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作者:肉形石
?有一天,原婉然发现她嫁了两个丈夫……软妹子原婉然(??????)对家里拿她换钱订下的亲事不抱什么指望只求嫁的那一个男人不打老婆过门以后她发现,自己嫁的男人的确不打老婆,但人数不只“那一个”?她的两个丈夫,韩一稳静如山( ?? .? ?? ),赵野难驯野马(???.? ???)目前韩一戏份累积不如赵野多?当问题触及未来剧情,会召唤出剧透封口小兔子/(=?x?=)\代替回答?剧情为主,尽量周更,因为现实缘故,有时会休更,但我会尽力填平坑?书封来自故宫博物院en data?微博:肉形石爬格子 ?我在18另一个笔名:丁大十,二女儿:情花册
野有蔓草 第一章:有美一人
山坡上一株白玉兰树附近,地上露出一方洞穴,原婉然坐在边上捶打臂膀。
她花了大半天,挖出脚下这长宽各四尺1、深两尺的坑洞,搞得手臂痠疼,不休息会儿不行。
周围一片稀疏的白玉兰林,一条山路穿过树木山坡往山下延伸。山下翠绿麦田一望无际向天边铺展,在那绿色汪洋中,村人屋舍零星散布,如同一座座孤岛。
原婉然远眺,见平地空旷处一群燕子低低掠过半空,想起老话“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她向身畔轻声道:“黑妞,一会儿便要下雨啦。”
当她转脸过去,身畔空空如也。
距她几尺开外,地上平铺一领席子和床褥,上头躺了一只大黑狗,皮毛乌黑发亮,身躯却无一丝呼吸起伏。
原婉然鼻梁泛酸,之前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再度扑簌簌落下。
今早她起床,黑妞静静躺在床脚,并未如往常见她醒转便由地上跃起打转。起先她以为黑妞生病了,急急上前察看,没想到事态还要糟糕——黑妞停了呼吸。
她不肯信,不住叫唤抚摸黑妞,然而它毛发粗硬的身躯越来越冷,终至冰凉。她撑不住哭了。
两年前,她十五岁,嫁到京城外的翠水村,人生地不熟。新婚未久,夫婿韩一便远赴沙场,留她独守家传田地,以及田里一座小屋院。
韩家宅院距离最近的烟火邻居要两刻钟路程,四下田野空旷,原婉然夜里害怕闹鬼闹贼,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
幸好黑妞在,这只黑狗机警护主,与她形影不离。有一回,她上山采野菜遇上毒蛇,黑妞一耸身扑上前咬死它。
而今黑妞死了。
原婉然用家里最好的草席和床褥包裹它,一路哭,一路抱往山坡。黑妞身长体沉,她抱它在怀颇为吃力,从家中到山坡一路上踉踉跄跄,不小心摔了几回,正好借着皮肉疼痛的由头哭得更凶。
想到黑妞生前种种忠心,原婉然抹干眼泪,手撑地面半滑半跳回到穴底,抄起锄头刨土。
黑妞体形长大,给它的墓穴要大才好,不能让它在里头磕头碰脑住得不舒服。
地挖越深土越硬,原婉然咬牙奋战一会儿,手又酸了,搁下锄头休息,冷不妨墓穴上方有人出声。
“啊哈哈,黑妞死了?”那人笑道。
饶是原婉然一年难得动回怒,闻言豁地抬头瞪眼,洞沿上方站了一个男人,二十来岁,方头大耳,鼓凸金鱼眼一来就往她胸脯盯。
“蔡重?”原婉然蹙眉,不假思索退到洞底离他最远的位置,迅速爬上地面。行动间碰到靠在洞沿的锄头,锄头翻落洞底。
“婉妹妹。”蔡重拉长音调,唤得好不亲热。
原婉然但觉一条蛇黏腻钻入自己耳朵,她隔衣拂过臂上鸡皮疙瘩,道:“我哥嫂又叫你传什么话?”
