡心肠?”听得此言,周如水拉着他衣角的手颓然放下,她苦涩一笑,目光之中充满了悲凉,她道:“却也只是一时罢了。”说着,她慢慢地抬起手来,慢慢地伸出手指,揩去眼角不由自主滑出的冰凉泪水。眼中酸涩难堪,胸口隐隐闷痛,她仿佛再一次置身悲境,再一次目睹了大厦将倾,再一次纵身一跃跳入了万劫不复。
不过一夕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她想起她方从噩梦中醒来,便在了南城门前。她吓了一跳,她不愿再重蹈覆辙,她想要摆脱家亡国破,遭叛身死的命运。遂她不顾一切地拦下了他的马车,将他当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其实不知,那车中人到底是谁,她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然而,当她见到了他,她实是唬了一跳,更实是惊为天人。他朝她伸出了手来,他唤她小公主,她觉得这世间所有的温柔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她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从无数的尸骨废墟中爬来,腐朽而又难堪。而他不一样,他皎皎灿灿,像是一道光,他吸引着她不顾一切地捧着一颗破碎的心朝他走去,他叫她愈发的向往那些人世间最炙热的爱与温度。或许,从她见他第一眼起,她的心中便有他了,遂她半是真情半是假意地一步步地朝他走近,因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痛苦到心碎欲裂。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她自恃聪明,自恃无情,可待得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爱他到不能自拔,为他痴心一片了。
她仰着脸望着他,纤细的脖颈如是寒风中脆弱飘摇的细藤,泪水在流,却又努力在笑,这笑比哭还难看许多,她的声音更仿佛是从地狱的深渊中传来,她闷闷地,苦涩地说道:“我曾以为,你是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己。我是你的意中人,也当是你的知己。然,我虽是你的知己,却有一事永不敢对人言。遂也因此,我永会亏欠于你。方才我还在想,你若不来救我便好了,我得自个逃出去,万不能叫风浅楼让你晓得,我逆天而生,是个真妖孽。却如今,是我着相了,怕是在你眼中,我非是个美人,而是一具骷骨罢。如此一想,倒了委屈了三郎了。”
说着,她又狠狠摸了一把泪,明是跌坐在地,神情却是十分的高贵不可侵犯,她慢慢地站起了身来,瞥了一眼风浅楼,便又直视向王玉溪,哽咽地,干涩地继续说道:“风浅楼要凤阙,是冤有头,债有主。便是他要杀我剐我,我为周室女君,也算罪有因得。然你不同,你我夫妻一场即便是做戏,周国亦是你的母国,琅琊王氏并不缺财,你如此图谋,又是因何?”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悲痛,在这一刻,她都当机立断地埋进了心底,她努力地割舍了自个的情,自个的爱,她硬生生地撑起了一身弱骨,只因她是周室的女君。
阴暗不明的洞穴中,她的声音低迷至极,仿佛无尽的伤口在溃烂,在蔓延,却又硬生生地搁置不顾,放任不理。更她明是伤心泪涌,却硬是忍泪睁目,使得双目通红。她这模样,透着不可置信的单纯,不可置信地矜贵,是十足的倔,十足的美,也十足的叫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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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黑暗中,风浅楼的神色也因她的话微微一滞,他眸光微敛,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闻言,王玉溪却是莞尔一笑,这笑很淡,掩饰住了他黝黑双眸中那许多难言的难以分辨的情绪。他的声音亦更清冷,一贯的优雅,一贯的自持,他淡淡地说道:“小公主或许不知,这世间有一种蛊,名唤诛心。中蛊之人,凡为所爱,终将背离。凡为所求,终将无望。求之不得,得而不幸。寡亲寡情,累世孤独。”言至此,他的话音一顿,勾了勾唇,抬起手来慢慢指向了自个,不疾不徐,悠悠地自嘲般地说道:“我自母胎中便中此蛊,遂世人皆知,琅琊王氏的三郎,久病,短寿,正应了那句天妒英才。”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极轻,极淡,宛若那空中飘过的一抹吹过天地的浮云。
周如水神色一怔,只觉他这笑刺目的厉害。她想起他常是冰凉的手掌,想起他夜里隐忍的轻咳声,不知是甚么在用钝刀割她的肉,她鼻中酸涩,硬着张脸望着他,表情涩涩的,像是破碎的生生被拼起的瓷。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惯常冰凉的手掌,羽睫轻颤,泪水潺潺,她哑着嗓门问他:“遂,打开了那扇门,这纠缠你不休的蛊毒便能解了么?”
