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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月薇妮
宣仪点头:“我也这样劝说过,可毕竟是外头的正经事,到底不好插嘴。”
琉璃见屋内并无别人,忖度片刻,才开口道:“公主虽是皇族之尊,但对我而言毕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宣仪道:“妹妹请说无妨。”
琉璃问道:“先前坊间传的,朝廷派了特使去南边的事,公主可知道吗?”
宣仪垂了眼皮:“实不相瞒,我也只知道些皮毛罢了。”
“真的是派了四爷去?那……可有凶险?”
过了片刻,宣仪才回答道:“若说此行没有凶险,那是骗人的话。”
琉璃的心本就绷紧,此刻心弦越发紧了几分。
宣仪握住她的手:“但正因为如此凶险,大概才得范大人亲自出马。朝廷当然不怕打仗,只是一旦动刀兵,便要耗人力财力,且又涂炭生灵,如果范大人这一去能够成功劝降南安王,便等同救了万千百姓的性命,自然善莫大焉。”
琉璃原本还有些慌张,此时反静了下来:“公主觉着,这一去的胜算多少?”
宣仪的唇动了动:“胜算……极低。”
南安王蓄谋多年,一朝而动,怎会因为听了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琉璃又问:“那为什么皇上要派四爷去?”
宣仪深深看她一眼:“你可知道,南安王图谋不轨之心其实数年前就昭然若揭,且那一次皇上在街头遇刺,传说也是南安王的手笔,为什么朝廷却并没有下令重罚,满朝文武也言辞含糊,只是暧昧不清地弹压着?”
琉璃摇头。宣仪叹道:“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皇家血脉单薄罢了。当时皇上年幼,行事又常常出乎所料,因此满朝文武里竟有一半儿是不大肯信皇上的,若是皇上有个什么‘差错’……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天下总得有个皇族之人来主持大局,不然将天下大乱,所以这是一条无可选择的后路。”
琉璃微睁双眼,心怦怦乱跳。
宣仪道:“现在皇上终于长大了,而且行事初见明君之象,且已经开始选拔秀女,将来子嗣之事,应该不成问题。偏这时候南安王也按捺不住,毕竟先前南安王也是在盼着皇上有个什么差错,他可以顺顺利利无波无澜的取而代之,谁知道这许多年来皇上竟成长的这样快,这样好呢?南安王知道皇上选秀,明白已经等不到他需要的机会了,也许他已经丧失了再等下去的耐心,所以……他一定得起兵。”
琉璃心乱。
她一向疏于政事,听宣仪说了这许多,只觉得太阳穴嗵嗵乱撞。
在她想着朱儆告别出京那次,朱儆的神情又浮现眼前,琉璃忙摇头挥去:“那,那剿灭南安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和谈?”
宣仪道:“和谈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但凡百姓闻听皇上如此仁政,自然感恩戴德莫不雀跃的,虽然明知道和谈没有结果,但和谈此举,已经得了民心。”
“可是那和谈的特使要如何?这样去跟南安王接洽,岂不是自投罗网?”
宣仪不答。眼中藏着一个不能说的残忍推想。
特使自然是不受南安王待见的,如果惹怒了这反叛之人,一气之下也许反而会杀特使明志,但一旦特使身死,满朝文武自然不会再为南安王出头说话,只会同仇敌忾,如此一来,既得了民心,又得了战力。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原因,那就更加不能说了。
半晌,琉璃屏住呼吸:“皇上、这是皇上的意思?”
宣仪摇头道:“我不知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听人这样说的。当时南安王那边的风声还没有这样紧呢。”
“听谁说的?”
“这人你也认识,正是严太妃。”
接下来又问了宣仪些什么,琉璃几乎都记不得了。
听见严雪的名字后,她的耳畔又响起那天在黛烟宫,严雪似笑非笑说:可千万别把皇上还当作以前的小孩子呀。
琉璃记得自己起身走了出来,身后沛道咿咿呀呀地叫她,她却再听不见其他的声响。
宣仪公主见她失魂落魄的,便赶过来拉住,轻声劝道:“其实,以四爷的为人,早就知道自己将被派去跟南安王接洽,但他之所以不跟你说,自是为了你着想。”
琉璃不由自主揉了揉太阳穴上,喃喃道:“是呀,正是为了我们着想,所以才叫我们跟着哥哥来到南边,想必是为了避祸。”
宣仪忙道:“怕也没有这样严重,只是事情赶巧在一起了而已。”
琉璃勉强向她一笑:“等哥哥回来,且告诉他叫他不要避着我了,这几天哥哥一直避而不见,我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事。想必是四爷事先跟哥哥交过什么底儿,对不对?”
