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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无罪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斑衣白骨
周渠良的低吼使杨开泰浑身一震,被惊醒了似的满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
像是遭受了重创般,情绪极度的不稳定的周渠良脚下略有虚浮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扶住墙壁,眼睛里浮现出迄今维持的最深度的悲伤与愤怒,他赤红的眼圈中包裹着如暴雨疯狂敲打海面般凌乱的泪光。
“这只表不是你送给世阳的吗?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直到前些天他把这只表弄丢了,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翻了一遍找这只表都没有找到,他还拜托我从洛杉矶带回来一只一模一样的,他把这只表看的无比重要。你说,他怎么可能把表送给别人!”
杨开泰仿佛正在经历他眼中的那场暴雨,湍急的雨滴无情而嘈杂的砸在他身上,砸的他头脑中一阵恍惚,一阵清醒,浑身僵硬而冰冷,被冻僵了似的满面怔容。
忽然,他看到楚行云一手拿着墨镜,一手挂着外套,一脸疲惫的从楼下走上来。
他疯狂的朝楚行云跑过去,紧紧握住他的胳膊,语调哽咽悲伤的不成样子:“队长,周世阳绝对没有杀人,那只手表不可能是他交给蒋毅的,绝对有人陷害他,他是无辜的!”
楚行云并没有为他的坚决和悲伤所动容,分外沉静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杨开泰,随后移向站在墙边的周渠良,了了一句话就驱走了他心中的风雨。
楚行云说:“那你就把覃骁带过来吧,我来验证你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
二十分钟后,覃骁被杨开泰带进市局地下车库。
车库里很安静,了了停着几辆没有出勤的警车,正当中停放的,就是周世阳的那辆蓝色锐途。
覃骁像一个巡视国土的王子般骄傲且自信的走在停车场甬道中,目不斜视的走向倚在一辆警车车头前,正在低头翻看文件的楚行云。
他神色淡然,安之若素的经过停放在正中间的蓝色锐途,视这个载过周世阳和方雨亡魂的见证者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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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来了。”
楚行云像对老友寒暄般,抬起头冲他一笑,然后垂下眸子接着翻阅手中的资料,道:“稍等一会儿。”
覃骁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烦的站在他对面,周世阳的车头前:“如果你想问我和案情有关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我的律师。”
楚行云埋着头,沉沉的笑了一声,从胸膛里发出的笑声很短促也很敷衍,还未坠地就已经散了,留下使人无尽遐想的空间。
“别急。”
楚行云笑说:“这件事儿拖得有点久了,咱们都被困住无法脱身。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有个了结。”
说着抬起头看着他问:“赶时间吗?”
覃骁秉持着强大的戒备看着他:“嗯。”
“正好,我也赶时间,赶今天下午的飞机。”
楚行云状似随意的在停车场里看了一圈,然后从车头上站起身,朝那辆蓝色锐途走去:“既然咱们都赶时间,那就赶快开始吧。”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然后在车里向覃骁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覃骁犹豫了片刻,看着楚行云假惺惺的笑脸,难以捉摸他的用意。
楚行云见状,倾身过去打开驾驶座车门,笑道:“上来吧覃公子,这辆车上又没有鬼,你怕什么?”
不知是‘鬼’还是‘怕’这两个字眼哪一个刺激到了覃骁。
覃骁脸色一变,像是做出反击般拉开车门上了车。
楚行云的目光在他僵硬又冷酷的侧脸上停了几秒,然后回来放在破损的挡风玻璃上,口吻平淡的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想听听你对周世阳这个人的印象。”
覃骁坐在驾驶座上,抱着胳膊冷淡道:“没什么印象,我和他不熟。”
“不熟?那他为什么会约你在蜀王宫见面?”
