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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无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巡山校尉

    而剩余十四个人虽与左右上首二人有所差距,但同样个个不凡。其中至少有八人,境界不在代螺宗“岚”之下。另外六人虽然稍逊,却也差距不远。

    正北主位,九尺高座上端坐一人。此人看着五六十岁年纪,骨架虽大,身形却枯,身披一袭方格灰袍,气度凝徐。

    若有人盯着他看,感应良久,方能察觉他平凡身躯之中蕴藏着搬山填海的巨大能量。此人,赫然是天玄境的修为。

    但是他好似有意克制,不把身上颠倒乾坤、反客为主的磅礴气机散发出来,好像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局外人。

    此人身后有一女扮男装的童儿。

    那小童双目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一只青铜沙漏观看。终于,时机一至,小童不知自何处掏出一柄铜锤,在脚边一只锣鼓上重重一击。

    整个大殿之中,传来悠然不绝的鸣响。

    但是这位身披方格袍的天玄上真,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只轻微一点头。

    此间是甚所在,并不难猜。

    近数千年,圣教祖庭也有一桩制度兴替。

    在乾元、上清二宗合流之初,圣教祖庭其实是如同近日刚刚合盟的隐宗一般,在数十位天玄上真中择出九人轮值,共同执掌宗门大事。

    但是如今此制却已变革。门中大事,尽数交托给十六位嫡传弟子,在每年一度的神空经行殿“年会”之中充分讨论后,集体处断。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每年都有一位天玄上真轮值旁听。只是绝大多数时候,这位天玄上真都是只带了耳朵和眼睛过来,不置一词。

    此时,殿上这位身披方格袍的天玄上真,道号“三摩”,正是这一年的轮值旁听之人。

    锣鼓声后,殿中十六人,俱把板契、玉简等物收起。只是诸人仪容态度,依旧甚是松散安详,并没有刻意地正襟危坐。如那右侧上首的女子,依旧是闭目品尝零食不辍。

    甚至有一人,身躯侧卧,仿佛正在小睡。

    左侧下首第三位,是一个看着二十四五岁的矮个修士。此人一身素袍,背上绘着一只雄壮的马蹄,倒也意趣奇特。

    此人率先出言,侃侃而谈:“照齐某看,此事未必是一件坏事。”

    “自洞天通贯,神庭大兴以来。许多本教弟子,理所当然的便把本教当成芸芸界天、人道文明的主人。当然,对于下面的人,在扩张势力的过程中,自然要鼓励信奉此种念头,甚至还要主动宣扬;但祖庭内外,许多处于核心地位,极有潜力的同门也如是想,那就大大的错了。”

    “需要看到,尽管三十六万载以来,本教势力飞速扩张。但是究其实质,本教依旧是处于一种上升期,不断开疆拓土,新辟界天,而非已经成功地坐享天下。扫平阻力,扑灭杂音,依旧需要教中同门师兄弟竭忠尽智。”

    “无论是妖族寻衅,还是眼前这一封战书,都是警醒。彼词锋虽锐,但若是我圣教祖庭真能宰执周天,任他千张利口,又有何用?”

    殿中诸人,闻言都是缓缓点头。

    实际上更为露骨的话此人并未说出口。从眼前看,这封战书是将圣教逼在不得不回应的境地。但你若掌握着绝对的力量,恐怕敌手连说话的权利都会被你剥夺,哪怕再占理,你又何惧之有?这恰恰说明,看似如日中天的圣教祖庭,并非压倒一切,没有对手。

    此人座次靠后两位,又有一人开口了。

    此人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只是双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锐利锋芒:“霍某以为。具体在此局之中,不要受‘元婴无敌,金丹一式’这八字干扰便可。这看似匪夷所思的八个字,或许正是隐宗一方的诱敌陷阱。”

    “那归无咎,是真金丹境也好,假金丹境也罢。总而言之,在目前搜集到的诸多材料之中,此人最后数十场斗战,大约可以看做是元婴中期的法力修为。”

