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进行时

    只见讨论室中十余名警员，坐姿端正面容肃然，其中半数有极为明显的部队风格。

    而这十多个人中，没有一个是凑数的，且平均年龄在二十四五上下，乍一看有干劲得很。

    但是宋何也发现了这支队伍中的不足之处，最明显的就是经验丰富的成员极少，目光所及，仅有两名警员年近四十，与佟盛伟相差仿佛。

    其余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稚嫩，与一年前的秦源类似。

    说到秦源，这小子现在在处理什么怪案子呢……

    走了个小神的宋何很快将注意力拉回来，在众警员的起立欢迎下，坐在了会议桌边。

    “周队和宋顾问你们都听说过，案情侦破小组的破案率有多高你们也清楚。”佟盛伟挥手示意警员们坐下，正色道“接下来的几天，你们不光要在周队和宋顾问的指挥下把案子破了。”

    “更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给老子好好的学习、成长！话，我给你们说白了，我不怕你们在他们面前丢脸，反而丢得越多我越高兴！”

    “可是如果在他们走了之后，你们在别的案子上给我丢脸掉链子，我也不为难你们，自己滚去交调职申请，老子手底下不养废物！”

    “明白了吗！”

    众警员面容整肃，齐声回应“明白！”

    佟盛伟见状，满意的微微点头，转向两眼放光的周凯，语气缓和很多“周队，咱们开始吧”

    “可以。”周凯眼底闪过一丝追忆神色，看向宋何，跃跃欲试的表情怎么也藏不住。

    宋何察觉不对，连忙回了一个否定的眼神凯哥，你要这样搞我会罢工的，真的！

    两人眼神交流间，一名年近中年的警员站上讲台，点头示意后开始讲解案情“九年前……”

    九年前，常云县警局接到报警电话，声称一户居民家中传出浓重的莫名臭味，邻居难以忍受，敲门又无人应答，只能报警。

    当警方赶到之后，立即发现这是尸臭，于是在疏散围观人群后第一时间破门，可进门之后，就发现了邻人震惊的一幕。

    “……这些是我们拍到的现场照片……”

    讲解警员拿起数张关于死者的照片，只见一具男性尸体躺在地板上。

    男子面部五官肿胀，看不清生前的相貌，舌头因膨胀和体内腐气形成的压力，有一截突出了口腔。

    尸体穿着居家常服，每一处都绷得紧紧的，膨胀极为明显，整体已经有了巨人观的趋势。

    “经过现场勘查，我们发现男子原先是悬在门框上的。”讲解警员展示照片的同时说道“后来因为绳子吃力下断裂，才掉在地上。”

    “尸检结果证明，男子系窒息死亡。但是死者颈部绳索的勒痕角度和两条抓痕都证明，他是被人谋杀。”

    宋何一边听着讲解，一边看着案件资料中的照片，眨眼间在脑中还原了现场。

    杂乱的一居室中，死者倒在卧房门口，日常用品被随手放在各个位置，细看应该是死者生前的习惯。

    抽屉箱柜虽然全部闭合，可是打开之后就能发现，其中的各种物品被强行堆挤进去的痕迹较为明显。

    而在床和沙发等地方，乱丢的衣物和凌乱的床被都表明，这个屋子的主人生活卫生习惯并不好。

    但是，现场没有生活垃圾，地板也被人清理过，且死者家中值钱的财物都不见了。

    最关键的是，死者的电脑，被人火烧之后又用水浇，其中数据全部损毁！




第四百六十六章 拆解分析
    当现场勘查和尸检结束后，无论是死者家中痕迹透露的疑点还是尸体上遗留的信息，都将这起似是而非的自杀案件，指向了谋杀。

    “我们一致认定死者死于他杀，因此针对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进行了调查，发觉他和李允达素有嫌隙。”

    讲解警官忽然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顿时让宋何想起杨海宁提到的那个白加黑。

    “李允达半年前因多项罪名入狱，同时被逮捕的还有他众多手下与同伙。”讲解警官继续说道“经调查，十三年前，死者曾在李允达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死者曾因工资问题与李允达发生过争吵，之后就离开了对方的公司，且他手中似乎掌握着部分李允达的犯罪证据。”

    “在那之后，虽然不知道死者是否存在针对李允达的勒索行为，但他总是散播一些对方的坏话，并被李允达手下教训过。”