“瞧你这话说的,姐姐、姐夫不让我传话,我也会找你啊。”蔡重朝她抛一个媚眼:“从前我一趟趟上原家,就为的见你,你忘了?”
能忘掉才好呢……原婉然眉心拧得更深,从前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时节,蔡重上原家走亲戚,逮着机会便调戏人。她嫂子蔡氏视而不见,还逢人便说她跟蔡重如何看对眼,要亲上作亲。老天保祐她嫁了别人,又与娘家断绝往来,这才摆脱蔡重。
可惜好景不长,前阵子起,蔡重叁番两次借口替原家递口信,来翠水村搅扰她。幸亏黑妞在,赶跑这不速之客,之后蔡重销声匿迹好一会儿,原婉然总当他死了心,怎料阴魂不散。
“你来,究竟为的什么事?”她冷声问。
“自然是好事,”蔡重清清喉咙,神色间一付宣读圣旨、下降隆恩的派头,道:“我和姐姐、姐夫商议定了,下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咱们成亲。”
“……”原婉然愣在当地。
“哈哈,瞧你,乐得说不出话了。”蔡重朝她挤眉弄眼,表示明暸她的“惊喜”。
原婉然依蔡重的辞色猜度,他口中的“咱们”指的是他和自己,但这话委实悖于情理,因而问道:“谁和谁成亲?”
蔡重拿看傻子的眼神瞅她一眼,“自然是我和你。”
一股热血冲上原婉然双颊,蔡重自作多情已经够恶心人了,还一厢情愿宣称与她成亲?再者,她哥嫂和蔡重凭什么以为他们让她改嫁,她便得从命?
“黑妞。”她向地上轻唤,示意黑妞赶人。
然而话在舌尖尚未送出,她当即意会,黑妞不在了。
原婉然刹那又眼泛泪花,转念警觉有外人在,那人还是她素来讨厌的蔡重,便不肯示弱,强自咽回泪水。
正是此时,她眼角余光不经意掠过四下,目光所过处空荡无人,她眸中水气即刻吓得一干二净。
从山坡望到她家屋院,一路上就她与蔡重孤男寡女。蔡重人品低下,往日全靠黑妞驱赶吓阻,如今黑妞没了,万一他……他不规矩……
原婉然头皮发麻不敢深想,目光落向洞穴,见到洞底锄头,不由轻咬下唇。刚刚爬上地时,自己该随手带上它防身的。
她尽量保持平静,不着痕迹往后退步,“你休胡说,我已经嫁人了。”
“甭作梦了,”蔡重嗤之以鼻,“仗打完半年多,韩一便是爬也该爬回京城,到如今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准是死透了。”
原婉然见他触自己丈夫楣头,刹那两腮赤热,脱口道:“他会回来,我相公说过他会回来。”她话声软柔,语气却十分坚定,“哪怕他死了,我也不嫁你。”
“为什么不嫁我?”蔡重满面不可思议,随后眼睛瞪得铜铃大,指住她鼻子暴喝,“破货,你背着我勾搭上野男人?”
