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十七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月晞
楼下,程英英喊:“七七,叫大家下来,准备吃汤圆了!”
除夕零点前吃汤圆是南江巷家家户户的传统,寓意团团圆圆。
一串少年少女们奔下楼,爸爸们忙着清理餐桌茶几,妈妈们把热气腾腾的米酒汤圆端上桌。
一阵脚步声中,传来敲门声。
苏落耳朵最尖:“有人敲门。”
安静了一秒。
咚咚咚。
没听错。
“谁呀?”陈燕离得最近,拉开门,梁水一头的雪,黑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冻得通红,打招呼呼出一团热气:“燕子阿姨过年好。”
陈燕尖叫:“康提!看看谁回来了!”
整个屋子沸腾起来:“哎呀,水砸!”
“水砸回来了!”
“还端什么汤圆啊,快过来!”
“今天南江巷真团圆啦!”
康提循声从后屋过来,一见着梁水,眼圈霎时红了,上去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也不说一声,还给我搞惊喜呢!”
梁水搂着他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说:“临时请的假。”
程英英笑:“你妈妈刚才煮汤圆的时候想到你,还哭了呢。”
康提:“放屁,明明是烟熏的。”
“你居然哭?羞不羞?”梁水低头看着自己妈妈,毫不客气地鄙视她。气得康提又打了他一下。
林家民:“梁水是落的哪个机场啊?”
李援平:“火车票是……”
梁水一边应承着各位叔叔阿姨伙伴们的问候,一边目光不经意扫向苏起。
苏起站在餐桌边,微笑等着。
刚才梁水一进来她就冲过去喊了声:“水砸!”梁水刚回头看她,目光匆忙对上还来不及说话,林家民就拉着他问候,大人们都围着。苏起挤不进去,就退一边了。他今天穿了身红色的外套,里头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好看极了。也不知是半年未见,还是户外天气太冷,他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像被冰雪洗过一般,脸颊也被风吹得有些
冷冽,人似乎比半年前更清俊了,眉峰鼻梁的弧度更挺拔了。
苏起还在偷偷观察着,就见他跟人说着话,目光却移过来,看了她一眼,很轻的眼神,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移开。
苏起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跳微乱,不自觉摸了摸脸,又赶紧扭头看了眼镜子,确定自己脸上没有饼干渣辣条油芝麻糊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程英英递了碗汤圆在她手里:“快吃,过会儿冷了。”又大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啊!”
大人们孩子们全捧着汤圆碗祝福,梁水刚放下行李,手里便塞了个碗。康提咂舌:“你看你手冻的,衣服穿少了!”
苏起瞥他的手,红彤彤的。
沈卉兰忙叫:“水子,来这儿烤火,赶紧来烤火。”
“诶。”梁水往沙发那头走,经过苏起身边,低头说了句:“长高了?”
少年清沉的嗓音落在耳边,苏起心一磕,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还带着冰雪冷沁的气息。
她不自觉蹦了一下,说:“上次学校测身高,我已经170了你知道吗?而且我还能长。”
梁水站在沙发和烤火架之间的夹缝里,冯秀英收了腿给他让位置,他端着碗汤圆,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淡笑:“那你加油。”
苏起喝了勺米酒汤,说:“路造又长了3厘米,他现在172了。”
梁水扭头看坐他旁边的路子灏:“不错啊。”
路子灏道:“对啊,穿个厚底的鞋就175了。”
李枫然:“里头再加个垫子就178了。”
梁水:“头发再弄蓬一点,就180了。”
林声噗嗤呛到。众人笑成一团。
吃完汤圆,妈妈们收了碗去洗碗,男人们在餐桌上打起了牌。
苏起还坐在沙发边的小板凳上剥橘子呢,梁水拍了拍沙发,说:“过来啊。”
“哦。”苏起坐过去,梁水掀开烤火箱上的被子,苏起把脚伸进去烤火,梁水又拿了个靠枕给她垫背。
不知是许久不见,还是别的什么,她有些不自在,匆匆瞥他一眼,说:“你不是说不回来么?”
梁水低声:“你不是说想我回来么?”
