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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北面三间屋子,最里头是卧房,中间是起居待客的正堂,这是韩氏住的。
傅四老爷是小叔,不好进韩氏的房间,绕过正堂,直接去厢房。
其实叔父也不该去侄女的院子,但他却坚持拉着傅云英,带她去看她住的地方。云英年纪小,不用忌讳。
原来四老爷这么看重五小姐……众人交头接耳一番,对韩氏的态度更恭敬了。
卢氏笑得愈发热情。
傅云英住的厢房也是三间,中间用多宝阁、屏风、梅兰竹菊扇隔断,里头桌凳案几俱全。锦阁后面是一架带栏杆的黑漆钿螺雕刻富贵长春拔步床,下设脚踏,上面挂着一副素罗幔帐,挨墙的地方两把柳木圈椅,屏风后面是雕花衣架和盆架,四五只大桐木箱柜码的高高的,方桌上设有炉瓶三事,旁边一架镜台,一套细瓷茶具。
韩氏从没见过这么雅致的闺房,看得眼睛都直了。
傅云英却觉得傅家的摆设家具不过尔尔,和京师普通人家的差不多,可能傅家富起来没几年,不大讲究这些,黄州县毕竟只是个偏僻州县。
卢氏让丫鬟和养娘过来拜见傅云英,嘱咐她们好生服侍五小姐,众人恭敬应了。
傅四老爷看了一圈,皱眉道:“太冷清了。”
卢氏压低声音说:“官人,侄女还有几个月出孝……”
“那也太冷清了。”傅四老爷说,“把后院着的那架紫檀嵌绣件的屏风抬过来。”
卢氏脸色一变,他们这样的人家,拢共就只有三四样紫檀的大家具,老太太屋里摆了一架,他们屋里摆了一架,还有一架是她给儿子傅云泰留的。
犹豫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堆起笑容,一迭声叫人去抬屏风,看起来没有一点不情愿。
忙乱一番,傅四老爷去上房见老太太。
卢氏担心母子俩因为傅老大的事起争执,留下丫鬟养娘伺候韩氏和傅云英,也急急忙忙跟着去了正院。
打发走养娘,韩氏一拍大腿,狠狠攥住傅云英的肩膀,神情激动,“不走了!让我给他们家当帮工的都行!”
傅云英嘴角抽搐了两下,“娘,你不能动摇,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能给人当小老婆。如果傅家不给你一个说法,咱们抬脚就走。”
韩氏哎呦一声,戳她的额头,“傻闺女,你爹死得早,我要名分有什么用!名分又不能当饭吃!只要他们肯养活你,不认我也没什么!”
她原先以为傅家有几百亩地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傅家这么有钱!连丫鬟、婆子身上穿的青花布袄子都比她们母女原来的衣裳要好。
傅云英摇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韩氏听不懂,抓着云英直晃,“发财了,发财了,大丫,你发财了,你看床上那被子,是潞绸的!你得好好巴结你那个四叔,我看他很疼你。”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绕着卧房转了一圈又一圈,趴在地上看脚踏上的花纹,一边感叹一边道:“大丫,你得留下来!”
傅云英撑不住还是笑了,韩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勤劳,能吃苦,要强,吝啬,粗鲁,市侩,俗气,不懂什么叫不为五斗米折腰……韩氏有很多缺点,但云英很喜欢她。
她不止一次看到群牧所附近的村户用女儿和卫所的军汉换粮食,一个八岁的丫头,只能换一担麦子。傅老大刚走的时候,有人劝韩氏把她卖了,再找个人改嫁,韩氏断然拒绝。
“娘,四叔不会赶你走的。”
韩氏抬起头,半信半疑,“真的?”
傅云英点点头,拉韩氏站起来,“他们真不认你,我和你一起走。”
韩氏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跳脚,“你傻啊?傅家这么有钱,你得留下来!跟着娘你只能受穷!”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和傅云英耳语:“他们真赶我走的话,你更得留下来,娘等你长大了再来孝顺我,你是我养大的,别忘了我啊!”
