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olver(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梅菜小酥肉苏蕴之
瞬间涌上心头的小小悲哀,夹杂在冲破一切名叫危机感的气流中,又混杂了无法分离开来的沮丧与无奈,席卷了他的胸腔,细细地切割着敏感脆弱的心脏。
从起始之初,他就没有那个立场以及身份,去干涉这位雇主的生活与决策。除了低微的『男宠』身份,他还能是谁。
从来就只能服从他,即使勉强自己也要让对方满足。这是张纪诺引以为豪的坚持,却不曾想过这样的信条会把他扯进深渊。
不知不觉中,那人以及用不寻常的温度孵化出了变异的情感,怪物一般潜伏在他的内心深处,暗地里蚕食他的所有,把他整个人重塑,变成一个……连他本人也不认识的、为了一通打不通的电话就患得患失的陌生男人。
带着梦幻色泽的子弹一击即中。
他捂着胸口节节后退,月桂树的枝叶却将他紧紧缠绕。他想把陷入心脏的子弹取出,那粒让人疼痛困扰的东西却越钻越深,摩擦着脆弱的新房,产生的热量简直像是要让金属熔化。
银色的离子驱赶不了吸血的心魔,沾在了心脏的深处紧紧附着住皮肉,再也无法取出。
若这样痛苦的情感……叫做爱,那所谓的『爱』,一定是带着毁灭性威力的可怕武器,同时搭载着希望与绝望,一旦引爆,就将尸骨无存。
张纪诺从被窝里钻出,赤脚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在迷蒙的烟雾中放松下来,然后重新拿起放下的电话,再次拨打进入紧记于心的数字序列。
和上回一样,还没有响几声,就被掐灭了。
张纪诺无可避地有些灰心,却还是咬了咬牙,厚着脸皮再次按下通话键。然而这次,对方干脆关了机,不再让他有机会尝试。
就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张纪诺难得燃起的热情。
张纪诺难得动气,却又有些担心。他跟易未名算是彻底断绝了联系,易笼那边的通道大概还是正常的。
或者对方只是突然不想再跟自己玩宠物游戏,打算以冷处理的方法甩掉自己。说不定隔天易笼就会礼貌地敲门,客气地把他遣返原地,然后他只等守着还有四年多的合约,惶惑不安地等待着可能的、来期不定的召唤。
张纪诺不顾浑身的烟味,倒在床上,用柔软的棉被包裹着自己,安静地放任脑中风暴的肆虐。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撒在窗外仍沾着朝露的蔷薇花蕾上时,张纪诺终于撑不住一整晚的自我折磨,闭上眼睛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张纪诺醒来的时间比往常迟了两小时。其实他也就只睡了四小时而已,但却不会觉得特别疲累。
梳洗过后,他像往常一样下楼,打算找点东西填饱肚子。还没走完一层楼梯,就看到似乎从来不知道疲倦的易笼竟然一反常态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以后睁开了眼。
当张纪诺看到憔悴却不失风度的易笼朝他走来,连脸上时刻如一的笑容都尽数撤走时,才意识到事态似乎严峻得超出他的想象。
易笼吩咐他这几天绝对不能走出主宅大门,若是见到陌生的仆人必须马上躲进附近的房间并按下紧急按钮,连枪也要上好弹药放在枕头下,不能睡得太沉,最好随身携带。张纪诺连声应诺。
借住在别人家,还在危难的时候给对方添麻烦,是个人都不会这样做。
安守本分的张纪诺白天躲在藏书室,晚上就在房间里呆着。偶尔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望,就能看到小队编制的巡逻队警惕地坚守着岗位,警戒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有次他听到枪声,大概是从花园传来的。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但他还是抄起易未名赠给他的左轮,躲在床边静静等待,紧张得手心都冒汗。
那时他突然想起了易未名说过的一句话,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当真,于是就卸去了这句话的威力。
现在再次想起来,张纪诺却被它炸得脑中空白一片。那瞬间他想,要是这时闯进来一个叛军,一粒子弹就能解决掉他。
易未名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希望这一柄枪,能在危急的时候,替我保护你。』
情思这种东西,越是压抑,就增值得越快。就像爆发后的癌细胞,止都止不住,而后扩散到全身,进入骨髓,难以抽离出来。
何况是神高度集中的时刻,越是不愿意被它入侵,防线就更是容易被击破,直至溃不成军。