苏起心里一咚,抬头看他。
他清黑的眼睛安静直视着她,她心乱如鹿撞,他静静看她半晌,忽得逞似的一笑:“逗你的,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了。”
“……”苏起一拳打在他手臂上,“又骗我!”
梁水笑起来,懒懒地歪进靠枕里,说:“七七,给我剥个橘子。”
苏起哼一声:“你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梁水正要说什么,路子灏拉了他一下,他又跟路子灏李枫然聊天去了。苏起拿起砂糖橘,给他剥了两个:“喏。”
梁水正跟李枫然说着话,随手接过橘子放嘴里,看都没看她,仿佛空气一般自然而然。
苏起心里莫名甜甜的。
没想沈卉兰见了,在一旁打趣:“七七,被我逮着了吧。只给水子剥橘子,枫然和子灏却没份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还偏心啊。”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苏起脸霎时红得跟墙上的福字和中国结有一拼,她反应极快,忙道:“我又没长六只手,是不是要一个一个来?”说着飞快扒拉了两个砂糖橘,说,“这个是路造呢,风风的
还得等。”
大人们原本是打趣,自然就不闹她了。
她低头剥着橘子,心里头做鬼似的虚。梁水在一旁讲着话,故作无意地靠进靠枕,调整了下位置,边调整边名正言顺“无意”看了她几眼,女孩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连耳朵根都红了,红得……感觉摸上去应该是热
乎乎的软软的。
梁水心里没来由地热了一下。
其实刚才他一进屋就看见她了,她一身红毛衣,微微瞪着眼睛,惊喜又开心的样子。脸上褪了点儿婴儿肥,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大更亮了,闪闪的像星星一样。
周围有大人走来,梁水立刻移开眼神,假装靠垫已安置好,人也重新歪好了。
苏起给路子灏、李枫然、林声和苏落一人剥了两个砂糖橘,又见路子深淡淡瞥她一眼,便又给他也剥了两个砂糖橘。
她感叹自己成了一个剥橘子机器,便说:“都是你害得。”
一扭头,见梁水靠在几个大靠枕上,微仰着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少年仰着下巴,脖子修长白皙,喉结凸起,下颌的线条很是清隽。黑发肆意颠倒散落,露出饱满的额头。那低垂的眼睫有种说不出的柔软。
苏起看着他的睡颜,心跟着莫名安静下去。
她坐了一会儿,想喝水,她小心掀开被子一角,把脚从烤火箱上放下来,穿上鞋准备起身。梁水猛地醒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起被扯回沙发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也愣了一愣,立刻松了手,移开眼神去,尴尬地低头挠了挠头发。
“做梦了吧?”苏起笑着,起身去拿水。走到厨房里,刚拿出两个塑料杯,却又无意识地握了握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脉搏砰砰跳动着,仿佛他手心的热度还留在上边。
南江十七夏 chapter 20—2候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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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零点,爸爸妈妈们坐上了麻将桌,要打牌玩个通宵。
五个小伙伴抱着厚厚的棉被挤去梁水的阁楼,照例是苏起林声睡床上,三个男生睡地铺。
冬天天冷,康提在地铺上垫了三四层棉絮才算完。
关了灯,雪光夜色从窗外透进来,室内光线朦胧。楼下时不时传来麻将声笑闹声和歌声。
五个小伙伴缩在暖和的被子里聊天,说不完的话题。
梁水讲他的新教练如何专业厉害,讲比赛中遭遇过哪些天才少年,哪场比赛失之毫厘,哪场比赛风光无限。
苏起默默听着,这个刚满16岁的少年已经成长得能淡看成败起伏了。
李枫然说起他的音乐会,哪次在演奏中弹错了一个音符,哪次轻重转圜没有连接好,哪次很完美得到了何堪庭的表扬。
路子灏林声和苏起的生活则比较简单,日复一日地上下学。路子灏说了一堆班上的趣事,有次一个男生打瞌睡把整张桌子都带倒了,有次广播站播放she的《super star》,苏起拿着一根拖把在讲台上模仿mv里的持麦动作疯狂摇
摆,逗得哄堂大笑;还有次英语老师讲到分手的英文说法,苏起记着笔记,无意识哼起来:“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亲爱的别走……”,又是哄堂大笑。
李枫然说:“super star那次我在学校,看见了。后来好多班都跟着拿拖把玩,教导主任在升旗仪式上还专门说过一次。”
梁水睡在地铺靠近床的这一边,踢了踢床腿,说:“苏七七,很风光啊。”
苏起睡在靠近地铺的一边,听他开口,裹着被子凑到床边往下头一瞄,对上了少年的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黑白分明。
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对视着,苏起的心跳在不经意间加速,她想缩回去,但又不太想,就那么把下巴搁在被团里,巴巴看着他。
路子灏在那头笑道:“可不风光吗?喜欢她的人能排满两个楼梯间。追她的就不说了,暗恋的更多。”
梁水仍跟苏起对视着,说:“是吗?”
