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宵半(娱乐圈1v1)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碗拉面
卓静言默默听着,忽然发现自己并不那么了解苏佑,他的世界于她来说还有许多陌生未知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林湘比她清楚得多。她隐隐有些懊恼,抿着唇一言不发。
林湘看她面露沮丧,心想大约是说到苏佑那一大群撂不开手的粉丝让她难过,便又道:“换个角度想想,反正已经身在怪圈内,很多时候横冲直撞反而很难找到出路,最好的策略是宁可按兵不动,也不能踏错半步;宁可没有长处,也不能留下把柄任人拿捏。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阿佑是个非常适合演艺圈的人,他几乎没有明显的缺点,只要沉住气踏踏实实往前走,自然会得到他应得的。”
她又说完一大篇,末了儿拍拍卓静言的肩膀,很沧桑地感叹:“这么些年了,终于能看到苏公子下凡的一天,我很欣慰。”
卓静言望着她百感交集的表情,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湘正瞟了眼腕表,一看时间不早便准备告辞:“一聊这么久,我十点还要去公司赶个会,得先走了。”
“这还有会儿呢,”卓静言嘴里客套着起身送她,“路上开车慢点儿。”
林湘笑道:“不用送了。之后大概会常常打交道——毕竟有些不同了。”
卓静言脸上难得红了红,支吾着也没说话。
林湘又道:“茶很好喝,回头有空再聊吧。”
“嗯,”卓静言站在门边对她挥挥手,“湘姐再见。”
林湘弯唇笑笑,便转身往电梯间去了。
清宵半(娱乐圈1v1) 53. 小金库
晚上七点过,卓静言正窝在沙发里翻《小窗幽记》,忽然接到苏佑的电话。前一天约好待他工回家一起研究剧本,这时候打来电话,难道又被剧组绊住脚回不来了?
“怎么了?”她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用指尖按摩发酸的眼睛。
苏佑声音带笑,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今天的戏很顺利,下午还拍了条广告,刚工。”
“……所以?”
“所以,我估了下,按上午和下午的拍摄进度,折成片酬再加上这笔广告入,今天的工资大概是……”他轻描淡写地报出个六位数。
卓静言诧然,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对门住着个移动小金库的事实:“你突然说这个干嘛啊……”
“我记得有人好像说过,”苏佑善意地提醒她,“就喜欢我有钱。”
她被他噎得一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自己的确说过这么句话,但当时不过为了胡乱搪塞,谁料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向她汇报起入。林湘说得没错,苏佑这人岂止耿直,简直已经到了憨直的地步。
“怎么办呢……”她很惆怅地望着天花板,“我不仅贪财,还很好色呐。”
这下换成苏佑结舌无语,沉默了很久才又道:“没关系,《孟子》都说了,‘食色性也’,况且,我这样的一张脸还不够你喜欢么?”
卓静言嗤笑道:“怎么我之前就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啊?”
苏佑原本有意逗她,也并不反驳,笑吟吟叫她:“言言。”
“嗯?”
“开门吧,”他的声音从手机里和大门外两个方向传来,“我回来了。”
苏佑的客套来得很不合时宜,登门拜访还拎着偌大的美纸盒,如同到了经久未见的远房亲戚家里。
“这是什么?”卓静言接过盒子。
苏佑弯腰换拖鞋:“棒棒糖。最近存货快清空了,正好有朋友从上海过来,托他带了些。不巧的是今天只剩礼盒装,但反正换汤不换药,味道都是一样的。”
卓静言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整齐排着分装好的糖果,熟悉的香甜气味如同热牛奶里拌入了蜂蜜,在狭小的空间里渐渐弥散。
“原来这东西还要跑到上海去买啊……太折腾了,还不如买便利店里五毛钱一根的呢。”
苏佑刚脱了外套,正一手松着衬衣领扣,瞥见她小气巴拉的拧眉表情便觉好笑:“这是上海一家西点店手工做的棒棒糖。去年有粉丝探班送来两盒,后来我在上海拍戏时碰巧找到了店址,只要去那边都会顺便带些回来,并不算专程为了它来回跑。”
她仍旧一脸痛心疾首地望着那个盒子。
“你愁什么呢,”苏佑屈指敲敲她的脑袋,“这么点零嘴我还负担得起。”
卓静言吃人嘴软,这话题上没脸跟他抬杠,只得抱着糖盒跟在他身后颠颠地走,冷不防苏佑忽然顿下脚步,又从包里摸出个白色封皮的本子。
“这又是什么?”
