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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十四郎
少夷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低声道:“这次终于不顾忌你父兄的性命了?”
玄乙冷冷一笑:“你终究不肯收回心羽,他们也终究不能平安,既然如此,有你陪着一起陨灭,倒也挺愉快的。”
她终于觉得变成魔族是一件不怎么糟心的事了,至少和他没有心羽结系的困扰,就这样跟她一起陨灭在这片深邃无边的黑暗里罢!
漆黑的冰刃扬起,毫不犹豫便朝心脏扎下,她自裁后,这第二片布满黑雾的离恨海又要残留下界,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既然要当魔王大君,索性当个痛快,她现在就要作祟,把这个可恨的青阳氏再次锁死在黑雾里面。
肩膀被一把抓住,玄乙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被推倒在地,和他滚了数圈,随即两只手腕也被狠狠压在地上,后背与腹部两处创伤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要撑住,绝对不能晕过去!
密密麻麻的漆黑冰刃雨点一般袭来,少夷神色阴冷,一把将她抱起,身形似疾电般在黑暗中躲闪,忽觉她胸前寒光一闪,他飞快出手,将那枚险些要扎入她胸膛的冰刃握在手中。
谁知一倏忽间,又有一枚冰刃狠狠朝她心口扎去,少夷眉头一皱,额上的神魂宝珠霎时间光彩夺目,他一口气喷出,炽热的气息充斥整个狭小的黑暗缝隙,将漫天飞舞的冰刃全部融化,旋即一把掐住玄乙的脖子,盘腿往地上一坐,双臂将她困死在自己怀中。
“小泥鳅,”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陨灭了可什么都没了。”
他喷出的炽风还在,冰刃毫无作用,她欲咬破舌尖喷屏障,那只卡着脖子的手又比她快了一步捂在嘴上,她奋力挣扎,腹部与后背的伤处再度涌出鲜血,他的双臂却越收越紧,几乎令她喘不上气。
噩梦一样的黑暗又一次降临,少夷额上出了一片细细的冷汗,眸光流转,却不知为何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有你陪着一起陨灭,好像确实挺愉快的,就算是又进了离恨海也没怎样。嗯,我们一起等着陨灭罢,我可不许你先走一步。”
挣扎中,又有数片龙鳞落在地上,被黑暗里的浊气一浸染,瞬间化为了黑灰,她冰冷的血也浸透衣裳,一寸寸凝结成冰。
掌心金青色的再生神力立即勃发,重新替她将迸裂的伤处稍稍痊愈住。少夷用指尖细细勾勒她面颊与下颌的弧度,他是千般算计、万种手段,把她往死路上推,她也是一心一意、执着专注,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低声道:“你这小泥鳅,天上地下讨厌你的天神多得是,喜欢你的却又一直在伤害你,你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和我真像。喜欢我的,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我也爱护不得。”





半城风月 159.第159章 同归于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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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三十三天,下至九幽黄泉,这世间从来没有挚爱,只有更爱。
少夷突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还在明性殿时,与小泥鳅随口说的话。
因着情意这种东西太虚幻,譬如此刻,他乐意与她一同待在这块噩梦般的黑暗里,倘若过上几百年,他突然又不愿意了呢?
