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十四郎
玄乙浅啜一口茶,又挑了一粒桃花百果糕,好茶好糕。奇怪也哉,大概她心情不好,居然不想跟他斗气,暂且放过他。
“小龙君为何没来?”扶苍记得写邀帖的时候,他特意在帖内写上了小龙君的名讳。
玄乙淡道:“他回天北继续一梦千年的修行。”
原来是大哥来去匆匆,怪不得看上去神色黯然,扶苍索性坐在草地上,伸手也去拿茶点,冷不丁她一把拦住:“都是我的。”
他立即想起上回苦到极致的烛阴白雪虾仁,手腕又是一颤,今日他也喝了不少酒,为免出现上次的荒唐事,他决定不与她争。
澄江湖里的金鲤还在戏耍翻腾,玄乙出了很久的神,雪球顶在脑门上,头是不晕了,但心里晕,眼角余光瞥见扶苍还坐在旁边,她便道:“扶苍师兄,你怎么还不走?今天你是主人罢?”
扶苍淡淡“嗯”了一声,却不答。
玄乙又道:“要么就带我逛逛罢,这湖水刺得我眼睛疼,快换个好看又暗些的地方。”
扶苍起身握住藤椅的扶手,轻轻一拉,她就跟着动了。
玄乙乐得笑起来:“去那边,那边。”她指向对面树影幢幢的密林小道。
扶苍淡道:“那边是花园,这个时节百花凋零,没什么可看的。”
玄乙哪里理他,把他袖子扭成了麻花:“快去快去!”
扶苍把自己可怜的袖子拔出来,近乎无奈地瞥她一眼,这龙公主好像是醉了,三杯罗浮春就醉,酒量之浅他生平第一次见。她脑门儿上还顶着一粒雪球,晃晃悠悠,倒有些可爱,他伸手拿起,她居然不气,大方极了:“那个旧的送给你,不客气。”
说罢她捏了个新的又顶脑门上。
扶苍忍不住笑起来,摇着头将她拽进密林小道。
华胥氏并不讲究铺张,花园里没有什么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也没什么华美奢侈的楼阁亭台,一方水榭高台下,种了许多花树,如今冬日未过,花树大多秃枝无花,唯独东面有几畦如霞似锦的杏花开得极好。
玄乙指着那边:“那不是花吗?走,赏花去。”
扶苍道:“那是我五千岁时种下的仙华杏树,非普通凡品,前年才开花,至今未凋零。”
五千岁时种下的,那现在树龄多少?玄乙心中昏沉,一时竟算不清,把手指头掰得飞快。
“两万五千年。”扶苍替她算好。
玄乙用大吃一惊的眼神瞪着他:“你这么老了!”
老?扶苍眉头一皱,却听她又道:“是我年纪的三倍,等我十万岁的时候,你就三十万岁了。”
……她的算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惊才绝艳。
他不去理她酒后胡言,将她拽入杏花林,这些仙华杏花有的好似新雪般洁白,有的又如明霞般艳丽,红白交织,花朵大如手掌,一团团沉坠枝头。
扶苍寻了一处幽静的树下,早有看守花园的仆从送来纤云华毯,添上新的茶水与茶点。玄乙感觉半个身子都要陷进柔软的纤云毯里面,这毯子做的居然比她家的舒服许多,可见织女们偏心。
此处地势稍稍高于澄江湖,一眼望去除了满目繁华杏花,还有湖面上刺眼的金光,远方的太山青黑雄峻,金顶的青帝宫有一半陷入云雾。
玄乙定定看了半日,突然轻轻问道:“扶苍师兄,华胥氏剑道觉醒,是不是以后舞刀弄枪就更厉害啦?”
这龙公主为什么醉了之后说话还是如此叫人揪心?扶苍背靠杏树,语气淡漠:“不错,一剑过去你便没头发了。”
她急忙把头发全部拢进衣服里面,清晏去天北了,他真要削头发,她可完全没辙,结果一慌头顶的雪球掉了下来,她伸手要捡,扶苍早已先捏了起来,轻轻往她脑门上一放,垂睫看了片刻,眼睛里又流露出让她恐惧的温柔。
玄乙闭上眼,却觉他的手指触在额上,替她取下一片落英。
她慢慢躺下去,把脸埋进柔软的纤云毯中,过了很久很久,又小声问:“那……你是不是也要一梦千年了?”