“不知道,我提前订房,到了时间赴约而已。至于他约我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覃骁并不反驳他和周世阳事先约定见面的事实,而是将主动转于被动,将所有的解释权都推诿到死人身上。
楚行云甚至能想到他来警局之前他的律师是如何教导他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记在脑子里,行驶着魔法般颠倒黑白的权力。
“你的律师很专业。”
楚行云如此夸赞道。
覃骁并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接受他的赞美,笑道:“谢谢。”
楚行云垂下眼睛,把摊在腿上的资料翻开,一页页的走马灯似的翻看,似有所惋惜般叹道:“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像徐律师这种在专业领域登峰造极的刑辩大律师,缺乏天文常识也在情理之中。”
覃骁从他的话中听到了隐藏在平静的海面下暗暗叫嚣的洪水猛兽,不自觉的停直了腰背,全副武装一触即发的模样。
楚行云抛出一个诱饵,话题却在忽然之间调转矛头虚晃了一枪。
“九月一号上午八点钟,你乘坐飞机飞往巴厘岛,三号晚上才返回银江?”
覃骁分外仔细的听他说出的每个字,郑重且严肃道:“是。”
楚行云沉静的眸子朝他瞟了一眼,即松懈又随意道:“那么紧张干什么?你都拿出飞机票和酒店单据了,谁还能推翻你的证据?”
这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正中覃骁的心口,使他更加如坐针毡,内心焦灼。
楚行云像是没有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汗,依旧不紧不慢的翻着摊在腿上的资料,自言自语般道:“入住酒店的时间是国内时间中午四点二十分,退房在三号下午六点。”
覃骁听着他念书似的娓娓道来,像是被他拿着烧红的慢刀子来回割身上的皮肉,脸上神色更加焦灼。
楚行云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感叹高干子弟富家少爷就是没受过什么磨砺,当真经不起折腾。
忽然,他把文件合上,手指像是在弹钢琴般在文件封皮上跳跃数下,最后食指重重的在文件上一敲,道:“嗯?刚才说到哪儿了?”
覃骁脸上泛起青白之色,闻言咬牙瞪了他一眼:“如果楚队长没事的话,那我就”
“哦。”
楚行云一脸恍然状卷起手中的文件在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笑说“想起来了,说到徐律师缺乏天文知识。”
覃骁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行云转头头,清凌凌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唇角一挑,不急不缓道:“我说,徐律师缺乏天文常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暴雨天气对航班的影响呢?”
覃骁愣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惶急。
楚行云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慢悠悠道:“九月一号早上八点飞巴厘岛的航班因为暴雨天气延误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你的航行时间最少需要八个小时,从努拉莱伊机场到酒店,你飞也得飞半个小时。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在下午四点二十分入住酒店?”
说着,楚行云拿出手机迅速点了几下,找出世界天气版图中的巴厘岛,然后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看清楚了,九月一号,国内时间六点到九点二十分,巴厘岛暴雨。”
他的忽然逼近让覃骁下意识的贴紧椅背,两只眼睛仔细又迅速浏览了一遍网页页面,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下唇,竭力保持着冷静道:“四点二十分登机住酒店的不是我,是我的朋友,只是用我的身份信息而已。”
楚行云好像轻而易举的被他说服了,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替他解释道:“也就是说,你的航班延误,被滞留在机场一个半小时,你的朋友用你的身份信息帮你入住登记?”
覃骁深呼一口气,绝处逢生般忙点了点头。
不料,楚行云脸上笑容一敛,把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以把他围困起来的姿势倾身逼近他,冷冷道:“但是九月一号八点飞巴厘岛的航班并没有延误,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覃骁猛地扭头正视他,眼中瞳孔乍然缩,露出满面惊慌的凶相,恼怒的低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行云安之若素的笑了笑,再次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看清楚了,这是去年的气象图,你搭乘的航班并没有被暴雨天气影响。也就是说,你的律师很专业,他没有留下丝毫漏洞。”说着,楚行云微微一笑:“你真应该相信他。”
覃骁怔住了,脑子里瞬间划过徐哲的脸,和走进警局之前徐哲告诫过他的话。徐哲告诉他,他们的证据很完美,警方找不到突破口一定会制造和他们的证据相悖的‘伪证’,他只需要坚守自己的口供,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他们就能赢。
于是,覃骁迅速的调整心理状态,再次拿出了高权傍身的底气,虚白的脸上露出高傲且轻狂的笑容,对楚行云说:“那又怎么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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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错了不可以吗?你也说了,我提供的证据很确凿,具有法律效应,你推不翻。”
楚行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脸,忽然又拉开一个肤浅的笑:“别急,咱们现在按照你说谎的逻辑推一推,你为什么说谎?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天巴厘岛有没有下雨,航班有没有延误,或者说九月一号到三号你根本没有离开银江。但是你为什么要制造你离开银江的假象呢?你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什么不在场证明?很显而易见,方雨失踪案的不在场证明,那你为什么要制造方雨失踪案的不在场证明呢?因为你心虚,你担心警察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的头上,你担心我们迟早会查出开着这辆车接走方雨的不是周世阳”
楚行云再次倾身靠近他,以十分亲昵的姿势附在他耳旁,轻声笑道:“而是你。”
覃骁方才捡起的心理防线就这样滴水穿石般逐渐击垮,脸上浮现层起不穷的慌乱又焦躁的神色,咬牙顽抗道:“不是我,是周世阳!”
