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鹊上心头
楚玫暗自攥紧手心,面上却语笑盈盈:“应该的,应该的,皇后娘娘的事最是重要。”
她都这样说,旁的宫人管事更是不会跳出来作妖,都默默站在后面等这几位打完官司,才松了口气。
每次小选都非要来这么一出,何苦来哉?
冯秀莲自己是亲自带的绣春所,所以便跳过不看,直接往后面三所的小娘子那走去。
她看的很快,匆匆扫过每一所的第一排便回到前边,挨个指人:“坤和宫选绣春所付巧言、王倩、沈安如及孙慧慧,劳李大伴记名。”
原本就等在百嬉楼的老太监便拿出书册,开始记名。他手边还有一本册子,已经登好每一位新进宫的小宫人的出身户籍,只消把人名再往坤和宫登记一遍即可。
不多时他便写完了,对冯秀莲笑道:“姑姑辛苦了,且去吧。”
凡是宫里能做太监总管的,都要被称一声大伴,而娘娘们身边的总管女官,也要被称一声姑姑。不管年纪不看身世,端看主子用不用得上。
若是有本事,花甲老者称弱冠青年大伴的,也不是没有。
她们这边客气完,那边付巧言等四个小宫人便出了列,站在冯秀莲身后等她。
冯秀莲同在场各宫管事都打过招呼,便领着她们四个往北边行去。
百嬉楼形制特殊,无墙无门,如果一楼的帐幔全部打开,整个一层便只有二十四根柱子,用以支撑二层观戏台。夏日里最是清凉解暑,许多主子贵人都愿意在这饮茶吃酒,十分畅快。
百嬉楼虽称楼,却垫起三层石阶,上有飞檐,檐上走兽为七,确确实实是一处皇家宫殿。
因着沈安如脚上有伤,付巧言特地陪她走在后面,一路都很用心盯着她,怕她一个不好摔倒。
谁知这么长时间都无事,却在被选走之后出了岔子。
原来百嬉楼的台阶并不规整,有些凹凸的凿痕,她们来时人多,付巧言是偷偷扶着她踩上来的,离开只有她们五人,却是不好扶着了。
沈安如咬牙走到门口,刚一踩下台阶便顿觉脚上一麻,尖锐的疼痛沿着脊背窜到头顶,让她的巴掌小脸一下子白成雪。
她原本还想坚持,谁知高估了台阶的坚硬,下一步就往边上歪斜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两双细白的手都伸了过来。
付巧言一把扶好沈安如,扭头往另一双手的主人看去。
这位宫人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却梳着妇人头,显然已经是管事女官了。
她站得这样偏僻,想来主子位分可能不高,不便往前头凑合。
付巧言看并未引起他人注意,忙轻声道谢:“谢谢姑姑,有劳了。”
她这一抬头不要紧,那年轻姑姑倒是被惊了一下,转念一想便有些了然:“无妨,赶紧跟上去吧。”
付巧言怕冯秀莲发现她们落后,连忙又说了声谢,使劲撑着沈安如的腰跟了上去。
在她身后,那年轻女官微微皱眉……这个节骨眼上,皇后选这样四个人……
她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回百嬉楼,这事不是她和主子能管的,听天由命吧。
那边百嬉楼里诸位管事还在揣摩皇后娘娘的深意,这边付巧言已经跟着冯秀莲往长信宫中央行去。
坤和宫是大越历代皇后的正宫,说是一宫,实际上是位于中线上的一整个建筑群。
其内有正殿、配殿、后殿以及回廊配室,其外有一圈宫墙,宫墙的东南西北各开四门,称为四凤门。
王皇后是隆庆五年封后,一直居于此,已有三十七年之久。
这气势恢宏的坤和宫早已成为她的象征,又被她改变成了自己的安乐所。
王皇后出身大越书香世家--临安王家。父亲早先为五阁臣之一,六十五时致仕,母亲则是潮州章家的嫡长女。她的嫡亲弟弟任户部尚书,妹妹是隆庆帝堂弟安怀王的正王妃,可谓满门皆富贵。
她封后之后一改先帝惠景皇后的简朴作风,把坤和宫布置得颇为奢华。宫中谣传,也正是因此她才惹隆庆帝不喜。
无论如何,这些看似还离付巧言很远。
此刻的付小宫人正跟着冯姑姑走在宫道上,前方坤和宫璀璨夺目的琉璃瓦闪了她的眼,宫墙外一水的锦缎宫灯在风中摇曳,流淌着细碎的光。
直到这里,才能真切感受到长信宫的富丽与堂皇。
冯秀莲脚步轻快,走了两刻钟也不觉得累,一直来到坤和宫西门她才松了口气。
刚才虽然付巧言等几个小宫人没怎么抬头,但那些管事们哪个都不省心,眼睛毒着呢,说不得一眼便能看出这次小选的端倪。
虽说皇后这般行事无可厚非,但到底有些不好看。宫中长成的皇子还有六位,皇后此番动作实在是耐人寻味。
可隆庆帝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国事繁重,他又事必躬亲,眼看一日不如一日。
皇后无嫡子,心里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冯秀莲瞥见守门的黄门已经瞧见她,忙掩了心中的百转千回,直接走上前去:“娘娘离宫否?”
