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无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巡山校尉
越湘上真又言道:“五大道途,仙道,神道,巫道,武道,阴阳道。其中神道乃是圣教祖庭炮制而出,本质上仍是仙道的变种附庸,姑且不论。其余三种道途,武道,巫道,阴阳道,却另有一说。”
“神道,武道,阴阳道,其背后面目果然神秘无比,纵然连人劫道尊,也难以窥视一二;但是其所处位分,实是有一定之规。”
“此种规律,吾师称之为‘显隐殊途,各安其位’。仙道传承为显学,散于**;神道、武道、阴阳道为隐学,退藏于密。据说这是无穷上古以前,几家传承自己做出的选择。仙道虽兴,却难逃纪元轮转之劫;其余三家虽然隐没无名,却能历劫长存。如何取舍,想来先贤自有考量。”
“具体到半始宗这件事。妖族、魔道,同样是此界之中的显赫势力。若背后妖魔作祟,极有可能蕴藏着什么重大的阴谋,后续风波决计不小。在此隐宗谋求入世的关键时刻,自然谁也不愿意生出变数。”
“但若是巫道的手笔,那么此处却只是其窥测世间的哨卡、触手之流,虽然颠覆一家隐宗听来依旧骇人听闻,但是事件性质终究较为单纯。”
“或许巫道传承在其无人能识的退藏之地,底蕴极其雄厚,甚至远超我隐宗合盟也说不定;但是在这朗朗青天之下,却不至于有过大的动作。”
荀申、陆乘文都不住点头,服膺其论。
但是归无咎心中却道,既往经历,阮文琴、御孤乘、姜敏仪都相继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除了武道传承外,阴阳道、巫道传承,甚至还在“三十六子图”的锋锐之一。
值此变革之世,显隐之分,真的还能那么泾渭分明么?
孤邑上真补充道:“还有一事。今朝所遇对手,并非妖魔画皮,而是血统纯正的道门天玄境修士,遭了侵蚀荼毒。若是妖魔道中多了这么一桩攻破天玄上真道心的本事,恐怕就连几位道尊也不能等闲视之。但是若是巫道手段,就能说得通了,抑且为害尚浅。”
根据孤邑上真进一步解释,归无咎才知,巫道类似手段,数万载之前在一家实力衰微的隐宗有所暴露。
其渗透手段另辟蹊径,乃是专择各家门户资质杰出的年轻弟子暗中下手,施以秘术控制。待其成长为天玄境之后,道基之中已经种下了固有缺陷,再也难以挽回。
此法听上去骇人听闻,但是实际的危害性,却要比直接侵害天玄上真小了许多。
因为方今天时有变,如归无咎、荀申、陆乘文这般,在金丹元婴境界时就断定有望天玄上真、甚至人劫道尊的绝世道种,才逐一现世。
其实在漫长的历史中,绝大多数情况下,天玄上真,依旧是从前仆后继的“一代之才”中凭借机缘、运数偶然成就。资质固然重要;但是资质强到一步道断、必成天玄之境,也不是什么世代都能遇见的。
这等层次的人才,纵然大肆布下种子,开花散叶,最终千百个人中也未必就能蒙中一个。
审明此理,此时战局也已经到了尾声。
高柳上真三人,使出一个“解”字,一个“散”字,一个“灭”字,相继动用三次巫道中“象形写意”的神通,终于抵挡下姚纯上真三次神通进攻。
但是,抵挡住三次攻势之后,高柳上真三人已是极为狼狈,个个衣衫不整,须发散乱。休要说天玄上真的气度,就算是和粗粗装饰门面的小宗元婴长老一流相较,也大为不及。
尚玄上真五短身材,矮小富态。原来看相貌甚为祥和,但是此时却狰狞可怖,眼中血丝密布。
他把手一伸,三人混一的元气之泽中,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登时被提取出来,粗粗凝练。沉声道:“高柳师兄。稍后你觑准了时机,看有无一线机会逃出生天。”
说完张口一吸,便将自家攫取的残余气海元气吞入腹中。
高柳上真一惊,道:“你……”
尚玄上真摇了摇头。他已经看出,双方差距甚大,再死斗下去毫无胜机。退一步说,就算能够胜得姚纯上真,对方还有三位上真以逸待劳。胜得一个,又如何能胜得二人,三人?
若是寻常场合,天玄境上修交手,纵然一方不敌,但是若要遁走也不为难。今次之症结,当在路艰上真所使那“天祭器”上。
非得从中找到突破口,方能觅得生机。
少顷,尚玄上真身与气合,忽尔化作离弦之箭,猛地向远方冲去!