楚行云恍若未闻般徐徐笑道:“是周世阳吗?我看未必,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监控录像可以证明车里的人是周世阳。连警察都无法确认的事,你怎么能够确定是周世阳?”
“你们不是找到蒋毅了吗?他就是目击证人!”
“哦?你说蒋毅?空口无凭,他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车里的人是周世阳。”
“你是在包庇周世阳!蒋毅明明给了你们物证!那只手表就是证据!”
楚行云眼神一冷,笑了:“我们找到蒋毅并且取得物证的消息到现在只有我的副队和一个队员知道,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覃公子。”
“总之这件事跟我无关,方雨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楚行云脸色一僵,几乎是咬着牙说:“方雨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是周世阳杀的!”
“你确定你没有开着这辆车在九月一号接走方雨?”
“没有!我没开过这辆车!”
楚行云不再多言,忽然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径直绕到车头前,撩开外套下摆抽出别在后腰的手|枪
在覃骁面无人色的注视下,楚行云身姿笔挺的站在车头前,双手托枪呈标准的打靶姿势站立,右臂和枪管呈一条笔直的直线,微微侧头瞄准了驾驶座的覃骁。
覃骁被恐惧撑到极致的双眼中迸射决眦的恐慌,他看到楚行云举起的右臂和他笔直的身躯形成一个完美的九十度夹角,微微向右偏头瞄准了自己。他凝黑的眼神充满杀气,仿佛瞄准的只是个靶子,随时有可能扣动扳机
忽然,楚行云的右手食指轻轻的搭在扳机上,极轻的扯了扯唇角,道:“砰”
覃骁仿佛被他枪口中虚射出的子弹直面迎击,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凉透,在被子弹射穿心脏之前,他迅速而敏捷的把车窗放下来从外面打开车门,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他从车里爬出来,仰倒在地上,四肢虚软浑身打颤,眼睁睁的看着楚行云起枪朝他走过去,想要逃,但是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楚行云把枪别回枪套里,单膝点地蹲在他身边,轻轻的拂去染到他肩膀衬衫上的灰尘,看着他面无人色惊慌失措的脸,不紧不慢的笑了笑,道:“我们向周渠良求证过,周世阳的这辆车出厂就有问题,驾驶座车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既然你没有开过这辆车,那你怎么知道这辆车的车门是从外面打开的呢?你在说谎啊,你说你没有开过这辆车,没有接走方雨,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没有蓄意诬陷周世阳?但是你露出了马脚,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是你开着这辆车接走方雨,是你杀了方雨,还企图嫁祸给周世阳,你并不无辜,周世阳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没错,周世阳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你没有证据!”
覃骁扯着嘶哑的喉咙吼道:“这都是你的推测,我开过周世阳的车又怎么样?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接走了方雨!”
