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十七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月晞
灯光灰朦,仿佛拢着一层烟雾,罩在他头顶上。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脸是那么冷漠。
苏起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像站在冰窖里。
她从未像那一刻那样觉得他那么陌生。
林声不是他的朋友吗?她不是他的朋友吗?
他怎么会对朋友遭遇的欺辱嘲笑无动于衷呢?
他……真的变了吗?
她像一个无人理睬的背景板一样杵在原地,只有几个男生还偶尔看笑话地瞟她一眼。
苏起握紧的拳头忽然慢慢松开,她想,等打完这一盘球,我就走了。
明天我不会再来了。
水砸,打完这一盘球,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管你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酸极了,鼻子眼睛都一道酸了。她用力眨眼,拼命不让泪雾弥漫上来。
她抽了下鼻子,用力揉了揉,好不容易缓和了泪意。
再抬头时,“砰”的一声,最后一颗球入洞。梁水站起身,他赢了。
苏起忽然全身都放松了。她要走了。
梁水走到球袋边,低头弯腰,把袋子里的球掏出来扔桌上,就听身后轻轻一声:“水砸,我走了。”
梁水的手在袋子里抓了两下空气,才想起球早就被拿出来了。
他立即回头看她,隔壁桌却起了小风波。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球杆往哪儿捅呢?”黄原看了眼自己的腰,冲隔壁桌的两个男生嚷道。
那两个男生似乎是下课了来打球放松的,桌子间隙太窄,拉球杆时不小心撞到了黄原。
撞人的男生还没反应过来,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他朋友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位置太窄了,他不小心的。”
黄原得理不饶人,声音更大:“道歉有用吗?啊?不小心就没事了?你当我什么人,啊?”
撞人的男生也气了,说:“又不是故意的,你是留疤了还是淤青了?发这么大火你有病啊?”
“你再说一句?”黄原上前一步,手一推,那男生连连后退。
一见这架势,旁边几桌打球的弟兄,围观的弟兄全围上来了。对方两个男生一见这么多人,知道碰上混子了。一时间变了脸色。
那朋友求饶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帮他道歉……”
“轮得到你开口?”黄原嚣张地叫道,手朝那人一指,“你给我跪下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不然……老子抽死你。”
那男生顿时面颊血红,恐惧、羞辱、憋屈、愤怒全写在脸上。毕竟年纪小,愤懑最终转为恐慌,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朋友。
他朋友还在挣扎:“都是一个学校的,何必……”
“你闭嘴!”黄原又是一吼,指向那人,“我数一二三。一、二……”
那男生咬着牙,眼睛血红,是绝对不肯跪的,他握紧了拳头,等着下一秒将遭受的毒打。
可……
“你有什么可拽的啊?”忽然传来一道满含厌恶的女声。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突然被划破一道口子,气势泻了个干净。
黄原不可思议地看过来,苏起站在灯光背后,苍白的脸上写满鄙夷。她说:“仗着人多,欺负同学,你还觉得很威风吗?你丢不丢人啊?抽根烟打个架,逃个课染个头发就很酷了?放屁!有人每天坚持练琴练指法练五六年这叫酷,有人把一个石膏画一千遍这叫酷,有人每天跑步跑几十圈这叫酷,有人花几个晚上解一道奥数题这叫酷。换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坚持不下来吧?抽根烟点个火就三秒种的事,染个头
发一小时,说脏话一秒钟都不要,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拽的啊?很酷吗?我觉得又蠢,又丢人……”
话音未落,黄原脸色骤然冰封,一大步朝苏起逼近。
梁水站在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预料到什么,立刻扔下球杆冲过来,但来不及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扇在苏起脸上。
力度之大,苏起没站稳,撞到桌角摔下地面,她瞬间眼冒金星,鼻血直涌。
黄原恼羞至极,还要上来踹她,梁水冲到跟前,一脚踢上黄原的腿,将他撂撞到桌上。
苏起眼前全是星星,双手胡乱在抓,梁水抓着她手一把将她捞起来,她脸颊被打得血红,肿得老高,鼻子上嘴巴上全是鼻血。
他捏着她的手腕,眼睛里寒光直闪,猛地又是一脚踹在黄原腹上。这一脚使了大力气,黄原被踹开一两米远,痛得脸色惨白,骂道:“狗日的,你打自己人?”
