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月薇妮
自那日跟着郑夫人去温家赴宴后,又有两次,郑媛在范芳树的陪同下又去了温家两回,养谦也并没当回事,横竖对方是郑宰思的堂妹,且跟芳树又好,这不过属于正常的交际范畴。
何况温家在京中没有别的亲戚,只有范府而已,如今她们肯来,也算是为琉璃跟温姨妈解闷。
只不过养谦因为在外头走动,又向来忙于公务,先前极少跟郑媛碰面,所以此刻乍然相见,竟不认得。
当下养谦忙致歉,又重新见礼。
郑媛笑道:“温大爷不必多礼,是了,六哥哥他现在人呢?”
毕竟内外有别,温养谦本不想跟她多话,正欲借故告辞,听这样问,便说:“才给人送回房中去了。”
郑媛点头,突然又问道:“是了,您在这里,不知道可看见过范府的芳树妹妹了不曾?”
养谦莫名:“我才跟着他们过来,并不曾见到那府里的三姑娘,怎么她也来了么?”
郑媛道:“可见是你们搬出去后,彼此有些生疏了,今儿二姑娘三姑娘都来了,连老夫人也来了呢。”
冯夫人来,养谦是知道的,虽然范垣向来跟郑家的人有些不对付,但郑家的人也知道,范府跟范垣似乎还是有些不同的,而这些官宦世族之家,明面上的交际总要过得去,郑家虽并不巴结着范府,但冯夫人肯来,郑家也求之不得,皆大欢喜而已。
听郑媛如此说,养谦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告知……他们还在吃酒,我便先去了。”
郑媛屈膝行了个礼:“温大爷请了。”
养谦见她这样多礼,就也一点头,才迈步去了。
养谦沿着廊下而去,郑媛却并不曾离开,兀自回眸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廊下,才缓缓回身。
她身后的那小丫头道:“夫人,这位温公子着实的温文尔雅,真不愧是江南来的有名的才子,咱们的六爷自然也是极出色的人物了,京城里能比得上他的也没有几个,这温公子不论相貌,谈吐,却都丝毫也不输给六爷。”
郑媛悠然神往:“那是当然,若他不是个最出色的人物,六哥哥怎么会肯跟他结交呢?”
小丫头打量她的神色,道:“夫人,你是不是……”
郑媛正色道:“好了,不要闲话,还是快找找看三姑娘去了哪里吧。”
郑媛带着小丫头子,往前穿过月门,止步打量了会儿,依稀瞧见一群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郑媛不便入内,才要原路折回,突然听见那一丛芭蕉后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正说:“这跟你有什么相干?你别拦着我!”
另一个道:“你若再胡闹,不止是害了你,也将害了范家了,快跟我回去!”
郑媛一怔,旋即听出来,前一个说话的正是范芳树,后一个却是范丝。
只听芳树喝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会担,跟别人不相干。”
“话说的轻巧,”丝似乎气结,却按捺着低声道:“上次你在温家做的,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我跟阿纯都看见了,只是没有声张罢了,你不知道敛悔改,竟还要变本加厉?今儿又是郑大人成亲的大好日子,你胡闹什么?夫人也在席上,你若闹出来,大家的脸上都不能好看,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不过是毁了名声罢了,横竖是没结果的,不要把吃亏当作是得便宜!”
说着,便拉住了芳树:“趁着没有人发现,快跟我回去!”
郑媛听到这里,忙悄悄地退后,才在一丛竹子后站住,就见丝拉着芳树,急急地出门去了。
***
郑宰思成亲这日,外有养谦,内有温姨妈,都到郑家赴宴,独独琉璃却没有前去。
琉璃只说身上不好,温姨妈当然不知道原因,因疼惜女儿,便不叫她劳动了。养谦知道琉璃只是装病,但他自以为猜着了琉璃不肯去的缘故,却怎么也想不到,琉璃夜宿宫中时候郑宰思的那突然一吻,才是真正的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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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过数日,这天,温姨妈跟琉璃在屋里头坐着闲话,温姨妈因说道:“近来不知怎么,竟不见那府里你三姐姐来了,连你二姐姐也少见了。”
琉璃道:“想必是因为天热,所以都懒怠动弹。”
温姨妈说道:“这个不是,之前大冬天下着雪,都还肯来呢。如何这会儿突然又冷下来了。何况上次我带着你往那府里去,你姨母竟只说她们病着,竟没有见到,总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琉璃想了想:“能有什么事儿呢?”突然想起之前丝跟自己提过的终身的事,便问道:“会不会是那府里的姨母给她们相中了合适的人家了?所以害羞不肯见面?”