宣仪公主紧闭双唇。
其实琉璃震惊的,一则是范垣对自己的隐瞒,第二,却是朱儆的意图。
若说范垣是怕自己知道了担心,故意调虎离山,倒也是有的。但如果派范垣去做这种必死的差事,这旨意出自朱儆,那朱儆的心意如何,却叫人心惊胆战。再加上严雪的警言在前……
***
温家上上下下,在姑苏一直住了近两个月。
期间陆陆续续传来朝廷对南安王的种种消息,比如南安王囚禁了前去和谈的使者,并杀了几人的头挂在城墙上上示威。
又有的说,南安王只是把那几人招降了,为首的范垣更是投奔了南安王麾下,所以原先住在京内的范府女眷以及子女,也都早早地离开……也许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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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那边了。
琉璃听了前一个传言,惊得昏厥在地。等不多久又听说后面一个的,心才稍安。
战事也有进展,起初是南安王的随属占据上风,但朝廷派出了兵部谢岩将军,这却是个功勋卓著经验丰富的可靠干将,当初平土司之乱,还是范垣亲自举荐的。果然谢岩不同凡响,率兵直迎上南安王属部,两军激战三昼夜,谢将军初战告捷。
因听了太多扑朔迷离不真的话,琉璃也习以为常了。
不能淡定的,反而是小的们,比如明澈跟沛儒,两个人在外头玩耍的时候因为听见有人非议范垣,便一唱一和地把那人给作弄了。
明澈虽报了仇,意却难平,她因从没听过那些话,便跑回来询问琉璃自个儿的父亲如何了。
琉璃望着女孩子晶莹的双眼,只得强颜欢笑说范垣无事,说他目下正在京师,若得闲就会追过来跟他们一起。
这话哄哄年纪还小的明德自然无妨,然而明澈天生敏锐,早发现琉璃眼神闪烁眼圈微红,何况沛儒又是个心细的,因此两人竟不能信。
明澈是个最大胆的,沛儒又唯她马首是瞻,明澈因为惦记范垣心切,竟想出一个荒唐至极的法子,那就是他们再行南下,自己去探看究竟。
幸而养谦发现的快,不然的话两个小孩只怕要跑出了苏扬地界。
范垣的消息并没等到真切,京内却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圣旨。
圣旨上命温家一行人迅速回京,却并没有详说为什么。
琉璃在得知范垣隐瞒自己之后,本立刻想返回京城,但她记得范垣临别的话,因相信他,便不肯怀疑。
加上温养谦在旁劝慰,才好歹在姑苏熬了这一个多月。
出门的时候,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如今返回,众人却一概鸦雀无声,连最聒噪的明澈都一反常态地沉默。
这日在车内,明澈突然问琉璃:“母亲,父亲会死吗?”
琉璃忙喝道:“那里听来的胡说的话!”
明澈说道:“我怎么听说,皇帝哥哥不待见父亲,所以特叫他去送死的呢。”
琉璃呼吸都停了,本能地驳斥道:“别跟着信口瞎说,没有的事!”
明澈也不哭不吵,只是默默地看着琉璃。
琉璃给这小小的女孩子看的心里发毛,只得哄道:“好孩子,别去胡思乱想。你父亲绝不会有事。”
明澈道:“但是他们都在说父亲给那蛮王杀死了。”语气微冷,却不自禁竟带了些许哭腔。
琉璃忙把明澈抱入怀中,百般安抚,只是她虽然相信范垣,但这段日子也没得他的只言片语,一丝一毫确凿信息都没有,由不得心里发虚。
明德本在旁边睡着了,听到姐姐的声音异常便醒了过来,他也悄悄爬过来靠在琉璃的怀中:“母亲。”
琉璃正有些凄惶,以为明德也害怕,才要安慰,却听明德道:“姐姐别怕,母亲也别怕,还有明德呢。”
听了这句,琉璃先前的隐忍瞬间便像是给泪水冲垮的大堤一样,只不肯让小孩子看见自己落泪,得母子母女们抱头痛哭的,更不成样子,于是转开头去,假作不经意地擦泪。
只听明澈咬牙说道:“我不怕,母亲也不必怕,若有人有份加害父亲,我一定会给父亲报仇!”