他将她散乱的长发以五指梳通,铺开在自己腿上,一根根去细细摩挲。
她为何不陨灭在离恨海里?这样至少他心里能始终记着她,回想起来那余味终究是有些愉悦的。可她还是坚强地活着,这会儿拖着第二片离恨海来跟他同归于尽了。
细微而清朗的风声如小虫爬动,划破了这片无声的黑暗,少夷转头看了一眼,有一层薄薄的金光正从那深邃的烛阴之暗外透进来,他的眼睛眯了一下,低头看看小泥鳅,她眼眸里的光辉伤心却又温柔,又从里面透出一种决绝来。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柔声唤她:“有关你父兄的心羽……”
他一面说,一面把捂住她嘴的手挪开,她果然不再喷出冰障,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少夷不由莞尔,忽地掐住她的下颌,俯首直截了当地吻上去,烈焰与寒冰的纠缠像是在互相伤害,大抵他在这世间的挚爱与更爱,永远都是自己,她也曾是,可现在不是了。
怀里的小泥鳅又开始剧烈挣扎,他重重吻着她,一手卡着下颌,一手按着她的脸,像罩着一只蠕动的虫,渐渐地,她终于慢慢瘫软下去,像是要晕了。
少夷复又手按住她的口鼻,低声道:“你这傻兮兮又狠毒的小泥鳅,我们的同归于尽就到此为止罢。”
她彻底软在他怀中,动也不动,窒息而死寂的黑暗潮水般撤去,少夷抱着她转过身,正面迎上那条比往日都要巨大无数的金龙,它冰冷而充满杀意的双瞳正胶着在玄乙身上,焦躁盘旋。
在它身后,白衣战将的衣摆上妖血斑斑,正朝这里一步步走过来。
出乎意料,他眼里竟没有杀意,只是幽深一片,脚步停在三尺之外,静静盯着他。
少夷偏头想了想,开口道:“她的情况,我没有法子。”
扶苍淡道:“那就把她给我。”
少夷又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纯钧,巨大的金龙忽然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极其不甘愿地化为苍蓝宝剑,落回扶苍掌中,被他收回鞘内。
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玄乙的肩膀,将她的身体一拽,她终于又落回怀中,满身浊气,遍体鳞伤,重伤昏迷,这样狼狈地被他抢回来。
扶苍转身便走,却听少夷在后面轻道:“她若是陨灭……”
扶苍缓缓道:“她陨灭了,待我即位青帝日,便请少夷帝君指教。”
九头狮战栗地落在他身侧,不敢去看他怀中的玄乙,扶苍跨上狮背,拉动缰绳,它不得不御风而起,避开天际各种祥光,流星般在云海中穿梭。
龙公主伤得极重,她的伤并非旁人,正是他带给她的,是纯钧带给她的。
扶苍从袖中取出她脱落在巴蛇腹内的龙鳞,它们早已成了碎末,被带着浊气的风一吹,四下飘散。她又像没骨头一样依偎在他怀中,双目紧闭,唇色如雪,身上的赤红战将装早已被血浸透。
他为了她一次次突破的剑道,再也想不到有一天成为几乎杀害她的利器。
纯钧是当年为了对付共工大君,由当今天帝亲自捧炭铸造的天之宝剑,对天神堕落的气息极其仇视,所以才会对她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它的剑气化神替她挡住过岁虎大君的长枪,它的剑气化龙今日也把她咬得伤重濒危。就像他一样,爱着她,又真正能伤害到她,都是他。
她总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可那些都无所谓了,不告诉便不告诉罢,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非要强撑着把事情都扛下来,让他们被她留下——那些都无所谓了,不要陨灭,做魔王大君也好,不要陨灭。
扶苍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紧紧抱住,不要离开他。
*
玄乙再一次醒来,望见的只有满目苍翠,恍惚间她以为回到了青帝宫,只有那里的树木才会绿的这样疯狂而嚣张。她迷惘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觉她是坐在一株枝叶莫名茂密的凡间的树下,不知什么缘故,它沉坠的枝叶如瀑布般落在地上,叶片简直像在莹莹发光。
一双熟悉的胳膊自身后紧紧圈着她,他腰间的纯钧又在发出杀意浓厚的嗡鸣声。
玄乙怔了半日,微微挣了一下,腰间又传来龙鳞脱落的剧痛,数片漆黑龙鳞滑在他腿上,漆黑的浊气从尚未长好的创处汩汩升腾,纯钧的嗡鸣声更响了。
哎,他还是来了,每次都在她准备英勇就义的时候来,真是不给面子。
她慢慢抬手,摸索着盖住扶苍的眼睛:“不许看。”
扶苍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按住几欲疯狂的纯钧,低头在她浓密的长发上吻了吻:“没有变。”
壳子没变,里面全变了。
玄乙手腕一转,翻出的烛阴白雪犹如最深沉的夜色那般漆黑,其实她真的更喜欢白色的雪。
“你用纯钧咬我。”她软绵绵地抱怨,听起来却好像一点怒气都没有,“好疼啊。”
扶苍合上眼:“谁叫你不听话。”
玄乙忍不住把头扭过去,眉头拧了起来:“你该不会还打算叫这蠢剑来咬我罢?”
