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沉金(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凌星尘
却是他从此开始不见天日的年龄。
原本就是私生子,见不得人,再变成了“被魔鬼附身的人”,就更不可能有任何希望了。
所以他会要一个人来守着这个不见天日的神殿,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
许久后罗伊先开口。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研究古籍。这可能就是上天给我安排的使命。”
他自我安慰的口吻也十分平静,听着像是个活了七八十年,看破了一切的老人家。
可他明明只有二十二岁,比韩韵绮还小叁岁。
韩韵绮再也忍不住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找到罗伊的位置,跪在他大腿边,极其用力地抱住他。
坐在地上的罗伊被她冲得往后一仰,不得不伸手撑住自己。
他僵硬了许久才渐渐缓过来,努力地坐直了,生涩地把手移到她的腰上,悄然地回抱她。
用力的拥抱触动了他身上的伤,很疼,可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放手。
他从来没有跟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
家里有仆人把他抱来抱去,可他明白,那些人抱他的时候,心里是充满了不情愿和鄙夷的。
从来没有人这样热情地抱着他。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留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陪他。
甚至是走远了又跑回来的。
感动之下藏着巨大的难过,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生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生怕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roy……”她把他的名字叫得很软,那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柔。
“roy……”她轻声跟他说,“我跟崔野去迦鲁城的时候听说……韦斯特总统一家,都被城里的巴瓦叛军杀死了。”
罗伊的心沉了沉。
他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一些空虚,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羁绊。
可他忍不住装出一副虚弱而伤心的样子,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就会得到她更多的温柔。
他试探着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她果然马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算作无声的安慰。
一切绝望和痛苦都随着她微烫的体温烟消云散了,他不声不响地又往她肩头倚了倚。
“他们……一直把你关在家里?”她忍不住问。
罗伊点点头。
“所以……你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小时候,从窗子里见过。”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两下他的头发。
夏天到了,昼长夜短,这一夜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韩韵绮的烧退了,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纯净水都找出来,排成两排,一排贴着罗伊那张地毯,一排贴着自己睡的那张地毯。一共有叁十五瓶水,都是五百毫升一瓶的,她往罗伊那边放了十八瓶,往自己这边放了十七瓶。
另外还有一听珍贵的可乐,被她像贡品一样,放在两个人之间。
吃的倒是有——崔野车上留了整整两箱压缩饼干,还有从难民营里带出来的一些冻干蔬菜。
原来按照最低标准的话,人类生存只需要这么一点儿东西就够了。
不需要爱马仕的丝巾,不需要祖马龙的香水,甚至不需要刷牙,不需要洗脸。
也没有任何事情要做,韩韵绮和罗伊两个人就躺着对着人像雕塑发呆,幻想着身下就是几十米高的神殿,底下还有装满黄金陪葬的木乃伊墓穴。
韩韵绮情不自禁地往罗伊那边挪近了些。
只有两个活人在这个空间里,有种相依为命的互相依赖感。
(感谢不多的几个小可爱一直偷猪养我,啾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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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沉金(NP) 53.恐慌。
“你想回家吗?”罗伊忽然问她。
韩韵绮老实地点了下头。
“你家在哪里?”他又问。
韩韵绮闭上眼睛,“我出生在一个很大的城市,有海,有江,有山。我家住在闹市区的小洋楼里,楼是上个世纪叁十年代法国人盖的别墅,我家在顶层,叁楼,层高很高,每个房间都有两扇巨大的窗户,窗户下面,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园,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绿色的树。”
她接着又说:“后来……我在r国的s市住过很长时间。那里也有很大的湖,还有阿尔卑斯山,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白色的雪。”
“那里我也住过。”罗伊说,“但当时为了隐蔽身份,我们从来不出门。我会偷偷爬到房顶上看雪山,看底下湖里游着的天鹅,看对面教堂祈祷的人群。韦斯特曾经跟我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出门,就可以去那座雪山上滑雪……”
可是等他长大了,就更没有滑雪的机会了。
韩韵绮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深深遗憾,岔开话题说:“你在s市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我们差了几年。”
“那时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缘分未到。”
韩韵绮笑起来,转头看着他问:“你中文也太好了吧。是怎么学的?”
“就看书,看词典。只要不跟外界接触,我想看什么书,韦斯特都会满足我。”
“你是不是过目不忘,看过什么一次就能记住?”
比如说“缘分”这个词,韩韵绮也只是跟他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罗伊有点惊讶地看看她问:“难道你不是吗?”
韩韵绮挫败地捂住脸。
到底是多么没见过世面的人,才觉得“过目不忘”这种天才技能,是人人都有的?
她运了运气,才又问:“那次我看到你在看西游记?”