傅云英失笑,原来韩氏还是有点心眼的嘛,这话分明是哄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gan和美好的地雷~
……
说一下守孝这个,一般老百姓不会那么讲究,最严格的也只守二十几个月。文里傅老大去世快两年了。
当官的和读书人要严格些,如果不守孝会被弹劾。
古代有很多严格的规定,但是民间真正遵守的人不多。举个例子:古代人很早就规定表兄妹不能结婚,但是这个完全没人理会嘛……
还有一个,皇室规定老百姓不能穿什么纹样的衣服啊什么的,事实上老百姓就是爱穿,根本禁止不了,明朝这种现象尤其普遍。
☆、羊肉大葱蒸饼
正院。
老太太大吴氏满面怒容,“清娘是我们家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可怜她小小年纪,为你大哥守了这么多年,你说不要她就不要她,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傅四老爷苦笑着说:“娘,儿子没有说要赶清娘走……这事都怪儿子考虑不周,如今找到嫂嫂和侄女了,总不能让她们在外面吃苦……”
大吴氏脸色阴沉。她虽然不喜欢长子,但是韩氏寡妇失业的,带着一个七岁的丫头,也是可怜人,论情论理,傅家都不能抛下母女俩不管。不过添两双筷子罢了,傅家现在不愁养不起她们。
可小吴氏是她的娘家人,嫁到傅家九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她实在拉不下脸让小吴氏给韩氏腾位子。
扇外,四太太卢氏听到这里,略一沉吟,让丫鬟带大小姐傅月、四小姐傅桂、九少爷傅云启和十少爷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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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泰去抱厦玩,自己掀开布帘子走进里间,笑盈盈道:“娘,您先别气,且听官人怎么安排。”
大吴氏看到卢氏走进来,脸上的怒气减了几分。儿子和媳妇不一样,儿子犯错可以打,可以指着鼻子骂,媳妇不是从自己肚皮里钻出来的,得客气点,做错事只能慢慢教。
傅四老爷道:“清姐年纪不大,才二十岁出头,她要是愿意嫁人,我给她挑个好人家,嫁妆都是我出,以后我把她当亲妹妹,绝不会撒手不管。她不愿意嫁人也行,我们傅家养活她一辈子。”
大吴氏沉着脸不说话。
卢氏上前给大吴氏斟茶,“娘,您没瞧见大嫂和英姐……那叫可怜哟,瘦得一把子骨头……阿银刚才抓了把酥糖给她们吃,大嫂没吃过,稀罕得不行……”
大吴氏哼了一声,“老大要是个安分的,哪会有今天!”
傅四老爷叹了口气,“娘,大哥只留下英姐这么一个闺女。”
屋里烧了火盆,热气直往脸上扑,大吴氏摆摆手,“我不管你们的事,只有一点,不能委屈清娘和启哥,启哥是上了族谱的!”
不等傅四老爷说什么,卢氏抢着答道:“娘,您放心吧,还有我呢。”
夫妻俩从正院出来,傅四老爷问卢氏,“清娘愿意改嫁吗?你去探探她的意思。”
卢氏嗤笑,“不必问了,清娘不会改嫁的!不然娘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小吴氏娘家太穷了,这些年全靠着傅家养活她的老娘和兄弟嫂子一大家子。她兄弟嫂子是懒货,就指望着这个妹妹养家,每天吃饱了揣着手出去闲逛,家里没米了就打发小吴氏的娘到傅家找小吴氏讨钱。吴家人每次两手空空上门,走的时候一定扛着、挑着、肩着,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拿,连小吴氏院子盛水用的瓷缸也要搬走。
吴家人不仅是小吴氏的亲戚,还是老太太大吴氏的亲戚,卢氏不好管,干脆随他们去,反正小吴氏自己心甘情愿出钱贴补娘家,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插嘴。
吴家是个什么情形,大吴氏心里最清楚。有这么一帮上不了台面的娘家人,小吴氏根本嫁不了好人家,傅四老爷愿意养活他们一家子,小吴氏感恩戴德,只要能留在傅家,她什么都肯答应。
老太太嫌弃娘家人不中用,又狠不下心不管娘家人,有了小吴氏这么个借口,她才好光明正大接济吴家其他人。老太太也不会让小吴氏走的。
夫妻俩商量了半天,傅四老爷说,“这时候也没法计较那么多了,清娘以后就是娘的干闺女,她的吃穿用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什么时候想嫁人了,我还是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卢氏道:“老爷仁厚。”
傅四老爷摇摇头,“这事都怪我……”