温姨妈怔了怔,摇头道:“我没有听你姨母说过,如果真的有,她早该告诉了。”
两人说到这里,突然外头小丫头来说:“范府老夫人来了。”
温姨妈意外,起身的时候就对琉璃说道:“果然是白天不可以说人,你姨母既然来了,想必也带了她们一块。”
于是来到外间迎接,却见冯夫人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并几个管事的嬷嬷等,却并不见丝芳树。
仔细又看,见冯夫人的脸色有些奇异,隐隐地好像带着些恼怒之色。
琉璃跟温姨妈对视一眼,请了冯夫人入内落座,略说了几句,琉璃就借故先退了出来。
果然,冯夫人见她出了门,挥手叫屋内的丫鬟们也都退了,才拧眉对温姨妈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今儿若不说出来,只怕我也要给气死了。”
温姨妈忙问怎么了,心里有些担忧,生恐是那府里的许姨娘又招惹了冯夫人。毕竟许姨娘是范垣的生母,有些话却叫她不大好说。
冯夫人道:“是大房里惹出事来了。”
温姨妈一听,心暂时宽了三分:“大房又怎么了?”
冯夫人冷笑道:“他们教的好,趁着我不注意,教出个了不得的女孩子,上赶着要去给人当妾呢。”
温姨妈大惊失色:“什么话?”
冯夫人道:“你听着不信是不是,我才听见的时候,也还当时做梦呢。”
原来冯夫人所说的女孩子,正是芳树。
因芳树苦恋郑宰思,之前他并未成亲,还罢了,自打成亲后,芳树日思夜想,竟然病倒了,连日里请医服药也不见好转。
冯夫人起初不以为意,只当时时气所感而已。那段日子里,郑家的郑媛却时常前来府里走动,向冯夫人请安,顺便探望芳树。
原本冯夫人以为是郑家示好,倒也罢了。只是郑媛来了几次,冯夫人便渐渐察觉出异样来。
她心中不忖度,郑家会不会是有别的什么意思。直到那天,丝亲自来见,偷偷地对她说了一番话,冯夫人才霍然明白。
据丝说,芳树暗中喜欢郑宰思,所以先前才跟郑媛相交甚好,且郑宰思成亲那天,芳树几乎就闹出事来,亏得她及时将人拉了回来。
怕冯夫人不信,丝又将在温家的时候目睹的那一幕告诉了冯夫人,又道:“纯儿跟我在一起,我们一块儿看见的。并不是虚言。”
冯夫人生平最恨这种私相授受的行径,又听芳树如此行为不检,更是恨怒异常,便道:“你发现的时候就该立刻告诉我!我自教训她,不该托了这半年,差点就出了事了!”
丝道:“实指望妹妹能够悬崖勒马,所以不敢就告诉夫人,生怕夫人责罚她,没想到却是我想错了,早知道她死不悔改,就该早告诉夫人了。”
冯夫人已经命人去把芳树叫来,又拧眉道:“等我问明白了,再做处置。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嘉许了两句,就叫丝退了。
冯夫人把芳树叫来,便问她有没有私下跟郑宰思见过面,让她意外的是,芳树居然一口承认。
冯夫人见她并没有多少愧悔之色,越发震怒:“你也算是高门里出来的小姐,居然像是外头的娼..妓一样的下流行事。”因事情确凿,便又命把程氏叫来。
芳树见去请自己的母亲,便索性对冯夫人道:“我原本该把此事禀明夫人,只是怕夫人不肯成全罢了,如今既然戳穿出来,倒也罢了,我的心意夫人已经知道,夫人若是肯成全,从此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夫人若是要处置我,我也丝毫不怨。”说着俯身磕了个头。
冯夫人见她这样淡定,却更加意外:“好好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郑宰思已经成亲了?”
