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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肉形石
那厢红衣绣娘扫了笑话她的人一遍,昂着下巴,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离去.
原婉然初入绣坊干活,心神绷了一日,上车以后很快便觉得乏了.车上引枕毡垫俱是赵野另用自家之物铺设,色色干净整洁,原婉然放心倚在枕上,听着车轮转动,骡蹄答答,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她赫然回到绣坊门口,丈夫照旧驾车等在路边,一干莺莺燕燕围绕.
这回赵野并未发觉她的存在,同绣娘们闲扯,两下里你一言我一语,热络非常.
相…… 原婉然一度要唤人,半途吞声.
赵野与人有说有笑,似乎乐在其中,可会乐意她这时现身打岔?
原婉然默然留在原地,等待赵野像上一回留神到自己身上,然而凑近的绣娘越发多了,她给挤得退开几步.
相公. 原婉然终于绷不住叫唤,赵野听不见,陷在女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中,谈笑风生.
原婉然继续叫人,奋力挤入人群前行,怎奈人潮一波波涌来,把她挤出老远.没多久,赵野淹没在女人堆里,终于再不可见.
她打了个冷颤,睁眼惊醒过来.
车厢里动静稍大,赵野便即回身顾视,因问道: 气色不大对,梦见什么了?
你…… 原婉然乍醒迷糊,便要道出梦境,临了留个心眼儿,思量着赵野与绣娘应酬并无逾矩处,自己记在心里,想在梦里,倒显得小肚鸡肠疑心病重.因而嗫嚅: 梦里人多,我们给冲散了.
赵野端详他的小妻子顷刻, 那敢情好, 他笑道: 梦是反的.过来. 说时,张开手臂.
原婉然缓缓挪近驾座,教丈夫一把搂过,抵在温暖结实的怀里,又听他认真道: 我就跟婉婉在一块儿,不走开.
原婉然直觉赵野心知肚明自己疑虑,然而他的抚慰底下没有一丝轻慢.
她依在丈夫臂弯,一颗心暖暖的,如同蜡迎着焰火融化.
话虽如此,她终究没忘记光天化日两人行在路上,一会儿便轻轻挣开赵野端坐.拂理鬓发时,她瞥向路上,疑道: 相公,这儿是五福胡同?
对,就快到家了.
他们走过头了,原婉然暗忖,五福胡同在他们家所在的四喜胡同后头,来回绣坊无须经过这条路.
路旁一个婆子正跟货郎讨价还价,见了赵野,笑道: 赵官人,咱们胡同埋了宝贝,你都绕几圈啦?
原婉然听说,等赵野跟那婆子打趣完了,问道: 相公,你一直在这附近转?
赵野耸肩, 想让多睡会儿,车停路边占道,那就绕路.
原婉然对住丈夫的侧脸怔愣片刻,猛地往前一瞥,确定无来人,飞快抱一下他腰间又赶紧若无其事坐正.
赵野握住她搁在腿上的手看向前方,无声微笑.
黄昏下起雷雨,天光晦暗,夫妻两人便早早上床安置,一时未入睡,对面闲磕牙.
这日原婉然新进绣坊,有一肚子的话可说.
绣坊分‘富’、‘贵’字两班,我给拨入富字班,师傅姓蔡,人不错.下工时,我绣的一片叶子剩不多便能绣完,打算绣好再走,师傅不让.她说到了下工的点便该下工,天色阴沉,兴许要下雨,早些回家的好.
班里其他人待如何? 赵野支肘托头侧躺,另一只手掌轻轻落在他的小妻子头侧,大姆指有一下没一下抚过她鬓边的青丝柔肌.
原婉然略想想,便道: 他们待新人比另一班贵字班好.这回绣坊招两个新人,我进富字班,另一个进贵字班,贵字班的新人你该见过,便是下工那会子,让人喊‘千金小姐’的那位.
喔,她.
嗯,奚落那姑娘的绣娘都是贵字班.大家同一个班,况且盯着你不放的绣娘多了去,那些人偏奚落她.
那姑娘对相公不只看看而已.
咦?
当时们一前一后离得甚近,我上前迎,大抵她那里瞧着像我冲她去、朝她笑,便也向我笑.那些绣娘就是笑话她这个.
……原来是这样.
小误会而已,那干绣娘揪住芝麻大的事编排,八成对她其它地方也看不过眼,借故敲打.