扶苍低头去看她,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寂寞的神情。他忽觉心口有些许疼痛,仿佛那天中了幻术,被纯钧穿心而过,只不过那一次是冰冷的,而此刻,却是火热的。
“……不急。”他低声回答。
她朝他笑了笑,把食盒推给他:“给你吃。”
扶苍又觉好笑,一时还觉心惊,他方才说了什么?
霞光丝丝缕缕地吞噬天边,远处的澄江湖倒映出艳丽的颜色,纤云毯上的龙公主终于不胜酒力沉沉睡去,落英满身。
他替她将拢进衣服里的头发慢慢拔出来,放在手里梳理。
原来这四野八荒最要命的从来不是什么迷魂幻术、明争暗斗,也不是日复一日漫长而空虚的日子。最要命的是,你明明厌恶,却又深深被吸引。
——————【作者的话】——————
(*/w\*)写的我心情荡漾……
半城风月 69.第69章 雪月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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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夜色吞并时,齐南终于在几位神仆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赶到了花园,老远望见纤云华毯上的两个小天神,他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扶苍神君失踪了一下午,淡月小榭里面个个都在问,他四处没找着公主,就知道事情不对,本来还以为必然又是公主胡搅蛮缠拖着扶苍神君,两个小辈不知在哪里斗气,结果他家的公主小祖宗居然大喇喇地睡别人腿上,头上的金环都掉下来,被扶苍神君拿在手里。
齐南急促的脚步瞬间停下,转过身便想往回走,倒让一旁的神仆反应不过来:“齐南神官,玄乙公主正在那边,你往哪里走?”
别出声!齐南泪流满面地阻止,结果还是迟了,扶苍神君已抱着公主起身,缓缓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怕吵醒公主,他周身的祥光尽数收敛,将暗未暗的朦胧夜色中,俊雅清隽的神君面上掠过一丝隐晦的窘迫与羞涩,低声道:“齐南神官,她……喝了三杯酒,刚睡不久,客房就在不远处,我领神官去。”
说着他便要将玄乙递给齐南。
齐南哪里肯接,捂着老腰满面愁容:“我这几日腰酸……”
扶苍只得抱着玄乙转身走在前:“神官请随我来。”
再往高处走一段,便是客房与雅间,长长的楠木回廊上,灯火如明珠疏疏点缀。神仆拉开房门,往青铜鼎内放了一把九和香,侍立女仙们整理完床帐,扶苍正要把怀里的小公主放上去,却觉她忽然一动,紧跟着便狠狠打了数十个喷嚏。
“……什么味道?”她双眼通红,捂着鼻子声音沙哑。
神仆们急忙赔罪:“不知公主不喜这九和香的味道,我们马上撤下。”
齐南客气笑道:“我家公主脾气怪,不大爱这些有名香料,劳烦各位神仆了。”
扶苍少不得再把她抱出门,行至楠木回廊上,冰冷的夜风一吹,玄乙的精神不由恢复五六分,脸也板了下去,哑着嗓子道:“齐南你终于发现我啦?”
她微微一挣,扶苍便将她放下,齐南忙不迭奔过来扶着她坐在楠木回廊上,低声道:“公主你怎么样?都怪我,竟叫你喝了三杯酒。”
玄乙噘嘴道:“我渴了,我头疼。”
侍立女仙早已送上茶水,齐南掐了掐她脑袋:“是这里疼么公主?”再疼点就好了,这任性妄为的小祖宗。
玄乙疼得赶紧阻止:“脑仁儿都要被你掐出来了。”
她摸摸脑袋,长发披散,绾发的金环却不见了,正疑惑时,一只手托着玲珑精致的金环送到眼前,扶苍淡道:“找这个么?”
玄乙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她接过金环,用五指梳理长发,忽然道:“我饿了。”
……这么快就饿了,扶苍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仆从端上白石小案,上面陈列的不再是她讨厌的豆腐鹌鹑,而是几道新菜。
她略讶异地扬起眉梢:“你家饭菜也有好的嘛。”
扶苍不理她,只向齐南拱手:“今日已晚,没有让客人踏月而归的道理,请二位留宿客房,我久去未归,须得回淡月小榭了,告辞。”
玄乙翻了半天没见下午的茶点,急道:“等一下!我的桃花百果糕和玛瑙白玉糕呢?你全吃啦?”