芳树道:“我自然知道。”
“那你还痴心妄想的是怎么样?”
芳树白着脸:“求夫人大发慈悲。”
冯夫人听这样回答,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因冷笑道:“你再不济,也是范府的长房嫡女,竟上赶着要去郑家做妾,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芳树紧闭双唇,显然是默认了。
不多时程氏给叫了来,冯夫人简略说了三两句,道:“把你的女儿领回去,顺便告诉范继,要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程氏吓得魂不附体,问芳树,芳树只是低着头不回答,程氏无奈,只好拉着她走出了冯夫人上房。
母女两人一路往回走,程氏看着芳树,见她脸白如雪,若此事给范继知道了,以范老爷的心性,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程氏忍不住道:“你到底哪里疯魔了想不开?如今趁着你父亲还不知道,快些跟我回去到老夫人面前磕头认错,说是你一时鬼迷心窍,现在已经想清楚了,愿意悔改。”
芳树摇头不肯。
程氏甚是心惊,芳树却道:“我想先去见见二姐姐。”
程氏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正是没注意的时候,还以为芳树想让丝帮着说情,于是只得先跟着她来找丝。
两姊妹相见,芳树道:“是你告诉夫人的?”
丝不做声,芳树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先前不是说要替我保密的?”
丝道:“我是要替你守着,可也要你明白过来,你这样死不回头,我又有什么法子?”
芳树听了,嗤地笑道:“我是死不回头,那你呢?你可愿意回头?”
丝色变:“你说什么?”
芳树道:“大家姊妹,你知道我的心意,难道我不知道你的?你喜欢温养谦,只可惜这心意老夫人不知道,只怕你的心跟我一样,都要落空了。”
丝瞪着芳树,眼中涌出怨恨之色,芳树说道:“你怕我闹的不像话影响到你的名声,害你嫁不到温家对不对,只可惜,就算没有我,你也嫁不到温家的。”
丝听到这里,道:“所以你就跟那郑媛一起,时不时地往温家去?你什么时候也想保媒拉纤了,自己还没着落,倒是替那下堂妇张罗起来?”
两人针锋相对,说到这里,芳树微微惊讶之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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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声:“二姐姐,没想到你这样明,你竟看出了我们的用意?”
丝忍无可忍:“好不要脸!自己看上了郑侍郎,就巴结那下堂妇,还想把她塞给养谦哥哥,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她不配,你也未必能配呀。”芳树好整以暇地说。
丝咬紧牙关:“你……”
芳树道:“你以为今儿讨好了夫人,夫人就会成全你的心意?不要做梦了,莫说夫人没这份心,就算有,你当温养谦会看上你?他要真的对你有心,你先前巴巴地往温家跑,讨好姨妈跟纯儿,他还能仍旧正眼也不看你一眼?”
丝恨不得上来撕了她的嘴,芳树却道:“你今日卖了我,又能如何,我索性告诉你,就算不是郑媛,也绝对轮不到你。”
两人在里间这番争执,却给外头的程氏听了个正着。程氏是个糊涂没主意的,听了这话,只恼恨丝在冯夫人跟前告了芳树,自己却撇清的一干二净,她气不忿,索性跑到冯夫人跟前儿,就把丝心系养谦,故意告芳树一节说了。
***
冯夫人把府里的这一干公案告诉了温姨妈后,温姨妈瞠目结舌。
温姨妈当然早就对丝的心意有所感知,只不过芳树喜欢郑宰思,且先前屡屡带了郑媛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冯夫人见她呆呆的,便笑说:“今儿的女孩子,可真不比咱们以前了。一个个倒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心比天还高。”
温姨妈忙定了定神:“那你是怎么想法?这毕竟是你们长房的女孩子,虽然行事出格了些,但我平日里看着也还是好的,可千万别重罚了她们。”
冯夫人道:“都这会子了,你还替她们担忧。哼,这若是换了以前,她们两个还有命在?也就是现在不同往日了。”
温姨妈听这口吻,略微安心。冯夫人望着她,突然说道:“你既然还替他们说话,难道,你也看上了丝?想让她当你们温家的儿媳妇?”
温姨妈忙道:“这倒不是。”
冯夫人又道:“那么那郑家的郑媛呢?”