山壁之上不时落下水滴,有的就落在王玉溪肩头,有些落在他洁白的鞋面上,明是冰凉至极,他却好似毫无所觉。他深深望着她,不可置否道:“不过一线生机。”
“如此。”周如水僵了僵,不知是觉着失落,还是觉着可笑,直是过了一会,她忽然低下头,手指打颤的,硬生生地解下了腰间的流云百福佩,她望着它,轻轻地抚摸着它,须臾,终于将她塞入了王玉溪的手中,两人的指尖一触即散。
她的声音很低,有一种近乎于清醒后的悲凉,她慢慢地说道:“我或许该恨你,或许该怨你,想是风少主也盼看着咱们撕扯一回。然而,吾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此前缘矣,无怨无悔。事到如今,我不求你,也不怨你,更不恨你。人生实难,我有我的苦,你有你的苦,不过是携手的日子到了头了,未有甚么前缘,也不会再有生生世世。他要复仇,你要救自个的命,而我,不过你二人手中的蝼蚁。然,你这凤阙既是自我这儿夺的,三郎总不能白夺罢?你向来不欠他人,想来,也不愿欠我这姑子的。遂,你可愿应了我,若这洞中真有龙脉,你为周人,当誓死护之,不叫旁人伤之分毫!”
第206章浮生若梦
周如水话音方落,一旁,风浅楼便哂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散漫又锐利,望着周如水,怪腔怪调,十足讽刺地嘲道:“你这盘算也是有趣,都是咱们手中的蝼蚁了,却还想着护些个己利。誓死护之?他与我夺这凤阙便是贪生,何来誓死护之?千岁怕是实在高看了自个罢?”
他这一句话,全是将周如水的话头都堵死了,也是狠狠扇了她的脸。
闻言,周如水面色硬冷,手心已是湿滑一片,后背更是流下冷汗。然,她挺直着腰背扭头看他,半点也未叫旁人看出她心中的惊惧。
便也就在这时,忽听王玉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应了你。”
这话一出,直是打了风浅楼的脸,闻言,风浅楼霍的便盯向王玉溪,眯了眯眼,下意识地抚向腰间的玉笛,冷哼道:“师兄此言何意?咱们早先约好的可非是这般,你要反悔不成?”
