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十七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玖月晞
她走到梁水身边,小声说:“阿姨其实也很难过的。她说她昨天错了。”
梁水没有任何反应,径自往前走。
江风推着他们,梁水加快步伐往前跑了几步,苏起紧追过去,直接问:“水砸,你还会离家出走吗?”
李枫然、林声、路子灏齐齐看过来。
梁水不答,反问:“你要给我妈妈当奸细吗?你要去打小报告吗?”
苏起惊讶,急道:“你真的要走呀?”
梁水白她一眼,不回答。
苏起揪住他袖子:“水砸你别走呀,你要是想离家出走,你可以住在我家。”
梁水说:“住在你家不叫离家出走笨蛋,我们是邻居!”
苏起指了指路子灏:“那你住去路造家。造,你说呢?”
路子灏赶紧点头,拍拍胸脯:“可以的。”
梁水无语,说:“苏七七,你是个傻子么?”
“那我是傻子,你就不走了么?”苏起巴巴地问。
梁水:“……”
苏起一边走一边摇摇他的袖子,说:“你不走好不好?现在很多人拐卖小孩子的,你离家出走,就被拐跑了。然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水默然半刻,说:“再也见不到就怎样呢?你会很伤心吗?”
苏起愣了愣,眼睛里泪光闪闪,说:“当然。我还要天天哭。”
李枫然说:“她会的。真的。”
路子灏说:“我也会哭。”
林声点点头:“我也是。”
梁水默了一会儿,说:“反正我在的时候你也天天哭,你是个好哭包。”
林声说:“七七不是天天哭的。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水子,你别走。我们都舍不得你的。”
李枫然说:“你也可以去我家住。我的床很大。”
“我的床更大。”路子灏说。
林声说:“我家可以打地铺!”
“我家也可以。”苏起举手,大声说,“我还可以把落落借给你玩。你不高兴可以捏落落的脸。他的脸可好捏了。”
路子灏说:“我可以让我妈妈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给你们玩!”
梁水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苏起一愣,立刻把脑袋凑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两只眼睛在放光:“真的?”
梁水不答,但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而到了学校,趁着课间梁水去上厕所的间隙,路子灏拉着李枫然转过头来,冲苏起和林声勾勾手,说:“我们要注意,不能让水子偷偷跑了。”
林声惊讶:“他不是说了不走吗?”
李枫然说:“以防万一。”
苏起:“那我们怎么办?”
路子灏:“今天水子值日,放学后我们要留下来跟他一起值日。天天跟他一起。”
苏起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呀。”
他们当中无论谁值日,其他人都会一起。
路子灏挠挠脑袋:“对哦。”
“那我们改变战术!”他说,“我们就像平时一样。”
林声说:“我们平时就是这样啊。”
“哦。”路子灏又挠挠脑袋,说,“七七,你不要再说离家出走的事了。知道吗?我们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头。
小伙伴决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让班上的同学知道梁水家里的事。如果以后有谁笑话他,苏起和路子灏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梁水回来了,兴致不太高,蔫蔫儿地趴在桌上发呆。
苏起拿出泡泡胶,捏一捏搓一搓,套在小管子上吹了个泡泡给他玩。
梁水没情绪地看一眼,伸手一捏,把泡泡捏瘪了,变成一坨胶。
苏起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又吹了一个给他,梁水又把它捏成一坨。
一个吹,一个捏,无限循环,不厌其烦。
路子灏摇摇头,说:“我觉得水子被七七带傻了。”
李枫然回头,就见苏起转转眼珠,忽然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拿泡泡胶吹了个装满水的泡泡出来,放在梁水面前。
梁水没精打采的,伸手刚要捏,发现触感不对。他那半死不活的眼神挪过来瞟一眼,定睛看了会儿,拿手指戳了戳,水泡泡跟团子似的懒懒地在桌面上晃荡两下。
梁水拎起拿坨水泡泡,把它拎到桌椅间,一松手。泡泡摔落地面,啪出一滩水。
苏起笑眯眯,又继续吹。
路子灏:“……”
李枫然:“……”
李枫然想让他开心点儿,就说:“你外婆做饭好吃吗?”