喧哗渐渐消去,就在再次恢复平静后不久,有节奏的敲门声就像代表安全的信号,让张纪诺长时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在确认过对方身份以后,张纪诺带着些许警惕打开门,从门缝中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易笼,还有站在易笼身后皮肤白皙、眯着眼睛带着点暴戾气质的男子。
「纪诺少爷,旧宅那边无论是火力还是防御措施都比新宅完善。我想我们最好到旧宅那边避避风头。」易笼垂下眼睛,低声对张纪诺说。
「……好。」张纪诺了好长时间才找得回自己的声音,除了应允,他还能给出什么反应呢。
倒是易笼身后的男子,张纪诺拼命把自己的视线范围定在易笼那种斯文的脸上,才没有失礼地以探究的目光冒失地刺伤他身后白得有些夸张的人。
张纪诺也曾有患有白化病的朋友,但由于己身的缺憾患上了忧郁症,早在四年前就自杀身亡了。因此他想尽量装作没有留意对方,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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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拘束的拙劣表现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你可以尽管看没关系。」对方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开口就是低沉的、带着浓浓异国口音的英语。
被看穿的张纪诺心里咯噔一跳,一瞬间尴尬得有点握不稳手里的枪。然而下一刻他突然福至心灵,这不会是易未名俄罗斯老家那边的亲戚吧?
「您好,我叫伊利亚,是瓦西里的表弟。」高傲的男人抬起下巴眯着眼睛,似乎身上尊贵的血统不容亵渎,那样的神态,还有那股执念,跟易未名确实有着微妙的重合感。
只需用发梢猜想一下就知道男人提及的瓦西里就是易未名本人,当初张纪诺了好大功夫才摆脱了『俄罗斯男人都叫伊万』的固有印象,现在亲身经历过才不由得感叹,原来好名字还是有很多的。
他跟着易笼和伊利亚到达门厅,早就有仆人在那里侯着,托着一个铺着天鹅绒的托盘,上面放着刚刚摘下的新鲜蔷薇,以及翠绿的月桂枝。
张纪诺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规定,他看着易笼把月桂枝插进外套胸前的口袋,而伊利亚则神情倨傲地捻起娇艳的蔷薇佩在胸前。
摆到张纪诺眼前的却是两者皆有,张纪诺朝易笼投去困惑的一眼,对方望着托盘,脸色却不太好。
「挑您喜欢的一种就好。」易笼这样回答,态度一如往常的地疏离有礼,只是卸下了公式化的笑容后,这张脸皮严苛得让张纪诺有些不安。
张纪诺犹豫再三,伸手去触及翠绿的月桂枝,却在回忆到什么的后生硬地一顿,转而拿起了去过刺的深红蔷薇,别在胸前。
伊利亚一直看着张纪诺选择,并在他选择完了后眯起眼睛,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别有深意地朝易笼偏了偏头。挑衅一般的举动让张纪诺后知后觉,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间隙?
易笼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又睁开眼,张纪诺能看到,愤怒的粒子渐渐远离了他身处的气墙。
平常的易笼回来了,低气压却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张纪诺跟伊利亚只是初识,对方的性情他又不清楚,即使有说和的心思,也无从下手。于是他只能默默地跟着易笼,穿过茂密的树丛,钻进疯长的常青藤,来到张纪诺当日匆匆离去的旧宅。
推开门把有些生锈却干净得不可思议的雕花大门,原本坐在轮椅上的易家太上皇居然拄着拐杖,站在了门厅的正中间,腰背挺直神抖擞,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他掌心向上,抬起了手,用苍老的声音这样说。
看着行动自如锋芒毕露的老人,张纪诺终于理解易未名为什么会搬离旧宅。他大概只是想脱离父亲的掌控吧。
上次到访还安静得像间鬼宅,这次进门却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头顶的水晶灯终于有再开的一日,抹去厨房墙角的苔藓,闲置多年的炉头再度开火。
「做父亲的,总要给儿子留点面子,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老人请张纪诺跟一脸不情愿的伊利亚上座长桌,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一边用着家乡的语言对张纪诺解释道。丝毫不管拿着筷子听得如坠雾里的伊利亚,仿佛老人请他吃饭,就已经算是恩赐。
张纪诺一直留意着孤零零地站在老人身后的易笼。他似乎很习惯这种待遇,无论是哪一任家主,他总是安分守己地站在他们后方,随时为他们服务。难倒他为易家倾尽所有,连个同台吃饭的权利都没有吗?