苏起挨不住他的眼神,溃败地缩回去,叫:“哪有很多,他瞎说!”
路子灏:“本来就是,那次xx跟你表白的时候,你都烦死了。你忘了?”
苏起:“那也没很多。”
林声:“有的。我们班都有男生暗恋你。”
梁水哼一声,说:“苏七七,你要变成狗了。”
苏起一下子又把脑袋探出床沿:“你才变成狗!”梁水只是无声看她一眼,就闭上了眼。这人吧,一闭上眼,面容就自带了丝说不清的柔软,苏起打量他两下,缩回被子里,小声说:“反正我高中是绝对不会谈恋爱的,我
要好好学习。”
林声说:“我也要好好学习。”
话题一转,又聊起了未来,林声明确要考上海大学;苏起还没有目标学校,先学习再说;路子灏则立志每天都努力,把以前落下的补回来,看自己能冲刺到什么程度。
李枫然作为少年钢琴家,他的名家之路已开启,但他仍在考虑是否还有别的尝试的可能。至于梁水,目前重心仍在于提速和拿有分量的奖项。虽然他没说具体哪个大学,但苏起猜测他的目标应该很高。只不过他性格如此,心有鸿鹄之志,表面却永远收敛。他
最怕像他父亲一样,一堆高谈阔论,结果一败涂地。一聊到未来渐渐就开始憧憬,什么长大了有钱了要一起去哪里玩,吃好吃的,什么李枫然在维也纳开演奏会,伙伴们全部头等舱过去。一堆梦话说到不知几点,也不知是
谁先睡去的,聊着聊着,五个少年相继入了梦。
窗外,雪依然在下。
一伙人睡到大年初一上午十点半还没醒,被各自的妈妈们喊叫起来。
“路子灏!”
“李枫然!”
“林声!”
“苏七七!”
大年初一要去爷爷家拜年的。这是规矩。
四个秋衣少年从厚厚的被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穿上毛衣毛裤棉服裤子。
路子灏跳着脚穿鞋,问:“水砸你什么时候走?”
梁水仍埋在枕头里,睡眼惺忪:“下午五点。”
没法告别了。
李枫然说:“加油。”走过来,朝梁水伸手,梁水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跟他握了一下。又握了下路子灏伸过来的手。
林声:“水砸拜拜啦。”
梁水打哈欠:“拜拜……”
一连串咚咚咚的下楼脚步声。苏起落在最后面系鞋带,梁水埋头睡了两秒,忽然不甚清醒地从地铺里爬起来钻到床上,瘫睡在苏起昨晚睡过的位置。沉沉闭眼两秒,又缓睁开眼轻轻嗅了嗅,枕头上被
子上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闭上眼睛,困倦地说:“把地铺收拾好再走。”
“又指使我!”苏起咕哝着,绕到床这边来,路子灏和李枫然的两床被子都抱走了,剩下梁水那一床。苏起把它叠好放柜子里,又一层层叠地铺。
梁水在半醒半梦间听着她的悉率声响,忽睁开眼,静静看她不慌不忙叠被子的身影。室内的光线很柔和,罩在她身上,散着一层柔光,有种时间很久远的味道。
还看着,她已经叠好了,拍着棉絮,开心地回头,快乐的眼睛撞上他凝望的眼神。
他一愣,心头一突,立刻假装翻身平躺了下去。
苏起也默了默,慢慢把棉絮塞进柜子里,说:“我走啦。”
梁水再次翻了个身,这次侧身朝着门的方向,问:“你也要出门?”