温姨妈更一叠声道:“使不得。”
冯夫人了然而笑:“她是个下堂妇,竟也看中了谦儿,这可真是……不过,她毕竟也算是郑家的人,所以虽然下堂了,先前听闻求配的也还不少。毕竟都是冲着郑家的权势去的。”
温姨妈道:“我们是娶新妇,又不是娶人的权势。”
冯夫人听了这句,不想起了当初两人因为范垣争执一节。
冯夫人笑笑:“那也罢了。谦儿这样的人品,我也还不舍得他去娶一个下堂妇呢,到底要给他配个品貌皆上的名门淑女才好。”
冯夫人说了心事,又跟温姨妈商议了半天,心里总算痛快了些,便起身告辞。
此后,温姨妈就忙把所听所知都告诉了琉璃。
琉璃听的如痴如醉。
丝跟芳树各自心有所属的也就罢了,横竖她早知情。
最让琉璃吃惊的是郑媛居然有心于温养谦,怪不得先前她同芳树来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恭顺,可琉璃一想到曾在侍郎府内横眉冷然刁难自己的那女孩子,便有啼笑皆非之感。
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休,谁知半月过后,郑家便派了媒人上门。
温姨妈听说是官媒,忙按捺着惊疑接了进内,略说几句,对方果然是为郑媛提亲来了。
温姨妈本想一口拒绝,又知道对方是大族,便只先打发了,等养谦回来后,便告诉养谦此事,商议如何处置。
琉璃跟温姨妈都以为养谦会断然回绝,谁知养谦听了后,半晌不言语,最后也只笑说等改日再议云云。
次日,等温姨妈再要跟他说,养谦却已经出门去了翰林院。
话说这天傍晚,郑宰思同温养谦一块儿说笑着出翰林院,本要去喝酒消遣,却见一乘轿子从前方遥遥而来。
郑宰思看的真切:“是他。”又对养谦道:“找你的。”
养谦说道:“未必,也可能是找你。”
两人推让笑言之时,那轿子来到跟前儿。
侍从打起轿帘,里间一个人躬身走了出来,正是范垣。
郑宰思跟养谦齐齐拱手,行礼毕了,只听范垣道:“两位可是有事?”
郑宰思笑问:“正要跟谦弟喝酒去,不知首辅大人有何训示?”
范垣看向养谦:“若没有要紧事,借一步说话如何。”
养谦道:“不知大人是为公,为私?”
“半公半私。”
养谦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时无奈。郑宰思了解这意思,便笑道:“想必是有正经要事,那改天再去便是,我先告辞了。”
那边郑宰思翻身上马,打马先去了。养谦请了范垣到翰林院公房里就坐,便问他何事。
范垣开门见山说道:“郑家那边提亲,你要如何?”
养谦挑眉:“我不知道首辅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下臣们的私事了。”
范垣淡然道:“纯儿不明白你为什么犹豫,先前找过我。”
养谦这才明白,一时沉默。
范垣道:“只是,纯儿虽不明白,我是知道的。你如果碍不过徐阁老的颜面,或者念在跟郑宰思的交情,那大可不必。”
养谦一震:“你……”
范垣说道:“我之所以说半公半私,私,自是指的跟纯儿有关,公的话……徐阁老想你跟郑家联姻的用意,你总该清楚。我知道你并不是个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只是若一时心软或意气用事,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以后难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以至于仇者快,亲者痛。”
养谦喉头动了动,有些艰涩:“这是、什么意思?”
范垣起身:“你心里明白,不必我再多唇舌。”他说着便往外而去。
养谦拧眉回头,不禁道:“我不做别人的棋子,难道只做你的马前卒?”