    “若是我等执着于‘金丹境挑战元婴’一事困惑不解,反复琢磨。甚至想着派出哪一个金丹修士,侥幸接下此人一式就算成功,那多半要遭了算计。”

    “忘了金丹二字。他既然号称元婴不败,那咱们就以元婴境对元婴境。只论胜负,没有其他看似夺人眼球的条件,其实是最公平的。我圣教本就是更加主动、势强的一方。如此堂堂正正用兵,方是正理。”

    此言一出,有三四人同时拍手称善。此人这一番分析,仿佛一柄利刃,将他们心中的疑窦纠结之处,彻底斩断,仿佛拨云见日。

    议论有顷,其中有一人道:“斗战之际,当在斗所提前布下‘太微鉴真法阵’。最好是‘千转之变’的最大号阵图。本教自不屑于占得旁人便宜。但是有此阵护佑,再高明的隐匿功行之法,都无所遁形。若敌手果真是元婴境修为,我等又何惧之有。”

    又有一人道:“斗战之期,至少要定在三月之后。那时是百年一度的‘壶灵’觉醒之日。斗战之日,须得请‘壶灵’暗中压阵。世间任何药术丹家法门,都逃不过‘壶灵’耳目。如此一来,暗中借助药力的漏洞也被堵上了。”

    左下排行第五,是十六人中除了上首那闭目女子外,唯一一位女修。

    此女一捋鬓发,细声细语道:“还有一事。小妹以为。比试之时,最好有甲笠师伯在场。如此,种种使得神物至宝敛息深藏的手段,方能保证杜绝。”

    与她相邻的一人一拍额头,道:“田师妹所言极是。若非你提及,这一茬师兄我差点忽略了。”

    ……

    圣教祖庭嫡传,并非无智之人。

    隐宗的势力底蕴,不及圣教祖庭。此次敢于下书挑战,固然是瞧准了以赤魅族为首的几大妖族联合挑衅的好时机。但是他自家也必然是觉得有几分胜算,才敢作此决断。这一殿殿中之人都已经想得通透。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算左右上首的一男一女,其余十四人大多都已出言献策。除了少数两位从大局着眼,宏论局势外。其余人殚精竭虑,几乎把所能想到的防范手段,陈列个遍。

    但是颠来倒去,各人所说的,都是在防备隐宗在挑战中可能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之上做文章。自始至终,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两件事:

    其一,隐宗派出来挑战的这个归无咎,是否有可能真的堂堂正正,凭借真实本事胜过祖庭嫡传?

    其二,敌我未明之际,圣教祖庭一方,是否需要想个法子高挂免战牌,暂避锋芒?

    这思维方式,与其说是自负,不如说是三十六万年经营,所养成的大势。

    数月之前,隐宗合盟,下书祖庭。

    当这分战书传递过来时,文诰主司见之大惊。这几乎能够影响修道界格局的大事,他可一刻也不敢耽搁,火速知会十八司执掌,竟连续打通关节,直接将来书投递至人劫道尊所驻修持秘地,泰牢山。

    但是不久之后,这封隐宗来书,转手就被丢进神空经行殿中。道尊谕旨,等候年会暗常例处置即可。

    同时道尊又下了一道法谕,两位在圣教地位不低的主司、执掌,以“逾制上报、举止失措、有失体统”的罪名,被罚苦役三年。连几位为其打通关节的仆属近人,也一并受到牵连。

    这也是隐宗这一封战书石沉大海,拖延了四五个月之久的原因。

    由此可见圣教祖庭独有的行事风格,霸道而自信。

    此时殿中右侧最末一人开口了,说出一句在他自己看来貌似谦虚的话:“纵然隐宗挑战之人真的有几分本事,至多我等拿之不下。但利师兄,席师姐,在历代嫡传中也是辉耀万古的存在。有二位坐镇,无有任何变数。”

