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聊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陈留堂
第四十二章:血湖
“怎地,被打成这样了,还想佯死来诈我”
阎之海站在那儿,并没有上前来,查看刺客的状况,而是阴测测地笑道。
果不其然,倒在湖边的刺客忽然站起身来,右手中把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指着阎之海,咬牙切齿地喝道:“阎伟老贼,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
这声音沉郁,果然是男人之身。
阎之海脸色铁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谁指使你来谋害阎某的乖乖说出来的话,或许能饶你一命!”
刺客却不回答,转身对着一汪湖水,悲恸地叫道:“婉儿,天哥没用,不能帮你报仇雪恨,我这就来陪你了!”
说着,飞身往湖里一跳,人在空中,手上匕首直抹咽喉,血花当即飞溅而出。
噗通一响,落入水中,血花与水花一色。汩汩汩地,这人便沉了下去。
随即大片的殷红翻腾而起,竟成燎原之势,不断蔓延开来,几乎将半边湖面都给濡染得红通通的。看上去,分外妖异。
功名湖,成为了血湖!
湖岸上观望的一众生员见着,一个个惊骇不已,纷纷后退开来,怕那血水会冲刷上来,扑打到身上。
一个人的血,哪怕流尽,也难以染红这么大块面积的湖水。
此事超乎了众人的想象,让人觉得震撼不已。
陈唐站在湖边,双脚纹丝不动,死死地盯着这片血湖,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一闪而过,又断了思绪。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大队衙役和兵丁开拔进学院,在四周形成戒备,并让所有围观的生员们离开,返回学舍的,回家的,统统驱散。至于仕女班的女学生们,自也有人去安抚,送医。
效率很高,不过半刻钟,现场除了官差和兵士之外,闲杂人等,基本都被清空了。
“阎院长,你没事吧。”
一名将领打扮的人物来到那边,赶紧问候道。
阎之海冷声回答:“被刺了一刀,刀刃被抹了毒,不过已经被我压住了。”
将领忙道:“快护送阎院长下去疗伤。”
当即有两名官兵一左一右,扶着阎之海走了。
阎家乃潘州望族,势力不小,又有一个阎之峰高居要位,担任潘州同知,正五品的官员,负责当地盐粮、捕盗、江防等要务,端是位高权重。
阎之海是阎之峰的哥哥,本身也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物,上课期间遇刺,影响极其恶劣,闻讯而至的衙役和兵丁不敢怠慢,当即开始调查,又取了船只来,往刺客跳湖的位置进行打捞。
此时,染红的湖水渐渐变得正常起来,慢慢恢复了原样。但见岸边柳荫成行,有风吹来,湖面翻卷波澜,自有一番景致模样,仿佛从未发生过血腥之事。
所有冤屈,所有凄厉,尽付一掬清水。
“没有找到!”
“这里也没有……”
负责打捞的人员大声嚷道,心中都是觉得惊奇。要知道功名湖虽然是活水,但水流并不快,也不算深,按道理,对方跳湖才短短一段时间,应该很好寻到尸身才对。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那刺客自抹了喉咙,鲜血又把大片的湖水给染红了,打捞的人甚至会怀疑对方是假死,借水遁走了。
突然风大了起来,呼呼吹着,还掀起了些浪。站在船头上的人一个不备,有两个直接被掀到了湖里,幸好他们会水,连忙游回船边,叫船上的人搭手拉上去。
“哎呀,好像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突然一个,惊慌地叫起来。奋力挣扎,船上的人急忙伸手把他拉到了船上,问道:“辛老五,真有东西抓你脚”
辛老五脸色有些苍白:“我是感觉到了。”
一人指着他脚腕处的数根水草,笑骂道:“蠢货,是你勾到了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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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发作
乡里文会,乃是传统,一年一度。就是城郊的几个乡镇村庄联合起来,专门为本地秀才生员举办的。设置有多个考核环节,数十名秀才前来角逐,最终获得魁首者,可得彩头一千钱;第二名的,五百钱;第三名的,三百钱。
三名之下,又有七名优秀者,各自得钱一百。
总共有十人的奖励名额。