范垣止步,他停了片刻,方道:“只要有纯儿在,你就不是谁的马前卒。因为她……我也决不至于让你置身险地。”
秋风飒飒,不觉到了九月,而经过这连月来紧锣密鼓的筹备,范府跟温家也都准备齐整,只等这一日的来临。
第70章双喜
八月里,温家给琉璃过了生日,接下来就又紧锣密鼓地为成亲之事忙碌不休。
温姨妈就不必提了,连养谦也在翰林院告了假,里里外外的照应吩咐,温家上下众人,只觉着忙完了一宗,又有一件冒出来,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养谦偏是个心细谨慎的人,又是为了自己的妹子出嫁,所以竟处处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一时上下里外人等都忙的犹如陀螺一般。
幸而冯夫人那边又派了两个管事人,带了十几个丫鬟婆子,跟外头粗使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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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来帮手,才又减轻了几分重担。
范垣这一边倒是轻松许多,内宅毕竟有冯夫人坐镇着,冯夫人纵不待见他,但偏偏是自己十分疼爱的外甥女出嫁,且人在范府,当然要做的好看体面些。
少不得叫自己的儿媳曹氏负责料理,这府里管家娘子众多,操持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其实对范垣来说,本想趁此先搬出去,毕竟他的房子都是现成的,也丝毫不比范府差。
只是一则许姨娘不肯,二来,在跟温家商议的时候,温姨妈却也不赞成的。
温姨妈只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你们两个能成,也是多赖你们夫人,她先前那么疼爱纯儿,这也是纯儿的大事,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把她撇开?何况,我们才搬了出来,如果你们也在这时候搬出去,倒是让人觉着我们姊妹们、或者你们母子们彼此间不合生分了,以后纯儿在她姨母面前也难说的过去。毕竟长远看来还是要亲戚相处的,何必闹得这样僵?不如且过一过这个风头上再做打算。你说呢?”
范垣体恤温姨妈的心意,思来想去,便暂时答应了。
大婚这日,其热闹无法尽述。
满长安甚至整个天下,谁不知范首辅的名头,范垣于政事上的手段之类的也就罢了,又因暗中曾有些花边消息流传多半是跟禁宫里有关的“奇闻异事”,越发名头盛极。
更有那些好事之徒,知道皇太后跟范垣曾经是同门师兄妹,所以更加悄然编排出些野史,外传之类,虽拟造假名,托辞他人,但谁不知道这说的是范垣跟先皇太后?
偏偏皇太后年轻貌美,而范垣却也一直都未娶,就更加叫人禁不住的浮想联翩了。
如今先皇太后去世,总算范垣也要婚配了,且据说要娶的姑娘原本还是个痴儿等等……更是奇上加奇的绝世奇事,所以满城的百姓们都想看这大热闹。
迎亲的队伍在长街上迤逦而行,身着喜服的司礼随行人等绵延了二里开外,中间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一道卓然出色的身影最为醒目。
范垣自打出仕后,深居简出,他又公事繁忙,出行不是乘轿,便是坐车,也很少像是今日这样策马而行。
所以京城百姓虽对他的名字毫不陌生甚至如雷贯耳,但却只有极少人目睹过范首辅的真容。
如今这机会难得,百姓们们站在街市两侧翘首以待,当看见队伍当中身在鬃毛油亮的枣红马上,仪表堂堂的英伟男子之时,却皆都或惊叹,或震慑无言。
琉璃因为跟范垣太过熟悉,对他的外貌向来并不在意,但范垣原本就生得英俊,经过这数年来的浸润,少年时候的冷峻阴郁气质早就荡然无存,就像是一壶佳酿,经过沉淀之后,越发的醇劲绵长,润物无声。
乍一看是极儒雅庄重,清隽俊秀的人物,再一看,却隐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令人无端地心生敬畏之意。
众人痴痴怔怔只管盯着范垣看,一个个目眩神迷,打心里的敬仰,竟都想:果然不愧是本朝的首辅大人。
先前没见过范垣真容的时候,还对他颇有微词,如今亲眼目睹了,却不由地想:这样的人物是权臣又怎么了,横竖能干的很,绝不是祸国殃民的奸臣,那也就罢了!
范垣当然不知道自己在百姓们的眼中所见如何,心底所想又是如何。
因为首辅大人正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自打过了年后,他表面上看来仍旧如同往常,实则一日比一日心急,心头的期盼,就像是被春雨滋润后发出的苗芽,以极快的速度嗖嗖地蹿高。
一天天好似度日如年,但一天天却又仿佛快若闪电。
筹备婚礼的这段日子,最是喜欢,也最是焦灼不安。
稍有闲暇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患得患失地想:会不会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他本来是永久失去了陈琉璃,注定了永远无法得到她,不管他用尽什么法子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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