楚行云陡然发狠的揪住他的衬衫领口,欺身逼近他的脸,漆黑的双眼像是蓄满火星子的枪口般再次对准了他的眼睛,嘴唇嗜着一丝狰狞的笑意:“你忘了蒋毅。”
覃骁一怔,额上冷汗如豆点滚下。
楚行云揪着他的领子,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你只是想利用蒋毅将周世阳的罪名坐实,还没来得及把他灭口吧?很不幸,我的人已经把他保护起来了,蒋毅亲眼目睹你从周世阳的车上下来,他可是你留给我的目击证人。”
说完,楚行云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笑道:“你玩完了,覃公子。”
第105章一级谋杀【29】
南方的小镇刚落了一场雨,秋天的雨水湿冷且连绵,此时的间隙是为了重现的雨幕做铺垫,空气中漫着一层沉甸甸的水汽,伸手一在空气中一挥,就能掬一捧湿润的水雾。
记忆中的房屋已经被推翻了,这条街道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户户的小院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市镇高楼,医院,广场,和层起的商铺。这些现代化气息浓厚的建筑矗立在土地的根基之上,牢牢扎根。仿佛它们已经在此存在了许久,久到无从追忆。似乎这片江南雨幕中充满绿意水乡的柔情的小城镇从未经历过闭塞,落后的那些日子。
时光就像一场飓风,推墙倒桓,瓴掀破瓦。风声呜咽且强悍的卷走一切曾经流过血埋过尸的土地,在土壤中洒下一把和平的种子,悉心培育着种子破土发芽,在飞速流逝的时光中疯狂生长,长成一片围城的大树,树下的浓阴就是栖息魔物的心影。
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
那些伴他如影随行生生不息的厄难般的回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时间抛弃,遗忘在落满尘埃,生满苔藓的角落。像一个受了伤,抑或年限将至濒临垂死的老兽一样匍匐在没有光明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着,等待世界把它遗忘,等待它的尸骨化成灰,飘散在改天换地的飓风中。就好像这个世界它从来没过,从没给任何人带来过无法弥补不可挽回的伤痛和苦难。
‘他’就这么轻易的被遗忘,被原谅了。
或许没有人原谅‘他’,但是无人追究‘他’,无人记得‘他’,但这就是对罪恶的宽恕,对受害者苦难的延续。
那座小院,现在已经盖成了一座医院的小院,曾经囚禁他一年多的小院。虽然外貌已毁,根基塌陷,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化成根系腐烂的沼泽。
贺丞立在迷沱阴雨中,打着一把黑色的伞,雨雾打湿他的镜片,使他的眼神看起来迷蒙,又冰冷。
院子对面的小公园被建成一座广场,广场中依然有为孩子设置的跷跷板和秋千架,只是当年坐在秋千上轻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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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陪他度过一整个四季轮回的小女孩已经寻不见了,就像那个人一样,似乎从未出现过。
他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和这片沼泽独处,他站在岸边,望着遥不可见的彼岸,一次次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少年迎着暗夜,孤独又绝望的呐喊,永远也等不到天亮,望不见曙光
直到重新踏在这片土地上,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游弋在万丈深渊里,徘徊在汪洋大海中,日复一日的等待救援,从未真正自由过。
小雨延绵又匆忙,从两天前一直下到今天,貌似短暂的间歇后将破空倾盆。
贺丞起伞,拦住恰好驶到他身边的出租车。
“去哪儿?”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穿着样貌都不俗的年轻男人。
贺丞双手撑着伞柄,像拄着一根拐杖似的放在身前,看着窗外迷沱小雨中的江南街景,道:“松山福利院。”
绿林绵延的郊外,福利院大门口,贺丞从出租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竖在雨中的福利的门牌,没有撑开手里的伞,穿过大门走在被雨水打湿的甬道上,朝甬道尽头的教学楼走过去。
福利院院长从看门老头处得知他到了,于是领着两三位得闲的老师等在教学楼门口,见他走到门首下,便走下台阶迎了他几步,热情的拉住他的手:“楚先生来了,快到里面避雨,里面避雨。”
这位来历神秘的楚先生前两天给他们捐了一笔能把福利院规模翻两番的钱,也是建院到现在接受的来自社会爱心人士最感慨的一笔基金,所以院长待他很是热情。
贺丞把自己裹着寒气的手掌从他热烘烘的掌心里抽出来,礼貌的笑了笑,问道:“陈老师在哪里?”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把他领到一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外,随后就离开了。
此时正是孩子们吃完午饭的午休时间,所以周遭的教室里都很安静,恍若无人。
贺丞站在美术室门外,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摆满画架,空旷宽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位年近半百的女老师,女老师穿着一件染满七颜料的围裙,正坐在地上拾孩子们的颜料。
听到教室门吱呀一声轻响,她抬起头朝门口看去,便笑开了:“手里拿着伞,衣服怎么还是被打湿了?”