“谁是你自己人?”梁水面色冷峻,满腔怒火在胸口里烧,他抄起旁边一张高脚凳就要砸,苏起慌忙抱住他的腿,几乎要哭出来,“水砸你别打架!别打架!”
她不懂什么黑白,她的世界很简单,欺负人的,打人的都是坏人。
他不能当坏人。
她绝对不能让他当坏人。
“水砸,你别打架呀。提提阿姨说了,不能打架的。”她呜咽,紧紧抱着他的腿。
梁水甩不开她,又怕把她弄疼,站在那儿拳头攥得森白,胸膛剧烈起伏。
这时,桌球场老板吼了一句:“一群男的打女生?你们要不要脸啊!啊?都给我滚出去!”
黄原捂着肚子站在原地还不甘心,指着梁水道:“妈的,老子今天要废了你!”
梁水手里还攥着那把凳子,他眼露寒光,居然冷笑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来。”黄原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兄们,可不想谁都没有打架的心思……一来他们和梁水玩了这段时间,都挺喜欢他的,毕竟他话不多出手大方做事利落;二来黄原打女生实在不光彩
,传出去太丢人。
黄原一个人哪里打得过?
几个弟兄都拉他,说着给台阶下的话,推搡几下,也就散了。
黄原走前撂了句狠话,但也就是虚张声势。
梁水扔了凳子,看一眼苏起,脸色更差了。他找老板买了水面巾纸和冰可乐,把冰可乐递给苏起,说:“贴脸上。”
苏起乖乖接过来,挨在发热发痛的脸颊上。
梁水拧开瓶盖,倒了点儿水在手上,说:“低头。”
苏起把脑袋低下去,梁水用水在她脖子后颈上拍了拍,问:“还流鼻血吗?”
“流。”
梁水又拍了几下,说:“现在呢?”
苏起小声:“还是流。”
梁水愣了一下,这是他爸爸教他的,小时候明明很有用的。怎么对苏起不管用了呢。
他说:“仰头。”
苏起又把脑袋仰起来,梁水拿纸巾搓了个小团儿,堵在她鼻子里。
苏起这才低下头来,平视他,眼神有点儿懵。估计是被人打了还没回过神。
梁水看她几秒,别过眼神,又拿一张纸擦她脸上的血渍。血渍不那么好擦,他稍一用力,她的脸就被他摁得晃来晃去。
他擦了一会儿,擦不干净,这才想起来把纸巾打湿了擦:“抬头。”
苏起抬头。
他把她脖子上沾的血也擦干净了。
擦完了,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伸手,想摸摸她被打的左脸。但他的手只是悬在她脸旁,想碰,又不敢碰。
忽然,他嘴唇微抖一下,表情有些撑不下去了。
他张了张嘴巴,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猛地把脑袋一扎,埋进自己手臂里。
苏起看见了他说对不起。此刻他蹲在她面前,埋着脑袋,只有肩膀轻轻抖动着,像一只受了伤被人遗弃的大狗。
她伸手摸摸他后脑勺,男孩的头发柔软而温暖,她轻声哄:“我没事呐,水砸。”
她拿脑袋靠住他的脑袋,蹭了蹭:“再说,我是见义勇为帮别人,又不是为了你。你不要内疚。”
她小手反复摸着他的脑袋,又轻又缓,给他安抚。
过了好久,梁水闷声问:“站得起来吗?”