那黄门年纪不大,看上去却很老实,听罢忙冲她行礼:“回姑姑话,娘娘还在宫中。”
冯秀莲一听,赶忙领着付巧言等走了进去。
一路上碰到好些扫洗宫人,见到冯秀莲无不行礼问好,冯秀莲只对少数几个轻轻点头,剩下的大部分是理都没理,对方看似也不怎在意。
她目前是宫中官职最高的女官,又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大姑姑,整个宫中,就连贵妃身边的楚玫轻易都不会招惹她,更何况是那些无品小宫人了。
她心里着急回话,走得便快一些。这可苦了沈安如,磕磕绊绊跟在后边,还不想叫旁人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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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大冷天里额头还冒了汗。
好不容易被付巧言帮着扶进了正殿,她才小心翼翼松了口气。
冯秀莲让她们等在外殿的西侧玲珑阁,径自进了内殿答话。
玲珑阁里摆设细,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两架多宝阁,上面的器物珠光宝气,付巧言是见都没见过的。
主子没来,她们也不敢坐,四个小娘子都紧张地站在原地,就连嚣张如孙慧慧都没有说半句话。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一位长相清丽的大宫女进来叫她们:“娘娘要召见你们,待会儿务必不要出岔子,娘娘问什么便答什么,老实一些便可。”
四个小宫女连忙点头,跟着她往内殿走。
经刚才缓了一会儿,沈安如脸色好上一些,加之偏殿都铺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可比金砖地面舒服得多。
她们走过重重帐幔,穿过无数回廊,终于走入了坤和宫正殿的内室金玉堂。
菩提花门扉应声而开,付巧言跟在孙慧慧身后,躬身行礼缓步而入。
堂内有些细碎的声音,似乎是冯秀莲在同皇后回话。
大宫女把她们引到卧房之前,转身道:“拜见娘娘,跪。”
四个小宫人整齐跪了下去,她们双手交握在膝上,上身微微前倾,头轻垂,年轻玲珑的姿态一览无遗。
“给娘娘请安。”
付巧言跪在地上,心跳如鼓。
“掀起帘子,让娘娘瞧瞧。”是冯秀莲在说话。
付巧言心中一紧,只觉得随着纱幔挽起,一道异样的视线扫过她的头顶。
“都抬起头来。”
那声音隔着珠帘散了过来,语气温和,似有着无限缱绻,却又蕴含金玉,掷地有声。
那是大越如今最尊贵的女人,隆庆帝皇后王婵娟。
第6章退路
人未至,声先行。
王皇后这一把嗓子自是柔情似海,在付巧言等小宫人听来却铿锵有力,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付巧言微微抬起头,根本不敢看向王皇后,却能从晃动的珠帘间窥见其窈窕之影。
只见金玉堂内室奢华富贵,前朝月氏进贡的羊绒毛毯铺在地上,一双绣着五金线的锦缎软底鞋踩在地毯上,鞋面上绣的金凤闪着霓虹,在宫灯映衬下熠熠生辉。
大越宫规,只正四品嫔以上主位可着绣金服,而能穿金凤的,唯有超品的皇后了。
付巧言低垂眼眸,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紧张莫名。
珠帘另一侧,王皇后仔细端详下面四个小宫人。因为看起来都有些害怕,头抬得不高,只能隐约看到尖细的下巴。
她微微偏偏头,并不言语,身边的冯秀莲便似知道她意思,轻声道:“头再抬起来些,让娘娘瞧清楚了。”
要说为何坤和宫上上下下宫女黄门数十人,只得一个冯秀莲能在皇后身边站稳脚跟,也不是没道理的。
皇后娘娘什么心思,不用吩咐她都能把事情办好。
而这位皇后,是十分不好相与的。
她于先帝弘治二十八年入宫,被选为东宫太子良娣,正是二八芳龄。当时太子妃已同太子成婚两年,正怀有身孕,一旦诞下皇长孙,太子继位之后的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然而命运便是这般残酷,弘治二十九年春,弘治帝崩,景惠皇后同日薨。太子妃守灵三日,因疲劳惊动腹中胎儿,一朝分娩,难产血崩,母子均丧。
那一年,隆庆帝年仅一十八岁。