“前二十集的剧本。”苏佑把那厚厚的一叠直接撂到纸盒上,两手搭着她肩膀一推,“客厅还是书房?”
卓静言想了想:“书房吧。”
“好。”
“你先看过了么?”她将手里的东西搁到桌上,倒了两杯热水过来,又挪过一把椅子让他坐到自己旁边。
苏佑笑了笑没说话,伸出食指勾着剧本随意翻了几页,便见空白处已经做了许多批注,全是他的手笔。
卓静言心中一动:“关于你的角色……现在有什么想法?”
苏佑坐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稍微侧头就能看见她沉静的面容,还有那两扇纤长的睫毛,蝶翼一样微微颤动。
她在紧张什么?
他一手放到卓静言身后椅背上,另一手翻开剧本,指着页脚的人物解析框架图:“按我的理解,郑修一生分为三个阶段,前二十集就正好拍到他找回承影剑为止,也就是第一个时期结束。刚离开隐谷行走江湖的几年里,郑修虽然处事老成,待人却异常疏离,所以书迷大多对他的清冷性格印象深刻。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因为他高傲或孤僻,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而已。从原书第六章的回忆部分可以看出,十几年隐居山谷,学再多绝世武功或奇门遁甲,他也没机会和师父之外的人打交道,只能每晚在观星塔顶躺着望天出神。基于这些经历,我认为前期的表演应该侧重于两个字……”
她注视着他摁在剧本上的手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说说看。”
苏佑笃定道:“干净。所谓的清冷也好,漠然也好,仙气也好,归根结底都是另一种形式的懵懂,十几岁的少年绝对不可能成熟到脱离实际的地步——你并不是一个幻想家。”
“对我的评价还算中肯,”卓静言终于将目光转到他脸上,眼底是融融的笑意,“确实有很多读者会认为郑修十七岁就睿智超群,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可是怎么会呢?你说得没错,他真的只是不太在乎。即使大家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那也不过是因为郑修从来就不在烟火人间长大。我原本觉得,前情已经铺排得很清楚,理由也足够简单,但总会被读者选择性忽略。”
她看起来很苦恼。
苏佑笑着安抚:“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角色的产生是演员和观众两方共同创作的结果。我们扮演到百分之八十的位置,还有百分之二十是观众在脑子里补充完善的。所以对于同一个角色,不同观众的认知也很不一样。这道理大概也适用于你。把《王城》放到荧屏上,最后的郑修就由你、我和观众一起去完成。”
苏佑望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沉如夜,隐藏着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灼热得令人发慌。卓静言心如鼓擂,胡乱找着话题:“那——后两个阶段呢?”
“后面,”苏佑忽的目露困惑,“后面倒真有些麻烦。”
卓静言一怔。
“原本这个阶段算得上很好把握,只要仔细摸索少年的感觉,以无邪和无畏的角度,自然就能带出读者所认为的清冷感。”他用指尖点点人物解析第二阶段边的空白处,“可行性”三个大字映入卓静言眼帘,那后面还跟着好几个问号。
“难题在于接下来的部分,从中后期开始,即使是小说里的文字,也有很多不太顺畅的细节,而且仔细读下来会觉得失真。”
这是几年来头一次有人当面指出她的故事有问题,而这人还是苏佑,卓静言面上微窘,然而心底更深处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你解释解释。”
苏佑的工作态度相当端正,丝毫没因为合作对象是她而松懈神,听她这么问了,便很认真地组织语言描述自己的看法:“上月定角之后我又重新看了小说,忽然觉得,关于郑修成年之后的文字风格会有些——虚浮或者抽象。这一点在和前期对比之下显得尤为明显,很难形容的一种感觉。就像你亲眼看到并记录了他真实的少年时期,却要凭借想象填充出之后很多年的他的故事。”
他略一停顿,见卓静言并无不悦,又继续道:“所以,中后期的人物性情发展在一些细节上显得和前文不连贯,再加上外露和具体的描写减少许多,因此在表演上并不具有可操作性。也就是说,我需要自己设定一些细节来丰富人物,而不能再从原著里去攫取材料。”
奇怪她竟然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慢慢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故事我写了好几年,大概是时间太长,从前记住过的许多东西后来就渐渐忘了。”
苏佑也表示理解:“从开始到现在隔了这么久,心态当然会有一些变化,文风有调整也是正常。你就当我在汇报读后感,不了掺杂些自己的偏见。”
“对啊,”卓静言弯唇一笑,目光里是说不出掩不住的古怪神情,“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啊。当年我一时兴起,只顾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新鲜的记忆和印象都复制到郑修身上,但写到后来没了根据,就只能自己往后杜撰……没想到误打误撞倒也把故事编完了。”
她说得语焉不详,苏佑听得云里雾里,便显出一丝疑惑:“什么?”