“好吃。”梁水抬起头,说,“放学了你们去我家吃饭吧。”
林声立刻说:“好呀。你外婆一直陪你吗?”
“嗯。我外婆最好了。”梁水点了点头,忽说,“我讨厌我舅舅,他总说外孙是外人。”
“我舅舅也是。”苏起不开心地噘嘴。
“我外婆从来不把我当外人,她对我最好。”梁水说。
林声点头:“就是。”
那天放学,苏起他们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和梁水一起做值日。梁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们拿着扫帚在操场上扫地,梁水扫到一半,被路子灏招惹了几下,和他对打了起来。苏起则又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假装自己是青春美少女队的成员。只有林声和李枫
然认真扫地,好结束完值日早点回家。
一切又变得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了。
苏起再没问过梁水关于是否还想离家出走,其他人没再问过。梁水自己也再没提过。
很多痛苦的,不能理解的,不能接受的事情,在哭过,闹过,抗争过,而又无法改变过之后,就那么接受了。
时间像他们每天看见的堤坝外的江水,或翻腾,或静默地流过。谁也逆转不了它奔流的去向。当你发现什么都不能改变的时候,大概就是童年的结束吧。
南江十七夏 chapter 4—3再见,童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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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天气再次转暖时,林家民再度心血来潮,想重拾他的南江巷强身健体计划。这次,他不仅想组织孩子们晨跑,还号召家长们也加入进来。然而一年前的失败历历在目,无
论大人们还是孩子们都对他的计划不甚关心。
沈卉兰嫌弃地说:“我请你做做好事,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林家民面对作鸟兽散的邻居们,讪笑两声。只有苏起留在原地,林家民立即笑道:“七七,你要加入吗?”
苏起摇头,说:“我知道有个人每天早上都跑步。从去年开始。”
第二天一早,林家民换上运动服跑去江边。一个男孩瘦弱的身影在蒙蒙亮的水天交接线上起起落落跑动着。
是梁水。
林家民调整和他一样的步伐,笑:“你每天来跑步?昨天怎么不跟我说要加入……”
“谁加入谁啊?”梁水面无表情。
林家民尴尬地哈哈两声:“叔叔当初没坚持,很羞愧呀。”
梁水不说话,径自往前跑,碎发在额前颤动。
他跑到原点停下来,迈开弓步做拉伸,忽低声说:
“你们大人很奇怪,教小孩子做人要言出必行,可为什么自己答应的话却不算数呢?”他语气很淡,却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
林家民面上烧了起来,以为他在说自己,但……
“以前我爸爸陪我跑步,说要陪我跑到18岁。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了?”他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可我记得很清楚。”
林家民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为什么大人们都说话不算话呢,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还毫不自知。
林家民想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出点情绪,无果。梁水只是眯眼看着雾气渐散的江面。“还有你,林叔叔。你总说做事都要坚持,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你好像也没有坚持下去。”梁水看向他,很困惑,“为什么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全要求小孩做到呢?
”
林家民:“水子……”梁水:“我们巷子里有很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子灏,子灏妈妈,你,七七妈妈,七七,还有……我爸爸。他就是这样,一会儿要当歌手,一会儿开小卖部,一会儿当
司机,一会儿搞聚会。”林家民想起老婆每日的念叨,想起声声,不知自己在孩子心目中是否也是这德行,正要说什么,梁水说:“但他很开心,他让我也很开心。你也是,你们让巷子里的人都很
开心。”
孩子仰头看着他,眼睛乌黑清亮。
林家民感动又难过,摸他的后脑勺,说:“水子想爸爸了吗?”