他失去父皇、母后,失去挚爱的妻子与孩子,虽然登上九五之位,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后为了平衡前朝,做皇帝五年之后,他选了身份最高的王婵娟做了皇后。
王婵娟是世家嫡女出身,从小锦衣玉食,是天生的富贵命。她容貌只能称得上清秀,却有旁人没有的世家气度,最适合坐这凤椅。
此番种种,此时的付巧言都是不知的。
但她这次抬起头,却隐约瞧到了王皇后的身影。
一片大红锦缎之中,金珠璎珞闪着华,一对金凤在她乌黑的发间飞舞,仿佛落入凡尘的仙灵。
珠帘摇曳,模糊了王皇后一双眉眼,却着重描画了她一口丹唇。
王皇后喜金玉,最爱朱红宫锦大袄,每年宫锦进贡,朱色一系供她一人随心摆弄。
这金贵的布料年年不过十匹,也就堪堪给她做两身袄裙。
只一个身影,便叫付巧言心中更颤。
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冰凉凉,不知道为何,王皇后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令她满心生寒。
“好,秀莲这事办得不错。”难得的,王皇后夸了冯秀莲一句。
直到这一刻,冯秀莲悬着的心才真正落下,不再那样忐忑不安。
她这次选的四个小宫人,以付巧言颜色最美,沈安如灵动可爱,孙慧慧艳丽夺目,王倩声音最是婉转。
虽还未言语,但她长相也十分不俗,勉强也能入娘娘的眼。
王皇后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看了她们许久,也未叫起。
她不叫,宫人们便要一直跪着,哪怕跪断了一双腿都不能叫疼,这便是宫中的规矩。
在出绣春所之前,这一条是冯秀莲特地讲过的,她反复让小宫人们背着,不能出一丝一毫差错。
地上有地毯,但付巧言还是觉得膝盖生疼,入宫第一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些繁复宫规的深意。
似一盏茶工夫,也可能半个时辰都过去,王皇后才漫漫开口:“右边两个,上前两步。”
右边两个,偏巧是付巧言和孙慧慧。
付巧言诺一声,膝行两步,便停了下来。
这两步,偏巧能让她跟孙慧慧跨过珠帘,进了内室。
室内燃着六盏宫灯,并不昏暗,灯影摇曳下年轻小宫人美丽的脸庞显露无疑。
王皇后藏在袖中的手突然攥紧。
付巧言只觉得无形的压迫突然溢满内室,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哆嗦出声。
在她身边,孙慧慧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皇后面上丝毫不显,只淡淡道:“叫她们两个先跟着辛娘,你去指点下,过几日便是十五了。”
冯秀莲心中一紧,忙应声道:“诺,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王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更是温和:“这一月辛苦你了,办得很好,赏。”
冯秀莲连忙双膝跪下,给她行了大礼:“多谢娘娘赏赐。”
王皇后点点头,没再言语。
冯秀莲起身,弓着身神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便示意小宫人们起来,随着她出了正殿。
跪的久了,刚站起来必定头晕目眩。
可小宫人们似毫不力,都跟在冯秀莲身后走得利落。
短短一月,却已是不同。
坤和宫有正殿偏殿和后殿,也有配室,像冯秀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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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大姑姑一般在配室有单间的,只不过她平时一般都跟在皇后身边,自己那间是很少住的。
她领小宫人们去的地方,也是西侧一排配室。
这边比东侧的配室看上去要利落一些,显然是等级高一些的管事姑姑和大宫女们住的。
付巧言注意到有几间屋子是套间,内外两重,显得跟别个不同。
冯秀莲走到最中间的一个套间,直接推门而入。