然而他的视线还没从低眉顺眼的易笼身上剥离开来,就被老者的自嘲吸引了注意。
「我老了。」老人放下筷子,站在后面的易笼适时递上了擦嘴用的手帕。「自然不会跟孩子结仇。但那孩子,大概是因为早年都在俄罗斯那边长大,来到这边又被兄弟排斥,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处处防着我,对他来说我倒是……更像一个外人。」
老人浑浊的眼紧紧锁着张纪诺,让他食不下咽。于是他只得放开手上的筷子,静静地充当回桶的角色。
有些话,确实只能说给外人听。
「易家跟那孩子母亲的家族一向不对盘。」老者别有深意地望了伊利亚一眼,本能地察觉到什么的伊利亚马上挺起腰背,眯起眼睛戒备地往背后伸手。
老者淡然地把视线回来,再次放到张纪诺身上。伊利亚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忿忿不平地回手,站起来径直走到易笼面前,极其缓慢地用俄语说了一句话。
张纪诺耳朵再怎么尖记性再怎么好,就算能把那句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也是不可能懂得其中意味的。
而老者对这段小插曲似乎毫不在意,仿佛易笼被『不对盘家族的成员』轻易用一句话带走是件平常事。
他就不怕易笼跟伊利亚的家族连成一线,对易家做什么不利的事,撼动它百年的根基?
「那孩子还没出生,我跟他母亲的关系就开始恶化。他母亲怀着他回到了俄罗斯,我也……另找了妻子。」老者语有停顿,轻叹了一声,避重就轻地继续往下说。
张纪诺也没有深入思考,大家族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不想知道,即使是知道了,又不能赌上生命来卖个好价钱,倒不如当个毫不知情的路人。
「小时候他也回来住过,不过因为我还有几个儿子,对他感情不太深,难有些生疏。」老人自若地喝了一口浓茶,张纪诺呼吸的时候把空气中悬浮着的一些粒子吸进了腹腔,闻起来像是故乡的毛尖。
听到这里,真相到底长什么样子,张纪诺已经在心中大概描出了一个轮廓。他还记得在旧宅某个拐角,里面有一间漆黑的小房子,阴暗潮湿,像监狱的单间,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给他,哪怕是最简单的单字,这样的父亲还能算是父亲吗,不过是提供了一半基因的人罢了。
『有些生疏』,这个有些之间的鸿沟应该可以用东非大裂谷来作参照吧。他扯起了一个客气的微笑,似是表示理解,又像是安抚老人让他不要在意无足轻重的东西。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张纪诺的情感倾向早已不受控制地一边倒,先入为主地同情不受父亲重视的男孩……啊他现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很长进,在俄罗斯那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也还是为他自豪的。」老人扯开一个笑容,张纪诺好不容易才在他重重叠叠的皱纹中分辨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饭厅的门却被气喘吁吁的男仆用力打开。是上次用阴狠眼光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
「老爷,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张纪诺仿佛受惊一般蹭地站起来,差点碰倒饭碗。还好老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不然真是……出大糗了。
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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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像潮水一样涌进来,而这个时候他却像被两团棉花堵住了耳朵,只听得到自己夸张得似是擂鼓的心跳声。
张纪诺发现两周过去,他居然已经有点想不起易未名的样子了,只记得那人悠然自得的笑容,跟拥抱的力度。
「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易未名在数人簇拥下,一脸厌恶地推开了半掩的厅门,然后坐在张纪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当然,早就有仆人替这位把父亲当做仇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少爷拉开了椅子。
「……易先生。」两周了,两周过去,张纪诺终于有松了口气的畅快感。这时他才有实感,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为这位作风神秘的家主担心。