扶苍摇了摇头,没说话,将她脑袋按回怀中。
后背和腹部的伤好像已经变得麻木,也可能是她已经疼习惯了,玄乙用指甲慢慢抠他领口上所剩无几的云纹,停了一会儿,忽然道:“回头万一有什么帝君大帝来剿杀我,你能别看吗?”
倘若他伤心的跟着一起陨灭,她就太造孽了;或者害的他又灵性受损什么的,这次可没谁辛辛苦苦跑下界替他了结因缘了。哎,下界,他们俩跟下界莫名其妙的有缘,这浊气滚滚吵吵闹闹的地方真不知有什么好。
扶苍的双臂骤然收紧,险些将她骨头掐断,她疼得“哎呀”一声,这会儿她没龙鳞了,能轻些吗?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他声音很低,“不许再说一个字。”




半城风月 160.第160章 不得于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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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罢,那不说这个。
玄乙目光清澈地看着他,又停了片刻,她居然叹了口气,又把头垂下去,轻道:“那……四野八荒很大,嗯……神女也很多……”
她又想说什么?扶苍凝视她苍白的面容,她微微翘着的唇角,任性妄为的作风,比铁块还要冷硬的心。她总是折磨他,从头到脚把他践踏过,却要说“神女有很多”的话。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再度按入怀中,语气阴冷:“交代遗言?还不到时候。”
他的生命早就被她践踏得光怪陆离,天上地下,到哪里还会再有第二个龙公主,给他无上的欢愉甜美,给他彻底的苦楚绝望。那些很多的神女,一个也不是他要的,所以,有也等于没有。
这也不给说?那她说什么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像梦幻泡影般,短暂异常,实在是不够,太不够了。她跳进这个深渊里,还未尝够甜美,便把酸苦辣全体会了个遍。
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想和他在一起,却不知为何它总是如此艰难,仿佛永生都难以实现了。
玄乙垂头笑了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原本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安静地方躲上一阵,不叫他们见着她满身浊气的模样,他们看了一定不好受。但他又找来这么快,她可是用龙身在飞,他难道栓了根看不见的绳子在她身上?
扶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一定不是她愿意听到的。
会找到龙公主,是因为纯钧尝过了她堕落天神的血,当年它就是凭借这一点,才能将共工大君从天上追到地下,紧咬不放。沉寂了无数年后,它现在终于又有了新目标。
此刻它在不甘地低鸣,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允许它剿杀面前这天神堕落的魔族。扶苍用力握住锋利的剑身,神血丝丝缕缕缠绕在苍蓝剑身上,嗡鸣声终于平息下去,只余一阵阵颤抖。
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声音很轻:“你受了重伤,不要再说话,睡罢。”
她怎么舍得睡。
玄乙慢慢张望四周,半座幽静的森林显得异常生机勃勃,每一棵树的枝叶都好似浓绿的瀑布,直坠于地。
是扶苍在释放华胥氏的金木神力,一定是为了与她受创而引起的阴寒之力相抗,不叫这股充满浊气的阴寒气息被战将们发觉。
说起来,很久以前好像他们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候她被鲶鱼妖伤了右腿,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东躲西藏,只不过那时候躲避的是妖,如今躲避的是战将们。
大约她真是他的一个重担,跟她扯上一块儿,他就没过过几天顺心日子。也可能阿娘陨灭留给她的影响太大,她就是不肯安安生生跟他一块儿琴瑟静好,以免好过就坏了。但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他们早在一块儿一天,至少他还能多开心一天。
扶苍的手还是轻轻摩挲在她头发上,摸猫一样:“睡罢。”
玄乙捉紧他的领口,其实她真的累了,自发现身体不对劲以来,她就压根没怎么睡过,受了重伤还到处逃窜,后来又跟少夷拼命,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撑。
“如果有战将来了……”她含糊地咕哝,“就叫醒我。”
不会有声音,他会将那些干扰她的声音全部驱散的。
扶苍解开外衣,将她的身体裹住,轻轻抱在怀中,静静凝视着坠落在地上那些莹莹发光的叶片。