原婉然听说,恍然道: 是了,管事娘子领我们新人向两班绣娘打招呼,轮到她时,她说姓官,住城东,以后的话便夹缠好多成语,不大好懂.别人问她‘读过不少书吧?’,她说:‘略识之无.’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迷糊,她不解释,只是笑,有些人便不大高兴.相公,‘略识之无’什么意思?
赵野给她讲述前朝诗人白居易,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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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大已认得‘之’、‘无’二字, ……‘略识之无’,就是说一个人识的字少,也是向别人表示自家识字的谦虚说法. 又道: 那官姑娘不管旁人明白与否,只顾掉书袋,可不像谦虚的意思.
她确实有些神气.也难怪,家住城东,本人又识字,从前必是好人家的小姐主子,家道艰难才出来做绣娘.说起来,她也不容易.
赵野捏捏她耳垂, 那官姑娘性格要强,别露出可怜她的意思,不讨好,反而要得罪人.
原婉然应着,冷不防天上轰隆一声雷响,唬得她一颤.
赵野凑过去搂住她,轻拍背脊,笑道: 不怕.
丈夫年轻健壮的身躯近在身畔,遮住窗外雷光,原婉然心头一阵踏实,脱口柔声道: 嗯,你在. 赵野的手在她背上一顿,窗外又一波雷光.
屋内几霎工夫闪亮如白昼,原婉然清清楚楚迎上赵野的目光,雪亮犀利,像要穿透她的人,翻出她内里所有情思一一检视,连最隐晦细微的都不肯放过.
他的眼神那样心无旁骛,彷佛世上只有一人,原婉然给这么瞧着,不觉瞬间屏息,而后脸红心跳莫名发怯,一骨碌翻身背对, 我睡了.
她一动,赵野便扑过来,身子紧贴她背脊,健臂环住她,手掌伸进她肚兜底下,握住雪峰摸揉.
原婉然忍住轻哼,疑心今晚又要不得闲,赵野在她颈侧亲了亲, 好好睡. 之后倒安静了,唯独大手紧附她胸前软嫩,寸土不让.
原婉然已习惯赵野贴身亲昵,便合眼假寐,慢慢陷进了黑甜乡.
不知过了多久,墨宝吠叫传入耳中,赵野在门边低低喝禁让她别响,雨水打在瓦上地上,远处似有鸟鸣.
她翻身,含糊不清问道: 怎么了?
赵野回床畔亲亲她的面颊, 没事,睡.
她睡意实在浓,闻言便又睡下,再醒时雨声淅沥,窗外天色依旧未明,而床的另一侧已然空空如也.
相公? 原婉然揉揉眼睛,屋里并无赵野身影,打开房门,堂屋无人亦无墨宝.
她立刻回房穿衣挽发,点灯打伞往外寻去.四下阴暗落雨,夜风微冷,她寻到二门外,临街那排倒座房亮着灯火,传出老人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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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章又有姓蔡的角色,有点算不上剧透的剧透,有兴趣的小天使请看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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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原家大哥和蔡家姐弟当属本书三大恶人,原家有原妹子争气露脸,但蔡家都是恶人,对蔡姓不大公平.所以让绣坊师傅姓蔡,平衡一下.
第五十章:故人情深野有蔓草(肉形石)|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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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故人情深
原婉然走近倒座房,那老人似在屋里擤鼻子,慢吞吞道: ……我思量死的死了,活的还得活,颓丧下去不是办法,这身听声寻穴的本领荒废了也可惜……今儿瞅着天气不好,早早到郊外等着,等打雷下雨,探探哪块地儿底下藏了宝贝儿……
静默那,屋内啪的一声响亮拍桌,杯碗当啷磕响.
嘿,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给老子找着了. 老人话声陡然神饱满, 站在那地儿上头,天上打雷,脚下便响动,动静极小,一般人听不出,我却决计不会错漏,下头一准儿有墓室.老子赶紧找木头树枝作记号,抬眼一瞅,荒郊野外刮风下雨,黑漆漆不到头,就我一个人,家去也是这么着,就我一个人. 那老人抽噎几下,呜呜哭了起来,嚷道: 娟子走了,我一个孤鬼儿要金银财宝何用…… 1
赵野给伏桌哭泣的老人拍背,趴在地上的墨宝起身,摇摇尾巴小跑到合上的门前,抬前爪挠门板.赵野见状,离座开门,和他的小妻子打了照面.