「嗯。想我吗。」风尘仆仆的易未名累极瘫倒在椅背上,头朝张纪诺的方向微偏,扯开的嘴角弧度浅得一点皱褶都没有出现,但确实是带着安心与愉悦的。
张纪诺担心地偷瞄了被无视的老人一眼,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还没有酝酿出来,就已经先开始心惊胆跳。
当着父亲的面跟男宠眉来眼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我们回去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张纪诺又不着痕迹地望了老者一眼。老者依旧是看不出表情的样子,只是之前稍微有些刻意和蔼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纪诺第一次有了抢走人家儿子的错觉。
「好,回去再说。我也不喜欢这里。」易未名漫不经心用右手撑起了身体,体力似乎已经透支。他站起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突然就停止了动作,连带着使唤张纪诺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
「过来扶我一把。」易未名扬了扬手,张纪诺听话地靠过来,他就伸手搂住张纪诺的肩膀,接着把身体重心转移到张纪诺身上。
他扶着易未名从旧宅回到主宅,易笼闻讯赶来,只对易未名鞠了躬,就匆匆跑回主宅。
张纪诺搞不懂这两主仆的神秘行径,却在感觉到沁到胸前的湿热时顿住了脚步,然后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他才把易未名轻轻放到床上,一直站在房间一角待命的医生就大步走过来,拿着剪刀剪开了那身贴身的暗色西服。
张纪诺记得易未名没有红色的衬衣,然而温热的液体却染红了肩头的一整片。
他低头,自己穿的浅蓝色衬衣早就变了紫色,初夏时分贴在身上,居然带着点凉意。
只是看着,都让张纪诺痛得牙关发紧。
好不容易熬到重新上药包扎完毕,医生跟仆人都悄然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张纪诺一人,没有人招呼他离去。
张纪诺看着易未名的倦容,多少有些慌乱。把他留下来是要他代为照顾家主大人吗?但他一没学过护理学,二算不上细心体贴的人,要是半夜出了什么状况是不是得再找医生?
一时间也找不到有什么能做的事,只能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在闭目养神的易未名隔壁。
床褥稍稍凹陷,如此轻柔的动作却惊醒了易未名。
「我想睡一下。」易未名缓缓睁开双眼,棕色的眼半睁着与张纪诺对视。「可是我身上好脏。」
「我现在马上去。」张纪诺在电光火石间就懂得了易未名的暗示,他怎么可能不明了几个月来睡在他隔壁的男人洁癖有多严重。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居然会以这么委婉的语气……他还以为会直接到他下达的命令。
然而他的屁股还没完全离开床褥,微凉的手掌却按住了他撑在床上的手。
「不先亲我一下吗?这两个洞还挺痛的。」易未名皱起眉头微抬下巴,惨白的脸色衬着苍白的唇,让曲着身半蹲的人彻底失了分寸。
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纪诺想。如果这种无所适从的心情叫做『关心则乱』的话,那就让他继续乱下去吧。
张纪诺以最缓慢的速度爬上床,一手撑在易未名身侧,另一手扶着易未名的脸,颤抖送上嘴唇。
久违的触感冰冷中带了点铁锈味,只有内里舌头还有着同样的柔软和温度。
被动地承受、或是说享受着张纪诺轻柔亲吻的人,热量与活力似乎都被流失的血液夺走,懒洋洋地半躺着,像块被撕扯过的烂布。
「会很痛吗?」张纪诺的唇贴着易未名的嘴角,轻声问道。似乎再大声一些,就会惊扰到他一样。
「不会,你可以继续。」易未名似笑非笑地吮了一下张纪诺的嘴唇,没有受伤的手抬起来,轻轻摩挲他的后颈。
「您还是继续使唤我吧。」以易家家主现在这种状态,完全不可能构成威胁啊。张纪诺才不会怕被困在浅滩的水蛇。
张纪诺把易未名的手从自己身上取下来,到拿了浴巾沾水,给易未名全身擦了一遍,期间当然少不了被昏昏欲睡的人口头骚扰。
等他第三次洗去毛巾上沾上的血迹,回到房间的时候,易未名已经偏着头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张纪诺把半生赤裸的易未名塞进被子里,然后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调好闹钟,回到他第一次到易家来的时候睡的房间。
稍晚一些的时候,张纪诺被闹钟惊醒,带着冰袋跟湿毛巾去到易未名的房间。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易笼正站在床头,替易未名盖好被子。