这些彩头赏钱,对于许多秀才都颇具吸引力。考核的内容主要为经义文章,以及一些诗词书画等,在生员眼里,等于是一种测验考试,既可以锻炼水平,又能拓展交际,还能获得钱财,简直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彩头赏钱,以及各种活动经费,都是由本地的乡绅富豪捐资筹备出来的,耗资不小,但收获也不小。在本质上,其实和铺桥修路,当善丈人翁,是一个道理。可刷名望,能得人心。日后如果有得奖的生员高中举人,甚至进士,这一份人情自跑不了。
比如说学院的王夫子之所以愿意对陈唐青睐有加,指点指导,主要一点就是觉得陈唐有前程,若能考上,王夫子一个识人之功逃不掉,可能还能得到一顶座师的头衔。
这些事宜,并非说势利现实,而是一种人生道理。
当一个人一无是处,却天天想着有贵人相助,那就像是村夫愚妇天天跑到庙里磕头跪拜,恳求神仙显灵,满足自家各种需求一般。
到头来,终是一场梦,两手空空罢了。
这乡里文会已经筹办多年,制度做得颇为完善。不是说所有的秀才生员都有资格前来参加,首要前提,得是乡里文会的内部组织单位才行,算起来,大概有十个村镇左右;其次,年龄有限定,超过四十岁,就不能参加了。
老秀才,注定没了前程,就没有投资的必要了。
计算时日,今年的乡里文会就在本月月底举行,还有五天时间。
王甫对此事颇为上心,他与陈唐去年刚考上,立刻便参加了当年的乡里文会,不过两人的表现都一般,排名在三十开外,无缘得奖。但参加文会,不用给什么入场费,报名字去,还能领十文钱红包,入场之后,又能得午晚两顿丰盛的酒席吃,这般好事,去哪里寻
所以对于乡里文会,有资格参加的秀才生员,那绝对是不容错过的。
王甫记着陈唐,怕他忘了,从陈家庄一直找到了潘州府翰墨街上,通知过来。
陈唐想起这些,对于文会,自是要去参加的。他现在,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正需要一笔新的进项来,填补家用。
身为一名对今年举子试志在必得的生员,陈唐当然不怵乡里文会。如果连这会都拿不到奖,还去考什么举人
这就像单元测试都不过关,那美好大学梦也就难以指望了。
陈唐想着,有了果断。
突然间,双手腕处传来丝丝痛楚,如同被拷上了一副手铐,勒得紧,很是不适。
陈唐吸口冷气,瞬间明白过来:老师留下的执怨发作了!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发作。
修炼《善养经》,特别是练出了天人之气后,这让陈唐一下子变得无比自信起来,觉得天人之气,能够对付邪祟,能够克制执怨。这样的话,也许不用考上举人,就能把手腕的执怨给消除掉。
事实上,由于那么长的时间,双手腕的执怨除了一圈紫黑之外,别的毫无动静,陈唐本身也在淡忘它的存在。
然而就在此时,执怨的痛发作了!
这一次痛楚持续的时间很短,就几呼吸的功夫,随即消失。但已经足够让陈唐记忆犹新了。
想起詹阳春说的话,这份执怨,开始的时候不会频繁发作,它的存在,等于是一种警示,一种鞭策,让陈唐不要懒怠,要勤奋读书——就跟著名的悬梁刺股一般。
所不同的,一个被动接受,一个主动施加。
反正目的是一致的: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今天猝不及防的发作,让陈唐意识
第四十四章:解释
“詹兄都无能为力”
赵三爷吃惊不小。
詹阳春苦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那受辱枉死的少女沉湖后,一身冤怨之气不得消散,故而温养起来,到了近期,终于化成邪祟,便出来作祟,吸取男人精阳。所以,吴函和朱秀才两个人接连被害,都是此女所为。”
对于这个分析,赵三爷深以为然,他乃内家人物,见多识广,很多事情,一说便明。
詹阳春继续道:“如果这般,此邪祟仍不足为祸,若被本道找到,自可出手除去。不过我没有想到,此女会藏身在学院功名湖内,借助湖水掩饰,收敛气息,难以察觉。我在翰墨街周围一带,几乎都搜寻了个遍,并无发现,因此当日在陈秀才家中,放下断言,说绝无槐树成精之事,让他安心在翰墨街上住着,无需担忧。”
赵三爷道:“槐树的确没有成精,只是另有邪祟罢了。”
詹阳春道:“但事实证明,翰墨街的命案,乃邪祟所为。槐树精也好,少女魂也罢,本质上,都是一样,一旦沾血,便不可收拾,肯定会继续猎食……我是担心陈秀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那我们立刻去告知陈秀才,让他换个地方住。”
赵三爷呼地站起。
“走。”
詹阳春答应得干脆。
两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也不带别人,立刻出门快步前往翰墨街。
在路上时,赵三爷眉头一皱,问道:“这事,要不要禀告给衙门知晓,让人直接封锁街道,以及学院”
詹阳春摇摇头:“没用的,怪异之事,朝廷自有九扇门处置管理,只有当事态闹大,他们才会来人。今天阎之海遇刺,衙门只当做是一件谋杀案来侦办,只怕不会去调查邪祟,而是去找那富商家庭,抄查问罪,从而查出刺客的身份来历。”
赵三爷摸了摸下巴,沉声道:“哼,这位阎院长真是斯文败类,禽兽一般的人物,居然能当院长当讲师,道德何存”
顿一顿,又道:“此事当年虽然被压了下来,不过我知道些情况。那富商之女,曾经与人订过终生,对方是一名读书人,叫‘鄂天’什么的,有着秀才功名。”