夜凉,出来做什么? 他问,把人往屋里拉.
你不在,我担心. 原婉然轻声答道,尽管见到人了,依然上下打量确定他真正安好.
面前人儿的眸子墨润温柔,那般目光倾注在自家身上,赵野心头一片柔软.
身后老人含糊问道: 阿野,同谁说话?
我媳. 野回身,原婉然慢慢房.行了步,原婉然嗅到一股酒.
房里地一只桌,桌上火曳,小菜多少,酒歪倒一,附近酒水痕,然酒倒前便空了.
老人由桌上肘抬坐直,出高瘦身形.他莫五十,斑白,五官甚是普通,彷佛到哪都,人看著眼熟,扎人堆又不出.他醉眼朦,上涕未及全抹.
赵野向原婉然道: 这位是尤四公,在水井胡同长生当铺做朝奉.出征前我给的单子提过.
原婉然记起,道了万福, 四公.
尤四公一面应声,一面端详原婉然,眼圈儿又慢慢红了, 我遇上娟子那夜,她正是这般年纪.
赵野在旁解释: 娟子是尤四婆婆的闺名. 忽然压低声音: 前阵子没了.
不一样,天色不一样, 尤四公看向窗外,抬手在半空胡乱比划, 我俩相遇那晚,月亮可美了,玉盘一样挂在天上,一颗星子也无…… 他忽然扬首朗诵: ‘皎皎空中孤月轮’,那时我心血来潮,来了这么一句,没念完就摔个狗吃屎.乱葬岗那地方,啧,尸体、土堆横七竖八满地堆垛,稍没留意脚下就出岔子.我扑在一破席裹的身子上,那人便是娟子……
原婉然寒毛直竖,这位尤四公在乱葬岗认尸体作媳妇?
赵野搂住原婉然肩膀,道: 四公,我媳妇胆小,听不得坟墓、尸体这些话,我让她再取酒来.
哟吼,你小子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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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人啦? 尤四公哈哈打了个酒嗝,向原婉然摆手, 别怕,没事,你尤四婆婆好端端的没死,只是让娘家埋了.
娘家活埋女儿?原婉然揪住赵野衣袖.
赵野温声道: 并非故意活埋.那日婆婆吃水煮鸡子,不慎噎着背过气去,婆婆的爹娘和仵作全当她死了,破席裹了人扔进乱葬岗.四公这一撞,松动婆婆堵在嗓子的那块蛋子,歪打正着救人醒转.婆婆感激救命之恩,便嫁了他.好了,去取酒. 说完,把原婉然直送到门口,低声道: 别管酒,明日还要上工,回房睡下,四公有我招待.
这样合式吗? 原婉然细语: 四公是客,也是长辈,我怎能露个面便回房睡大觉?
尤四公乜斜眼,自顾自倚桌托腮感慨: 姻缘天注定哪,乱葬岗那等地方没油水,我从不去的,可巧那日一同行教官府喀嚓了,扔到乱葬岗,我去尸重新安葬……
原婉困惑,乱葬岗阴气重、景色可怖,故而一般人能避则避,怎地尤四公不去,却是为了 没油水 ?
抬眼向赵野探询,赵野难得眉心微结,向尤四公道: 四公,您尝尝酱牛肉,看我的手艺如何. 似乎急欲堵住尤四公的嘴.
原婉然摸不清尤四公真正来历,对这位老翁和赵野两人察颜观色,隐约觉着前者所说没好事,还是不听比较稳当.
她在丈夫臂上轻轻一按, 我就走. 便回房.
赵野眉结松开来,伸手探向前行的妻子背影,朝她圆翘的屁股拍了一记.
翌日赵野送原婉然上工,回转家里,尤四公已在房里床上坐起,皱眉手抚胸腹.
他拣床畔凳子坐下,向老人奉上一碗盐水, 四公伯,缓缓不适. 2
尤四公谢着接过,一饮而尽,闭目养神一阵子,问道: 阿野,我酒后可说过不该说的话?
说了. 赵野对着尤四公,面色凝重.
尤四公一拍脑门,满脸懊恼, 都说什么来着?
说尤四婆婆是您的心肝宝贝,您最爱伺候她洗脚丫子,每晚端热水替她洗得干干净净,洗完擦干还要呵几下痒.
哎呀. 尤四公老脸飞红.