她其实年纪尚轻,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身材还纤细匀称,可以看出在用心保养,只不过廉价的化妆品抚不平她脖子和额头唇角的细纹,时光冲淡她身上的鲜活灵动的青春气息,只留下淡淡的一层藏在眼角。
从她清淡雅致,暗怀忧戚的气质中可以看出她的生活拮据且孤独,但从她明媚又忧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在充满困苦的生活中竭力挣扎努力度日,身上充满了忧伤与感怀的气息。
贺丞关上门,拿着伞朝她走过去,然后把伞倒竖在墙边,笑道:“我来归还您的伞。”
陈静往窗外淅沥不停的雨天看了一眼,像一位慈母般嗔笑道:“你把伞还给我,待会儿你又怎么走呢?”
贺丞扑落站在西装外套上,持久不化的雨滴,轻声道:“下了好几天,这场雨也该停了。”
“那也得等到明天了。”
陈静把掉在鼻尖的老花镜戴好,低下头继续整理散乱的颜料。
贺丞解开西装外套,在她身边蹲下,帮她把盖好盖子的颜料规整到盒子里,双手每每与她苍白枯瘦的指尖擦肩而过。
“你不是本地人吧?”
她问道。
贺丞稍一沉默,道:“不是,我来看一位朋友。”
“你有善心,年纪轻轻的,能捐出这么大一笔钱还不留名,很少见了。”
贺丞弯起唇角,不置可否的和她寒暄:“是吗。”
陈静点点头,扬手在室外东面指了一下:“他们打算用你的钱再建一座宿舍,现在孩子们住的太挤了。”
“我给院长留了联系方式,以后有困难也可以找我。”
陈静抬起一双似阳光明媚,也似春水忧伤的眼睛看着他,诧异又温柔的笑道:“那你就积了大功德了。”
贺丞垂眸拧着一盒颜料,淡淡的问道:“您信佛?”
“信。”
陈静道:“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像你,肯定有善报。”
贺丞沉默着把最后一盒颜料放进颜料盒,用力搓了搓染满色的指腹,弯着唇角道:“或许吧。”
说完站起身,然后向她伸出手:“我送您回去。”
贺丞撑着伞和陈静走出福利院,打了一辆出租车开到小城的一片住宅区,这里多半住着房屋拆迁后政府安置住房的一些养老的人群,年轻人大多嫌这里偏僻安静,不愿住这里。
陈静下车时贺丞执意把伞还给了她。
“你还去福利院吗?”
陈静忽然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刻问他。
贺丞面色平和的看着她,无声的向她询问。
陈静笑道:“我想送你一串佛珠,开过光的,可以保平安。”
贺丞默了一默,埋在心口的一口热气缓缓的纾解了,流向四肢百骸的途中却逐渐冷却。
“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说。
出租车司机按照他说的地址开往一家旅馆,贺丞在车外的后视镜里看到,撑着一把黑伞的女人站在路边目送了他很久。
回到旅馆,贺丞走到前台交代前台姑娘帮他采买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品,这里提供的一次性用品他当真有些用不惯。
前台姑娘用笔一一记下了,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忽然叫住他。
“等一等贺先生。”
女孩儿朝他背后扬了扬下巴,道:“有人找您。”
贺丞回过身,就见身后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姿轩昂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漆黑无光的墨镜,穿着一件黑色低领t恤,一件落了雨的夹克衫,一条裤脚发皱溅满泥水的休闲裤。运动鞋鞋帮上也是被雨水和污泥染了齐腰深,可见此人赶路赶的有多狼狈。
贺丞一怔,随后喜上眉梢,忍不住走近他:“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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