卓静言沉默了半晌,最后仍旧住话头道:“也没什么。”
苏佑直觉不对,拿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掰向自己,试图找出点破绽:“言言?”
卓静言依旧不语。
两个人间距离很近,她的皮肤在灯光下如玉润泽,两只墨黑的瞳仁中映着他的影子,孑然却又成双。指尖的触感柔软温腻,让他记起许多天前的那个晚上,她发间颈后若有似无的迷人香气。
“言言……”他又嗡哝着叫她一声,原本脑子里存着什么念头,一下就模糊得辨不清了。唯有眼前的她,真实可及的温度和气息,蛊惑他全部的感官意识。
卓静言寂然无声地注视着他,神色平静像一面湖,或有看不见的暗流涌动。他俯身再靠近些,心底暴戾的情绪忽然肆虐,只想打破她脸上那层假面般的淡然。
“言言——”甜蜜重叠的音节从喉咙里几不可闻地逸出,他缓慢地,温柔地向她贴过去。
昨天翻了一天没翻上来…今天成功了!
这是第一更!!!晚上再来几更!!!
清宵半(娱乐圈1v1) 54. 弄清影
唇上触到一片干燥柔软,淡淡的墨香在鼻端萦绕,苏佑拧着眉头睁开眼。
卓静言正半仰着身子,两手笔直向前举起一张满是字迹的半旧宣纸,那架势简直恨不得要糊到他脸上来。见他面色沉沉不说话,她有些尴尬,揪着那张纸嘿嘿一笑:“这个……这是我写的字,早就想给你看看。”
苏佑意图未遂,心里顿时不舒坦了,睨她两眼,要笑不笑地从鼻孔里“哼”一声。卓静言浑若未闻,只将顺手从青花卷缸里扯出的宣纸放到桌上,殷殷勤勤地铺开抚平。苏佑凝神垂目刚把那几行字迹看了个边角,就见她又停下动作一脸惊惶,手忙脚乱地要把那张纸起来。
曾经当面说话磕磕巴巴的人,现在居然连区区一幅字也不肯给他看,可见都是被惯出任性了。他沉着脸摁住她的手,声音也跟着沉下来:“这么怕被我看到,你写了什么?”
她还能写什么,不过是无聊时胡诌填词玩儿。前阵儿见了他那手漂亮的书法眼红得很,她也置了套文房四宝放在桌头打算用用功。那几首词则纯属偶然来了兴致,填得马虎随意,她也没当个正经东西,信手便誊到练字的宣纸上。原本已经和一大堆废弃不用的草纸搁到桌边的卷轴缸子里,谁料就这么不凑巧,偏偏被她自己亲手翻出来了。
字丑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有的内容实在……要被苏佑瞧出其中意思,她今后可就真的没脸见他了。
心念及此,卓静言揪着宣纸的手越发用力了,在苏佑掌下卯着劲儿往自己的方向拉。苏佑见这情状,火气也噌噌直涨,索性右手一圈将她锁到怀里,左手抓住那宣纸一扯。只听“嘶啦”一声,两人各在手中捏着半张破纸,大眼瞪小眼,场面顿时有些滑稽。
卓静言只怔了短短片刻,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皱巴巴的纸张翻来覆去一通检视,上面却并没有她想找的内容,显然是留在苏佑拿到的那半张上了。她一下涨红脸,开始暗自祈祷他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绝对看不出她写了些什么。
苏佑见她忽然满脸沮丧地缩成个团子,完全放弃抵抗,心知她想要掩藏的东西已经握在自己手中。为防止卓静言再抢,他侧身把姑娘拉到跟前,长腿一圈,手臂一揽,直接将她就地禁锢起来。宽大的樱桃木椅子上,她几乎坐在他怀中,不知因为紧张还是腼腆,满面嫣红,垂头不语。
“告诉我,”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你写了什么?”