我媳妇也在一边听着.
哎呀呀. 尤四公住老脸.
赵野悄不作声连屁股带凳子往外挪动, 四公,跟您说笑罢了.
唔? 尤四公由双掌抬起脸.
刚刚那些话是您上回醉酒说漏嘴的,这回您就讲了一件奇事:四公仗义野坟行,英雄跌跤红鸾动.
兔崽子,戏弄老人家. 尤四公又气又笑,挥手拍赵野脑门,这一手迅疾如流星,幸亏赵野早作准备,一歪身子闪过.
四公,您吃醉酒,什么心事秘密都往外掏,往后酒水上头节制为好.
尤四公斜睨赵野, 兔崽子,怪道昨儿让你斟酒来吃,你干脆应下,拦都不拦,搞半天给老子下套,等着说教.
四公,这我得驳您话了. 赵野笑道: 四公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多,往后我向您讨教的时候有的是,岂有向您说教的份?不过担心您酒后失言惊动官差,变个法子相劝.
尤四公垂下脑袋,叹道: 我也晓得自家这毛病能要命,娟子在世,我牢记忌讳,滴酒不沾.我死了,她靠谁去?现如今,她不在了,我吃酒,才好稍稍忘记这事…… 几滴泪水掉落身下被子,被面绽出一点点水渍,他连忙擦拭眼下.
四公,你这样子婆婆会担心.
尤四公抽抽鼻子, 我就关在自家宅院吃酒,只除了昨晚,在你家喝醉.这你也清楚.
是,不过最近您越喝越多,传到外人耳里,保不齐钻空子算计您.
尤四公专发富贵人家墓穴,少不得同伙作案,当铺又买卖赃货,一旦事发牵连者甚多.那些伙伴、卖家不会冒险放任他贪酒嘴巴不牢.
尤四公沉默良久,末了摆摆手, 以后四公不碰酒.江湖打滚一辈子,年少顺风顺水,临老倒翻船,没的惹人笑话. 又问: 你媳妇呢,昨儿四公没吓着她吧?
她上工去了.昨儿您一开口讲乱葬岗满地尸体,我便支开她.
尤四公干笑, 我真是,头回相见没带见面礼,还胡言乱语.你代我向她赔礼. 说完,敲敲脑袋回忆, 我彷佛记起来了,你媳妇是不是长得挺俊的?
是. 赵野笑答,又道: 别告诉婀娜我媳妇生得标致,她要问起,您一个劲儿夸我媳妇‘老实’准没错.
我理会得, 尤朝奉重重点头, 一次我夸北里一个跟她同岁的女娃娃琴艺胜过她,这以后一年,整整一年,我上你们天香阁作买卖,她必拉我听她练琴,追问胜过那女娃娃了没、胜过多少. 说着,两人都笑了.
阿野, 尤四公问道: 你喜欢你媳妇?
自然. 赵野一口答道,迎向尤四公审慎久视,笑说: 她那品貌,谁喜欢都不稀奇.
尤四公的手隔着被面在大腿上推摩几下, 你媳妇一看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你的事她知道多少?
赵野去笑容,缓缓道: 她知道她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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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里关于搜探古墓的细节,来自《清稗类钞》的 焦四以盗墓致富 .文中,盗墓集团焦四及其同伙数十人,有听雨、听风、听雷、观草色、泥痕等技能.一日打雷闪电下大雨,同伙听从焦四吩咐在外查探,一人回来告诉焦四, 大雷时,隐隐觉脚下浮动,似闻地下有声相应者 ,果然在那处地下发现古墓.
2网上找到的偏方:开水加少许食盐,能减缓酒后胸腹不适.效验如何不得而知,换别的中药方解酒汤,药材都多,赵野不可能没事在家藏齐全.水果则有季节性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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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红光紫雾(大修)
尤四公提醒:“她不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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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不说,她未必永远不知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
尤四公抬手打个手势,道:“当年我便是这般打算,唔,差不多这般打算。你四婆婆从乱葬岗返家,她爹跟后母以为活见鬼双双吓死,我便容了她。”
尤四公回忆当年与妻子初识,两人同住一屋檐下,时时刻刻说不出地新奇快活,忍不住咧嘴笑开,而后脸上渐透苦涩。
“四公第一眼便喜欢你四婆婆,我怕自家来历不光吓跑她,扮作正经生意人,可惜一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她窥破我们一伙盗墓机密,不得脱身,这才跟了我。阿野,你四婆婆贤惠和顺,可我心里有数,她嫁我迫于无奈,对我赚黑钱也不以为然。”
尤四公重重叹息,“几十年来,四公没有一天不想问你四婆婆,可怨我隐匪类身份?假如我曾向她透口风自己为非作歹,提醒她考虑寻别的路子走,她会离开或留下,哪一样能让她这辈子更快活?”