卢氏一口剪断他的话,“当着娘的面我不好说什么,老爷别多想了,当年还不是娘说清娘可怜,老爷才挑中她的。不是我们家帮衬,清娘早被她兄弟卖到脏地方去了!这些年清娘吃穿不愁,一大家子跟着她吃白食,我一句难听的话没说过,我们家对得起她!”她顿了一下,“就是启哥难办,清娘以后不是他的娘,不能再养着他。依我看呢,正好启哥年纪也大了,不如把他挪到外院,让他专心念书。”
傅云启是过继的嗣子,比傅云英大一岁。
傅四老爷点点头。
傅家主事的人是傅四老爷,他下了决定之后,没人敢反驳。
消息很快传遍傅家的三进宅院。
养娘和丫鬟们满脸堆笑,改口称韩氏为“太太”。
韩氏站起来想够个东西,旁边立马有小丫鬟跑过来搀她。她刚坐下,养娘立刻把热茶沏好了。她想掀帘看看外边的天色,婆子们一拥而上,为她穿斗篷……韩氏浑身别扭,哪哪儿都不自在。
傅云英安慰她,“娘,别怕,等你习惯就好了。”
韩氏搓着手道:“我们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怎么受得了这个?还是把丫鬟退回去吧,能省不少工钱呢……”
傅云英按住韩氏的手,韩氏长年干重力活,双手满是开裂的口子,“娘,你只管受着,有我呢。”
韩氏不怕吃苦,她干活麻利,群牧所的男人都比不上她,但是傅家的一切却让她怕了,好像做梦一样,感觉不真实。
一桌席面送到房里,腊月底,案桌上全是大鱼大肉,灶上的婆子知道韩氏是北方人,特意为她蒸了一笼羊肉大葱蒸饼,煮了一小锅鸡丝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韩氏抓起筷子吃饭,再次震惊: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吃过饭,卢氏领着母女俩去见老太太大吴氏。
大吴氏年纪大,格外怕冷,上房从早到晚烧火盆,暖烘烘的,傅云英在罗汉床前站了一会儿,热得直冒汗。
老太太在房里也穿着大毛皮袄,衣襟前一对福寿万年金扣子,富贵不断头纹棉裙,头戴黑地镶边万寿锦抹额,戴包头,葫芦耳坠子,腕上一对寸阔的镯子金光闪闪,满头银丝,面色红润。
她对韩氏和傅云英不冷不热的,送了云英一对佛手纹银发簪,让丫鬟带她去外边玩。
傅云英坐在外边碧纱橱和丫鬟翻花绳。翻了几个花样,韩氏出来了,老太太没说别的,只是嘱咐她好生善待傅云启。
傅云启还在小吴氏跟前养着。老太太发话了,大过年的搬来搬去不吉利,等明年再让傅云启挪到外院去住。
韩氏还是觉得不踏实,傅老大很少提起老家的事,她对傅家一无所知。
傅云英看她坐立不安,找养娘要了些布头、麻线,让韩氏给三太太和四太太卢氏做几双鞋子。
韩氏两手一拍,“咱们什么都没有,确实得做点东西送人。”
她挪到南窗下绣鞋面,一针一线绣得很认真。穿针走线中,她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没那么慌张了。
刚做好一半,卢氏跟前的丫鬟阿金找过来,“四老爷请五小姐去正院。”
韩氏问她:“请英姐去做什么?”
阿金回说:“四老爷要带五小姐去拜宗祠。”
拜宗祠是大事,韩氏是妇道人家,不懂拜宗祠的规矩,估摸着得庄重,给傅云英换了身燕尾青夹袄,藕荷色褶裙,头发束两个抓髻。
卢氏不愧是管家的人,早命婆子按着傅云英的尺寸裁了好几套衣裙,临时赶出来的袄裙,袖口衣摆有点大。
养娘蹲在地上帮傅云英整理裙角,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九少爷来了。”
婆子牵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小男孩进房。
韩氏呆了一呆,养娘提醒她得送表礼,她低头在袖子里找半天,狠狠心把藏的一串铜钱给翻了出来,“哥儿拿去买零嘴吃。”
傅云启不肯接,扭来扭去,直往婆子后面躲。
婆子笑得尴尬,“太太,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9
启哥怕生。”
韩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嘿嘿笑了笑,把钱塞到婆子手心里。
“我不要她的东西!”傅云启忽然大喊一声,推开婆子,拔脚跑了。
婆子脸色发白。
韩氏向来大大咧咧,不会和一个小娃娃置气,摆摆手道:“外头怪冷的,你们快跟过去瞧瞧。”
婆子们告罪,赶紧出去追傅云启。
傅云英目送傅云启跑远,她这个便宜哥哥其实挺可怜的,当了几年富家少爷,嫡母和妹妹忽然从天而降,养大他的小吴氏成了傅家干女儿,他以后要管韩氏叫母亲,一时接受不了,情有可原。
外头大雪纷飞,养娘支起罗伞,护送傅云英去正院。
傅四老爷听下人说傅云启在韩氏房里耍性子,长叹一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傅家祖上是种地的,没出过厉害人物,不是什么讲究人家,没什么规矩,但傅云启就这么撒腿跑了,还是太娇气了点。
王叔问傅四老爷,“官人,等不等九少爷?”