这一路没有原先的悠闲自在,虽然不至于餐风露宿,却也是急行忙赶,不敢怠慢。
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入秋,秋雨淅淅沥沥,湿冷入骨。
如今京内最轰动的消息,却并不是南安王如何,毕竟谢将军大捷,南安王战死,此事早就成了昨日黄花,不足为奇。
当下传的最盛的消息,却是宫里有位新封的苏美人,竟怀了身孕。
对满朝文武跟黎民百姓而言,这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一时竟没有人过分关心在剿灭南安王一战中行迹成谜的范大人。
第116章决裂
回到京师,府里才刚安顿,琉璃顾不得休息,更换了品服便要入宫去。
明澈拉着她的衣袖,求着要一同进宫。
琉璃百般安抚,只说:“娘是有一件正经事,改天再带你去。你乖乖地在家里陪着弟弟,别叫他哭,也别叫他饿着。好不好?”
明澈听了这个,勉强答应,不再苦求。
且说琉璃进了宫,是陈冲亲自来接的,这一年多不见,陈公公的鬓发越发白了,腰身也见了伛偻。
往内而行之时,琉璃突然问道:“公公,那位苏美人,是不是就是先前的那个小宫女,叫做什么苏……”
“是,叫做苏叶的。”陈冲点头,望她身边走近了一步。
琉璃低声道:“她真的怀了身孕吗?”
陈冲笑道:“是呢,已经快到月份啦。”
“真快,”琉璃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忽地又问道:“这位苏美人,是公公的人?”
陈冲闻言回头,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三分笑意:“老奴何德何能,只不过……兴许、也可以这么说。”
上次苏夜给郑佳颖找茬,偏给明澈打断,陈冲特跟琉璃说过一番话。
此后琉璃回想,心中已有所悟。
陈冲虽是首领太监,但向来跟郑氏并不对付,而在郑氏一族的人眼里,陈冲自然是皇太后陈琉璃的人,也跟范垣“沆瀣一气”。
先前郑家姊妹频频入宫,以陈冲的心性,如何会不了解郑氏的用意,只是先前郑氏夫人还在,辖制着陈冲,他无法轻举妄动。
及至皇上选妃,郑家姊妹是其中佼佼者,迟早晚会脱颖而出,所以在这时候,安排一个、或几个自己人在后宫里,就成为当务之急。
苏叶身份卑微,虽不是个最佳人选,但胜在能比寻常秀女更方便地接近朱儆。
可如今听陈冲的口吻,虽然承认了苏叶的安排跟他脱不了干系,但似乎……底下还有一层。
忽然间琉璃想到了一个人。
她心头震动,情不自禁地就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又忍住,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冲嘉许地看她一眼,又问说道:“听说范大人失了踪,生死不明,您可听说什么消息了没有?”
琉璃道:“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公公呢?”
陈冲苦笑:“我整天在宫里坐井观天罢了。不过我想,吉人自有天相,范大人又是那样无所不能似的人物,必然会逢凶化吉,所以夫人暂且宽心。”
陈冲引着琉璃进了景泰殿,便退了出来,其他的太监宫女也尾随鱼贯而出。
殿内只剩下了琉璃跟朱儆。
原本琉璃见了朱儆都从没有主动行礼的,可是此刻望着桌子后那容貌俊美气质凌人的少年,眼前依稀竟似出现先帝青年时候的样貌。
几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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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屈膝行礼下去。
正有些恍惚,小皇帝已经搁笔,从桌后转了出来
他抬手扶住琉璃的手臂,和颜悦色:“脸色不大好,是因为一路劳累?朕听说你们今儿才回京,还以为你会在家里多歇息两日再来,怎么这样着急就进宫了?”