赵野静静听着,轻拍老人背脊。
一会儿尤四公振作神,道:“阿野,你那事跟四公的盗墓恶业差远了,不过搁良家子眼里,比如四婆婆和你媳妇那儿,一样情节重大。让你小媳妇从你口中知道,好过别人告诉。别教她认定你存心欺大事,万一因此生出怨怼猜疑,你多喜欢她,以后便多伤心。”
赵野双手环胸,片刻之后淡淡笑道:“伤心不至于。她迟早跟大哥走,我会把持住自己。”
尤四公闻言记起小夫妻不止夫妻俩,另有一人存在,形势别样复杂,自忖给不出高明主意,只得道:“阿野,得空上当铺,我们爷儿俩品茶对弈。”
赵野笑道:“一定,待我应酬完画债……”一语未了,尤四公猛地拍大腿。
“,我这记性,昨儿顾着藉酒浇愁,忘了同你说正事:金记赌坊的二金回来了。我出城遇见他。”
赵野翻白眼,“他?”俊美的面容难得不雅一回。
“二金晓得你在京师,必来纠缠。”尤四公道:“从前你孤家寡人,胡打海摔随便折腾无妨,而今带着媳妇在身边,当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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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顾记绣坊里,原婉然最喜欢它后头的饭堂,因东家在此供应午饭,让她每日省下一餐嚼用。这日到了月底,她更加喜欢绣坊在饭堂发工钱。
堂内方桌大多推到墙边,堂上三桌一字排开,当中一桌坐着绣坊管事娘子和老账房,左右两桌堆满铜钱,由富贵两班师傅坐镇,负责发钱。
堂内中央六张空桌并拢作一列,富贵两班的绣娘们依班别在桌子两侧排队。
管事娘子见人到齐,朝饭堂另一道门打手势,那道门接连顾家另一处产业顾家裁缝铺,与绣坊面向不同街道开门设店,但两处相通,双方雇工皆可出入。
裁缝铺的伙计由门外抬进两只箩筐,先后倒向堂中六张空桌,一会儿桌面漫开一堆绸缎碎布,五颜六色斑斓热闹,一些绣娘离队上前拣选。
原婉然身边一绣娘也拉她过去,“这是裁缝铺那儿剩下的零星尺头,每月趁发钱时候,取来任我们选用,做绣花鞋面是极好的。”
原婉然挑了两块黑缎料子,预备替韩一和赵野做鞋面边,正要回队伍,那绣娘又拉住她,“多挑几块,别客气。别人不拿、少拿,都是从前拿到手软,不耐烦拿了。”
原婉然听说,便放心再拣几块布料,好给两丈夫做荷包,忽然不远处有人赞道:“好眼光。”
原婉然循声望去,裁缝铺伙计正对一绣娘说话,那绣娘面薄腰纤,神气矜冷,正是那“略识之无”的官来仪。
伙计说:“姑娘手里这块乃官用布料,按一种祥瑞天象“红光紫雾”取名。您瞧,它乍看一片紫,迎向日头,翻动、起皱的地方会闪现红光,可不就像红光紫雾吗?这等布料难得,老师傅都许久未见。”
其他绣娘听说,纷纷围上来欣赏,官来仪难得面上浮现丁点笑意。
几个绣娘交头接耳冷笑,“不过一块破布,瞧她那轻狂。”
午后,原婉然往隔壁院落的茅厕小解,进到院落,便听到茅厕那头咚咚扣门声,响动急了些,动静却不大,茅厕里头的女声亦然。
“谁来开门?”女子向外连声询问,声调泄出恼怒,只是勉力保持斯文。
原婉然上前,却原来那女子所在的茅厕门由外头落栓,自是遭人恶整,她连忙开门。门开时,后头的官来仪挺直背脊,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神态表现端庄,面上青白之色却一时平复不了。
“多谢。”官来仪干巴巴道,不等原婉然回答,绷着脸昂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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