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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对,我们陪你一起去!”
傅云英分神想徐延宗的事,心不在焉,“嗯?”
学生们急得语无伦次,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云哥,杨平衷把你的斋舍挪到丁堂去了!”
嗯?!
听到杨平衷的名字,傅云英回过神,脑海里骤然起了一个念头,但转瞬即逝,“丁堂?”
傅云启最为激动,尖声道:“那个纨绔!不知怎么又跑来书院了!一来就叫人把你的行李箱笼搬到丁堂去,非要和你住一个院子!无耻!不要脸!”
他连声咒骂,周围的人附和,“对!不要脸!我们云哥在甲堂住得好好的,他凭什么要云哥搬走?”
“这事山长知道吗?”傅云英暂时放下锦衣卫的事,环顾一圈。
学生们同时点头,袁三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书院的教授都威武不能屈呢!”
众人沉默下来。
下午他们在斋堂用饭的时候,外边突然一片嘈杂,几十个穿直裰的家仆抬着、背着、抱着各式各样雕漆、镶宝的名贵家具往书院这边走过来,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一个时辰后他们才搬完箱笼。然后山长和教授过来了,簇拥着一位穿锦衣绣袍、装束华贵的少年径自去了丁堂。
那少年自然就是杨平衷,他在丁堂逛了一圈,得知傅云住了甲堂,老大不高兴,立刻命令仆从把傅云的行李搬到丁堂去。
山长等人连忙劝阻,杨平衷不听。
甲堂学生当然不会坐视傅云就这么被抢走,挡在门前不让杨家仆从进来。丁堂那边却很高兴,傅云如果住进丁堂,岂不是就成了丁堂的人?他们揎拳掳袖,帮着杨家仆从冲进甲堂,乙、丙亮堂的学生跟着浑水摸鱼。
山长和教授们坚决不同意,后来不知来了个什么贵人,把他们请到讲堂那边吃茶,贵人走了以后,山长让陈葵宣布傅云从今天开始搬进丁堂。
“这么说山长同意了。”
傅云英听完学生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饱含愤怒的讲述,道。
“赵师爷也点头了。”傅云启一脸幽怨,“他说你学问好,不管住哪儿都一样。”
“老大,我帮你把箱笼搬出来!”
袁三撸起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挥舞着拳头道,“我不怕杨家!”
傅云英扫他一眼,“我先去见山长和先生们。”
袁三噢一声,似乎有些失望没能大展拳脚,继续捏拳头,“好,我在这儿等着。”
…………
陈葵将傅云英带到东斋。
已经散学了,几间厢房大门紧闭。山长和赵师爷坐在庭院的八角亭下吃茶,两个仆从蹲在角落里扇风炉煮芋头,水开了,水花翻腾,咕嘟咕嘟冒着泡。仆从揭开盖子,用筷子插一插芋头,看看熟透了没有。
“云哥啊,这事你别怪山长。”
赵师爷看到傅云英,抬起手,遥遥和她打招呼,等她走进凉亭,直接道,“杨家少爷人不坏,当初本来把你和他安排在一个院子住。后来他没来,山长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才来书院的,新鲜劲儿没了以后就忘了这事,这才让你和苏桐住了一间院子。现在他搬进来了,只能遵守诺言委屈你也搬一次。你放心,杨家少爷教养很好。”
当着山长的面,赵师爷不好说其他的事,傅云英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山长面色尴尬,打发走陈葵,长叹一口气,“云哥,我也不瞒你,这些年州学的银子总是拨不下来,书院入不敷出,靠田地出息勉强支撑。杨家不仅捐助了几千本书籍,还赠书院千亩良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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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学田……”
他顿了一下,起身朝傅云英作揖,正色道,“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杨家少爷打扰到你读书,你无须忍耐,我立刻知会杨家让你搬回甲堂。杨家人承诺他们家少爷绝不会影响你进学。”
傅云英站着不动,坦然受了山长的礼,沉默了一会儿,方慢慢道:“学生身为书院的学子,愿为山长解忧,搬个地方住就能为书院换千亩学田,倒也值得。”
山长张口结舌,面色焦黄,尴尬得手脚没地方放。
赵师爷咳嗽几声,打哈哈道:“好了,云哥,我有几句话交代你,来,我送你去丁堂。”
他带着傅云英出了东斋,含笑道:“英姐,杨家少爷身份高贵,书院得罪不起,山长为人厚道,倒是想硬抗下来,被其他教授劝了又劝,才不得不服软。他心里很自责,要不是我开解他,他这会儿肯定躲在房里抹眼泪。”
作为书院山长,姜伯春无法和抗衡杨家,只能妥协,一来在学生们面前失了教书人的风骨,二来没能护住学生傅云,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堪又是悲凉,差点当着杨家人的面辞去山长一职。赵师爷劝了他很久,才好了些。
傅云英听赵师爷详细说完来龙去脉,叹口气,“我晓得了,以后见到山长,绝不会再提起此事。”
“其实搬去丁堂并不是坏事。”赵师爷对着傅云英眨了眨眼睛,“杨少爷我见过了,一团孩子气,就是个娇养长大的富家少爷,欣赏你的才学,闹着要和你同住,过不了多久也就淡下来了。他那人虽然骄纵了一点,却没有跋扈性子,你能应对得来。”
他望一眼左右,压低声音说,“结交杨少爷对你来说绝没有坏处,你明白么?”