    这一席话出,所有人都是暗暗点头。这一行人目中余光望向左右上首,透出的是绝对的信任,甚至是盲从。

    按照惯例。所有人都充分表态之后,便是身为魁首的席、利二人做出决策之时了。

    殿中诸人,满都以为利师兄二人,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挑战,同时说一些鼓舞士气、振奋人心的话。

    但是奇怪的是,那席姓女子,依旧闭目啖食坚果,似乎一切与她无关;而那“利师兄”,眸中光华锋锐之余,竟然似乎有些疲倦。

    片刻之后,这“利师兄”缓缓站了起来,似有几分困惑的低语:“前面真的还有路吗?”

    此言一出,满堂愕然。

    甚至高座之上,原本闭目养神的三摩上真,也不由为之一惊。

    ……




第二百零一章 曾经念界需新立
    “利大人。我固知你是秉承‘直情求心,不滞于物’的道法。但是在神空经行殿年议之时,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能率性而行。毕竟你在诸位师弟眼中是何等分量?昨日之事影响深远,追之莫及。”

    昨日神空经行殿年议,因为出人预料的波折,戛然而止。

    此刻一座才能容身的小小浮岛之上,共有三人迎风孑立。粗粗一看,正是祖庭嫡传的利、席两位首座,和一位宽袍长发、长眉垂耳的老人。

    刚刚这句话,就是出自这老人之口。

    此老气机以秘法收敛,明明一身伟力非凡,但都被约束进一个奇特的“壳”中,依稀可以认出,这是一种非同凡响的分身秘术。

    长眉老人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圣教祖庭中一位人劫道尊,道号“灵曲”。

    灵曲道尊看着老态龙钟,其实入道至今不过三万余载,乃是圣教除却显道、应元二位道尊外,其余三位人劫道尊中最为年轻的一位。

    乍一听来,以此人之身份之高,称呼利姓真传首座为“大人”,似乎有些奇怪。纵然利姓青年贵为真传首座,又在圣教之中领了什么重要职司,也不当用如此称呼。更何况,灵曲道尊更是利姓真传的六位座师之一。

    无他。因为利姓真传首座,本来就叫“大人”。“利大人”,正是他的真实姓名。

    此刻,利大人听闻灵曲道尊劝诫,却并没有什么表示。依旧极目远眺,静看小岛之外,云气瞬息万变,仿佛川流。

    三人所处的这座小岛,正处于飞速运动之中。

    自昨日至今,利大人心中念头腾涌,仿佛狂潮一般不得止歇。

    他想了很多很多。

    利大人的天资,在整个圣教,乃至上溯万载十万载,都是无与伦比的存在。晋入元婴境界不久,很快便臻至“法及纤毫,无不如意”的玄妙层次。到了元婴三重境后又打磨数十载,在一日行功之后,曾经迈入一种奇妙的境界。

    当时他的修行之所,是在一处极为宽阔的茫茫界天之中。但是行功到了某一个瞬间,他忽地心血来潮,睁开双目,仿佛看见这界天边缘,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边界。

    心动之下,利大人一声长啸,果然念念回响,余音不绝。推算距离,果然回音是从那无中生有的“边界”上反弹过来。

    当即收了法力,起遁光去追寻时,一连纵出数万里,却又发现那宛若实质边界,莫名的消失不见了。

    利大人便隐约悟到,这是道之边界,化作真实。自己境界之高,已然摸到了此境中“极限”的边缘。

    作为圣教嫡传,又有一桩便利。

    对于其余门派的修者而言,显道、应元二位道尊,那是人道修行中的最高峰,如同神话人物。二人曾经臻至何等层次,每一重境界有多**力,流传在外的,尽是传说一般的谲怪异闻,只可以当故事来听,并无准信可言。

    但是对于圣教嫡传,情形便不同了。且不谈教中有二位人劫道尊亲自著录的法诀载籍留世。甚至利大人还直接见过应元天尊的真身,向他询问道法之中的境界玄妙。那次深谈,正是发生在利大人感应到“边界实体”之后不久。