若有一丝可能在那法宝牢笼之中冲出些微缝隙,那么高柳上真便有些许机会逃逃遁出去,日后为自己复仇,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
尚玄上真肯牺牲自己,并非无由,而是因为他心怀愧疚。
尚玄上真其人,相貌气质虽然都不甚佳,但是却颇有些附庸风雅之意。嵌虚峰天池,实是附近方圆数百万里的一处胜地,他也时常遨游揽胜,赏景修持。
他往常行走,自然是不曾动用“镇元塑灵签”的。
近日得知嵌虚峰天池乃是阴阳洞天出口,尚玄上真也是心中一惊,唯恐自家行藏暴露。但是暗中思忖,他往来巡游,都是高来高去,隐匿云雾之中。若非阴阳洞天内恰好有离合境以上的修士,难以发现他的虚实。
阴阳洞天中元气稀薄,远不如外界,必不至于有如此巧合。
再者说隐宗与圣教祖庭本是敌对,纵然圣教侥幸窥测,也决计不会泄露消息。于是尚玄上真便自以为安心,将此事藏在胸中。
如今事发,他以为是自己这里出了纰漏。圣教祖庭与隐宗竟尔沆瀣一气,高柳、尚音二人也被他坑害。
不过,此事若是现在再说出口,已经于事无补,徒然伤了己方锐气。尚玄上真暗中决定,永远将此事藏在胸中,现在唯有拼却自家性命,稍作补偿。
但是他若知晓,以上全是他的臆想。此事虽然自圣教祖庭而起,但其并未明着告密;从头到尾,却是荀申抽丝剥茧,将之托出水面。恐怕尚玄所想的就不是以身谢罪,而是调转云头,冲下来和荀申拼命了。
归无咎见三人之中,忽然有一位仿佛化作流星一般自天上划过,激起刺目光华,往正北方向全力冲刺,声势实在骇人。忍不住转过头去,望了路艰上真一眼。
见路艰上真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面容,归无咎便心中有数了。
果然,数息之后,远处忽然发出一声闷响,似有一物猛然爆裂。那震烈之意传递过来,只震地气机横流,飞沙走石,神熏岛也微微摇晃,仿佛孤舟摇曳。
但是这气势虽然骇人,但路艰上真所使“蛇蜕”中传来的划定一方界限的感觉,却稳固如昔,没有丝毫动摇。
高柳、尚音二人见尚玄生死不知,但显然并未竟功。目中泛红,只觉一口浊气憋在胸中,发散不得。想要尽力反扑,又浑然使不出力气。
姚纯上真平静地紧,双掌一分,身后庆云华池之中又伸出两只巨手。
只是这一回似乎与先前那擎天巨手有所不同。这两只巨手一左一右,仿佛不是神通,而是自家真实的两只手掌一般。远望之掌纹宛然,色泽如玉,尤其精致细腻。
两手分左右抓去,高柳、尚音二人勉强所设防御,宛如土鸡瓦狗,一触即溃。不旋踵,两只巨手已将高柳尚音二人分别握住,然后瞬间生出虚实变化,收敛至丈许大小。
姚纯上真面色之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轻轻一用力,就将二人捏死,化作两滩肉泥。
归无咎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是此刻真真切切的听见两位天玄上真骨骼破碎的声音,心中依旧不能不生出波澜。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此等原本纵横一界、万众敬仰的人物,最终却倒在杀劫之下的,必定会愈来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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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易形阵 结交心
战局结束,姚纯上真自空中落下,衣不染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孤邑上真言道:“高柳三人,无论如何不至于只身行事,无所倚傍。其在宗门之内,必定是有所经营的。下一步该从何处着手?”
越湘上真望了荀申一眼,言道:“若是他心中无鬼,当初应承道尊之命,将门中要害之处尽数搬取进开元界中,也不会暴露的如此之快。如荀申所言,其所以抗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三人形迹破绽,必然就留在令其搬取入界的几处地方。仔细搜寻,不难得到结果。”
其余三位上真都是微微颔首。
于是几位分头行事,将半始宗四位上真之洞府和三处传承秘地一一搜检。归无咎、荀申三人,也直奔嫌疑最大的高柳上真洞府而去。
此时半始宗上下所有修士,不拘修为高下,均已被越湘上真的“指上弦”神通打入昏睡之中,因此诸人随意行事,却并无一人出来搅扰。
领着归无咎三人先往高柳洞府去的是路艰上真。
自高柳上真遗物中所留牌符可知,他所居洞府名为炽城峰。飞遁至近前,观其风貌。此峰虽不甚险,但是却四平八稳,平易宽正,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而敦实的锥形。
若是线条棱角分明一些,又像是一座宏伟的宝塔。
这座洞府之禁制虽然甚是巧妙,但是主人已经亡故,又如何能够抵挡路艰上真的手段。只见路艰上真一边施以推算,一边运使法力破解,力巧兼备,不多时就将潜隐在此山西南角落的洞府门户寻了出来。又用了顿饭功夫,一口气击破正门。