傅云英点了点头。
“在书院期间,你得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子。”
赵师爷摸摸她的脑袋。
“杨少爷就是第一关,老师帮不了什么,你自己拿捏好分寸。事成,你接下来的路会平顺很多,事败的话,你得做回傅云英。”
傅云英平静道:“好。”
…………
她独自回到南斋。
袁三立刻挥舞着光、裸的胳膊迎上前,“老大,动手吗?”
傅云英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傅云启脸上,“启哥,回去搬箱笼。”
山长担心杨平衷打扰她学习,答应破例让傅云启和她同住。
“啊?”
傅云启一头雾水。
“搬到丁堂去陪我住,舍得吗?”
傅云启呆了一呆,片刻后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好好好!我搬,我这就搬!”
虽然甲乙堂的学生都瞧不上丁堂,但是能和英姐住一块儿,管他是哪个堂,住走廊都成啊!
周围的学生愤愤不平。
傅云英谢过他们,因为还惦记着在路口碰到锦衣卫的事,没有心思多说什么,转身往乙堂走来。
学生们体谅她突然被发配到丁堂,担心她受委屈,硬是要送她。
她心神不属,见学生们坚持,干脆随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拉出和人打群架的阵势到了丁堂。
杨家仆从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杨平衷刚刚在书院逛了一圈,疲力尽,摊开手脚躺在罗汉床上阖目养神,伴当吉祥蹲坐在脚踏上剥葡萄。
学生们踏进院子,只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屋檐下挂起几十只各色戳纱、玻璃、羊角灯笼,长廊前悬纱罗帐,屋里的家具都是名贵的木材,摆设玩器描金嵌宝,一屋子珠光宝气,华光闪烁,而杨少爷本人穿一身闪色织金孔雀改机袍,踏绣金边的缎鞋,腰束丝绦,配玉佩、全身上下,连鬓边几根因为躺着而翘起的头发丝都流露出一种风流富贵的气度,明晃晃告诉众人:我很富贵,我很有钱。
学生们不傻,有钱人不稀罕,但有钱到像杨平衷这样读个书非要把斋舍布置得富丽堂皇还带着几个仆人贴身伺候的有钱人,他们没见过。
众人的气势顿时萎靡下来。
假寐的杨平衷听见外边的响动和众人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笑容,“唷!好热闹!”
他坐起身,下了罗汉床,走到回廊,看到人群中傅云英,笑得更欢了,“云哥,你回来了!”
傅云英朝他致意,回头和众人道,“我和杨少爷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你们认识!”
袁三嗤了一声,低头理袖子。
众人安慰傅云英几句,嘱咐她如果受委屈一定要叫他们过来帮忙,慢慢散去。
…………
杨平衷端了只镶嵌金银丝蕃莲纹海棠形大攒盒,吧嗒吧嗒跑到傅云英房里,请她吃葡萄。
“我老爹前一阵子病了,不许我出门,不然我早就来书院了!书院好玩吗?先生是不是很凶?”