傅四老爷摇摇头,看着傅云英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从垂花门后面转出来,沉默一瞬,下了个决心,“不等启哥了。”
一路奔波,英姐小小年纪,从没叫过一声苦,这就很难得了。四老爷这几天一直在暗暗观察英姐,她不仅稳重懂事,还懂得许多连大人都不晓得的事情,完全不像是荒山野岭长大的丫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就是这样了。
傅家这一房十年前还穷得叮当响,骤然富起来之后,日子好过了,几个哥儿、姐儿是蜜罐里泡大的,一团孩子气。四老爷自己小时候吃过苦头,不忍心狠管。结果启哥八九岁了还天天哭哭啼啼,到哪儿都黏着小吴氏。泰哥被卢氏惯坏了,不仅任性骄纵,还喜欢欺负兄弟姐妹。
傅四老爷牵起傅云英的手,大哥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他得好好教养英姐。
傅云英知道傅四老爷在审视自己,她不动声色,仍旧和往常一样说话行事,没有心去伪装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傅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也不穷,她蛮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丰衣足食、万事不愁的富家小姐,但如果真那样做了,和上辈子有什么分别?
既然白捡一世,不能轻易浪老天爷的馈赠,她没有时间天真烂漫。
傅家宗祠在大宅那头,现在的傅家族长是大房的三老太爷,他们那一房是傅家嫡支。
“大房的二少爷最出息。”傅四老爷指着矗立在东大街最深处一座黑瓦白墙的大宅院,对傅云英说,“十七岁就高中举人,几十年来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是我们傅家的!”
黄州县文风不盛,往往几十上百年才能出一个进士,考中秀才就能光宗耀祖,到处横着走,举人老爷那更是金凤凰。
二少爷傅云章就是傅家这个草窝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知县老爷胡子一大把,还得管二少爷叫“小友”。傅家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年间重新兴旺起来,很大程度上借了二少爷的东风。
傅云英扬扬眉。
南直隶文风昌盛,考取功名的文人学子多如牛毛,苏州府的进士尤其多,用市井老百姓的话说,那是举人遍地走,秀才不如狗。京师比不上南直隶、浙江,借着地利的便宜,也是群英荟萃。云英以为举人很常见,没想到傅家出了一个举人,傅四老爷竟然会如此激动。
也难怪,十七岁的少年举人,确实不简单。
而且二少爷光靠功名带动一个大家族发达,其中肯定少不了四处周旋交际,有才华,还有手段,二少爷绝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腐书生。
傅四老爷把傅二少爷夸了一通,拉着傅云英继续往前走,“你两个哥哥现今在族学里读书,族学是二少爷出资办起来的,启哥开始念什么《龙文鞭影》了,泰哥还在学《三字经》。四叔盼着他们能考中/功名,举人考不上,至少得考个秀才回来。”
快九岁了才开始学《龙文鞭影》?《龙文鞭影》可是启蒙读物……
傅云英暗暗道,四叔,照这样下去,你的愿望很可能要落空啊!
作者有话要说:《龙文鞭影》,原名《蒙养故事》,万历年间编纂,明末增订后改名《龙文鞭影》,因为是架空,就直接采用后一个书名。一般六岁学《龙文鞭影》。
…………
文中大地名是真实存在的,小地名是虚拟的。
☆、桂花藕粉
祭拜过宗祠,族老把傅四老爷拉过去说话。
他指着傅云英问:“这就是老大家的闺女?”