闻言,王玉溪直是冷笑,他淡淡瞥了风浅楼一眼,语调清冷,毫无余地,果断地说道:“若非我的提点,莫说夏锦端应了你的三十万石粮草,便是你,也该是死在夏忌手中了。遂如今,无有你说话的余地。”
这话说得风浅楼直是眯了眯眼,待想起前岁自个险些就死在押粮途中。他黑色的瞳仁中便夹杂上一抹猩红,舔了舔唇,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愤愤地背过了身去。
见此,王玉溪不置可否,只再次看向周如水。他的表情沉静如湖海,望着她的脸,喉头滚动,继续认真说道:“你我夫妻一场,我不会伤你性命。”
听及此言,周如水直是愣了愣。她心口一滞,真是发自内心的觉着难堪。
这话听来十足的念旧情,十足的温情。却扭过头来,实是十足的冷情,十足的伤人。这难以言说的情绪,直是叫她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她只是明确地看透,哪怕此刻他就在她的面前,但自方才起,他与她之间便生出了一张看不见却又摸得着的隔阂,他们被命运的大潮抛上了岸来,一东一西,隔河相对,实在遥不可及,再难回圜。
她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这模样,高贵,清冷,惨白的肌肤也好似剔透的白玉,实是哀愁至极。她退后了一步,朝着王玉溪便是深深一揖,再抬起脸来时,她的神色动了动,双眸静静地看住他,慢慢地说道:“既如此,便多谢三郎了。”说着,她又飘忽一笑,似是要放下了,又似是真放不下,她眉头轻锁,咬了咬唇,声音淡淡,好似枯死的藤。她道:“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便不劳郎君挂怀了。”
她也不明白,她与他怎的就走到了如此地步。她原以为,他们历经波折,生死与共,该是有深厚的情谊,坚定的心意的。然而,尚不及经年累月,不过是转了个年头,那些个相知相惜的喜意,那些个蓬勃的不息的爱意,便都被这些个阿堵物砸了个粉碎。
然而,她这一生最欢快的日子,最无忧的日子,除了懵懂幼年,便是与他同处之时。遂哪怕她心中已是问了无数遍,“三郎,你心中有过我么?”却这话,始终都未说出口来。遂同是遭叛,这次第,她却实在想要放下,实在想要宽恕。
宽恕了他,也宽恕了自个。
毕竟人生在世,便是为生。在生死面前,他选了生机也算不得错。只是这算不得错的错,到了她这儿却是痛彻心扉。更她甚至病态地觉着,哪怕落入如此境地,王玉溪仍是个君子,他全可以不出面的,他只需要再救她回去闷头得利便好了。只要他肯,她这一生都会被蒙在鼓中。然而他未有,又或者,他已经不愿再同她做戏了。
这么一想,她就更想不明白了,思绪太乱,到头来,她也只能道这人世间的道理人情实在太难说清了,任她活过两世,也仍是看不明透。
心中沉甸甸的,说这话时,她的声音也是沉甸甸的,只是泪却未流,不过整个人实在静的可怕,如是入定。
见此,王玉溪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那笑太轻了,看不清情绪,却又好像有些苦,隐含着深沉的,挣扎的,无法言喻的情感。太复杂了,复杂到周如水不愿再看,索性就闭上了眼。
须臾,在风浅楼的催促声中,周如水感觉到了王玉




悦君歌 分卷阅读282
溪的靠近,他走近她,冰凉的手心慢慢贴近了她的胸口。有甚么细而尖利的东西刺了进来,叫她有一阵的胸闷以及刺痛,紧接着,便是连绵的无力。因是脱力,她腿脚一软险些跌在地上,他却有力地揽住了她的腰肢,抱住了她,慢慢将她拉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手冰凉的骇人,她不得不睁开眼来,便见晦暗的洞穴中,王玉溪一只手撑在她的颈侧,一只手捏着玉牌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之上,渐渐的,她胸前衣裳都被染红了,原本凝绿的玉牌也被染成了红色,待得整块玉牌都沁透在血中。他终于松开手,在她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慢慢将她安置在地,冰冷的指腹抚上她微张的唇,将一粒药丸塞入了她的唇中,药味苦涩,入口即化,她来不及动作,便见他已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咬破手指,在她周围以血而引画下阵图,待得回手时,才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无事了。”
怎会真的无事了呢?
周如水苦笑,因口舌中的苦味分外的清明,她摇了摇头,豆大的泪水划过脸颊,她艰涩地扯了扯唇角,无力地说道:“心头血给你了,从此以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不及黄泉,莫再相见。”
她或许很难宽恕他,也很难忘记他,他的温柔她都记得,他如今的无情她也难以忘却,爱恨交织在一处,留给她的有不舍,有难堪,还有更多难以言说难以释怀的情感。遂她说不出生生世世不复相见,她想死了便好了,死了以后若还有来世,来世的他与她若是能跳脱了这个身份,他不是琅琊王氏的三郎,她也不是周氏的女君,他只是庐临山头的玉先生,她是个山野村妇也好,都还能与他干干净净地再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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