在见到那片与离恨海相差无几的烛阴之暗后,他终于明白少夷早先那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可以把事情说出去,不是替少夷隐瞒,果然是说出去后,龙公主便一定会陨灭,不是因着被浊气污染而亡,也不是因着少夷的那些阴谋,诸天屠魔诏令下,她会顷刻间被无数战将包围,第一时间遭遇彻底剿杀。
天神堕落是神界最忌讳的事。
少夷早就预料到大约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可他还是让她进了离恨海。
扶苍握紧纯钧,所有痛恨都是因懦弱而生,他谁也不痛恨,只恨自己。是他不够强,所以才没有能够让龙公主全身而退,所以纯钧才会不受控制重伤她,这一切原本便不该发生。
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颤抖的纯钧终于畏惧地安静下来。
扶苍手腕一翻,一柄木剑出现在掌中,他将之轻轻抛出,它骤然化作一条金龙,绕着他俩盘旋打转。
第二条剑气化龙,他也是练了无数次,直到此刻才突然醒悟成功。
他所有的辉煌与拼搏都是为了她,可还是不够,差的太多,倘若一夜过去便过了几十万年多好,他不在乎一生的长短,只要能将她护在掌心。
金龙柔顺地飞舞而来,与纯钧的自有灵性不同,它毫不犹豫便张开巨口轻轻把玄乙吞了进去,随后化为木剑,又落在他掌中。
好好睡罢,不会再有谁来打扰她。
*
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古庭的浅眠,他睁开眼,入目又是延霞熟悉的身影,她正用细嘴茶壶往杯子里小心地倒茶,随后捧了本书一面喝茶一面看的入神。她极难得这样懈怠一下,竟全然没发现他醒了。
古庭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一股暖意,一时想起当年因着玄乙的事,自己来气想把延霞撮合给扶苍的念头,如今想来竟觉好笑。
他方欲说话,忽听屋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延霞像只小黄鹂似的奔去开门,紧跟着便笑道:“太尧师兄!”
“古庭怎么样了?”
太尧一面问一面绕过屏风,见古庭醒着,他便凑上前小心看看他背上那个洞。到底是文官,他始终见不得血淋淋的伤口,见上面浊气淡了许多,便赶紧移开视线,放心道:“好险你竟能撑住,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
说的古庭一笑,因见延霞在一旁傻笑,他便温声吩咐:“傻站着做什么?不给太尧师兄倒茶?”
延霞急忙笑眯眯地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一杯递给太尧,随即又乖乖地缩到看书,不去打扰他们说话。
太尧见他俩这个情况,不由笑意更深,带着点戏谑开口:“依我看,这次花皇与赤帝两位老人家都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古庭还未有什么反应,后面的延霞已经把茶杯打翻了,赶紧低身去捡,耳朵上已是明霞般嫣红。她这样反应,古庭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太尧师兄,慎言。”
太尧见他们俩脸皮一个比一个薄,便不再打趣,只问道:“其他师弟们近来如何?我上回听说烛阴氏一家三口失踪了,谁知后来又变成重伤,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战将这边消息应当更灵通些罢?”
古庭摇头道:“这小魔头一家子都胡来的够呛,毓华殿这里也没传什么新消息……”
他的话还未说完,屋门突然被狠狠打开,昔日一个与他交好的明性殿弟子飞奔进来,面色惊骇,一面大叫:“出大事了!说是玄乙堕落成了魔族!芷兮师姐因为包庇她被押入天牢!各战部主将都在商量怎么剿杀她!好像还要用到上次捡回来的后羿箭矢!”
什么?!延霞和太尧惊得差点蹦起来,古庭也差点蹦起来,结果登时疼得满脸冷汗。




半城风月 161.第161章 不得于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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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清楚点!”古庭又急又疼,手腕子都开始发抖。
那弟子喘了半日,方才理顺思路:“前些日子不是传离恨海里的烛阴之暗少了大半么?原来竟是玄乙做的,这会儿先生正跟主将们协商通融,总得把理由问清了再说去剿杀罢?可烛阴氏名声向来不好,玄乙下界后又不务正业,情况只怕不妙,朱宣帝君已经把后羿箭矢送到下界,好像说那东西能破开烛阴氏的龙鳞——真的要剿杀玄乙啊?!那钟山帝君和小龙君岂会放过?咱们难不成回头要跟烛阴氏一家子打罢?!”
这一家子可比什么魔王大君要棘手多了,光烛阴之暗和暴风雪就能撂倒一大片,好好的天神不做,跑去做什么魔族呢?难不成又要出共工大君了?加上钟山帝君和小龙君,他俩若是来气也堕落成魔,那简直就是三个共工大君一样可怕。
延霞急道:“小师妹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做魔族?肯定哪里搞错了!”