蔡重凶起来不是不吓人,原婉然一颤。
“你、你少血口喷人,”她往后退步,捺下怯意道:“我要守寡。一女不嫁……”突然她不作声,只因“一女不嫁二夫”这话她已无资格出口,思及其中原故,她投向蔡重的目光又添怨懑。
蔡重全没留心她眸中不满,只当听了笑话哈哈大笑,绕过墓穴逼近她。
“守个屁寡,前阵子朝廷下诏,鼓励寡妇改嫁……对了,德妃娘娘你知道吧?年初生了皇子的那位。她头婚嫁襄王,襄王死了,死鬼棺材白天才入土,她夜里便爬上龙床肏小叔。贵人尚且这般,你一个村妇装什么叁贞九……”突然他击掌道:“是了,准是韩一那厮腰里无力,没叫你快活过,你当男人都这样,所以情愿守寡。”
原婉然伺机跑回家里,本不欲搭理蔡重,但对方言词委实不堪,她小脸刷地通红,忍无可忍“呸”的一声。那一声声响不重,但她脸上赤裸裸的嫌憎,比任何詈骂都响亮。
“操,”蔡重一点红自耳根起,须臾涨紫面皮,“反了你,跟相公甩脸子?”扑过去抬手搧她巴掌。
原婉然那边早作防备,蔡重一动她便避退,可惜动作稍迟,蔡重的手虽未擦过她头脸,却落在胸前,无巧不巧插入衣领交襟,手过处顺势扯开衣服,露出一角中衣。
“啊!”原婉然缩身捂住衣襟,忍不住惊呼。
她生得容颜秀丽,肌肤细致,粗布短袄顺着前胸起伏隐约勾出耸起的曲线,宽身的剪裁虽则不显体形,裙子依贴她身形显出的宽窄,依旧透露窈窕身段。
这么一个标致人儿见自己一发威便面色苍白,蔡重满腔怒火顿时改作十二分得意,自觉真男子汉也。
再一看,原婉然害怕时的神情,竟是别样地勾人。
这要是把她压在身下摆弄到她哭哭啼啼,想必更有得瞧……想到这儿,他脐下叁寸一团火起。
蔡重每回上门都存心占原婉然便宜,只恨黑妞护主无从下手,现下黑妞已死,附近无人,他狞笑一声,凑近前把她扑倒在地。
1:本文背景架空,文中一尺是古代尺长度,但不引用特定朝代的度量衡,就设定在宋元明清接近平均值的33公分(厘米)左右。
野有蔓草 第二章:不甘受辱
原婉然恍惚以为堕入恶梦,梦中一只野兽披着蔡重人皮扑来,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
她吓怔了,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本能地不管东西南北拼命挪爬翻滚,试图躲开蔡重。可男女天生体力悬殊,她又干了一上午粗活儿,挣扎不久,蔡重按住人一屁股骑上身,轻易把她钉在地上。
原婉然不死心,举手推打、扭身抬脚要顶开蔡重,总不成功,足踝因为悬空在墓穴上方,每回落下时踝背狠狠磕碰洞沿。
蔡重雷打不动坐视她晃动挣扎,方脸红光油亮,呵呵道:“破货,瞧把你给急的,老子还没开肏呢,就扭得这么起劲。”
原婉然羞愤叫了一声,脱口唤道:“黑妞。”随即再次反应过来,黑妞已不在。
蔡重仰头哈哈大笑,“叫,你使劲叫,莫说叫只死狗,哪怕叫活人呢,看谁是酱坊里开除的伙计——闲人,大中午放着午饭不吃午觉不睡,恰好走过这儿救你?”
原婉然听说,如堕冰窖。
村人的确不会在此时上下山,她人单力薄,蔡重的确能想把她怎么着,就怎么着。
蔡重接着道:“有人来更妙,叫他们传扬出去,就是老子奸了你,你反正失节了,除开嫁我,你没别的活路走。嘿嘿,到时不愁你不嫁我,只看老子肯不肯抬举你娶做正妻。聪明的,乖乖依了我,好多着呢。”俯身凑近她脸庞,“破货,咱们香一个。”
原婉然见蔡重方脸逼近,不由倒抽冷气,一手推拒,一手反掌遮住自己嘴鼻,侧过脸极力避开,当腮旁耳畔无法幸着了他鼻孔喷出的湿气,她直欲作呕。
蔡重要扳过她脸来,忽然留意她额心有一道梭子形状疤痕,长不过小指指甲片长,因为时日久了颜色浅,此时凑近才看清。
“你以前没这伤疤啊。”蔡重疑道。