詹阳春道:“有个‘天’字,对上了。”
赵三爷又道:“少女受辱,投湖自尽,其家人去报官,击鼓鸣冤,却被告知此事涉及风化,少女之死,完全是自己所为,与阎之海无关。反正衙门上下,都替阎之海说话。阎家又派人上门威胁,放言说若富商一家胆敢再闹,便会将他家生意尽数搅黄,断其生路。富商一家不堪其扰,不得不贱卖家当,从潘州搬走,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外界有传闻,说阎之海担心他们会入京告状,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派出人手,把富商一家全害了,却不知真假;至于少女那位未婚夫鄂生,其本为孤儿,自幼被富商收养,后来也是不知所踪。却没想到,事隔多年,此子学了些武功,潜入学院来行刺。胆气情义皆备,只可惜他不知道那阎之海乃内家高手,练得一身好功夫,哪里会轻易被刺中的”
对于阎之海的武功,他心里很是清楚,要强于自己不少,可能已是内家四段左右的水平了。
听这一番内情,詹阳春长叹一声:“怪不得师傅时常与我说:人间邪祟,多为。真乃至理名言。我之所以一直不愿入那九扇门,就是不愿沾染污垢,做些助纣为虐的脏脏事。”
两人说着,脚步不缓,就到了陈唐家外,拍门入内,詹阳春直接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陈唐。
听罢,陈唐不慌不忙地问道:“道长,我还有一事不解,这少女邪祟,为何选择吴函这些老秀才下手而不是直接在学院内猎食”
詹阳春回答:“俗话有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第四十五章:灯笼
“以前听师傅说过,世上有《望气术》。练成之后,双目有神光,观人察物,可鞭辟入里,洞悉玄机,直接看出每个人每件东西上的气息浓薄高低。只可惜此术玄奥,早失传多时,成为了传说……”
当下詹阳春心中想道,如果自己练成了这《望气术》,用来观望陈唐,自然能看透变化,一览无余了。
想了想,婉转开口说道:“古语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今天见着陈秀才你,在气质上,觉得又有了变化。”
陈唐心中一跳:“哦,道长看到我哪里变了”
詹阳春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瞧了一会,终是摇摇头:“哪里变,实在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很玄虚的感觉。”
此际赵三爷附和道:“我有同感。”
两人看不出个具体,陈唐心下一松,笑道:“可能是我天天到学院上课,饱读经义文章,看多了读书笔记,这体内文气,有所增涨吧。”
詹阳春一拍大腿:“理该如此。”
觉得心中的疑惑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答案,至于陈唐修炼到返璞归真的真家地步,实在荒唐,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主要是天人之气的特性,与文气颇为近似,所以不管是詹阳春,还是赵三爷,都很容易便被糊弄过去。
陈唐岔开话题:“两位,既然你们都需要文气滋补,何不自己看字读书,自己练出文气来”
詹阳春哑然笑道:“我说的一定数量,一定时间,起码得好几年的积累,而且还是心无旁骛的那种,日夜攻读,刻苦读书,这般,才能慢慢养出些气息来。只有你们这些读书人,才好做得到。你觉得我与三爷,有工夫去折腾吗”
赵三爷道:“我自幼练武,那时候,叫我打打杀杀,我就像打了鸡血般;可要是叫我去读书,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文武双全,谈何容易也就是近年境界有所突破,需要文气滋润,这才到处收集具备文气的作品,挂在墙上,练完功后,观摩一番,自有补益。可落在你们眼里,自逃不掉一个‘附庸风雅’的风评。”
陈唐明白过来:“这便是术业有专攻了。”
詹阳春又道:“不过世上,总有些全才,能做到面面俱到,但这样的人,实在不多。比如你们学院那位阎院长,勉强算一个。但其人品,呵呵,不说也罢。”
赵三爷道:“举人、进士,他们身上的文气肯定更加浓郁,也更容易写出带有气息的作品来。不过到了这等层面,非富即贵,不好打交道。对我们这些三教九流之人而说,还是觉得你们秀才最好相与。所以说陈秀才你高中,金榜题名后,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朋友。”
陈唐道:“没有三爷买我的字,只怕我早穷困潦倒了。虽然是各取所需,但人情在此,陈某不敢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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