以前那个靠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小奶娃,终于一去不回了。
琉璃定了定神:“我是为了什么进宫,皇上不知道?”
如此单刀直入,让朱儆慢慢地放了手:“你……是为了范垣吗?”
琉璃道:“正是。”
“范垣的事,朕也觉着遗憾的很,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前去找寻他的下落,一旦有消息……”
“我不想听那些。”
朱儆眉头一蹙,回过头来。
琉璃道:“皇上为什么要叫范垣去跟南安王议和?我在南边听路人说起来,都说南安王已丧心病狂,议和只是空中楼阁,皇上这样睿智,自然早也明了,怎么会做这种无谓之举?”
“你在质问我呀,”朱儆笑了笑,道:“先前南安王起事,我本来是想即刻发兵的,是范垣说为了尽量减少战祸弥漫,生灵涂炭,要先派人议和,满朝文武里,他是第一个手眼通天的,朝臣们都保举,他自己也愿意为国效劳,朕心想着兴许他能成事,所以才许他去了,至于后来生出意外,却是谁也不想的,朕也料不到。”
琉璃道:“你真的没料到?还是早就因为料到了才叫他去?”
朱儆吃了一惊,吃惊的样子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这是什么话,”朱儆道:“他毕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若知道了会是那样惨烈的局面,朕怎么会自毁长城?”
琉璃笑道:“原来皇上也知道自毁长城,我以为只有我这种不懂正事的无知妇人会犯这样的错。”
琉璃语气中冷冷地嘲讽之意,呼之欲出,朱儆自然听了出来,却不言语。
琉璃凝视着他,道:“皇上,就连对我,你也不准备说真话吗?”
朱儆喉头动了动,看她一眼,又转身踱步走开,如此来回两遍,才说道:“你想听真话?”
琉璃道:“是。”
“真话……”朱儆沉吟了会儿,终于开口:“这么多年来,范垣只手遮天,就连朕的政令他都敢屡次驳回,朝臣们已经怨声载道,民间更有许多流言四起,可他是朕的老师,我知道他的为人,所以这许多年来反而始终重用。”
琉璃不语。
朱儆笑了笑,终于转过身来,声音变得很轻:“何况,古往今来,就算不是帝王,就算是平民百姓家里,又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家奴霸占了自己的母亲而无动于衷,朕容了他那么多年,难道还不足够?!”
琉璃听了这句,微微窒息,片刻,才说道:“第一,范垣并不是谁的家奴。”
朱儆挑眉。
琉璃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少年皇帝:“范垣,他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的朝臣,是曾经为了救你的性命流过血差点丧命的恩人,也是尽心竭力教导你好好长大的老师。”
朱儆略微愣怔。
“难为你忍了这么多年,”琉璃一笑道:“我知道你长大了,自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一个帝王,若是把朝臣当作家奴,这样矜狂无知,已经不能称之为明主。就算是先帝,也从来不曾这样。”
眼中掠过一丝恼色,朱儆道:“不要跟我提起父皇。”
“为什么不能提起,是因为我嫁了范垣,对不起他?”琉璃眼睛一眨,越发冷笑,“我跟了先帝之后,一直都谨守妇道,不曾有半分逾矩,就算先帝去了,我也是一心一意地要抚育你长大,除此之外心无旁骛。我哪里对不起他?”
朱儆不语,眼底却有答案。
“儆儿,”琉璃对上朱儆有些陌生的眼神,“你到底要责怪谁,你要责怪范垣,还是责怪我,或者责怪你自己?”
“我自个儿?”朱儆好笑,“为什么要责怪我自己?”
琉璃道:“造成现在所有局面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朱儆起初疑惑,想了一会后,脸色煞白:“你、你说什么?”
琉璃答道:“我说,当初是为了护着你,我才听信谗言把范垣下狱,也是为了你,才应承他那些条件。”
朱儆微微松了口气。
“儆儿,”琉璃垂下眼皮:“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心中第一重要的人,就算死而复生,也同样如此。你可知道?”