梁水别开眼神看江面:“他为什么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了?”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坚持了一秒,肩膀就塌下去,“他不想我吗?”“他很想你。”林家民说,“他不常常打电话,或许因为很忙,或许不知道怎么面对。水子,大人也会失败,有时候比小孩还无能。但他一定很想你。我是爸爸,我知道。我
保证。”
梁水双手插进兜里,运动服口袋上印出孩子小小的拳头,江面上碧波荡漾,他说:“你明天还来跑步吗?”
“当然。”林家民举了下拳头,拿出一贯夸张而抖擞的气势,“这次我一定坚持下去。”
梁水转身往回走,嘀咕:“我感觉不是很相信。”
“水子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啊。”林家民跟上他。
背后,朝霞已漫天。
一天天,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仿佛不断重复上演。
夏天一来,五年级接近尾声。
那天苏起放学回家,巷子里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响。紫菜汤、炒芹菜、回锅肉、海带汤的香味从八方传来,一曲钢琴声夹杂其中。
苏起循声过去。
李枫然坐在窗边练琴,她趴在钢琴边看他,他丝毫不受打扰,只抬眸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去。
琴边立着一台落地灯,灯光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很柔软的样子。
“风风。”苏起手指在钢琴键上一划,扒拉出一串轻轻的哆来咪发梭拉西哆。余音散去,李枫然的曲子丝毫不受影响。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她的各种“捣乱”。
“嗯?”
“你弹琴开心吗?”
“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他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那你为什么一直学呢?”苏起问。
“我妈妈说,很多东西小时候不好好学,长大了就很难学会。”
苏起苦思冥想,并不懂:“怎么可能?大人做事情总是很容易呀,小孩子才困难呢。”
李枫然:“你今天怎么了?”
“你知道一个叫韩寒的人吗?他说学习没用,不上学了。我想想,也觉得学习没用。”
“七七。”冯秀英在隔壁听见了,叫她。
苏起背后一麻,赶紧站直,手从键盘上拿下来背在身后,讨好地笑:“我刚刚来,没有打扰风风。”
冯秀英是中学老师,孩子们对她都有些敬畏。她笑:“你过来。”
她递给她一颗苹果。苏起接过来咬了一口。
“七七,你不想上学?”
苏起含着苹果:“我不知道。”
冯秀英:“读书让你很痛苦吗?”
苏起认真想一想,又摇了摇头:“没有。”
冯秀英没深问,走出去,示意她跟过去。
出了门,冯秀英指指巷子口的柳树,说:“你以前很喜欢爬那棵树?”
“嗯。”
“七七你看,风在吹它,多美呀。几个月前它冒新芽的时候,嫩绿嫩绿的,你见过吗?”
“见过。”
“那你会想到什么呢?如果是一句诗的话。”
苏起眼睛一亮:“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你看,如果不学习,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这句话?”
苏起一愣,很快又笑着点头。
“所以学习是有意义的对不对?你还小,以后会在学习中发现更多惊喜。不过这个过程很漫长,哪天你觉得痛苦,再来跟秀英阿姨说,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好!”
“学习无意义”的想法自此抛之脑后。
……
身为小学生的最后一个暑假,苏起玩得格外欢畅。她早早做完暑假作业,作业本在巷子里传阅一遍,解放了整条巷子的小孩。
她早上睡到自然醒,再出门找小伙伴,不是趴在林声家的凉席上看孙悟空,就是坐在梁水的阁楼里玩游戏,又或在树林子里打知了,在巷子里玩滑板车。
先是康提买了辆滑板车给梁水,接着其他妈妈也买了。孩子们天天踩着滑板车在巷子里堤坝上飞驰,还斗着胆子从坡上往下冲。
快乐的时光过了不久,一本叫《哈佛女孩刘亦婷》的书席卷全国。
沈秀英老师买了书,跟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要测试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可能上哈佛。
书上说刘亦婷有很强的意志力,握着冰块能握八分钟。
妈妈们把孩子从滑板车上揪下来排排站好,一人手心放了块大冰块,叫他们握紧。
不到一分钟,苏起就嗷嗷叫地扔了冰块,路子灏紧随其后。
林声坚持了一分半,受不了了。
李枫然和梁水捏到三分钟,也扔掉了。
大人叹息连连,看来他们的孩子没有上哈佛的潜质。
没关系,冯秀英说,可以按书里的方法训练孩子。父母们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很快开始实施。
暑假提前结束了。孩子们每天要抄报纸背电话本锻炼专注力和耐力,还得跑步仰卧起坐锻炼体力,学习到晚上十一点还不够,第二天五点就起来锻炼。
孩子们苦不堪言,苏起视刘亦婷为仇敌,每天要咒骂她几遍。
“那个讨厌鬼!为什么上个哈佛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有本事上火星呀!”