“嗯。”罗伊点点头,“可是没找到完整版本,只有一本缩略版。”
“西游记我很熟的。虽然没看过书,可是电视剧情节倒背如流。”她抱着膝盖坐起来,“我讲给你听啊。”
反正左右无事,她还真的就讲起来了。
讲的过程中罗伊会问一些问题,她也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想知道他到底看过多少书,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然后话题可能就岔开跑远了。
他知道天上每一个星座的名称来历,知道人类历史上每一次战争的时间和因果,知道某片雨林里某种生物的灭绝时间,也知道最先进的量子力学理论。
但是他没有看过电影,没有吃过麦当劳,没有在秋天的街头踩过落叶,没有交过朋友,没有玩过任何一种运动。
他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也是她见过最可怜的人。
两个人从太阳初升聊到日正当午,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话说得太多,就得喝很多水。
韩韵绮慌忙比了一个“嘘”手势,把声音压成薄薄的气音,“不能说话了。”
可是根本忍不住。
在这里一切的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只被切割成白天和黑夜两种状态,简单极了,也漫长极了。
如果不聊天的话,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每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罗伊会爬到洞口,重演一遍割手臂放血念咒语的仪式。那些巴瓦少年执拗地一直没有走,似乎就等着他死了,好冲进来挖金子,他不得不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
诅咒了他半辈子的“魔鬼”身份,反而成了最好的护身符。
其余时候他为了不加重身上的伤口,只能半躺着不动,但每天这样来回一次,还是让他的伤久久无法愈合。
漫长的对峙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韩韵绮开始隐隐约约觉得恐慌了。
被少年们这样堵在神殿里,水总有一天会喝完的。
大约一周以后,韩韵绮开始琢磨着想半夜溜出去,开车去wadi取点水。
但是罗伊坚决不同意她去冒险。
事情确实难办,她一个人出去,很可能落入那群巴瓦少年的手里,变成人质来要挟罗伊。
而带着罗伊一起出去,神殿又一定会被巴瓦少年们趁虚而入。
他们俩已经极力减少喝水的量了,两个人都渴得仿佛涸泽之鱼,浑身皮肤干裂不说,人也一天比一天疲惫,甚至连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崔野会找到人来救他们的。
韩韵绮无数次告诉自己。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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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沉金(NP) 54.一桶水。
人缺水的时候,最先受影响的器官是大脑。
罗伊说这个事实的时候,韩韵绮正在检查剩下的饮用水。
她明明记得昨天自己已经只剩下小半瓶水了,但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大半瓶呢?
难道真的是记忆发生了偏差?
再仔细回想一下,她这半瓶水,似乎喝了很久了。
盯着罗伊身边一排空掉的水瓶看了许久,韩韵绮终于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把你的水倒给我?”
罗伊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矢口否认道:“没、没有。”
可他从脖子到耳朵尖都红了。
这几天明明是他说的话更多,消耗得也更多。
韩韵绮很不适应这种被困在方寸之地的感觉,但罗伊半辈子都是这样生活的,心态比她要平和得多。
为了让她不那么无聊,他就一直在给她讲故事。
天马行空的,讲古希腊悲剧,讲英国的玫瑰战争,还有讲瀚金帝国的覆灭。他记性太好,每个故事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讲得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
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他总有种跟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仿佛是一个见惯了世事变幻的说书人。
而眼下他脸色潮红,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没怎么跟人相处过的孤独灵魂。
韩韵绮拧开瓶盖,附身要把瓶口往罗伊干裂的唇上压,但他一点儿都不配合,扭动着上半身躲她。
“不要……浪费……”他努力把瓶身扶直,以免水洒出来,“我不渴……”
韩韵绮也不敢拿着水冒险,乖乖地把水瓶放下了,半跪在他身边质问:“为什么偷偷把水给我。”
因为实在是没有力气,连质问都变得飘忽。
罗伊不会撒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迦利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韩韵绮笑了笑,“你觉得,你把你的水让给我,我就可以活下去吗?”
“总要、试一试……”他坚定地回答。
韩韵绮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那双深蓝色的异常干涩,看不见光,像是个幽深的冰洞。
她无力跟他争吵,甚至不想再动,无声地抱着水瓶栽倒在他身边。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个人四只眼睛一起盯着阳光一线一线地后退,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黑夜是那么的可爱,因为夜里没有那么热,就没有那么渴。
黑夜又是那么的可怕,因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来的会是救星还是死神。
他们躺得很近,因为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他们只是两个濒死的同类,在互相鼓励,互相支撑而已。
入夜后韩韵绮听见角落里有希希索索的声音,那是沙鼠在偷吃他们的压缩饼干。
前几晚她就发现有沙鼠的存在了,可是她也不想管。反正那些饼干他们也吃不完,让一点给可怜的小生灵也无所谓。
沙鼠就大鸣大放地啃着饼干,韩韵绮小声说:“如果崔野在的话,他还会抓沙鼠来烤着吃。沙鼠的血……应该也可以喝吧?”