傅云英领着王大郎整理箱笼,偶尔回应一两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几声大笑,傅云启搬了过来,袁三、钟天禄几个帮他搬铺盖行李。
“老大,真的不要紧?”
袁三瞟几眼围着傅云英打转的杨平衷,做了个手势,“我帮你揍他一顿?”
傅云英摇摇头。
袁三脸上再度露出失望之色。
夜色浓稠,寒风呼啸,要落钥了,袁三、钟天禄和其他帮忙的人不舍离去。
丁堂堂主汪晋带着几个学生风风火火赶回斋舍,刚好和袁三迎面碰上,听到袁三他们一边走一边抱怨丁堂把傅云抢走了,他嘿嘿一笑,对身边的人道:“真是天上掉馅饼,再料不到有这样的好事!以后傅云是我们丁堂的人,多风光,哈哈哈!”
旁边的人戳戳他的胳膊,“堂主,傅云那么厉害,书院的人都说他可能是下一任甲堂堂长,现在他来了丁堂,你不怕吗?”
另一个点头如捣蒜,“对啊,堂长,你肯定比不过傅云,怎么办啊?”
啪啪两声,汪晋左右开弓,一人拍一巴掌,骂道:“抢不过就抢不过,他当堂长,我给他打下手!咱们丁堂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正课生,别想歪心思,得把人家好好巴结住了……”
他嘴角上扬,双手握拳,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摇晃两下,阴恻恻道,“不能让他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旁边的人互望一眼,“是!”
…………
拾好铺盖行李,预备热水洗漱,等安顿好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戌时三刻了。
杨平衷住的是光照充足的北屋,傅云英住南屋。南屋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和北屋以回廊相接,中间一座种满花草的庭院。南屋堂屋做书房,两边厢房她住一间,傅云启住一间。
有傅云启在身边帮忙打掩护,傅云英才好放心做其他事,所以刚才她趁着山长愧疚时提出和哥哥一起住,山长理亏心虚,想也不想就应了。
终于和傅云英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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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住了,傅云启心情激动,沐浴过后,抱着书本跑到厢房找傅云英,要她检查他的功课。
傅云英抽背他书上的内容,看他昂首挺胸,大声背诵完,望着摇曳的灯火,问:“从乙堂搬过来,真的舍得吗?”
“舍得舍得,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傅云启拍拍胸脯,嘿然道。
傅云英嘴角微微上翘。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读书的事,王大郎过来催促两人熄灯就寝。
傅云启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泪眼汪汪,“英姐,你今天出去了一天,早点睡,我走啦。”
“嗯。”
傅云英目送他出去。
“夜里害怕了叫我,我就在隔壁。杨平衷要是过来吵你,我帮你出气!”
傅云启走出了很远,又回转身,扒在门边叮嘱。
傅云英笑了笑,“晓得了。”
书童提着灯笼过来接傅云启,不一会儿,隔壁传来门扉扣上的声音。
灯火昏暗,夜色深沉。
傅云英抛开手中书本,背靠着圈椅发怔。
她并非孤家寡人,韩氏,四叔,月姐,桂姐,启哥,还有二哥……
徐延宗的事涉及到锦衣卫,她必须郑重。
正自沉思,房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个人站在廊下说话,依稀还有搬动桌椅的摩擦声响。
傅云英蹙眉,擎着烛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风从外面灌进来,呼啦一声,烛火被吹灭了。
廊檐下,穿锦袍的杨少爷指手画脚,支使仆从们把一盏盏玻璃灯笼挂到房檐底下。
傅云英想了想,打开门,“杨兄。”
杨平衷回过头,看到她,挠挠脑袋,“吵醒你了?”
傅云英没说话,视线落到那一盏盏灯笼上面。
“听说你怕黑。”杨平衷解释道,“你在甲堂住了这么些天,头一天在乙堂睡,是不是不习惯?别怕,我让人在院子里全挂上灯笼,一直烧到早上,你不会做噩梦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仆从们次第点起灯笼,刚刚黑黢黢的南屋,一下子灯火辉煌,恍如白昼。连庭院角落里衰败的花草都照得一清二楚。
傅云英怔了怔。
杨平衷道:“我晓得突然让你搬过来委屈你了,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旁边的人使眼色。
吉祥会意,捧着一只托盘上前,掀开上面盖的一层红布,露出里面一排整齐的银锭。
杨少爷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用五十两银子换来全部灯谜的答案,他不差钱,而傅云喜欢钱,那就用钱哄傅云高兴好了!