苏起说:“我肚子疼。”她刚才摔倒时撞到桌角了。
梁水于是迅速转过身去,可就这一秒,苏起看见他眼眶红红的。
她没有追问,乖乖趴去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他背起她往外走。
冬天黑得早,街道上光线昏暗,路灯已亮起。卖零食的小摊早就收工了。
梁水背着苏起往回走,谁都没有说话。
苏起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拿冰可乐罐贴着自己的脸,她脑袋靠在他肩上,和他的侧脸抵在一起。
“我好像没跟你讲过,陈莎琳有次要打声声,还好我赶过去了。”苏起忽然小声说。
梁水不知听也没听,没给回应。
苏起兀自碎碎念道:“但声声心里其实很受伤,所以我特别讨厌欺负同学的坏学生。”
“你知道今天声声妈妈为什么要来学校找陈莎琳吗?”她嘀咕。
梁水还是不说话。“陈莎琳给声声写了很多纸条,说她是……”苏起说不出那种词汇,但她知道梁水会听得懂,“说要划烂她的脸,还要找人……她肯定不敢这么做,她只是嘴巴厉害,但这不
代表这不是伤害。”
“水砸,你累不累?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但梁水也没有放她下来。
“水砸,你不要变成坏人。”苏起忽然喉中一哽,吧嗒吧嗒流眼泪,“你要是成了坏人,我会很难过的。真的。我会哭的。”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在他的脖子里,少年漆黑的眼睛在寒冷的冬夜中沉默而清亮。
“水砸,你以后别再跟他们玩了好不好?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好不好呀水砸?”
“好。”他低声说。北风呼啸,他声音很轻,但她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南江十七夏 chapter 10—1生活是随机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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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冬季的夜空寥寥无星,如一口大锅盖倒扣在江面上。
防洪大堤外江风呼啸。堤坝沿江而筑,蜿蜒而行。大堤转弯处一道斜坡滑下北门街道,斜坡左右两条细小的分支,引向洼地处面向堤坝而建的几户民居。
斜坡主道伸进树丛,在一户早餐馆处转两三道垂直的弯儿,便进入南江巷了。
正值冬季,坡底的树丛大都掉了叶子,光秃秃的。只有几棵常青树坚守阵地,却也被来往江边拉运砂石的车辆浇了满头的灰。
树底下火光闪闪。一只小野猫趴在火光边取暖小憩,偶尔摇一摇尾巴尖儿。
梁水蹲在地上,把周围的枯树叶刨开,挖了个小泥洞,在烧烟。他带了十几盒软装香烟,一盒盒往火堆里丢。
火光印在他眼里,明亮而寂静。
斜坡上传来脚步声。梁水抬头,李枫然背着书包慢慢走下坡,江风吹着他的头发乱飞。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
李枫然过来火堆前蹲下,伸手罩在火苗上烤火。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几片落叶掉在火苗里烧得噼啪响。小野猫啾啾转转眼珠,看看梁水,又看看李枫然,喵呜一声伸了个懒腰。
李枫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全烧了?”
“嗯。”
“给我一包。”
梁水递给他一包。李枫然接过来正要塞进口袋,梁水说:“别让七七发现了。她会骂你。”
李枫然眼神询问。
梁水答:“她讨厌烟味。她觉得抽烟的都是坏人。”
李枫然的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把烟扔进了火堆里。
火焰吞掉纸包,骤然茂盛起来,狂舞着散出浓烈的香烟味。
李枫然忽轻声说:“最近在准备比赛,今早刚比完。”
梁水问:“成绩怎么样?”