傅四老爷点头道,“不错,这是云英,过完年就八岁了。”
族老皱眉,“云字是男孩的排行,她一个女孩,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傅家男孩都是双名,女孩是单名,云字辈的男孩按照“云”字来取名,女孩的名字没讲究。
傅四老爷摸了个荷包出来,塞进族老手里,“求叔公看在我大哥的份上通融一下,他就这么一个女孩子。”
族老掂掂荷包,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我也是看着老大长大的,为他破个例也无妨。”
反正族谱上女儿只标注排行,不写闺名,不管叫傅云英还是叫傅英,基本没什么差别。
傅四老爷和族老客气几句,牵着傅云英回家。
路过族学的时候,里面依稀传出少年人读书的声音,嗓音醇厚清朗。
傅四老爷停下脚步,惊讶道:“先生早就回乡过年去了,谁在里头读书?”
族学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二进院子,大门紧闭,院墙里伸出一簇繁茂的树枝,冬日里的桂花树仍旧郁郁葱葱,绿得理直气壮。
随从搓搓手,趴在墙头上往里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站在窗前背书。
随从回头道:“好像是三老爷家的苏少爷。”
傅三老爷那一房是傅家最富裕的一支,三老爷是族长。二少爷傅云章就是这一支的,他是三老爷的嫡亲侄子。
苏少爷说的是表少爷苏桐,十年前苏家的青壮年被官府征召去南边挖水渠、运漕粮,碰上长江发大水,父子兄弟全都死在外边。三老爷仁义,把苏家妻儿老小接到家里养活。苏桐是在傅家长大的。
三老爷长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闺女傅媛,把苏桐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傅四老爷点点头,“明年二月就是县试,听说桐哥这次要下场,难怪他这么刻苦。”
苏桐也才十一岁而已,不比傅云启和傅云泰大多少,人家都要考县试、院试、府试了,家里两个大宝贝还在认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傅四老爷拉着傅云英走开,步子比刚才快了不少。
路上静悄悄的,雪花落在青石板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家家户户




老大是女郎 分卷阅读10
屋檐下垂着一溜尺来长的冰挂,折射出耀眼光芒。戴蓑帽、穿青布直裰的小厮拿着大扫把清扫各家门口的积雪,刷刷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欢快的感觉。
几个戴毡帽、穿厚袄子的小少爷围在一处,拿竹竿敲冰挂玩,动作小心翼翼的。老仆守在一边劝小少爷回房,小少爷不理他,直翻白眼。
傅四老爷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记得小时候,大哥最喜欢带着我们出去打冰挂,每到落雪的时候,我们扛着竹竿走遍十里八乡,看到冰挂就打,大哥名声响亮,其他村的不敢和他抢。”
那时候穷,别人家过年有鱼有肉,有炖的蹄子,有南方的鲜果,有炸的面果子,有热腾腾的猪肉馒头,他们兄弟只能把冰凉的冰挂当成点心吃。
现在他有钱了,家里山珍海味,水陆奇珍,应有尽有,大哥却不在了。
傅云英抬头看着傅四老爷,轻声说:“四叔,谢谢。”
她知道女孩的名字上不了族谱,仍然坚持要叫傅云英,傅四老爷什么都没问,当场一口答应下来。傅老大以前从来没有提起家乡的事,只在最后弥留之际念叨着亲人的名字。她一开始以为傅老大和家人关系不好,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傅四老爷对她可谓视如己出。
王叔没有骗她,傅四老爷和傅老大以前感情确实很好。
傅四老爷微微一笑,低头摸摸傅云英头顶的小抓髻,“四叔是你的亲叔叔,不用谢我。以后你想要什么,只管和四叔说。”
傅云英笑了笑。
其实她并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那不要紧,至少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回到傅家,内院一阵欢声笑语。
老太太喜欢热闹,把媳妇孙女们叫到正院里陪她说话解闷,说了一会儿又犯困,歪在里间罗汉床上打瞌睡。
卢氏、韩氏和三太太挪到外边暖阁里,边烤火边说些过日子的家常话。
韩氏说起在群牧所怎么养马、喂马,碰到鞑靼人打过来了怎么逃命。
三太太和卢氏是土生土长的黄州县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武昌府,觉得韩氏说的故事很新鲜,听得津津有味的。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响,火盆架子周围摆了一圈福建福橘、山东白梨和本地的栗子,大小姐傅月、四小姐傅桂坐在小杌子上,等着丫头把烤熟的栗子剥给她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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