张纪诺拿着快把他的手冻僵的冰袋,进退不是。他一眼就看到易笼颈侧上那个明晃晃的吻痕,还是鲜红的色泽,上面有着残留的齿印,似乎连撕咬的力度用上。
他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病得手脚发软,似乎陷进了梦魇中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的易家主人,怎么想也不觉得他还能有这样的力去吃温柔可人的窝边草。
易笼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反应过来,失措地抬手捂住外露颈侧,掺杂着恼怒与尴尬的表情得让张纪诺目不转睛。
「失陪了。」易笼匆匆离去,再次扔下张纪诺,留他独自一人面对棘手的易未名,对他这个外人放心得不得了。
张纪诺靠近床沿,用手掌一探易未名的额头,再对照自己的体温。果然烧起来了。
他替易未名重新擦了一遍身,敷上冰袋,然后在他额角印下了一吻。
要是说易未名是小强,也未太贬低他的能力了。
才过了一周不到,易未名已经神抖擞得能把张纪诺使唤得团团转。
一时让他喂饭,一时又让他替自己擦澡。搂搂抱抱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连亲吻也从不落下。浅吻深吻弄得张纪诺欲火烧身,某个人却又『点到即止』地放开他,转而去做自己的事。
他以为易未名是在处理最近落下的工作进度,但当他看到伊利亚带着棋盘进去、小点心跟红茶源源不断地送进书房后,终于开始怀疑易未名的勤奋是否仅只是个表象。
于是他接过了仆人的托盘,悄悄潜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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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逐渐朝核心走近,易未名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看到易未名执着黑子,顿住了下子的动作。「怎么突然不见了。」
易未名望着发光的墙壁自言自语,张纪诺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他从没得以窥见的、盖着深红色天鹅绒的墙壁,居然满满的填满了小型电视机,上面正实时反映着整个易家的影像。
从庭院到内宅,从客厅到张纪诺的房间,大概除了书房,没有一处能逃脱出易未名的掌心。
怪不得他总是神出鬼没怪不得他总爱躲在书房!其中一个镜头正对着床头,又有一个镜头正对着浴缸,还有对着藏书室的、对着衣帽间的……
又不是没见过,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这个……偷窥狂!张纪诺差点就要怒吼出声。
「咳。」伊利亚掩着嘴,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棋盘。
「嗯?」易未名回头一看,就被面前重重放下的陶瓷盘子吓得表情凝结。
嵌着可可豆的曲奇弹跳一下,又回到盘子上。伊利亚好整以暇地取了一块塞进嘴巴,眯起眼睛朝张纪诺微微颔首。
「谢啦,嫂子。」
「……不谢。」张纪诺气得浑身发抖。
他勉强可以接受男宠这一重身份,却不能接受毫无隐私的生活。
即使他借住在别人家、即使他暂时卖身给易未名。
这算什么,监视?就算他跟潘方远最亲近的时候,也没让对方过问自己一天24小时的动态跟行踪。
只有毫无自信的人才会喜欢掌控着仅有的一切,易未名又不是一无所有的男人,相反他有财力又有权势、脸皮也不差,应该多的是各式男女趋之若鹜的存在才是。
这样想想看,张纪诺又觉得像易未名这样的上位者实在是太悲哀。
他们有太多常人不可企及的阅历,他们经历过枪林弹雨,就算眼前是一整片黑压压的枪管,仍可以面不改色,一扬手就是几百万的黑色生意。但他们大概不懂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
就以易未名为例,他只将『张纪诺』这个人当着宠物,困在笼中,偶尔放出来玩一下,即使被咬了不在意,只当是宠物在闹脾气,却从未想过,宠物对他的情感可能已经从最初的依赖变成了憎恨。
几个月以来,张纪诺第一次如此渴望能回家。虽然已经没有了公司顶层的舒适住所,但他在贫民区还有一间小得只能放下床跟桌子的房子。
即使只有十平米也好,此刻他急需一个能够喘气的空间,没有无处不在的监视器,也没有诡异的氛围。他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喜欢吃什么、穿怎样的衣服都由自己做主,想跟怎样的人交往、亲吻、做爱,都不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他宁愿当一只被拧掉头颅的蝼蚁,至少他的灵魂还是无拘无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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