    自那时起,利大人心中有了一块明确的标尺。自己的确是臻至几乎逼近道术极境的层次。圣教历史之中,哪怕是显道、应元之后的几位人劫道尊,当年元婴境时,也并未能够达到自己今日的层次。

    能够精确把握这个“度量”的,在整个圣教祖庭之内仅有寥寥数人。甚至绝大多数天玄上真,也都不甚了然。若是从诸上真中随意询问一人,本代嫡传利首座与两位立教道尊当年孰高孰低。恐怕此辈也值得瞠目结舌。

    另一方面。

    归无咎横空出世,圣教祖庭一方固然是措手不及。但是隐宗先前所预备推出来的秘密底牌——荀申,却并未能够逃过圣教祖庭的耳目。

    圣教祖庭一方,触手之深,手段之密,实非隐宗先前的松散联盟形式所能抵御。

    根据种种迹象。哪怕是再保守推断,荀申的资质才器,也已经达到了和利大人不相伯仲、“逼近境界极限”的程度。

    可想而知,荀申其人,在利大人心中,一直占据着非同小可的地位。

    利大人身畔这位席师妹,虽然同样资质超卓,但却是个清冷淡泊的性子,不喜理会俗事,浑然无所牵挂。能够为利大人分担之处,其实甚少。利大人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荀申与他同出于圣教,两人联手,或许在数万年后,能够完成鼎定一界的伟业。

    到了那时,圣教基业开创于显道、应元,完法于自己与荀申,也算是善始善终。

    今荀申出生于隐宗,是否说明其气数未尽,尚有兴复制望?

    可是现在,摆在面前的消息确凿无疑:有一个名为归无咎的人,号称是金丹修士——就算姑且将他当成是元婴中期境界——竟然越了一小阶,把他心中一直视为劲敌的荀申,打败了。

    那么如此一来,自己曾经感受极限的那一次顿悟,以及应元天尊的金口玉言,又算得了什么?

    灵曲道尊见状暗暗摇头,又转首言道:“席榛子,这场挑战,你怎么看?”

    席姓真传本是圣教自山野中捡到的婴孩,根骨佳秒,堪称圣教天降异宝。当时她身上藏着一枚玉坠,上刻一个“席”字。

    至于姓名,乃是因为自幼年起,她性格幽闭,好安静独处,但却喜食榛子、杏仁一类的坚果。周围婢女,有大小事要服侍,她都拒之不理。只有每每呼曰“榛子”,以此相诱惑,她才跑到近前来。于是,便以“席”为姓,“榛子”权作小名。

    后来等她年齿渐长,功行渐深,门中地位也水涨船高。师长本拟劝她重起一个端庄正式的大名,却被她拒绝了,“席榛子”也一直沿用至今。

    席榛子依旧是双目紧闭,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我的道行,从来就难得胜过利师兄。他若是没有把握,我自然也是不行的。”

    略微停顿,把口中食物吞咽,席榛子缓缓道:“在两大宗合流之前,上清宗山门,坐落于五繇山。”

    灵曲道尊分身和利大人都是一愕,不知道席榛子此言何意。

    席榛子续道:“五繇山下两端,各有一条大河,名为潮河,源河。两条河流一条往南,一条往北,绵延不知多少万里,可谓真正的南辕北辙。”

    “但是这两条河流,各自经历无数曲折,最终究竟还是合流至奎林冥川之内,水乳交融。”

    “教中诸真,见利师兄心有犹疑,都乱了阵脚。但在榛子看来,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天下大势,实力对比,并不会因为一场擂争的胜负而转折。纵然是败了,隐宗所得,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入世’所能总括的。此后利益的划分,新规则的制定,依旧是凭实力说话。步步落实,有多大实力,才能吃下多少。这一切都要落实于角力之中,并非一战既败,就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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