以她对玄乙不多的了解,也知道这小公主的傲慢与懒散,放着悠哉的望舒不做,跑去做魔王大君,只怕不是她的作风。
古庭吸了口气,忽地一个激灵:“扶苍呢?!”
那弟子摇头:“倒没听说扶苍师弟的事,不过好像先前对付巴蛇大君的时候,有传闻他的剑气化龙打中了玄乙,依我看,以华胥氏的作风,他肯定是要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个鬼!连他们这些弟子都做不出这种事,何况扶苍?玄乙若是出事,扶苍不得疯了?她简直把他迷得三魂没了两魂,以他的能耐,十有八九真能做出和战将们对着干的事情来,那才是真正糟糕至极。
古庭撑着床榻想下去,他得去下界,他得把事情弄清楚,虽然他半开玩笑叫玄乙“小魔头”,可不承望她有一天真成了魔头,这其中必有缘故。
可他的伤势毕竟过重,浊气尚未排净,不能以回春术治愈,这一撑之下又是满脸冷汗,延霞急忙扶住他,连连跺脚:“不要动!你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太尧也按住他,神色凝重:“你好好养伤,等浊气排净再说,这事先交给我。”
古庭颤声道:“和、和先生说……让他无论如何拖住……我这个浊气还须得几日才能排净……”
太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回头问那弟子:“芷兮被押入天牢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弟子还是摇头:“这个真不清楚,说是她知情不报,意图包庇。”
太尧沉吟片刻,望向延霞:“我应当可以进天牢,我去找芷兮问问情况,你去找先生,请他无论如何拖住,把事情弄清楚再让战将们行动。”
“好!”延霞转身便奔了出去。
*
玄乙这一觉睡得非常久,也非常沉,自发觉身体不对劲后,这还是她头一次没有短暂地惊醒过。
先前始终折磨她的龙鳞不停掉落的痛楚,已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出现,干净的气息一直包围她,这味道令她又安心,又舒适。
她翻了个身,好像腹部与背部的伤口也不疼了,当下慢慢睁开眼,却差点被满目金光璀璨把眼睛闪瞎,急忙用袖子捂住头脸,下一刻,似是察觉到她醒了,耳边风声一闪,她的身体落入一双手臂中。
“你睡了下界的半个月时间。”扶苍托住她,撩开袖子低头细细打量脸色,她的面色终于不再苍白的像要化开,唇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粉嫩。
玄乙放下袖子,谁知下界那对她来说向来朦胧的日头竟又晃得她眼睛疼,奇怪,难道做了魔族连眼睛也脆弱了?她难受的眯起眼,头顶瀑布般的枝叶立即伸展开,将所有的日光全部遮蔽。
“觉得怎样?”扶苍低声问。
谁知这爱美的公主第一时间先用漆黑的烛阴白雪捏出个镜子,对着上下左右前后反复看,一面软绵绵地抱怨:“哎呀,变丑了。”
……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样,连这跳脱的行为都一样。
扶苍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想笑,抑或者,是将这些日子压在最深处的脆弱不安发泄出来,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蓬松的发间,连气息也没有变,幽冷而甜美,只属于龙公主的味道。
幸好她没事。
她像没有骨头一样软在他怀中,隔了一会儿又轻声道:“骨头要碎了。”
她的龙鳞已全部脱落,再也没有可以庇护身体的东西,即便有再生神力,该痛还是会痛,以后他要是想敲打她,真是一打一个准。
扶苍放松手劲,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吻,手掌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指尖细细摩挲,旋即突然在她头顶轻轻一敲,果然疼得她“嘶”一声。
“以后就在木剑里待着罢。”他声音里有一丝森然冷意,“不会再放你出来。”
玄乙关注的东西立即歪了:“木剑?不是纯钧?”
她这才发现他腰上挂了两把剑,一把纯钧,还有一把十分普通的木剑,看着竟像是那会儿在毓华殿,他教她剑道时用的那柄。
扶苍声音还是很冷淡:“木剑关你已足够。”
玄乙“嗤”一声笑了,娇声软语:“你这样轻视烛阴大君。”
烛阴大君?扶苍又不知是怆然还是轻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轻道:“泥鳅大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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