她不吭声,纤瘦的身体像微风里的藤萝一样簌簌抖着。
苏佑忽的烦乱起来,两臂间环抱着她,将那半张纸放到桌上慢慢展平。勉强并非本意,他在等她抬手阻止的动作,只需要再多一次,他就会顺势放弃。
卓静言紧紧抿着唇,脸色也越来越红,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苏佑心头一松,细看那些缭乱无章的墨迹。她应该正在做楷书的临帖,纸面正中歪歪扭扭写着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大多都是从赵孟頫《千字文》里摘出来的句子,而边角空白处的字迹则更要潦草许多,一看内容和体裁却像是宋词。其中两首位置不佳,大半都被她撕了去,唯剩下只言片语还在他手里。另有一首运气好的,从头到尾留了个完璧无损,不过读起来却生疏得很,没有一句是他熟悉的。
“君去月余无片语,子规啼月池边。如今甍上旧屋檐,有苍苔玉露,闲卧暮花残。 缘涧浣纱独自去,何如共此婵娟,不绝思慕意绵绵。更深披氅起,博弈解连环。”
卓静言默默听着,一声不吭,脑袋已经低得快缩到桌下去了。
“这是《临江仙》,”苏佑着手臂将她再往怀中紧一紧,“你写的?”
卓静言顿时一震,暗道他竟不是个文盲,只用眼睛一扫就能把词牌认出来。事到如今,也许大大方方承认了,他反而不会仔细琢磨,那更深一层的东西也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探身将手机拿过来放到宣纸上,假作要翻看新闻的样子,故意把那首词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嘴里轻轻应了声“嗯”。
苏佑也不恼了,眼底渐渐浸染上深浓的笑意。他将下巴放到她小巧的颈窝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念道:“‘君子如有闲,缘何不更博’——藏头用得很好,这话是写给谁的?问谁如有闲?问谁不更博?”
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卓静言背上汗毛倒竖,只差没蹦起来往屋外跑。谁说明星都是绣花枕头的,苏佑这人太可怕了,随便一眼就什么都能看穿。再者,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偏偏还要直接拿来问她。
这种话是能当面问的么,她简直要臊得无脸见人了。
“我,我我……我写给秦维钧的。”她被他手脚缠着,轻易不能动弹,只能梗着脖子负隅顽抗。
瞧这慌的,说话又不利索了,苏佑非常悠然在她颈侧蹭了蹭:“维钧几乎每天都发微博。”
其实她压根儿就没关注秦维钧,只是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也顾不得那许多了:“那,那是有一次他连续十个小时没有更博,我这不就有感而发呢么……为了凑韵脚随便瞎写的,你这么刨根问底也不嫌烦。”
她已经紧张得鼻息咻咻,为了显出气势还极力昂起头“哼”了一声。
蒙谁呢。
这娱乐圈里的艺人哪个不是心经营着微博上的亲民互动,爱折腾的每天能有好几条,不够活泼的隔三差五也要憋出两条来,就怕失去了网友的关注。唯有苏佑,因为自拍技能实在不够,编辑文字又嫌麻烦时,所以工作一忙总是动不动就玩儿消失,常常要等十天半月才见一条新微博——还得刨除那些转发宣传的广告内容。
花样百出地催更微博,是作为苏佑的粉丝的入门级功课。在他全国各地到处飞的宣传期里,卓静言在家百无聊赖,每天顶着马甲和小柚子们聊得兴起,偶然填了这么首词,其实当天转身就遗忘在废纸堆里了。
不曾想天道好轮回,这东西最后又被自己亲手送到了他眼前。而最令她郁闷的是,这一脚无论踩到地雷或陷阱都怨不得别人,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给自己刨出的大坑。
苏佑心知肚明,见她慌成一团也就不再逗了,只心满意足将半张宣纸叠好,放到自己兜里:“想好好写字,我教你。”
写字?写写写,无论他切换到哪个话题,只要别揪着《临江仙》不放,她什么都答应。
“嗯。”她终于放松,像只幼犬在他怀中软软靠着,长吁了一口气。
苏佑暗觉好笑,面上还是严肃着,把先前讨论的剧本推到一边去:“这个不急,明天继续研究,今天我们写字。”