“黑猫警长、葫芦娃、哪吒、飞天小女警都比她厉害,人家也没有写书,就她最讨厌!”
但炼狱生活很快结束。路子灏因为睡眠太少生了病,送去医院后被医生训了一顿。陈燕便让他退出了哈佛培养计划。程英英并没指望苏起多成器,跟着退出;康提考虑到梁水很不开心,也放弃
了。
大人们的培养计划再一次虎头蛇尾。
家长们商议后的结果是,先让孩子快快乐乐过童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话虽这么说,暑假一过,几个妈妈忽然意识到明年孩子得上初中了。云西市区最好的初中莫过于实验中学,可按片区划分,他们得去和诚初中。
和诚校风不太好,家长们忧心忡忡。
直到有天实验中学的老师冯秀英带来消息,为响应国家素质教育号召,实验中学将成立首个艺术体育特长班,招收在体育、美术、音乐、舞蹈方面有特长的学生。
好处是文化课也不落下。上初中后,艺体班的课程表和普通班级一样,只不过每天多一节专业课。冯秀英说,招生选拔在明年,孩子们正好赶上这拨。只要比同龄学生稍微有特长就行。比如李枫然这样的,通过选拔轻而易举。哪怕像苏起那样,长相可爱,会唱唱歌跳
跳舞,比同龄人强一点儿,也是很有可能入选的。
康提想了下,说:“我刚好认识个教练,让水子练习短道速滑吧,走体育这块儿。”
陈燕说:“子灏可以画画,他书上全是涂鸦,我也找个老师应付选拔。”
林家民抓脑袋:“哎呀我家声声有什么特长,我倒是不知道了。”
陈燕建议:“唱歌跳舞吧。声声长得那么好看,老师一看就会收。”
“她放不开。”沈卉兰叹气,“你们哪里见她唱过歌?”
康提说:“这孩子太秀气。七七那淘气劲儿分她一半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
程英英纳闷:“我听七七说,声声很会画画啊,你们不知道吗?”
……
散了会回家,程英英一进门,见林声趴在桌子边教苏落写作业。
程英英问:“七七呢?”
厕所里传来苏起的叫声:“拉粑粑呢!”
程英英:“你别说话,臭死我了。”
“胡说!”
程英英拉了椅子坐到桌边,问:“声声,你想学画画吗?”
林声诧异。
程英英把事情说了一下。
林声问:“大家都会去那个班读书吗?”
“会努力。”
林声低头,在纸上画圈。
“如果唱歌跳舞,画画,音乐,运动,选一个,你选哪个?”
林声说:“画画要纸要笔,要颜料,好贵的。我们家里穷。”
程英英心头咯噔,看着女孩漂亮的小脸:“为什么这么想?声声,你们家不穷。真的。”
“穷的。七七妈妈。”林声说,“我想要娃娃,要琴,妈妈说买不起,说爸爸挣的钱很少。”
程英英默然半刻,说:“不是的。你妈妈只是比较节俭,把钱攒着为了以后的生活。她一切都为了你打算,知道吗?比如,就是为了现在你学画画打算的。”
“真的?”林声不太相信,“但我想要什么,她总说不。”
“爸爸妈妈呢有自己的苦恼,每天都有很多操心的事,不是每次都能考虑到你的感受。但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想法,主动跟你妈妈说,好吗?”