“对手一般。”李枫然说。
梁水点了下头,揪着手里的香烟丝,丢进火里。
李枫然隔了几秒,又没头没尾地说:“回来后又练琴到现在。从小,我妈妈跟我说,一刻都不能停止,停止就是落后。”
梁水垂下眼眸,说:“我知道。”
他已经一个月没好好训练了。
李枫然不说了。
坑里香烟烧尽,只剩火星。梁水往上头倒了水彻底熄灭了,站起身。啾啾也打了个滚站起来,一跃跳上矮墙,消失在黑夜中的屋顶。
两人往巷子里走,李枫然说:“你还是黑头发好看。紫头发像飞天小女警。”
“明天染回来。”梁水说,半刻后,道,“飞天小女警没有紫头发。”
李枫然:“你看,因为不好看,所以没有紫头发。”
梁水:“……”
他低头走着,抠了一下打火机:“李凡,你正常点。”
李枫然说:“嗯,我不会讲笑话。”
梁水走到家门口,说:“走了。”
“嗯。”李枫然目送他一眼,也回了家。
梁水上了阁楼,没开灯,他坐在昏暗的室内,脑袋靠在沙发背上发呆望天。忽然,深夜的巷子里传来了钢琴声。悠扬轻缓,是一首歌的调子。
钢琴音清脆,曲调舒扬温柔,没有歌词,但那首歌梁水听巷子里的大人们唱过。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
我也有感触。
梁水静静听着,听着,忽然抬手,遮住了眼睛。
……
第二天,梁水和小伙伴们像从前那样,一同骑车去上学。
南江小分队已经三个多月没齐整了。路子灏开心极了,把车踩得飞快。那样冷的冬季清晨,他瘦弱的身板迎着风,欢快大叫,呼出的热气像团团的棉花散开。
五个少年一路比赛着冲去了学校。
陈莎琳停课一段时间后,也来上学了,她没再对林声表现出任何异样。
老师把林声调到了第一组,付茜斜前方的座位,陈莎琳则调到了第四组后排。两个人仿佛谁都不认识谁。
风波终于平息。
又是一节英语课,老师讲着李雷和韩梅梅。
苏起上初二了,李磊和韩梅梅也上初二了,还有lucy和lily。她在课本上画画,幻想李雷那个班级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在那个班上,坐在第一组第二排的位置,她知道韩梅梅喜欢李雷,但李雷喜欢lucy。林涛喜欢韩梅梅,jim也喜欢
韩梅梅。
那个班上所有同学都相亲相爱,爸爸妈妈也都很棒,可……书上没有说,那个班上会有人欺负同学吗?那个班上会有同学跟父母吵架吗?
这么一想,又觉得英语书写得不全。lily打韩梅耳光,林涛和妈妈吵架的事,书上都没写。
她脑海里编了一会儿故事,觉得无聊了,偷偷从课桌里抽出《少男少女》杂志。
这一期的故事她都看完了。她翻开书,查找页尾上的小字,上面刊登了全国各地中学生征集笔友的信息。她一个个地看,看到一则:“王衣衣,女,喜欢小燕子和花仙子,喜欢言承旭和内斯塔,想找一个读初二的笔友。欢迎来信哦,北京市西城区第十五中学初二(1)班。邮
编100032”
她们爱好一样,居然连班级都一样。
苏起很开心,决定选王衣衣当笔友。
她写了张小纸条递给付茜,付茜趁老师在写板书时,扔到林声座椅下。林声“不小心”把橡皮掉在椅子底下,弯腰捡橡皮。她拆开纸条。
“声声,借我信纸,我要给笔友写信。”
老师写板书时,林声飞快递了信纸过来,夹一张纸条:“你选好笔友了?”她装作不经意回头,看了眼苏起。
苏起拿手指头点了一下。
林声又写了张纸条过来:“下课借书给我,我也要找笔友。”
苏起冲她眨了下眼睛。拿到信纸,她开始给王衣衣写信,她先介绍自己,说起她的学校,她奇怪的艺体班,各种特长的同学;讲完又说起梁水李枫然,自然又提到了南江巷和长江。这么一写就
文思如泉涌了。
她一边写,一边时不时抬头黑板,认真思考状,仿佛聚精会神在抄写黑板上的单词记笔记。老师对她没有任何怀疑。
写到后来她又问王衣衣,首都是什么样子?那里的学生学的什么课本呢,英语书上也有李雷和韩梅吗?
她一会儿就写满了四页纸,从来没发现自己如此有“才华”。
写完后她很满意地在桌子下偷偷把信纸折成桃心,塞进课桌。
那天放学,苏起跑去精品店买了水滴娃娃的信封,贴上画着大熊猫的邮票,写好地址后,郑重其事地投进了学校门口的邮筒里。
路子灏吃着一根炸香蕉,咕哝:“你找到笔友了?”
林声把《少男少女》的杂志递给他,说:“这上面好多呢。”
路子灏问男生:“我们要不要也找个笔友?”
梁水懒懒的,说:“要笔友干什么?浪费表情。”
李枫然也摇了下头。
梁水跨在自行车上,拿过《少年少女》的杂志,随手翻了下,说:“全国有多少人看啊。至少有几千个人给上面的人写信,她回复得过来吗?”