罗伊就在她身侧,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不会让你像现在这么惨。”
崔野单枪匹马也能摆平外面所有这些蹲守的少年,不像他,手无缚鸡之力,反倒是个累赘。
韩韵绮无力反驳他,随便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算作毫无诚意的安慰。
罗伊试探着抓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涩极了。
她没有挣扎,就这么随他去了,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等罗伊握着她的手睡着以后,韩韵绮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爬到了洞口外面。
从这里去wadi不远,她决定博一把,趁夜去取一点儿水。
崔野留下的家当里还有一盒避孕套,被她揣在口袋里打算当作容器。
外面天上是一轮明亮的满月,韩韵绮趴在洞口,先对着月亮发了会儿呆。
她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躲了多久了?她已经忘了,只记得来时路上的月亮似乎是个月牙。
皎白的月光看着像水,她盯着发了会儿呆,才悄然往车附近走。
她浑身无力,扒着车身站起来时,才看见车顶上坐了个人。
那个人用桀骜的眼神瞪了瞪她,她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鲁纳。
鲁纳皱皱眉头,指了指洞口,无声地命令她回去。
韩韵绮不肯,抬头跟他对峙。
鲁纳急了,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她脖子的方向远远地比划了两下,又对着洞里比划了两下。
其他少年就在沙丘下面不远处,他这是在威胁她,如果她敢轻举妄动,他就先杀了她,再进去杀了罗伊。
韩韵绮知道自己没法跟他较量,无奈地退了回去。
她也觉得自己很没用,这样千里迢迢地回来,又能做什么呢?只能陪着罗伊一起死而已。
人太干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回到自己的地毯上,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躺着,心如死灰。
然后洞口处滚下来一个东西,颇为沉重的样子,翻了两下,重重地落进沙里。
韩韵绮半走半爬蹒跚着过去,扒出那样东西迎着月光看了看。
是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桶。
是采姆家的水桶,她曾经拿着这个桶,去帮采姆打过一次水。
鲁纳给他们扔下来一桶水。
鲁纳没能救他的弟弟,就只能救一下跟他弟弟一样残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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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沉金(NP) 55.沙尘暴。
韩韵绮把这一桶水给罗伊看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是幻觉。
韩韵绮解释了半天,说这是外面一个男孩子送来的,这个男孩子她认得。
罗伊异常敏感,问她“这个男孩是不是一个经常跟她在一起的黑小孩”。
韩韵绮思绪迟缓,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一个“黑小孩”的。
她仅存的理智只够提醒她不要把星星的事情告诉罗伊。
“不是啊,就是……在难民营他来陪家人看过两次病,我给过他一点儿吃的而已。”
韩韵绮瞎编道。
罗伊盯着她看,明明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却没有追问下去。
鲁纳送来的水应该是wadi里接来的,杂质很多,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把上层稍微干净点儿的水往空的纯净水瓶里灌。
这水的味道极差,带着沙土的腥气,浑浊无比,但即便如此,韩韵绮还是无比珍惜地一次只敢喝一小口。
“崔野这个骗子。”韩韵绮有气无力地抱怨,“去了这么多天还搬不来救兵,是不是只顾自己跑了。我就不应该相信他的。回头挖出来的金子,我一点儿都不分给他。”
她把自己喝过的水瓶递给罗伊,他没舍得喝,只是小心地闻了闻水气,拧好瓶盖,犹豫了一下问她:“你认识崔野很久了吗?”
韩韵绮浅浅地笑了一下,“到迦利亚才认识他的,刚几个月。我居然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会冒险来救我,是不是太蠢了?庄景涵……就是难民营那个医生……我已经认识他二十年了,他还不是一样大难临头就自己跑了?”
罗伊揣摩了一下,低头抱着水瓶不说话了。
韩韵绮小声地自言自语:“我其实很吹毛求疵的,认识过那么多男人,可对方一旦有一点小毛病,我立刻就会分手。你知道吗,我谈得最久的男朋友也没超过叁个月,而最短的一次约会记录,是还没进停车场就跑了。”
“为什么?”