苏起没有爷爷奶奶。
苏起说:“对呀,我要去外公外婆家。”
梁水说:“不都是初二去么?”
“……”苏起看着床上的那一团,觉得他忽然像个小孩,说,“我家都是初一去的。”
梁水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拿脸瞎蹭着被子,含混地说:“你别去了。明天再去吧。”
他声音有些软,像一只脑袋在打滚的大狗。
苏起心里咚的一下,问:“为什么呀?”
梁水脸埋在被子里,静静的没说话,只露个黑黑的脑勺。
半刻后,他抬起头来,面容仍是未醒,眼神却有一丝莫名的依赖,一闪而过,变得淡定,说:“陪我玩一天呗。你看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起眨巴眼睛,抠手指:“昨天夜聊,不都说了么?”
梁水眼睛一闭,微蹙着眉心,有些困倦,竟忽带了点儿脾气:“我不管。”
苏起心头一软,低声说:“我去问我妈妈,看她同不同意。”
梁水才不信,把她摸得透透的,不高兴地在被子里一滚:“你要坚持,她肯定会同意。”
“……”苏起说,“那我去问下。”
梁水这下伸了个懒腰:“让我妈妈煮两碗汤圆,过会儿你也来吃。”
苏起:“……”
她咕哝:“你怎么不叫其他人啊?”
梁水:“谁让你留在最后头了。”
苏起气得打他,他裹紧被子像条大虫,闷声直笑。苏起一出门,阳台外的冷风吹来,她脸烫得厉害,一边摸摸脸一边飞快跑下楼,碰见康提说了声:“提提阿姨新年好!”又说梁水要吃汤圆,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还要来。因
为她还没回家问妈妈呢。
巷子里一串大人们孩子们的招呼:“新年好啊!”
苏起跑进自家,跟程英英说他们先走,自己下午再坐车去乡下。程英英同意了。
苏起心跳得七上八下,踏着厚厚的白雪又跑回梁水的阁楼。
梁水仍裹在被子里睡觉,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汤圆。他微睁开眼,喃喃道:“不是跟你说叫她煮两碗么?”
苏起撒谎:“我忘了。”
他叹了口气,说:“你先吃吧,剩的留给我。”
苏起刚要拒绝,他闷声命令:“叫你吃就吃。”她于是坐一旁,舀了一颗汤圆进嘴,边吃边打量他。他侧躺着在睡觉,只露出一颗好看的脑袋。昨晚旅途奔波,又讲话到凌晨三四点,他应该很困吧。正想着,他忽然睁
开眼睛,黑而亮的眼珠定定看着她。
苏起跟他对视一秒,立马垂下眼帘默默吃汤圆,再抬眼时他又闭上眼了。
她吃了四颗,还剩八颗:“吃饱了。”
她把碗一推,他皱着眉睁开眼,伸着懒腰,从被子里坐起来。她把那件红棉衣递给他,他披在肩上,三下两下就把剩下的酒酿汤圆吃完了。
苏起把碗拿下去的时候才想起……他俩吃的一个勺子。
再跑上楼的时候,梁水又窝在被子里睡觉了。
你不是说要跟我讲话么。
苏起不满地盯了一下他的睡颜,却也看得出他的确累坏了,仿佛始终都没太清醒。她便开了电脑,登qq刷qq空间。
身后,梁水咕哝:“给我挂qq。”
刚给他登陆上,一堆信息在闪,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帮我看看,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管。”
“哦。”苏开信息,有个高一(9)班的群,一个体育队的群,一个教练群,都没什么重要信息,剩下一堆私聊,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之类的。
苏起坐在电脑前跟他念,他不搭理。
又蹦出一个女生头像,网名“唯秋风与月”,问他:“咦?居然碰到你在线?在云西嘛,出来玩啊。”
梁水说:“你没隐身?”
苏起忙把状态换成隐身,问:“要回吗?”