    讲解警员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睛看向佟盛伟，似乎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佟盛伟见状示意他下去，然后对宋何与周凯说道“这个李允达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干的坏事儿太多以至于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半年前他被逮捕之后我调了过来，查的好些案子背后都有他的影子。这件案子当年牵扯到他，上一任刑警队长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在拖，结果就拖到了我上任。”

    “可惜我介入的还是晚了，重新调查的时候发现当时很多调查仅仅走了个表面，不少证物和现场痕迹没有及时的搜集勘察，导致侦破难度越来越大。”

    “后来在针对上任队长的审讯中，他提起李允达的手下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李允达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不能细追究。”

    周凯想了想道“佟队应该就这个案子提审过李允达吧”

    “对，就在一个月以前。”佟盛伟很是干脆的说道“他说能记起死者，并且承认曾派人去教训过对方，但是他并不承认派人杀人。”

    “我们就上任队长的说法向李允达确认那起电话的时候，他矢口否认曾向任何人授意。同时我们查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始终找不到那个打电话的人。”

    “而且根据他的说法，死者手中根本没有他的罪证，出手教训也仅仅是因为死者说他的坏话。后来我们又对李允达的同伙和手下进行了调查，依然没有收获。”

    周凯思忖道“会不会是已经销毁罪证，所以他有底气不承认”

    “不清楚。”佟盛伟看向宋何，目光灼灼“这就要靠宋顾问的审讯了。”

    “有人和佟队提起过我啊。”宋何闻言笑了笑“佟队想测谎李允达我能理解，但是时机还不成熟，咱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看来宋顾问有想法。”佟盛伟笑了，冲一众警员大声道“都打起精神来，认真听！”

    宋何站起身走上讲台，冲众人点了点头“我说说我的想法，各位有不同意见就提出来，咱们一起讨论解决，可以吗”

    见众人点头，宋何满意的笑了笑，朗声说道“既然这起案子现在看来有些不好调查，我们不妨把它拆分开一一分析。”

    “首先我们来看看犯罪的类型，以及各种犯罪行为针对的对象。”

    宋何在身后的白板上边写边说道“在犯罪现场，有三种犯罪行为，分别是杀人、破坏电脑和劫财。”

    “这三种犯罪行为，分别针对死者、电脑信息和现金等财物。而针对不同的目标，犯罪行为背后的犯罪动机也会不同。”

    “多种犯罪行为并存，我们应该做的是明确主次。因为一旦明确凶手的主要动机是什么，就能帮我们确定犯罪嫌疑人的范围。”

    “首先来看杀人，杀人动机绝大多数逃不脱情财仇……”

    就这样，宋何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就将三种犯罪行为背后的动机说了个清清楚楚。

    而面对宋何这种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方式，一众警员们也是听得如痴如醉，期间仅有几个小疑问，均被宋何细致入微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个明白。

    “……因此，整体上的犯罪动机就主要局限在仇杀、谋财和防止泄密这三个之中，暂时无法进一步排除，还有人有问题吗”

    宋何问罢，见没有人提问，便在白板上写下“痕迹”两个字，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根据现场痕迹所蕴含的信息来进行分析。”

    “从自杀的角度来看，现场疑点太多。不说打扫过的地板和带走的生活垃圾，单就家中现金财物的消失和刻意损毁的电脑，就足以说明这不是一起自杀案。”

    “再加上死者身上的伤痕，更是能进一步告诉我们，杀害死者的凶手，绝对不止一人。”

    说到这里宋何顿了顿，因为一名极年轻的警员忽然举起了手“宋顾问，行凶者为什么不止一个人”

    “因为他脖子上的抓痕只有两道。”宋何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正是关于死者颈部勒痕和抓痕的照片“死者身上除了这两处伤痕以外，并无其他内外伤。”

    “试想一下，如果死者双手能够自由活动，那么他在挣扎的过程中，会在勒痕附近造成很多的抓痕，并集中在咽喉和周边位置。”

    “可实际并非如此，说明他在挣扎时被人控制了双手。同时，消除痕迹的人和翻找钱财的人行事风格明显不一致。”

    “消除痕迹的人将所有脚印全都清除，说明他性格谨慎细致。而翻找钱财的人就粗糙很多，柜子里的东西翻出来就匆忙塞回去。”

    “我怀疑如果不是性格谨慎的人强迫他这么做，他甚至不会把任何一件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去。而这也说明，性格谨慎的人是两人中的主谋。”

    警员恍然，又问道“没有第三个人吗”