“那天停车场入口的自动闸机坏了,有个工作人员站在那儿手动收费,约我那个男生就跟工作人员讨价还价,说不要发票能不能便宜点儿,我觉得他太小气,还没等他谈完,就下车走了,现在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韩韵绮说着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荒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罗伊则一直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
“可庄景涵……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在我面前做错过任何事,我一直那么相信他,至少拿他当朋友……谁知道……”她没有说下去。
谁知道庄景涵在小事上表现得那样完美,是因为这些小事没有触动他真正的利益。
“崔先生……”罗伊突然轻声说,“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他……你。”
最后一句话中间两个字韩韵绮没听清,因为外面突然骚乱起来,好像是一群少年吵了起来。
“糟了,可能是鲁纳给我们水,被其他人发现了。”
韩韵绮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想过去看看,但罗伊敏捷地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仰脸叫住她:“不要去。你去了,不是更让人确定他在帮我们吗?”
韩韵绮停下脚步,皱眉说:“可万一真的动手了,他一个人肯定要吃亏的。”
罗伊松开她,轻声说:“我去。”
韩韵绮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你去了也会吃亏的。”
“我有办法。”罗伊笃定地说。
他没有跟她争辩,只是坚定而缓慢地往洞口的方向挪动过去。
他的动作那么艰难,其实韩韵绮只需要伸一伸手,就能拦住他。
但是她就是伸不出手去。
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没吃没喝,都剧烈地瘦下去,韩韵绮自己还好,罗伊本来就已经是极其消瘦的身材,现在已经只剩一把骨头,瘦到连双腿的畸形都不那么突兀了。
他一点一点移动自己身体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看。
她只好别过头去,知道自己不看的话,他也许就没那么难堪。
直到罗伊爬到了洞口,她才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又不敢给外面那些少年们看见,就蹲低了往外看。
少年们看见罗伊,下意识地纷纷后退了几步。
他抬着头,冷峻的目光一张脸一张脸地扫过来,似乎要把每个人的长相都记住。
少年们被他的目光逼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他并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伸出一只手去,探出手指,像是要从地平线那头抓来什么东西。
韩韵绮和少年们也都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地平线看去。
没多久,地平线那头就出现了一道低矮的黄色的风墙。
罗伊对着风墙微微一笑,仿佛那是他的精心安排。
风墙跑得极快,没多久便压过来。
而这道墙也根本不低矮,离近了才意识到它足有几十米高。
一场巨型的沙尘暴要来了。
幻海沉金(NP) 56.吻。
韩韵绮一度觉得自己很幸运,来了迦利亚这么久,竟然都没有碰到过真正的沙尘暴,只遇到过几场小风。
但这一次的沙尘暴,仿佛是汇聚了沙漠这几个月以来的巨大能量,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过来。
少年们先是呆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黄沙的风墙越来越近,竟然纷纷跪在地上,对着罗伊连连磕头,似乎在求他饶命。
魔鬼和天神之间,本来就只有一线之隔。
罗伊高傲地抬手挥了一下,似乎原谅了这些少年,他们便匆忙起身,连滚带爬地往沙丘后方狂奔,只有鲁纳定在原地,傻愣愣地低头看着罗伊。
罗伊指了指就在几十米开外的沙尘暴,跟鲁纳说了几句话。
两个人是用巴瓦语交流的,韩韵绮一个字也听不懂。
鲁纳很快跑走了,沙尘暴就在眼前,韩韵绮已经能感觉到粗砺的沙子拍在脸上。
她拽了拽罗伊,“我们快点躲进去。”
罗伊却失神地盯着远处漫天卷起的黄沙,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韩韵绮用力地拽他。
他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赌气地想甩开她的胳膊。
只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不但没有甩开她,还差点儿失去平衡摔倒在沙地里。
韩韵绮趁机一把抱住他,两个人沿着沙坡一路滑进神殿里。
本来为了有点光线,他们就住在洞口下来最近的地方,韩韵绮一进洞里就飞快地把所有东西都往洞穴里侧搬,生怕风沙待会儿刮进来,把两个人和所有东西都活埋了。
她忙忙碌碌的时间里,罗伊就始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她把东西搬好了,罗伊已经满头满脸的沙子。
她顾不上别的,直接弯腰抱住他腋下,把他整个人拖到洞穴最里面,然后绕到他正面,半跪着替他拍一头一脸的沙。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边拍一边问:“你跟鲁纳说什么了?”
他只是沉默不语,还试图躲开她的手。
韩韵绮一把掐住他脸颊问:“到底说什么了?”
罗伊被迫抬头看着她,没看两秒就闭上了眼睛,密长的睫毛沾染了沙尘,颤抖得像一只慌张的鸟。
可他还是不会对她撒谎,声音极其暗哑地说:“那个男孩说,他知道我不是什么魔鬼,知道沙尘暴不是我召唤来的。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我问他为什么知道,他说,他弟弟也跟我一样,还说……你很喜欢他弟弟……每天都带他出去玩……后来他弟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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