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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是女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罗青梅
非常时刻,一定得小心谨慎,闭紧自己的嘴巴。
昨晚北镇抚司已经有十几个宫人熬不住酷刑,今早尸首被拖去城外乱葬岗的时候,刚好被他们撞见,几个身体虚的,当场捂着嘴巴跑到墙角底下,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干净了。
六部官员都知道太子死了,可太子死得不光,因此还没有正式发丧,高官们急得团团转,没空管底下的小喽,皇上又因为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内阁大臣们为太子的丧葬事宜争吵不休。
底下的官员们看不懂权势内部的暗潮汹涌,不知道是该假装不知道太子已死的事继续办差,还是面朝东宫的方向痛哭流涕,最后一合计,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吧。
没办法,皇上敏感多疑,这时候谁敢哭,万一皇上觉得官员们在咒他死,一个贬黜旨意下来,谁兜得住?
这哭不行,不哭也不行,等皇上和孙贵妃缓过劲儿来,知道官员们没有为太子痛哭,又要疑心他们盼着太子死,到时候还是得遭殃。
于是,大家都面无表情,见面就低头,叹口气,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一整天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夜里回到家中,管家拿出一封信给傅云英看。
是袁三托人送进来的,他去了一趟江西赣州府,顺利找到在周家田庄修养的周公子。前不久京里出了事,霍明锦被扣押了,周公子听说以后,欣喜若狂,闹着要进京。周家人却不松口,劝他不要贸然上京,周公子不听劝,悄悄拿了盘缠和路引,雇了条船。船都走出几个时辰了,还是被发现他私自离开连忙一路往北追的周家人给抓回去了。
袁三信上说,他已经打听到周公子当年被送回老家的原因,他假扮成外出游历的贵公子,和周公子成了好朋友,周公子喝醉酒以后嘴上不把门,什么都告诉他了。不过信上不方便说这事,他正在赶回京师的路上,大雪天,行路不方便,他预计要到年后回京城。
傅云英把袁三的信来来回回看几遍,确认没有看漏的地方,将信纸丢进火盆里,涨起一团火焰。
按理说霍明锦失势时,周家不必忌惮他,正应该趁机将周公子接回京师才对,可周家人没有派人去江西接人不说,还阻止周公子回京。
莫非周尚书早就预料到霍明锦这一次会很快官复原职,所以不许儿子回京?
她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当初周天禄忽然被诬告入狱,看起来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报复,实则有人妄图借此陷害周天禄,他当时是太子最为喜欢的侍读。
那时她就觉得不对劲……难道周天禄的入狱,也和太子死的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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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人想对太子下手了,又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太子身边就有想害他性命的人。
周天禄只是因为得到太子的偏爱,挡了其他人的路,才招致牢狱之灾。
这一切,又和霍明锦有什么关系?