外间一个十五六的小宫人正在缝补衣裳,抬头见是冯秀莲,赶紧站起来:“问莲姑姑安。”
冯秀莲漫不经心点点头,直接坐到外间的主位上:“去请姑娘出来,娘娘有事吩咐她。”
小宫人面上一喜,瞧都没瞧付巧言她们,飞快进了里屋。
仿佛下一刻,碧箩门帘便被掀开,一个修长身影疾行而出。
来人个子高,身条修长,走的虽快却十分娉婷,如柳叶飘落一般柔美。
她一出来便瞧见坐在主位上的冯秀莲,也不恼,笑嘻嘻地冲她行了礼,问了声姑姑好,利落地坐到了次席。
冯秀莲同她不算太熟,不过好歹也是手下调教过,态度还算和善:“辛姑娘,这是今年小选入宫的丫头,娘娘的意思,是让你调教几日。”
她话说得含蓄,可辛宫人却一下子白了脸。
她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梳着堕马髻,一身穿戴都很素净,眉目明媚,看起来十分美丽。
“姑姑,主子娘娘的意思……辛娘不懂。”
冯秀莲见她一双手都哆嗦,也有些可怜她,却并不劝,只说:“姑娘,听姑姑一句,办好娘娘的差事,才好过些。”
辛娘微微红了眼眶。
付巧言觉得有些奇怪,她梳着明显的妇人头,却不是管事姑姑,又不像是娘娘贵人,可她穿着却跟冯秀莲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个小宫人伺候,也是奇了。
冯秀莲没再同辛娘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四个懵懂的小宫人,清了清嗓子道:“辛姑娘以前伺候过陛下,巧言和慧慧便留在这里,你们都尊重姑娘些,怎么也算你们半个主子。”
伺候过陛下、大小也是个主子,可却无名无分,只能被称为姑娘。
付巧言一瞬间便懂了。
她年纪不小,如今虚岁十三,年初花信已至,算是已经长成的小娘子了。
加之她耳聪目明,许多事情不用旁人心点播也能推测出一二。
这位辛姑娘,恐怕是王皇后以前推给隆庆帝侍寝的宫女,然并未博得多少好感,因此受了些赏赐,只能做个无名无分的姑娘。
哪怕是九品的淑女,她都没有当上。
眼看如今二十几岁,恐怕之后陛下想不起她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再推荐她,便只能这样蹉跎终老。
付巧言想透彻她的身份,顿时心中生寒。
她紧紧攥着手心,不让自己太过显眼。
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冯秀莲眼中的怜悯。
隆庆帝在位四十二载,如今年已花甲,宫中长成皇子共有七人,除十九岁上便病逝的大皇子和去岁刚薨的五皇子,剩余七位都已健康长大。
然而这七位之中,贵妃所出两位,贤妃、庄妃、静妃、顺妃均出一位。只有一位八皇子是淑女所出,她以宫女之身怀上皇嗣,诞下皇子后便病逝,因生产有功被升为淑女,以婕妤之礼下葬。
这七位皇子没有一人是皇后娘娘所出,她十六岁入宫,一直到二十三岁才诞下一位公主,至今无嫡子,这是大越百姓都知道的事。
百姓不知隆庆帝越发老迈,也无从窥见长信宫平静背后的波涛,付巧言更是看不透那些前朝后宫的弯弯绕绕,以她目前浅薄的猜测,也只能猜测皇后娘娘想用她们四个小宫人博宠。
民间那么多戏词,不都是后宫美人的那些尔虞我诈么。
贵妃宠冠六宫、皇后冷宫独眠,百姓平日里茶前饭后,说的也不过这么点皇家私事。
皇后娘娘是想让她们从贵妃那分宠?还是想让陛下多来几次坤和宫?付巧言猜不透,心里却有些害怕。
她只以为入宫就是伺候贵人,早就做好了日日辛苦劳作的准备,却从来没有想过伺候的贵人会是陛下。
这一刻,她刚稳稳落地的心脏又悬了起来。
她只觉得悲喜交加,喜的是弟弟能有银子治病,悲的是在这深宫之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点未来都看不清。
入宫前她同孤院的管事嬷嬷说的话犹在心头:“嬷嬷你放心,我不过进宫劳作十几年光景,等我回来,恒书已经长大成人,家里有了男丁撑门面,我便也能安心生活。”
平生第一次,付巧言为自己的莽撞和无知而痛苦。
可事已至此,她却不能后悔。
这世间没有退路。
第7章没有错修
她站在孙慧慧后面,微微低着头,没人能瞧见她苍白的脸色。
那边冯秀莲还在嘱咐辛娘:“姑娘辛苦些,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娘娘可盼着这一日呢。”