他说的“以前”,乃是原婉然嫁前,那时他拿她当自家囊中物,见人就从头到脚打量。
她嫁前额头完好,嫁的丈夫韩一则是个无人敢招惹的主儿,那么有胆子在她头上动土的人便是……
“韩一揍的吧?”蔡重呵呵冷笑:“活该,教你不嫁我,现在又是破相又是破货,报应。”
原婉然无暇理会蔡重奚落,侧脸贴在冰冷地上骨碌碌扫视——附近一丈地内杂草稀落,一截长长枯树枝横斜在蔡重斜后方,没一件能当成武器使。唯一顶用的锄头躺在她足下的墓穴,却无到手可能。
怎么办,难道真要叫蔡重蹧蹋?她想到这里,情急喝道:“走开。”挥舞双手要抓蔡重面皮。这一去十指扑空,换回一记响亮耳光。
“破货,躺平挨肏,不然老子打服了算。”蔡重骂道,瞪着她抬手作势要再打,神色异常狰狞。
跟蔡重硬碰硬没有用,原婉然恍然醒觉,明着反抗徒然激发他更加暴虐对待,甚至可能伤及自己性命。
她飞速转动脑子,终于一咬牙,放开双手垂落身侧。
蔡重微笑赞许,“识相,且等着,老子马上叫你晓得男人的好处。”
“要做快做。”原婉然别开脸,咬牙道:“这儿花蛇多,天快下雨,它们要爬上地面,我不想挨咬。”
“蛇”字入耳,蔡重不由自主打了个大大冷颤,可眼珠子只匆匆左右一转,便黏回原婉然身上。
此时此刻原婉然躺在地上,发丝凌乱,别转看向他方的小脸浮现大力挣扎引起的红晕,神色绝望。蔡重咽下口水,这柔弱的样子看了就教人想肏。
转瞬他记起,“肏”这档事已经有人对原婉然做过。
他探向原婉然胸部重重抓了一把,原婉然失声叫痛,抬手格挡,却教他下重手拍开。
“妈的,”蔡重啐道:“老子认识你多久,一根手指头也没沾到,韩一一来就开苞,我倒成了拣破烂的。”他半撕半扒开她中衣,掩住雪白身子的万字绣纹肚兜才露相,便教硬生生扯下。
原婉然感到胸前一凉,情知自己上身没了丝毫遮蔽,她皱起脸,极力抑下尖叫反抗的冲动,平放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嘀嗒一声细响,蔡重张嘴巴,一线口涎落下,打在身下人胸口。
原婉然肌肤白细,胸前一双乳丘凝脂似光滑柔润,尖峰处乳珠粉嫩。
蔡重看直了眼睛,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抬手正要摸上佳人美乳,却听到原婉然一声骇叫,他正色欲薰心魂不守舍,闻声唬了一跳,又见原婉然撞鬼似地向自己斜后方,心里跟着怕了起来。
“有蛇。”原婉然喊道。
她唱作俱佳,蔡重信以为真,一唬欠起身子半蹲着回望身后。他才依稀辨出斜后方那条“蛇”不过是根枯枝,腹下便迎来一股撞击力道,却是原婉然趁他起身,抽出双脚踹他。
原婉然深知此次奇袭不成功便成仁,原本身子乏弱,危急关头不知从哪儿涌来大气力,把蔡重一个男人踢到势不往后摔,倒栽葱掉进墓穴。
眼看蔡重消失在穴口,原婉然心跳大作,一阵头晕目眩。
她自知打不过蔡重,便示弱伪装依从,令他放松戒心,再利用他怕蛇的弱项趁机暪骗发难。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终究没十足十把握能骗倒蔡重,如今计谋奏效,她几乎喜极而泣。
到底她没哭,咬牙捺下哭意,颤巍巍爬起身,跑到黑妞那儿要抱走它。蔡重吃她暗算,恼羞成怒,指不定要作践黑妞尸体泄愤。
可稍稍拉起黑妞,她便醒悟自己打算不切实际,黑妞身子沉重,抱着它势必拖慢脚程,若叫蔡重追上……
黑妞,对不住。原婉然咬牙放下尸身开步跑,泪水滚落腮上。
跑出两叁步,她由满目泪光望出去,朦胧看到两丈外的一株木兰树下立着一抹身影。
野有蔓草 第三章:他回來了
木兰树下,男子长挑个子,上半张脸叫宽檐竹笠阴影笼住,只露出一管褐色高鼻,鼻下大把虬髯遮住嘴腮,蜷曲黑发垂过肩膀;身上半旧皂色粗布短褐袍,腿上缠的绑腿、蹬的草鞋俱沾尘土,肩上一只包袱。