傅云英猜不出其中的关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难怪兵部尚书周大人能够屹立几朝而不倒,他果然练达敏锐,他恐怕早就看出东宫不太平,所以趁着周天禄惹上官司,将人领会周府养着,不许他再去东宫走动。
至于不让小儿子回京,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霍明锦一天没真正倒下,他不会贸然得罪霍明锦。
隔天,礼部侍郎因为触怒皇上,被罚在大雪天中跪了一个多时辰。
千步廊外的广场空阔宏壮,大朝会的时候,文武百官要跪在其中听太监宣读圣旨。礼部侍郎跪的地方就在御道前,即使是大晴天,也是北风狂啸,戍守在这里的羽林军也冻得面色苍白,礼部侍郎将七十岁的人了,哪禁得住在寒风中跪,一个多时辰下来,被太监抬走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据说,礼部侍郎是因为在为太子办理丧事时出了点小差错而惹恼皇上的。
接下来几天,官员们要去东宫为太子举哀,每天日头曝晒,雪慢慢化了,山间青松露出枝头原本颜色,京城却仍然是一片银装素裹,官员们都要为太子守丧。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传出一个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太子妃沈氏怀孕了。
而且据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说,太子妃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在身,托沈首辅帮忙请圣手神医诊过脉,神医说太子妃这一胎是个男孩。
太子死在教坊时,太子妃刚从庙里还愿回宫,手里还拿了一张纸,纸上写的是刚从庙里抄的签文。
太子妃抽中一支上上签。
峰回路转。
太子没了,太子妃肚子里却可能揣了个太孙。
听到这个消息时,众人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个个龇牙咧嘴,表情古怪。
……
御书房里,锦衣卫副千户将一份密折送到书案前。
皇帝阴沉着脸打开密折,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
密折上详细记录了首辅沈介溪和别人私底下的往来,他几时起床,几时出门,几时就寝,连几时去茅房,去了几次都标注了准确的时刻。
那名给太子妃诊脉的神医是沈介溪本人亲自接到府中的高人,毋庸置疑,沈介溪早就知道太子妃怀孕了。
至于太子被身边的人引诱着去那种地方,还有东宫那些禁药是从哪里来的……虽然和沈介溪无关,但全都和他昔日倚重的一个门生脱不开关系。
沈介溪的族人在湖广鱼肉乡里,他的侄子竟然连知府的女儿都敢明抢,知府为女伸冤,折子还没递到京师,就被沈党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送进大牢,没几天就死去了。
沈氏族人侵占田地,沈介溪的哥哥名下竟然有几百万田亩!每到他的寿日,朝廷官员争相为他贺寿,送去的寿礼沈家摆不下,东西放臭了,只能散给乞丐吃……
皇帝双手发颤,拍案而起。
这些天因为伤心儿子逝世,他茶饭不思,眼底一层病态的黑青,刚站起身,眼前一阵阵眩晕,往后踉跄几下。
“万岁爷!”
周围的太监吓了一跳,呼吸都忘了,一拥而上,架住皇帝。
皇帝的手还在发抖,推开太监们,怒道:“滚!”
太监们忙跪下,却不敢走,皇上这几天总犯头晕,有一次他们没反应过来,皇上差点就滚下脚踏了,幸好当时年轻的锦衣卫副千户在场,眼疾手快扶住皇上,不然,皇上有什么好歹,他们这群太监都得掉脑袋!
见皇帝动怒,锦衣卫副千户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微臣还查到一桩很蹊跷的事……”
他面色犹豫迟疑。
皇帝摆摆手,示意太监们出去。
这一回太监们不敢再留下,佝偻着腰退出御书房。
“你查到什么了?”皇帝坐回龙椅上,问。
副千户小声道:“沈家前几年为争田地的事打死村民,被蒋御史参了一本。微臣这一次暗访江陵府,发现那一块田地还是落到沈家手中,可他们并没有兴建别墅山庄,或是开垦种地,而是把那一片田地圈了起来,不许其他人靠近,看起来非常可疑。微臣便去详查一番……发现果然有蹊跷,那块田地有山有水,群山环抱,流水环绕,据说,当地人曾看到惊雷过后,有巨龙从山谷中腾挪而出,直冲天际,所以,当地人管那几座山叫青龙山。”
山有龙气,当旺子孙。
沈家特意把一块有龙气的田地抢到手,目的呼之欲出。
皇帝听到最后,面色紫涨,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沈介溪当了一辈子的权臣,或许没有这样的野心,可沈家其他人,他的门生,党羽,未必会这么想。
太子就是被沈家人害死的!一定是。
他们想当霍光,还是想当王莽?亦或是来一个黄袍加身,让江山彻底改名换姓?
皇帝咬牙,他枉为人父,虽是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更可恨的是,现在太子没了,朝臣不体谅他痛失爱子,还频频暗示他,等太子妃生产,立马把太孙的名分定下来,否则人心不稳……
他刚刚没了一个儿子!
孤家寡人,就是如此,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真心效忠于他,他当年杀了自己的兄弟才抢到皇位,大臣们都在心底笑话他呐!