苏起很自信,小脸放光:“我的信写得特别有趣,王衣衣一定会回复我的。”“王衣衣……”梁水低头翻啊翻,看见了,说,“北京市西城区?那我也给她写一封信,说某省云西市实验中学初二(1)班那个叫苏起的女生写的信都是自夸。她一点都不有
趣,贪吃又爱哭,每天做白日梦,还有暴力倾向。”
苏起抬手就要打他,手扬到半路,想起“暴力倾向”这个词,克制地收住了,说:“你敢!”
梁水不屑地“哼”一声,把书扔给林声,说:“喜欢小燕子,喜欢花仙子?北京的学生也这么幼稚?”
苏起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自从回归正常后,总一副装大人的模样。说别人幼稚,自己还不是个小屁孩。
她骑上自行车准备走,回头看看邮筒,忽然开始焦虑……这邮筒又破又旧,锁都生锈了。
“这个邮筒会不会是废掉的呀?要是没有邮递员来收信怎么办?”
几个少年齐齐看向那个绿绿的铁邮筒,无法回答,他们谁都没见过邮递员开邮筒。
邮筒这种东西真的在工作吗?答案就像路边的消防栓一样。没人见过它们工作。真实性总叫人怀疑。
林声歪头看:“上面写了字,好像是……每周一、三、五的时候,十……五点?”邮筒斑驳,白色的字迹难以辨认,“半?嗯,下午三点半来收。”
现在是周五下午七点。“哎呀,早知道我就等星期一上午来投信了。”苏起懊丧道,她说着又跳下自行车,歪头朝投信口里边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如果下雨会不会有雨水进去,把信淋湿
?”
梁水说:“会啊。”
苏起惊讶:“真的?”
梁水说:“雨是倒着下的,会拐个弯儿绕过投信口上边的挡板,再钻进缝里去。”
苏起:“……”
她不情不愿地骑上车,说:“那万一有人捣乱,往里面倒水呢。”
梁水说:“嗯,不错,我去买瓶水来倒着玩。”说佯装要下车。苏起赶紧把他拉住。
梁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一眼,蹬着车往前走了。
其他人纷纷前行。
苏起也踩动踏板,还不安地回头看了眼那个邮筒。
她追着她的伙伴们,朝夕阳落下的方向而去。梁水的身影在最前边,仍是记忆里那瘦弱单薄的样子。
这样的画面好久不见了,她觉得莫名的温暖。苏起不知道康提和胡骏究竟怎么样了,但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胡骏。她有次无意听到沈卉兰和陈燕聊天,说可惜了胡骏对康提一片真心。陈燕则说,做妈妈的,没几个
狠得下心来只为自己想。
听那意思,应该是断开了。
苏起很开心,水砸不会有后爸了,他就不会不开心了。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生活又变成了老样子。
他们照例上课,下课,玩耍,训练,回家。苏起满怀希望地等待王衣衣的回信,她计算了一下,信从云西发去北京要一周,王衣衣看到信之后给她回信要一周,再寄回来也要一周。这样,一个月左右,她就能收到
回信。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王衣衣的信一直没来。苏起每天都跑去收发室看,始终没有她的信件。
她起先一天跑一次,梁水漫不经心地说:“那个王衣衣肯定收了四百封信,她一天回一封,要写到一年后。”
路子灏伸懒腰:“如果我一天回一封,回到第二十封的时候,我就不想回了。”
苏起很沮丧,说:“我再也不找笔友了。”
梁水看她那样子,大发善心,说:“你这么想要笔友吗?我可以跟你当笔友。”
苏起眉毛揪成一团,说:“你都不懂。笔友是可以讲秘密的,你当然不行。”
梁水奇怪:“你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苏起想了一圈,的确没有,她说,“但我以后一定会有秘密的,而且是不能让你知道的秘密。”
梁水挑了下眉,不以为意:“你要是有秘密,我就把它挖出来。”
“我才不给你挖。”苏起叫。
路子灏叹气:“挖来挖去,你们挖萝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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