她以为个个都像她这样嗜茶点如命么?扶苍无奈,低声吩咐仆从再去做些茶点,正要走,却听她在后面又轻轻叫了他一声:“扶苍师兄。”
他转过身,齐南早就避让到客房了,长长的楠木回廊上只她独自坐着,清澈幽冷的月光下,她眼睛里有一种细微的寂寞和警惕,停了片刻,她轻声道:“一梦千年……真的不急?”
那隐隐约约的疼痛又泛滥在胸口,扶苍情不自禁走向回廊,长衣铺开,缓缓坐在她身边,“嗯”了一声:“不急。”
玄乙微微一笑,推过去一份不爱吃的冬菇:“给你吃。”
这是她表达谢意的特殊方式?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怔了许久终究还是接过来放在一边。
她正在低头吃饭,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每一样只用筷子尖夹上一点点送入口中,忽然又道:“你要是再说削我头发,我就要跟先生学拳脚剑道了。”
“然后呢?”他不动声色,反正总也跟不上她跳脱的思路,他索性顺其自然。
见她发上的金环插歪了,他下意识便用手扶正,只听她干脆利落地开口:“然后我亲自揍你一顿。”
扶苍嗤笑一声:“就凭你?”
她都大方的原谅他以前的恶行了,这家伙还要挑衅她,玄乙将他的手一把推开:“别碰我。”
她饭量不大,吃了一小半就不肯再吃,把白石小案推到一边,从袖中取出捏了一小半的白雪金鲤继续捏,一面慢悠悠地问:“茶点还没好么?”
银月流辉,渐渐攀上太山顶,她纤细手指间仿佛在揉捏一团月光,不知是月光更苍白,还是她的手更苍白一些。冰冷的夜风穿梭在楠木回廊上,她发丝间一星淡淡的幽香若隐若现,有别于烛阴氏独有熏香的气息。
现在是什么时辰?他该回淡月小榭了,撇下众多宾客几乎一整天,实在太失礼。扶苍觉得自己可以找到一万个离开这里的理由,却一个都不想用。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太山顶,他的家,他日日夜夜相对的楠木回廊,眼下多了一个龙公主。自相识以来,他们几乎没有这样安静且和平共处的时光,现在他竟然盼着此时此刻可以像胸膛里的灼痛一样,再长一会儿。
小巧玲珑的白雪金鲤很快在她掌中变得活灵活现,玄乙用指甲掐出最后一片鱼鳞,将这条小金鲤托在掌中,转头问他:“好看吗?”
扶苍的目光从金鲤转到她面上,匆匆一掠而过,又“嗯”了一声。
玄乙哼哼一笑:“好看也不会送你。”
诡异的愉悦犹如邪火焚烧,他竟不知是想把她揉碎在手掌中,还是想……想那些他平日绝对不去想的荒唐举动。
扶苍骤然朝后退了一下,幸好仆从们端着刚做好的茶点躬身走上前,他松了一口气似的起身:“你吃罢,我告辞了。”
玄乙朝他亲切挥手道别:“早点睡。”
只怕难。
扶苍沉默着踏月而去,这真是他最要命的一天。
——————【作者的话】——————
本来直接双更,不过我刚看了下后面那章,有个bug,我得改一下,第二更稍微等等,最迟下午2点发。
半城风月 70.第70章 不战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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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小榭内,晚宴已进行到一半,酒也从清淡的罗浮春换成了浓冽的太清酒。
太尧有些无奈地看着身边两个师弟师妹,古庭醉得已经开始满嘴胡话,因方才有个师弟嫌他老提客栈,便说起凡间青楼,结果古庭到现在还扯着他连声问青楼是不是涂成青色的楼。
芷兮素来是弟子里面最稳重的,孰料她今天不知为何抓着酒杯就没放下过,两眼都已经直了,满面通红,只会傻笑。
只盼这两个算是明性殿脸面的好弟子今日千万别把明性殿的脸面砸坏在这里。
忽地望见一下午都失踪的扶苍款款走来,太尧急忙招手:“扶苍师弟。”
扶苍尴尬地不去看青帝戏谑的目光,快步走到近前坐下,轻声道:“抱歉,我……有点事,自罚三杯酒。”
太尧现在提到酒就头大,赶紧拦住:“别喝酒了,你看他俩!”
芷兮还好,安安静静坐着傻笑,古庭把在座每个弟子都折腾了一遍,终于扑过来揽住扶苍,笑道:“你和玄乙一下午在外面聊得还好罢?”