他们越如此,他越要好好活着,只要他一天不死,他就是皇帝,所有人都得跪在他脚下,听他差遣!
皇帝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面色阴沉如水。
“霍明锦不能死,得留着他。”
副千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宛如泥胎木偶。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太监颤颤巍巍跪在门口,朝里面叩头,“万岁爷,郭嫔娘娘没了!”
皇帝脸上面无表情,冷漠道:“葬了便是。”
太监们面面相觑,郭嫔是此次选秀新入宫的妃嫔,年轻貌美,很得皇上喜爱,活生生一个人忽然没了,皇上怎么问都不问一声?
太子死了……孙贵妃整日以泪洗面,就因为看到郭嫔微微笑了一下,竟让身边的宫女将郭嫔的脸撕烂了,郭嫔受不了这个屈辱,愤而自尽,他们怕牵连到自己身上,才赶过来报信,却不想皇上也反应古怪。
太监们不敢再问,抹去鼻尖沁出来的细汗,去找司礼监太监想办法。
秉笔太监叹口气,望着洒满金色日光的庭院,道:“万岁爷爷和孙娘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事难办啊!”
夫妻俩中年丧子,承受不住打击,孙贵妃已经疯疯癫癫了,皇上也越来越阴沉,喜怒不定,阴沉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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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两天之内因为想起太子,赐死了数名宫女,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生死难测,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出以后,朝中形势更加诡异。
这一胎若是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男孩,那必将是皇太孙的不二人选。
皇太孙这么小,等皇上年老,必定要由辅政大臣代理朝政,那辅政大臣的人选,当然只能从太子妃的娘家人中选。
沈家再度被人推至风口浪尖上。
然而,皇帝在得知喜讯后,却并没有封赏太子妃,反而派人把之前因为弹劾沈介溪而被贬黜出京的蒋御史接回紫禁城。
蒋御史当初弹劾沈介溪,引发沈党上疏辞官,后来皇帝在沈介溪的压力下,把蒋御史逐出京城,言官们因此和沈介溪结怨。
不过没人注意皇上召回蒋御史,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早就有孕,却一直秘而不宣,如今太子身死,众人都在等结果。
反而没人关注太子的死因了。
因为太子已经成了死人,不管他生前地位有多高,人死了,一切随着他的下葬烟消云散,他不能给活着的人带来风光荣耀,谁还肯心去怀念他?
何况他的死因又那么尴尬,谁敢当众提起太子,立马会被锦衣卫揪去北镇抚司严刑拷打,威压之下,大家都绝口不提太子的丧事。
傅云英曾在东宫当过差,大理寺的人现在看到她都表情怪异,尽量避着她。
周天禄和袁文被放出来了,两人吃了不少苦头,周天禄那样娇滴滴的公子哥,瘦得只剩皮包骨,袁文倒是还好,只是愧疚于没有及时劝阻太子沉迷助兴药物,因此意志消沉。
“我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在吃那些药……”
傅云英去周家探望周天禄的时候,他遣走下人,小声对她说:“我劝过太子,助兴药物伤身,太子不听,之后詹事府的人就频频为难我,然后出了胡氏和高家的事,那时候我就想不通到底是谁想害我,现在想想,害高家的人很可能是东宫的太监和沈家的人。”
有些事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有些事看起来简单,背后往往错综复杂。
太子身死,锦衣卫查来查去也查不出所以然,一切都表明,太子就是纵欲过度加上滥用药物而死。
可因为得益的是沈家,所以大家都开始怀疑沈首辅了。
尤其是几度和沈首辅结怨的言官们,坚信太子就是被沈家人暗中撺掇去那种地方找乐子的,因为太子妃的兄弟曾陪着太子眠花卧柳。