傅云英想着霍明锦和徐延宗的事,有些心神不定,所以对搬到丁堂的事并不在意。
她望着眼前熠熠生光的银锭,眸光低垂,无语了很久。
☆、考课
朔风呼啸,滴水成冰,江边半人高的草丛被风拉扯着左右摇摆,天地间一片苍茫。
傅云英听到草丛深处压抑而紧张的喘息声。
一名裹披风的女子和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躲在一处低洼的草地里,穿罅而过的寒风割过他们的脸颊,衣裳单薄,手脚早已经没了知觉,唯有心头尚存一点热气。
男童在无声哭泣,眼泪凝结在眼角,未及落下,已经冻成一团。
喊杀声越来越近,男童瑟瑟发抖,紧紧抱住女子,一头扎进她怀里,攥着衣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仿佛这样就安全了,嘴中却说:“英姐,他们来抓我了,我逃不掉的,你快走……”
女子抬起头,月光落在她清秀苍白的脸孔上。
“不怕,宗哥,你会没事的。”
她摘下斗笠,解开斗篷,将男童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嘴角微翘,淡淡一笑。
男童怔怔地看着她,手指抓住她的衣袖,“不”
…………
砰砰几声巨响,梦被打乱了。
眼前的景象静止了一瞬,呼呼的风声戛然而止,男童的面庞迅速隐去,只剩下一团白茫茫,像每天早晨笼罩整座书院的浓稠白雾。
傅云英睁开双眼,茫然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窗前罩下一大片朦胧的色晕光,杨平衷命人挂在廊檐下的玻璃灯、羊角灯做工致,能透出不同颜色的光线,有点像元宵节时傅四老爷买给他们玩的走马灯。灯笼轻轻摇晃,一只羊角灯离窗户太近了,底下缀的吉祥如意流苏时不时撞在木格子上,发出的响声把熟睡中的她惊醒了。
不知是走廊光线太亮了,还是白天遇到崔南轩和锦衣卫,傅云英又梦见了上辈子的事。
她披衣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冰冷的泛着微苦酸涩味道的茶水滑入喉咙,凉得她打了个哆嗦,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徐延宗还活着的事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霍明锦真的要替皇帝卖命,亲手杀了徐延宗吗?
她记得世子还活着时,和霍明锦情同兄弟。好几次她陪嫂子去定国公府赴宴,听到府中丫头说世子在花厅陪侯府二爷吃酒,其他客人他懒得招待,世子夫人只好让几位小少爷出面。
定国公一脉差不多死绝了,霍明锦果真狠得下心对昔日好友的家人赶尽杀绝?亲自带人追杀和坐视不管任朝廷追捕的性质可不一样。
也许他有苦衷,为取得皇帝的信任才不得不奉命追捕徐延宗,但为了报仇而杀死无辜的人,代价太大了他得舍弃自己的良知。
霍明锦那样的人,通经史,晓天文,兵法,为将能披坚执锐,征战一方,他忠于朝廷时,是国朝之福,但若他抛弃良知,后果不堪设想……
傅云英坐在桌前想心事,风从角落的罅隙吹进屋子里,遍体生凉,坐了一会儿便手脚冰冷。
外间王大郎听到房里有动静,摸黑爬起来,隔着紧闭的扇问:“少爷,您起了?要不要热水?”
“不用,你接着睡。”
她应了一句,拢紧衣襟,回到床上躺好。
…………
次日一早,她伴着傅云启的读书声醒来,忽然想起,今天是新生第一次正式考课。
通常每月三考,分经、论、策不同内容,今年因为逢着大比之年,有的副讲要去应考,书院推迟考试,将三场考课全都放在月末,上午考一场,下午考两场,一天考完。
傅云英和平时一样,先站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慢慢静下心来,然后回房温习功课。
事情越是棘手的时候,越要冷静。
北屋静悄悄的,没有动静。直到钟声响了两遍,杨平衷还是没现身。
“大少爷,哼!”