不过几句话功夫,辛娘已经敛起脸上表情,重新冷静下来:“谢姑姑提点,辛娘必定不负主子娘娘期许。”
冯秀莲点点头,不等小宫人过来上茶便起了身,走到门口对孙慧慧和付巧言道:“你们便留在姑娘这,好好听姑娘话,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说罢,顿了顿又对王倩和沈安如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沈安如不由自主扯了扯付巧言的衣袖,付巧言悄悄看她一眼,安抚对她做了口型:“去吧。”
沈安如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她不安地握了握付巧言微凉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冯秀莲离开了屋子。
虽然才刚认识,但沈安如因年纪太小逃过一劫,付巧言还是打心底为她高兴的。
屋里一下子走了三个人,不复刚才拥挤,却也不显得宽敞。
这地方太狭窄了,外屋不过一张圆桌三套桌椅,剩下只有靠窗一排花架,上面简单摆了几盆吊篮,没得名贵花草。
以辛娘的身份,也是养不起的。
她等冯秀莲走的没了影,才起身坐回主位,径自打量付巧言和孙慧慧。
平心而论,她长得并不出色,唯有一头黑发乌黑柔顺,王皇后便是瞧上她这个优点,才推荐给了陛下。
那时候隆庆帝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不想太过驳了皇后面子,就下了这份“好意”。
满宫里,无人颜色能比贵妃好。她那一张芙蓉面致美丽,身段窈窕,声若黄鹂,加上性格温柔多情,很是受隆庆帝偏爱。
即使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也依旧明媚动人。
王皇后世家出身,从小学得就是理家管宅的正室夫人做派,她虽然并不如贵妃受宠,隆庆帝也不会特别冷待她。
不为她父亲面子,也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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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掌管后宫三十几许,养育皇子公主十数人,这份辛苦也着实难得。就算二人只是相敬如宾,却也从来不让贵妃下皇后面子。
冲这一点,王皇后也给隆庆帝脸面,但凡推给隆庆帝的宫人妃子,无一个同贵妃肖似,都是各有各的玲珑别致,从来不叫隆庆帝厌恶。
王皇后一看就是聪明人。
这事,也是后来付巧言揣摩出来的,宫里虽然对宫人管的严,但私下碎嘴也是有的,略微听听谁是皇后推上位的,便能窥见一二。
但眼下,付巧言还来不及想那些事,她只为眼前这一关彷徨害怕。
辛娘是隆庆三十年入宫,如今已经二十有六,如果早早成婚有了娃娃,也不过付巧言和孙慧慧般年纪。
她看两个少女低着头不敢言语,不由叹了口气,温言道:“我不是什么主位娘娘,不过是个庶妃,劳皇后娘娘垂怜才能独居于此。你们两个,暂时便安置在我这里吧。”
付巧言和孙慧慧忙应:“诺,姑娘。”
辛娘见外面天光大亮,便吩咐小宫人出去领午膳,这边叫她们两个坐到跟前:“你们年纪小,想来还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吃过饭,我来给你们讲一讲。”
付巧言见她态度柔和,对她们两个并无多大敌意,心里略微有些放松。
辛娘没有位分,却大小也是伺候过皇帝的老人,王皇后又极好面子,因此膳房从来没有薄待过她们这些“姑娘”,顿顿四菜一汤荤素相宜,偶尔年节还有礼,算是很好了。
她一个人在屋里寂寞惯了,对伺候自己的小宫人一向很好,饭菜也吃不完,总是叫小宫人跟她一起吃。
如今来了付巧言两个,她也没什么规矩,非让她跟孙慧慧上桌一起吃。
付巧言死活不肯,倒是孙慧慧推拒两次便应了下来,她家里富裕一些,这一个月来吃不上荤腥,也是有些嘴馋。
辛娘看了看笑嘻嘻坐到桌边的孙慧慧,又瞧了一眼站在桌边踟蹰的付巧言,温言道:“坐吧,你不坐大家都吃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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