扶苍把他手中酒杯捉过来,淡道:“你醉了,坐下。”
花皇姚氏行事素来讲究“度”,无论做什么都会在一个限度之内,古庭以前在类似的宴席场合绝不会喝到这般酩酊大醉,这次却不知为何,莫非有心事?
古庭果然坐下,酒杯他抢不过来,索性又抓了个新的,叹道:“我找你一下午……你也不说陪我喝酒,不知跑哪边去。我跟你说,昨天夫萝来看我了,她……听说我掉下界,很是担心。我以前送给她十八朵君影草的腰饰……后来坏了,她又自己重新补好……”
他说着说着身子就歪下去,扶苍伸手将他扶正,却见他已酣然睡着了。
太尧不由叹气:“在下界也是,偷那些凡人们的酒喝,喝多了就念夫萝,既是忘不掉,不如不计前嫌重归于好。”
扶苍摇摇头,对古庭来说,只怕宁可此后几千年日日夜夜醉酒思念,也绝不会重归于好,他就是能这么固执。
这边古庭才安静地睡过去,那边芷兮忽然又捂着脸嘤嘤哭起来,太尧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大家出来开开心心给扶苍道喜,结果一个两个都喝多了,不是念旧爱名字就是莫名其妙开始哭,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同窗们了。
他只得低声安慰:“芷兮师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只管说出来,说出来发泄一下便好。”
芷兮不说话,只是捂着额头,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
太尧向来不知如何应付哭泣的神女,只得求助一般望向周围弟子,结果一个两个都回避他的视线,开什么玩笑,芷兮师姐一向那么严肃正经,都能叫她哭了,那事必然麻烦的很,谁也不要惹麻烦。
他又望向扶苍,扶苍只唤来两个侍立女仙,将芷兮搀扶起,他自己将古庭架起:“我送他们回客房休息。”
太尧叹着气也起身:“一起罢,我也倦了。”
此时已近亥时,帝君们也三三两两回客房休憩,扶苍和太尧将古庭安置好,方步出房门,却听另一间客房内还传来芷兮低微的啜泣声。
太尧在门外重重咳嗽一声,芷兮的哭声立即断开,再也没动静。
“改天问问她罢。”太尧摇着头向扶苍拱手,往自己的客房行去。
湖畔大道为银月照得雪亮,来客都已散的差不多,扶苍了无睡意,沿着大道慢慢往前走。周围的景致他自小看到大,早已熟悉无比,今晚不知为何,看旧的景色里反而生出一丝新鲜的旖旎之意,他竟不想那么早回房睡觉。
忽见前方一块巨大青石旁有个人影斜倚,石上堆了一片空酒壶,他还在自斟自饮,举止间额间火红宝珠微微晃动。
似是听见脚步声,少夷愕然回头,因见是扶苍,他便舒展眉头:“怕是天宫也找不到这样的观月之景,真是漂亮。”
说罢他晃了晃手中酒壶:“共饮一杯否?”
他们俩脾性极为不投,素日里便是无话可说,加上还有古庭的事,扶苍本不大愿意接近这位莫测的师兄,可他今日是主人,离席一下午已经非常失礼,华胥氏的重礼令他不能再拒绝客人之邀,当下颔首,接过酒杯,喝了半口。
少夷含笑道:“扶苍师弟剑道觉醒,很快便要一梦千年无法无相了罢?想不到你成了明性殿第一个一梦千年的,做师兄的好生惭愧。”
扶苍淡道:“少夷师兄何故如此谦虚,师兄若是有心于此,明性殿第一个一梦千年的本该是你。”
少夷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首笑问:“这是客套话罢?”
扶苍也笑了:“师兄觉得呢?”
少夷叹了口气,浅啜杯中酒,遥望太山顶的皎洁之月,不再说话,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
明月渐渐升上中天,扶苍终于感到一丝倦意,少夷也打了个呵欠,一面伸着懒腰,一面说道:“对了,扶苍师弟,我还没谢谢你,这次天灾你替我把小泥鳅护得这么好。”
扶苍浑身一震,几乎忍不住要猛然回头。
他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慢慢转身望向少夷,他神色诚挚,又道:“辛苦你了。”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被纯钧穿心而过才是幻术,原来之前少夷的话也是。现在他与自己说出和幻术中几乎一样的话,他竟不知是惊还是疑。
“扶苍师弟?”少夷见他神色古怪,不由轻问。
扶苍忽地冷笑一声,是他自己生出了心魔,槐妖的幻术让他窥见心底的不安,而此时此刻,心魔依稀重现,但他岂会就此沉沦?