    宋何点点头“从现场痕迹来看，暂时还没有发现有第三个凶手存在的迹象。”

    这时，另一名英气勃发的男警员站起身“宋顾问，如果性格谨慎的人是主谋，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么多破绽他应该有能力把现场布置的更像是自杀事件吧”

    宋何闻言咧嘴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英气男警员愣了一下“我张翀。”

    “你提的问题非常好，这也是我下面准备讲的东西。”宋何挥手让张翀坐下，眼睛看着所有人问道

    “一个有能力把谋杀现场弄得更像自杀事件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拙劣的掩饰呢”



第四百六十七章 循循善诱
    宋何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哪怕不是身临现场，仅仅从各种报告和照片看来，就知道这是一起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案，掩饰手法用拙劣来形容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就是制造了这样一场拙劣掩饰的凶手，却没有在现场遗留哪怕半个足迹和指纹！

    “是不是感觉很矛盾”宋何意味深长的笑笑，见众人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并纷纷点头，便解释道“费尽心思清扫犯罪现场，却在做伪装的时候马马虎虎，可能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死者那漏洞百出的自杀假象，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

    周凯闻言似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看得佟盛伟莫名其妙。

    而刚刚被宋何夸赞了的张翀则开口问道“宋顾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别急，先看看案件的资料和照片。”宋何从案件资料中抽出一些纸张和照片，一一展示道“你们看，尸检报告明确认定死者是死于他杀。”

    “而现场所有证据，除了被拿走的钱财以外，最具指向性的就是那台损毁的电脑，而这个电脑再结合有关的传闻，就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主使者就是李允达。”

    佟盛伟闻言恍然大悟“栽赃嫁祸！”

    “没错。”宋何点头道“凶手进行拙劣的掩饰，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他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李允达的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他才留下那么多破绽，不然万一真的被认定是一起自杀案，那岂不是就白忙了”

    佟盛伟点了点头，疑惑道“这么说来，凶手应该和李允达有些联系，保不齐甚至是什么过节。”

    “以现在的条件，暂时还不能做出判断。而我现在想说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情。”宋何说着看向张翀，笑着问道“我认为我们刚刚排查的三个动机，现在可以去掉一个了。”

    “张翀，你认为可以去掉哪一个呢”

    张翀略作思考脱口而出“谋财！”

    “对，就是谋财。”宋何笑了笑，指着张翀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张翀有些兴奋的站起身，舔了舔嘴唇，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缓缓说道“经过调查，死者生前好赌，消费习惯也不大好，没什么积蓄，这一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而死者家门锁头完好，也没有人从窗户潜入的痕迹，说明房门是死者亲自给凶手打开的，也就是说他们彼此认识。”

    “既然认识，自然知道死者的经济状况，图财害命回报太小。可凶手能下杀手，很显然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是图财，死者并非合适的目标。”

    张翀说罢，在宋何赞许的眼神中坐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心中的兴奋压下。

    “说的不错。”宋何冲佟盛伟使了个可以重点培养的眼色。

    然后他用笔将白板上的“谋财”两个字重重圈住“既然谋财不是主要目的，那他们为什么要翻箱倒柜的把死者为数不多的钱财都带走呢”

    “如果杀人之后单纯破坏电脑，岂不是能进一步加重李允达身上的嫌疑”

    话音刚落，刚刚想明白一个疑问的众人再次蒙圈。

    周凯看着佟盛伟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迅速消散，开始皱眉沉思，感觉有些好笑。

    片刻后，宋何见包括佟盛伟在内的常云县警员依旧在沉思，便轻咳了一声“大家来思考一个问题。”

    众人闻言抬头，看向讲台，宋何笑着提示道“想象一下，我们要偷一样特定的东西，可是又不能被人发现我们是奔着这件特定的东西来的，怎么办”

    十余名警员互相看看，开始思考。

    两个呼吸后，张翀忽然开口道“我们可以多偷走一些东西，混淆视听！”

    “正确。”宋何对张翀点了点头，又说道“先别得意，我这里还有疑问。为什么凶手冒着被发现破绽的风险，也要将那样东西带走”

    张翀一愣，看了看身边的同伴，见他们都一脸认真的各自思索，连忙也开始认真思考。

    “那样东西……”张翀嘀咕一句，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却听身边一名同事先他一步惊呼道“那样东西会暴露凶手的身份！”

    “很好。”宋何赞了一句，循循善诱道“现在思索下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不能单独带走那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