“非本人。”
苏起于是回了“非本人”,说:“她谁啊?”
“高一同学。”
正说着,滴滴两下,对方问:“你是他女朋友?”
苏起愣了一下。
梁水:“她说什么?”
“她说哦。”苏起慌忙关了对话框。
苏起玩了会儿电脑,忽意识到周围没声音,就回头看了眼。天光明亮,梁水斜睡在床上,歪头看着她,眼神很安静。
“……”苏起小声,“你看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瘦了?”他问。
苏起看看自己胖胖的棉服:“哪儿啊?”
“脸。”梁水在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说,“脸瘦了。”
苏起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感觉。
梁水问:“你现在学习很辛苦么?”
苏起转了身趴在椅背上,晃了晃脚:“还好诶。反正,在学校的时候就学习做题,回来么……之前晚上还看《大长今》呢。”
梁水:“就那个‘乌拉拉乌拉拉’的?”
苏起笑起来:“你也知道?”
梁水:“街上那首歌很火。哦,我有次听到《江南》,就想起南江巷了。”
林俊杰的《江南》出来时,他们即将初三毕业,正全班流行着同学录。
那时,小伙伴说,以后要去一个城市。
梁水忽问:“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还没。”苏起抠抠脸颊,“但我想去北京。”
梁水微一挑眉,语气有些得意:“和我想的一样。”
“真的?”苏起兴奋道,“那我们都去吧。我觉得路造也想去北京。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好啊。”他说着,忽倦倦地一叹,“就是太累了。”
苏起微怔,第一次听他说累:“训练很辛苦么?”
“嗯。”他鼻子哼出一声,“每天都像要死了。”
苏起也听康提说过,他太拼了。她说:“你要注意休息啊。”
“没事。都去北京,不错。”
梁水微眯着眼,懒懒地笑了一下,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歪头又睡了。
这一次,他真的睡着了。
苏起也不打扰他,趴在电脑前装扮qq空间,又把梁水的qq空间也装扮了一番……全黑的酷酷的界面,带着银光闪闪的装饰。那个大年初一的下午,雪后的世界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风。只有苏起时不时轻点鼠标的声音,偶尔她停下来,歪头聆听,似乎能听到梁水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
她回头看他,少年沉在安稳的梦里。
就这么过了一下午,梁水醒来时已经快四点,匆匆收拾完就得赶去火车站了,他晚上还得从省城坐飞机去北京。
陪他出门时,苏起莫名有些不舍,抱怨:“把我留下来干嘛呀?说是讲话的,结果你睡了一下午。”
梁水:“该讲的重点都讲了。”
苏起:“讲个鬼。”
梁水走到半路,一摸兜:“啊,我身份证忘了。你等我一下。”
苏起站在树下等他,不满地踹了踹他的箱子,眼见他箱子滚开,又赶紧拉了回来。
梁水重新出了门,少年的红衣映在雪地里,格外鲜艳。
他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走来,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朝她冲过来。苏起吓一跳,以为他要抱她,正发懵之际,他跑到她身边猛一脚踹向树干。
满树满桠的积雪如瀑布砸落!
“啊!”苏起尖叫着,本能地抓住他衣服往他怀里躲。
他顺势一手将她揽到怀里,抬手护住她脑袋,一手迅速戴上帽子低下头去埋在她脑勺上将她罩住。
厚厚的积雪稀里哗啦,砸了两人一身。
彼此身体青涩的气息在那一小方空间里缠绕着,夹杂着初雪冰沁沁的味道,心跳砰砰,盈满了流连与不舍。待枯树静止,四周重归寂静,苏起狠狠打了他肩膀一下,他笑得眉眼弯弯,雪光衬得他的脸格外清澈明亮,他帽子上肩头的雪还在落,一边笑一边还拍了拍她衣服上的雪
。
巷子外头,康提在唤:“水子,别磨蹭了!”
苏起刚要走,梁水摁住她肩膀,笑容收了半点,说:“就这儿吧,别送了。”
苏起一愣,也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
他说:“走了。”
她说:“嗯。”
少年拎着箱子,快步踩在雪地上,没有回头,身影绕过拐角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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