其实这事肯定不是沈首辅做的,他真想动心思,等皇上驾崩的时候再动手岂不更好?现在太子妃怀的到底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言官们冷笑,太子身死是沈家密谋所为,只不过服药这种事没法确把控,所以才出了这么个意外,太子在太子妃还没生产前就死了。
还有太子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沈家说是男孩,那就一定是男孩。
众人无不唇齿生寒。
周天禄和大家的想法差不多,“云哥,幸好你那时帮了我,不然我真的定了罪,我祖父也不一定能护住我,刑部是他们的地盘。”
他再三感谢傅云英。
傅云英一笑,关心他几句,出了周府。
一辆马车停在周府门前,今天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赶车的锦衣卫靠坐在车前打盹,显然等候多时。
看到傅云英出来,斜刺里走出一个人影。
李昌唇边含笑,客气道:“傅相公,二爷等着见您。”
霍明锦出来以后,并未插手太子暴亡的事。现在皇上最为信任的是锦衣卫副千户,前年皇上钦点的武状元。
傅云英知道,那副千户是霍明锦的人。
她想起姚文达曾说过,霍明锦锋芒毕露的时候,其实不难应付,当他敛锋芒时,才最可怕。
这一次太子的死只是开始。
她嗯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径自出了城,城外的道路泥泞难行,马车上下颠簸,她实在受不了,找李昌要了匹马,改骑马。
进山,过河,穿过狭窄的山路,一行人在一座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傅云英下马,跟在李昌身后,走进院子。
院子里砌了青砖,设桌椅矮榻,霍明锦坐在桌前吃酒,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周围缇骑拱卫。
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
“二爷,傅相公来了。”
李昌通禀一声,给缇骑们使了个眼色,众人躬身退下。
霍明锦转身,他穿了身玄色窄袖暗纹锦袍,衬得人比平时更显威严,看着傅云英,“天气冷,过来吃杯热茶。”
太阳很好,但山里冷清,一路骑马过来,确实冷。
傅云英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斟了杯茶递给她,看她鬓边有些散乱,“骑马来的?”
“雪还没化尽,路上不好走。”
傅云英说,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是她平日喜欢的清茶。
她飞快扫霍明锦一眼。
他嘴角微翘,“不喜欢?”
她摇摇头,放下茶杯,“霍大人……太子的事,和您有关吗?”
霍明锦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冬日明艳的光线笼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确实和我有关。”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淡淡道。
傅云英望着篱笆架上缠绕在一起的枯藤,沉默下来。
霍明锦看着她,轻描淡写道,“太子不是我杀的……不过我知道有人想杀太子。”
其实沈家的人并没有杀太子的念头,他们只是想控制太子床上的事,让太子尽量只和太子妃生孩子,真正想杀太子的人是先前被废的皇后留下的旧人,先皇后的心腹想杀死太子报复孙贵妃和皇上。
沈家的人不知道先皇后的人做了什么,先皇后的人不知道沈家的人做了什么,沈家的人偷偷在太子房事上动手脚,先皇后的人则偷偷把禁药运送进宫,加上那些想靠这种手段上位的太监和宫女,三帮人都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么一来二去的,太子早就没了半条命。
霍明锦知道,太子早晚会被那些人害死,他冷眼旁观,适当的时侯,还帮忙加一把柴火。
他还知道,太子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平安降生。
他倒是真的说到做到,这样的秘密也敢如实对她和盘托出。
而且语气淡然,仿佛是在闲话家常。
坐在庭院里,太阳晒在脸上身上,从头到脚都暖暖的,这时候人会不知不觉就会放松下来,放下所有防备。
傅云英握紧茶杯,忍不住问他:“您就不怕我去告发您?”