傅云启对着北屋的方向哼哼唧唧了几句,拉着傅云英去讲堂,“考试在大讲堂考,先生说对着圣人先贤,看谁看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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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堂只有山长讲学、举行祭祀活动或者有重大事情要宣布时才开放,崔南轩每次讲学课堂就设在大讲堂内。平时学生们上课的地方是东斋。讲堂设有祭坛,气氛庄重,山长把考场安排在讲堂,警告意味不言而明。
平时的考课比入院考试宽松多了,不用检查考篮,学生们只需按着顺序进去找各自的位子便可。
傅云英和傅云启排到等候的队伍之后。
学生们神色紧张,有的人念念有声,抓紧时间背诵经文,有的人小声和旁边的人低声讨论某个问题,认为这个问题待会儿很可能会考到,有的人抓这本书一目十行,临时抱佛脚,还有的人干脆对着讲堂的方向作揖,求圣人保佑他顺利通过考课。
前面的队伍很长,傅云启等得不耐烦,从袖子里掏出傅云英给他的那本《东莱博议》,随意翻开一篇,小声念诵。
傅云英低头检查文具。
袁三和钟天禄从甲堂的方向一路狂奔至讲堂,看到他们,硬挤过来,对着傅云英使劲眨眼睛,“云哥,待会儿考试,你得当心!”
傅云英抬起头,环视一周,甲堂的人目光躲闪,不敢上前和她说话,乙堂、丙堂的人站在一旁瞧热闹,至于剩下那些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傻乎乎憨态的人不必问,一定是丁堂的。
才不过一夜,大家的态度已经开始变了。
她回视线,“怎么?”
钟天禄搓搓手,看一眼左右,小声说:“按顺序,你得和丁堂的人一起考试,你是第一名考进来的,他们肯定会偷看你的卷子,你提防着点啊,要是别人扯你的袖子,你别慌,告诉监考先生!”
傅云英笑了一下,“无事。”
经、论、策,考经时一定要考帖经,这个还能靠瞄同窗的卷子来作弊,考论和策的时候,哪怕把同窗的卷子重抄一遍也没用,讨不了好处不说,还会被先生判罚成“雷同考卷”。
“苏桐昨晚熬了一宿。”
袁三悄悄道,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了,但周围的人依旧能听清他说的话,“老大,这一次你太倒霉了,临考前被那个杨家少爷这么一搅合,谁还有心情考试啊?”
“就是!”傅云启附和了一句。
两人嘀嘀咕咕说杨平衷的不是,傅云英没说话,视线漫无目的的逡巡一周,刚好和人群里苏桐的目光撞上。
苏桐似乎望了她很久,对上她的目光,嘴角轻扯,朝她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这是一个代表挑战的笑容。
傅云英嘴角微微勾起,回以一笑。目光没有停留,飞快掠过苏桐,落到另一个人身上。
陈葵、杜嘉贞等人站在人群最前方谈笑风生,他们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根本不惧任何考试。
莫名其妙搬到丁堂,取代杜嘉贞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但这不表示傅云英要半途而废,之前的种种举动并非无用功,不管是甲堂生,还是丁堂生,她都要打败杜嘉贞。
至于苏桐,早在她代替傅云章批改他的文章时,他便不是她的对手了。
很快轮到他们几人入场,果然如钟天禄所说,她和傅云启被分到最西边的角落,那里是丁堂学生的位子。
傅云英顺着负责监考的副讲吴同鹤手指的方向走到一张条桌前,还没落座,旁边几个丁堂学生按捺不住窃喜之情,拍手哈哈大笑。
“傅云坐我旁边!”
“傅云坐我前边!”
他们仰天大笑,旁边的丁堂学生又羡又妒,不屑一哂,哼道:“你们老实点,要是把傅云吓走了,堂主揍死你们!”
几人恍若未闻,凑到傅云英身边,“傅云,待会儿考试的时候,就靠你照应兄弟们了!”
不远处的傅云启看他们围着傅云英巴结,抄起桌上的一本书扔过来,“去去去,别打扰我们家云哥!”
几人既不羞愧也不恼火,抱着头躲开砸到跟前的书,继续讨好傅云英。
直到吴同鹤敲响代表考试开始的铜钟,他们才消停下来,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傅云英考试的时候很专注。
她基础打得牢,没遇到任何答不出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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