原婉然不知道这陌生人巴巴来到小村山坡做什么,只是刚刚逃过蔡重魔掌,她对男人——尤其陌生男人——充满猜忌。
她不错眼地盯住那人防备他轻举妄动,远远绕开往下坡行。那旅人半掩在斗笠下的脸看不出什么神色,但立在原地不动,只是一张脸随着她走到哪便转到哪。
两人隔了几丈地正要错身,一阵风来,原婉然蓦地胸口扬起些许寒意,垂眸扫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鉆进去——她的衣衫刚刚叫蔡重扒开,未及整理,胸乳坦露在外。
难怪他随着她转脸……她剜那旅人一眼,红着眼睛只是不肯哭出来,胡乱拢上衣襟一溜烟跑了。
她没命地跑下坡,思量躲回家里就好了,很快一个激灵。家里就她一人,万一蔡重贼心不死追去……
她由坡上望向远方邻舍,盘算暂时上那儿躲一躲,跑到山下过了一程子路,她想到自己衣衫凌乱,不好见人,只得往路旁一拐。
路旁杈出一条曲尺小道,老枣树夹径,韩家的屋宅便座落在小路底端。屋子附近菜圃菜蔬瓜果长势喜人,屋前院子几只芦花鸡悠哉晃荡。
原婉然一阵风似穿过院子,鸡只受惊咕咕直叫,拍翅乱飞。
回到屋里,原婉然反锁上门,奔进寝房将衣裙褪下重重扔到屋角。
换上干净衣服,理了理发髻,她进厨房取过菜刀防身,走到门口要开门,又犹豫了。从韩家到邻家近两刻钟脚程,路上无人,半途要叫蔡重赶上,自己能再逃过一劫吗?
她原地打转几圈,将菜刀搁在八仙桌上,寻出挑扁担的木棍,回正厅坐等。蔡重要真找上门,在外头闹便罢了,敢破门而入,她就往死里打,打不退,那便……那便动刀子。
对,就这么办。原婉然捉紧木棍,朝自己打气似地点了点头。
可是往后呢?转念她又发愁,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她独个儿住,倘或蔡重存心做手脚,真不愁没空子可鉆。她那娘家别说替她喝止蔡重,不帮着蔡重算计她已经上上大吉。
原婉然凝神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砰砰砰猝然响起拍击声,惊得她从椅上弹起,手里棍子险些松落。
“韩嫂子在吗?”门外男人问道,粗大的嗓子热切豪迈。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是村人李大。便隔门招呼:“我在,阿大,什么事?”
李大道:“我下山看到黑妞,它怎么死了?”
她将晨起所见说一遍,李大叹气,“八成老死的,韩大哥养它好些年头了。”又道:“韩嫂子,你挖好洞没埋黑妞,准是手上没力气了吧?我帮你埋。”
原婉然心中一动,搁下木棍。“等等,我同你去。”
打开门,李大五大叁粗的身影堵在前方,腰间佩短刀,蒲扇大的手长弓在握,箭袋里的箭由肩头后探出。
有这么个武装壮汉作陪,蔡重即使还在,亦不敢造次。
李大问道:“韩嫂子,你的脸怎么红了一片?”他伸指在自己脸旁比划。
原婉然愣住,警悟蔡重那一巴掌在自家脸上留了痕迹。不过李大只说她面颊红,那么应该并未留下清晰指痕,便答道:“跌跤撞到。”
不能叫人知晓她受人轻薄,否则名声受损,白白遂蔡重的愿。
“嗐,怎么这么粗心?”李大嗔怪,话里透着心疼。原婉然装作听不出其中亲昵,放慢脚步落后他一大截。
重回山坡,早前遭遇浮上脑海,原婉然胃内翻起风浪,几乎要干呕。她咬牙继续往前,隔了一段路看见远方墓穴,本该在穴旁的黑妞尸身不见了。
她忘了不适,叁步并两步越过李大跑上前,李大在后头喊道:“嫂子,慢些,仔细摔跤。”
原婉然置若罔闻,心慌意乱猜疑谁带走黑妞,是蔡重拿它撒气,抑或旅人肚子饿了,拿它打牙祭?