但凡大修洞府,独占整山者,其建筑经营之法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名为“炼壳法”,乃是一种将山峰内部掏空大半的经营之法。经由此法施为后,整座山峰几乎只是一座躯壳,与放大数百数千倍的房屋殿宇无异。
如此布置的好处,是洞府之内的空间极为宽阔。如归无咎所居“清莱台”,便是在清莱峰后半部分以“炼壳法”营造。
另一种名为“盘蛇法”,洞府大小看似逊色一些,但是却似一字长蛇阵,蜿蜒盘旋,进深极广。此法同样可以占据山峦之内绝大部分空间,但是却以幽深私密见长。
高柳上真这一座洞府,正是以“盘蛇法”经营。洞府之中宽不过二三十丈,装饰也甚是清减。但是想必其若有关键经营,必定深藏于后,非得勘探良久方可。
但是事实偏偏与归无咎等人所料有所不同。往内约莫只走了二里有余,经历两处转折。一个新奇诡异的存在,就异常夺目的出现在路艰上真、归无咎、荀申等人面前,大剌剌占据着洞府通道的正中。
陆乘文忍不住“噫”地一声。
路艰上真精神一振,指尖有一滴露珠滚落,旋即消散,似有微弱气机凌空鼓荡。只三四个呼吸功夫,探索其余地方的姚纯、越湘、孤邑三位上真,立刻回返,齐齐汇聚于此。
眼前所见,数十枚纯墨色的方形石块,零零散散的铺在地上,围成一个不那么标致的圆形。当中又以细长的石条,铸成一个简易的法阵。
法阵之上,竖满墨色幡旗。外围四十九道,内圈一十八道。长短方圆无所不备,形制殊异。正中间却有一根五六丈高的生铁立柱,上面悬挂着一幅丈许大小的方形旗帜。
那旗帜正面杏黄,反面纯赤。赤色的一面,绣像极为繁复,图案与文字夹杂,次序难辨。归无咎等人虽然并不识得其图纹,但是感受此图传来的幽微隐晦的气机,正是巫道气象无疑。
至于此旗杏黄色的正面,却只有两个三四尺宽的大字上下排列:
“丁九。”
归无咎心中一定,再没有任何悬念。确认了半始宗,便是御孤乘原先预备的伪装身份之处。
陆乘文道:“丁九?若果真是序号一类,那岂不是说,巫道在修道界中有数十个相似的据点?”
若是有数十家隐宗层级的宗门、部族俱被侵蚀,那么巫道虽然潜伏于暗中,但是势力之强大,思之不寒而栗。
荀申沉吟道:“对于其势力,也不必太过高估。一来,未必每一家所谓的‘暗子’都有如半始宗一般的规模;二来,或许这次序排列,是沿袭巫道自古及今的落子次第,并非意味着当前就有活跃的数十枚钉子。以修道界之广阔,绵延不知几百万载至今,布下数十枚棋子,并不算多。”
陆乘文转头一想,也觉得荀申所言有理。
此时,孤邑上真忽地言道:“何不一试此阵玄妙?”
姚纯上真一挑眉。
归无咎三人,却不知其所指。
孤邑上真往前一步,指着那“丁九”大旗之下呈现三才阵列,三四尺宽的圆环铭文,以及零零散散七八处凹陷,道:“眼前所竖的数十道令旗,可不单单是用作图腾一流;这分明便是一处‘易形阵’。”
往归无咎等三人处扫了一眼,孤邑上真又道:“此阵一次可载三人。本人决意一探究竟,你三人中可有感兴趣的否?”
归无咎、荀申、陆乘文互相张望一眼,“易形阵?”
姚纯上真插言道:“便是以令旗之法所布置的传送阵。”
荀申沉吟道:“莫非此处传送阵,是通向巫道的另一处据点,抑或其门户所在?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要上禀道尊,再行决断?更何况,五日之后,就是和圣教祖庭的真传比斗。”
越湘上真笑着摇头道:“你有所不知。令旗所布‘易形阵’,论制作靡费的确不可小觑,修道界中也并不常见。但是以实际效用而论,却是传送阵之中最低等的一种。只是以随时布置,取用方便之故,在某些场合甚是便利。”
“凭借此等法阵,想要传递至巫道的其余据点,甚至门户巢穴,是绝不可能的。愚以为更大的可能性,是其……与手下耳目亲信维系沟通的据点。”
粗粗望了那阵旗规模一眼,路艰上真亦道:“纵然这传送阵只是单向,无法回返。以此阵所能传递距离的极限,凭借天玄境的修为,一日一夜足以回返。”
“易形阵”一次传送,只得三个名额。为了防止意外,四位天玄上真自然要有一人前往。
剩下的两个名额,自是留给归无咎等三人的。
归无咎感到几位上真,言辞间都暗含怂恿之意,微觉讶异。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其实,若果真是探询高柳等人散布在外的据点之流,几位上真随意一人前去,便可将其扫平了,又何必带上功行较低的归无咎等人?
此事几位上真心中有数,但是并未说出口;这传送阵所通连的,未必就是高柳上真经营的巢穴。
刚才三人拜败亡,姚纯上真略微感称量了三人身上所留之物,只觉颇不足道,并不符合三人身家。
在孤邑上真等几位看来,所通连之处更大的可能性,却是高柳等人经年积蓄,甚至是不宜存贮在本人洞府之中的奇物,以及巫道中的秘典、异宝。
如今高柳三人殒命,高梧上真又不知所终,也不知是否与巫道有所牵连。半始宗接下来的处置安顿,自有盟中公断。姚纯上真等一行人,实不宜擅取一针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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