霍明锦笑了一下,“我说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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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告诉你我的秘密……现在你有我的把柄,我们扯平了。”他说完,忽然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不容她放开,态度强势,“所以,你不用再害怕了。”
☆、回来
霍明锦的手,宽厚而温暖,掌心干燥,指腹薄茧粗砺,能整个把她的手包覆起来。
为了让她安心,他竟然将如此大逆不道的秘密如实告诉她,没有一丝隐瞒。
傅云英没有挣开,任他握着。
其实她并不害怕,即使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
仔细回想,铜山上遇到他时,便是如此了……在她面前时,他是最温和最没有防备的。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她垂眸不语,霍明锦久久凝视着她,眼底渐渐浮起笑意。
“你和楚王世子情同兄弟?”他拉着她的手,轻声问。
傅云英一怔,然后瞳孔猛然一缩,脸色变了。
霍明锦知道她明白了,面色仍旧温和,缓缓说:“朱和昶是独子,年纪小,是地方藩王嫡子,楚王不领兵,无权无势,从血缘关系和身份上来说,朱和昶很合适,不过他的父亲还在世,这就麻烦了。长沙府的潭王世子也是合适的人选,但是他家中兄弟太多……”
傅云英心念电转,霍明锦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早就做了万全准备……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保不住。
皇帝不会再有子嗣的,他年轻的时候也和太子一样,早早就开始服用助兴药物,人到中年,身体早就垮了,所以皇子们也大多身体孱弱,小小年纪就夭折。太子死得这么突然,也和这个有关。这么多年宫中妃嫔没有怀孕的,以后更不可能再怀上子嗣。
那由谁来继承皇位,坐拥这大好河山呢?
必须是皇室血脉。
所以只能从藩王里选。
霍明锦平静地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朝中大臣人心浮动,很多事情可能连我也不能控制,想确保朱和昶能够顺利进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你先和楚王商量,若他有意,我可以保证朱和昶的安全。”
傅云英敛混乱的思绪,一言不发。
霍明锦看着她,并不催促,等她自己做决定。
冬日的阳光,炽烈和煦,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脸颊微微发烫,掩在网巾里的鬓发也被晒得发热。
傅云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带着蓬勃的力量。
扶持一位新君登基的从龙之功,可比几十年寒窗苦读要强多了,泼天的富贵权势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在大理寺待的时日越长,她越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大臣前仆后继,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自己支持的皇子出谋划策。大多数人当然是冲着功名利禄去的,也有人不在意荣华,而是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君王利益一致,他们才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才华。
她想了很多,定定神,慢慢道:“朱和昶没有太大的野心,他更愿意当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子。”
朱和昶娇生惯养,耽于享乐,爱华服,好美食,喜欢漂亮的小娘子,楚王为终生不能离开武昌府而郁积于心,他却满不在乎,只要能一直坐在金山银山堆里混吃等死,每天有奴仆殷勤伺候,他愿意在武昌府待一辈子。
霍明锦嘴角一扯,浑不在意,“情势不由人,朱和昶没有太多选择,潭王世子器量狭小,如果他坐上那个位子,不会放过曾和他竞争的人。”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历来新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巩固自己的皇位。
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即使朱和昶不动心,楚王府其他人也不心动吗?
朱和昶单纯,耳根子软,很容易被身边人说动。
何况,还有一个大半辈子不老实,做梦都在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武昌府的楚王。
即使朱和昶无意于争位,楚王派系也会蠢蠢欲动,而且一定会自作主张为他奔走,不管他有没有野心,都会被其他人当做是对手。
就像当年,荣王和皇帝相争,朝中许多大臣并未拥护哪一方,还是被扣了一个谋反的罪名扔进大牢等死。
傅云英没有犹豫很久,很快下定决心,“我得先问楚王是什么打算。”
霍明锦嗯了一声。
傅云英抬眼看他,他仍然拉着她的手不放,双眉浓密,鼻骨挺直,淡金色光线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楚王绝不是一个甘于当藩王的人,年轻的时候做了不少荒唐事,这事霍明锦可以自己和楚王联系,有他相助,楚王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他告诉她,让她知会楚王……
若朱和昶真的能从藩王世子一举晋升为储君,这个功劳将有一大半记在她头上。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坐着出了会儿神。
……
回到家中,傅云英立刻铺纸磨墨,给楚王写了封信,告诉他京城的局势。
楚王是聪明人,她用不着说得太明白。不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是用的暗语,信被人中途劫走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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