她越近墓穴,越觉出古怪,墓旁废土比她走前堆积的高出一截,本来搁在穴底的锄头和簸箕也挪了地儿放在洞外地上。
走至墓边俯瞰,蔡重不见了,换上黑妞躺在墓底。
她心上石头落地,疑团却骤然壮大。幕穴的大小分明变了,深于她走前所挖,黑妞也不是随意落在穴底,它给摆在裹尸用的席褥上,席褥平整摊开,长出洞穴的部份整齐卷好靠在洞壁,让黑妞身体露了出来,似乎刻意让人一望即知黑妞就在墓里,完好无事。
会是谁的善举呢?原婉然沉吟,可能经过这儿的有蔡重、村人和陌生旅人。蔡重甭提了,专干坏事;村人帮忙会像李大那样,找她问清楚究竟再动手。那么,是那旅人帮的忙吗?
念在旅人为黑妞布置墓穴,原婉然对他的火气消没大半,更庆幸他只抱黑妞进坟,没掩上土。否则自己回来见到墓穴填平,无法确定黑妞是否在洞穴里,一定安不了心。
她缓缓爬下坑蹲在黑妞身畔,如同平日那般,轻轻对它摸头拍背,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回了。
“黑妞,”明知黑妞不会回应,她依然唤道:“黑妞啊。”
黑妞,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原婉然默念,你好好睡吧,山坡地高,韩一回来,你在这儿远远就能看到。我会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你多么想他。
她静静看了黑妞一会儿,展开靠在坑壁的席褥覆上那黑亮的身躯,爬上地跟李大一块儿将墓边泥土拨落。李大手脚俐落,很快墓穴变成平地。
“韩嫂子,”李大夯实地面,道:“你喜欢狗,我家一窝小狗崽刚好断奶,明儿送你一只吧,看门作伴都好。”
原婉然对着坟冢回忆黑妞生前可爱处,正伤心不过来,对李大提议不曾细思,茫茫然应好。
她形相端丽纤弱,愁眉不展时不消说多么楚楚可怜,李大脑袋一热,终于没忍住。
“韩嫂子,韩大哥一直没消息吗?”他问。
“嗯,”提起韩一,原婉然如梦初醒,立刻打迭神回道:“人反正在回来的路上,犯不着递信。”
“假使韩大哥不回来……”李大摆弄锄头的手势突然变得笨拙,“你……我……我们……”
她挤出笑容,“我当家的再不回来,错过你和红姑的喜酒多可惜。你们订亲一年,快办喜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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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淅沥沥下起雨,原婉然躺在床上,聆听雨水点点滴滴敲打屋顶青瓦。
今天过得不是普通的折腾,她呵欠连连又不敢睡,生怕蔡重摸黑上门作耗。
床旁靠墙妆台上,蜡烛插在陶土烛台火光摇曳,冷不丁轻轻啪的一响,灯花爆了,房内光影晃动,暗下些许。
灯花爆,喜事到。瞌睡沉沉中,原婉然恍惚记起这话,所谓喜事包括情人到访,她因事及人,想到韩一。
夫妻俩相处短暂,她彷佛渐渐忘记他长什么样子,最记得他的眼睛,眸光清亮,在最该温情旖旎的洞房夜,依然宛如出鞘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