朱儆的脸色缓和,温声道:“母后,我当然知道。”
琉璃一笑,抬眼对上朱儆闪闪发光的眼神:“可是现在,我对你很失望。”
猝然听见“失望”二字,小皇帝双目微睁。
他想开口,嘴唇却干涩无比,喉头发紧。
又过了片刻,琉璃道:“我虽然不懂前朝的事,可我心里明白,范垣是权臣,但他从未做过祸国殃民之举,你想除掉他,并不是你方才所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你容不下他,一多半,是因为你的私心。”
朱儆转开头去。
“可是,我突然想到,”琉璃道:“这会儿你容不下他,改日你大约也会容不下我,甚至……是明澈明德……”
朱儆震惊,脱口而出:“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琉璃道:“你这会儿说不会,我还能信你是真心的,但是儆儿,你总会长大,总会长的更大,你所知道的事,你若认定的对错,都会因为你的年纪,阅历的不同发生改变,对你周围的人的看法,也会不同,比如三五年前,难道你就会想到你容不下范垣?所以,这会儿你觉着我还是好的,再过个几年,也许用不上几年,兴许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个污点罢了,就像是范垣一样,得除之而后快!”
寒心的话从嘴里一句句说出来,就像是自己拿着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扎下去。
琉璃有些无法忍受,她低头走开几步,盯着冷冷地地面,道:“我从来都把你当作是之前的那个儆儿,是需要母后保护疼顾的小孩子,但是现在你已经不是儆儿了,你是皇帝,你是不必什么人去保护疼顾的皇帝,是手握生杀大权可以随意处置人命的那个人。而我的所谓心意对你而言不过是荒唐可笑的。”
朱儆死死地盯着琉璃,他想否认,但却也无法否认,琉璃的话里,有相当大的部分正戳中了他的心事。
终于,琉璃回过头来:“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吗,不管你做了什么,母后都会原谅。”
她的声音有些残存的温柔。
朱儆微震:“母后……”
“儆儿,”眼中泪光浮动,琉璃微微笑道:“你如果仍想选那种法子来结束,我也仍不会怪你,甚至只要你开口,这次……不劳你动手,我会替你解决。”
“你……在说什么?”
琉璃




满床笏 分卷阅读249
坦然地对上皇帝闪烁的眼神:“皇上难道不明白?作为你的心病,你把范垣像是眼中刺肉中钉一样拔掉了,而我……只怕也会成为皇上的心病,不如也像是污点一样抹去干净,是不是?”
在泪从红着的眼眶里滚落出来之前,琉璃哑然笑了两声,转身走出了寝殿。
朱儆盯着琉璃的背影,僵立原地像是一尊雕像。
殿外,有两个太监走了进来,朱儆却突然厉声喝道:“滚,滚出去!”
众人狼狈地奔逃而去。
偌大的寝殿内又只剩下小皇帝一个人。
方才琉璃说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的时候,朱儆以为她知道了真相,可接下来琉璃的答案却让他安了心,然而如今才明白,她果然是知道了。
她知道先前,是他一颗药葬送了自己的母后,造成了如今所有的光怪陆离。
他心心念念不能容范垣,或许是因为他方才所说的那些原因,但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范垣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所犯下的错误,是怎样的不可饶恕。
半晌,身形一晃,少年皇帝白着脸,抬手按着桌边,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第117章忘我
琉璃往外而行,虽在殿内跟朱儆说的那样,可心中却极不好过。
走不多时,一个小太监跑步过来:“夫人留步,太妃娘娘有请。”
琉璃这会儿心里难受,本来谁也不想见,可转念间想到一件事,少不得暗中擦了擦泪,同那太监往黛烟宫而来。
才进门,就听见一阵淡淡的琴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曲调清幽,琉璃不禁放慢了脚步。
严雪自然是多才多艺的,只不过,自打她进了王府,很少见她做这些歌舞奏乐的事,只有在朱睿琮一时兴起要她助兴的时候,才偶然施展。
琉璃对乐曲上造诣更是有限,只限于好听跟不好听而已,但如今物是人非,经历了这许多事,此刻再听严雪的琴,竟听出她的琴音里仿佛也多了些什么低徊难解的情绪。
琉璃进门的时候,严雪停了下来,亲自站起身:“你来了。”
两人坐了,宫女奉茶后便悄然自去。
虽然琉璃已经擦拭过眼泪,但仍是留下了些许痕迹,何况严雪本就是个极洞察入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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