“替你?”他傲然反问了一句。
少夷笑了笑:“是我言辞不当,抱歉。”
扶苍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
白泽帝君匆匆踏入万神群殿西北角的毓华殿,这些日子天天奔波,他既没时间吃喝也没睡觉,原本稚嫩饱满的脸颊看着都憔悴了许多。
太子长琴一见他便叹道:“白泽帝君,都说了五行阴阳流动之事有我们,你老人家何必这样操劳?”
白泽帝君脱了鞋盘腿坐在软椅上,接过神官递来的茶,一面喝一面累得叹气:“本座倒希望只有五行阴阳流动之事,苍生镜因着离恨海坠落倒了,两位司命一直在整理乱成一团的命理线,还不知多久才能理好;那边文华殿又说如今堕入魔道的妖族过多,下方山河土地之神也须得一一彻查……”
他还没说完,太子长琴已听得头皮发麻,急忙打断:“帝君,上回您送到毓华殿的槐妖尸体查过了,防风氏的双手也剥皮拆骨一一查过,这反复痊愈之力,倒与九天凤凰一族的再生之神力十分相似,当年那两位在离恨海一战的帝君可是有神力残留,才致使离恨海发生这种异变?”
白泽帝君并不惊讶:“帝君之战何其威势,那两位更是以命相搏,怎可能没有神力残留,封冻离恨海的黑雾不就是烛阴之暗么。”
太子长琴叹道:“原来如此,解了我心头疑惑,想必这么多年下来,浊气清气互相纠缠,生出这样的怪东西。白泽帝君,你老人家年纪最大,可知道当年那两位帝君谁胜谁负?又是为何以命相搏?”
凡间素来都有龙凤呈祥之美谈,可见青阳氏与烛阴氏曾经关系应当不错,怎的现在形同水火了?
白泽帝君凝神想了许久,缓缓摇头:“那时候本座也还小,太多年了,记不清。倒是有过青阳氏的公主要嫁给烛阴氏的印象,可后来不知怎么不了了之。两位帝君突如其来便要以命相搏,上代天帝也不能阻止,到最后也不知胜负。他两位老人家的孽缘,到今天才算结出恶果,倒麻烦本座收拾烂摊子,可恨!”
太子长琴见他一派老气横秋地说出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帝君,这反复痊愈之力的来源,要公布吗?”
其实公不公布,有心者应当可以猜出真相了,就像笼罩离恨海的黑暗一样,都知道是烛阴之暗,但都不提,这些著名神族要造孽,天帝也挡不住。
白泽帝君穿好鞋子,打了个巨大的呵欠,道:“别公布,你以为青阳氏好惹?他们有时候比烛阴氏难缠多了。本座去也。”
他还有一堆事要忙。
——————【作者的话】——————
改好了。古庭,青楼真的是青色的楼哟~青楼,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__^*)
半城风月 71.第71章 尾巴玄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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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明性殿坠落了今年的第三场雪之后,忙成陀螺的白泽帝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苍生镜里乱成一团的命理线还没整理完毕,下界山河土地之神彻查一事也正在进行中,对离恨海的监守、下界堕落之妖的扫除……事情简直一堆一堆的来,即便有许多不需要他亲身处理,但他毕竟是掌管万神群殿者,不出事他可以成天闲在明性殿里睡懒觉,一出事比谁都忙。
在大半个月都没吃饭睡觉的情况下,白泽帝君忍无可忍,一道召集书信将弟子们招来了明性殿。
望着暌违了快一个月的明性殿,芷兮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怀念之情,先生脾气古怪任性,以前也时常放几个月的假,可她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希望日子回归从前的正规,哪怕无聊枯燥。
身后传来长车落地的声音,她一回头,便望见玄乙坐着藤制软椅慢悠悠飘过来,一面优雅地吐出一粒梅核儿,亲切地唤她一声:“师姐。”
这小公主每次见都穿不同的衣裳,今天穿了一身五彩斑斓的裙子,没挂披帛,腰上倒系了一条粗而长的漆黑腰带,越发显得纤细如柳。
她一过来就友好地分了半包糖渍梅给她——真真是个贪嘴的小鬼。
芷兮好气且好笑:“成天不好好吃饭尽吃这些。”
玄乙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进明性殿,娇声道:“先生说有功课要布置,肯定又是叫我们替他跑腿,师姐,等下我们一起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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