桌头放着紫毫、墨锭、宣纸、端砚,四宝俱全。卓静言拿鸡翅木镇纸把干净的宣纸压好。苏佑利落地卷起衬衣袖子,将玻璃杯中冷却的清水往砚台边倒了点,就这么轻车熟路地磨起墨来。砚石和墨锭的细微摩擦声里,只听他不徐不疾讲着写字的诀窍。
“首先你要知道,入门有五个循序渐进的练习要点——执笔、运腕、姿势、笔画和临摹。每一步的基本功都要练得扎实,绝对不能急进。基础打好了,从楷书入手,往后要是喜欢别的字体,再慢慢来揣摩练习。等到积攒足多了,才能融会贯通,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
卓静言被他抢了研磨的活儿,铺好了纸倚在桌边无所事事,随口便道:“我就喜欢你那样的字。”
苏佑微怔,然后勾唇一笑,眼神柔软似同轻波:“你喜欢,我写给你看就好了。”
她撇撇嘴,没做声。
墨磨得够了,苏佑停下动作,从红木笔挂上摘了一支紫毫:“现在写行草还早了点,老老实实练姿势吧——今天先把笔拿好了再说。”
“哦。”卓静言怏怏应了一声,握着支毛笔站在桌案前,恍然生出一种小学生被班主任押着写字帖的感觉。
“古人一般会将执笔和用笔结合起来讲,”苏佑站在她身后,讲起书法来侃侃而谈,很有一套,“比如元朝陈绎曾在《翰林要决》里提到过一个拨镫法,又叫做八字诀,也就是‘擫、捺、钩、揭、抵、拒、导、送’这八种固定毛笔的指法。不过按照现在的理解和实践,已经另有一些实用易懂的执笔要点。”
他上前半步,几乎将她抱入怀中,右手覆住她的右手,左手则一点一点纠正她手指的位置,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不紧不慢地说着如何执笔:“正确方法的要点是,大拇指、食指、中指捏笔,无名指以指背抵住笔杆,小拇指抵无名指不贴笔杆,五指捏管的距离不要上下分得太开……对,就这样。
“用指尖捏笔,嗯,指头并起来……虎口张开成马镫的形状,写小字的时候手势也可以回一些。对,手掌中自然空出只鸡蛋的空间……
“高度大概在笔杆的中下。具体来说,小楷和擘窠大字偏下,求笔法稳重;行草书偏高,因为运转幅度足够大,才显得笔法灵动飘逸。
“角度不对,手掌和手腕竖起来,力度适宜,松一点……放松,嗯,很好。”
他微凉的指尖不停拂在她手背和掌心,连同耳后灼热湿润的呼吸,带出一阵又一阵微微的痒,顺着神经末梢直窜到大脑中枢,卷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而焦躁的感觉。
卓静言悄悄舔唇,咽了咽口水。
苏佑也不比她好过多少,况且他还很清楚那种抓心挠肺的难耐因何而起又从何而起。他是个从心理到生理都很正常的男人,隔了良久又能将她拥在自己怀里,他总会情不自禁会生出些要把她这样那样盘弄的奇怪心思。但刚刚才被一张宣纸阻了前路的场景还记忆犹新,这会儿他既不甘放手,又不敢唐突,只能慢慢调转话题暗示自己平复心情。
“凝神,静气,摒除杂念。”他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脑子里什么都不要想,整个人沉下来,把注意力放到手上,笔也就能稳了。”
“你平时……都靠写字来静心?”其实她隐约觉得,苏佑说这话兴许是看穿了她浮躁的状态,所以才要求她抛开杂念,只想着手里的这杆笔。
这么一想,卓静言顿时惭愧。都怪他,贴那么紧实,害她心浮气躁。
“嗯,”他仍旧捏着她的手,试图帮她固定好掌心虚空的形状,“从小习惯了,有空就写写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工作太忙,压力大得要崩溃,回家进书房里写完一幅字,负面的情绪慢慢就没了……你呢,靠画画?”
“不,我习惯跳舞。”她的思维还停留在他说自己“压力大得要崩溃”的地方,自己嘴里要说什么全是下意识往外蹦跶,待话出了口才发觉不对。
她愕然回头,便见苏佑正目光沉沉望过来,脸上诧异和不解交织,形成一种分外复杂的表情。
“跳舞?”
“等下,你让我缓一缓。”这一晚上状况连连,她自乱阵脚,只好抢先叫了个暂停,脑子里则飞快思索着如何应对。
要继续回避?可是他总有一天要知道的。
要坦白从宽?可解释起来又是一个长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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