“嗯。”
那晚,程英英心事重重。她想着南江巷这破败的环境,这四周简陋的家,再想这一路的艰辛坎坷,心里不安极了。
她走进小房,夏天挂着蚊帐,苏起和苏落露着肚皮躺在凉席上吹电风扇。
程英英掀开蚊帐钻进去,苏起见她来,开心地贴过去箍住她。
苏落也凑过来。
程英英拍了会儿苏起的背,忽问:“七七,你觉得我们家穷吗?”
“穷?”苏起歪着脑袋,纳闷,“不穷呀。”“我什么都有。”她说,“我想要的什么东西,妈妈你都给我了呀。”
南江十七夏 chapter 5—1快长大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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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那年,苏起很少和小伙伴一起放学回家了。大家课后都有兴趣班要上。
程英英请了苏起的小学音乐老师,课外教她简单的声乐和民族舞。苏起学得不太敷衍,但也不见得多刻苦,玩乐的性质更多些。
在那个年代的云西小城,作为小学生,她并没有太大的竞争意识。林声也跟着小学美术老师学画画。老师都住在学校的家属楼。苏起时不时跑去看林声。林声画的水彩画很美,颜色层层叠叠,千变万化。苏起只会涂大块的颜料色斑,她
想调出嫩绿色,往往出来的是鹅黄,那一坨坨颜料不受她控制。
没想到颜色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可小树苗长出嫩芽,变绿,变红,变黄,看上去那么简单。
苏起叹气:“我还不如一棵树。”
她还看过李枫然学钢琴。
当初的刘亦婷式培养计划只有冯秀英老师在坚持,李枫然每天要学很多个小时。现在他很厉害了,弹琴的时候手指飞舞得很快,看得苏起眼睛晕。
苏起没去看过梁水,他上课的地方在云西城另一端的体校,坐车过去近半小时呢。
但那天声乐课老师有事,问苏起能不能取消。她巴不得,乐颠颠跑出学校,一想到回去了小伙伴们也不在,便临时起意去了体校。
苏起的活动范围以北门街为主,很少去城市另一端。她坐在公交车上左右张望,感觉自己像个新进城的乡巴佬。
她在云西第一高中下了车,放了学的高中生在校门附近逗留。高中门口的小卖部和精品店比小学漂亮多了。
苏起没有过多流连,去了隔壁体校。
一进校门,一群高大的男孩子从她面前跑过,迎面扑来一阵汗味,但那味道不讨嫌。和她爸爸身上的汗臭味不一样,和麻将馆里的汗臭味更不一样。
操场上教练带着学生在扔铅球,还有人在长跑。他们穿着短褂短裤,露出精瘦的腰腹和大腿。
苏起转着嘴巴里的桃子味真知棒,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们一边往冰球馆里走。
一进馆,一股冷空气袭来,教练的喊声和孩子们的喝声在场馆上空回荡。几个稍大些的孩子嗖嗖从苏起面前划过,像飞鹤掠过湖面。
苏起跑到栏杆边朝里望,偌大的冰面上小运动员们来来往往,教练站在旁边拍手,大声喝:“注意拐弯!”苏起扫一圈,很快看见梁水。他一身红色运动服,脚踩冰刀鞋,身姿挺拔地站在冰面另一端跟教练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头盔的带子。不知怎么回事,他弄了好几
下都没系好那带子,最后胡乱绑一下,就滑上了冰面。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冰面上另外四五个少年全停了,滑去冰池边,要么喝水,要么和教练交谈,但大家都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中央空出来的冰面。梁水恍若未见,立在起跑线上做了个标准的起跑姿势,许是在心里响了下发令枪,突然就奔跑而去。他初跑的步伐并不平稳,但滑过第一个弯道后,他瞬间就加速了。苏
起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换腿的,就见他的身影如光一样从她面前滑了过去。冰刀割裂的碎冰沙飞溅而起,甚至有一粒扑到苏起脸上化成了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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