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鸾倒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夭九
善贵嫔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微微发白的手指松开,复又柔声说道:“陛下此时过来,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儿了?臣妾听张妃娘娘说,宁妃娘娘近来读史颇有进益,陛下不如也跟臣妾说道说道。”
善贵嫔和张妃如今几乎朝夕相处,正是关系亲密时,可二人互相的称呼却从来不亲密,姐姐妹妹是从来没叫过的,不过燕清绝却是看得顺眼,互相称呼着姐妹暗地里却厮杀得血淋淋的才叫人厌恶。这是善贵嫔和张妃的分寸,比宁妃有见识多了。
提到宁妃,燕清绝倒是轻松了几分,也有了几分笑意:“宁妃近来倒是给朕添了乐子,她自有一套见解,很是有趣。”说罢,倒是毫不吝啬地把宁妃的事跟善贵嫔分享了一遍儿。
临了还道:“朕倒是想看看宁相进宫听了宁妃那番说辞之后有什么表情,他在前头忙活,亲闺女却在后头拆台,这前朝后宫的热闹都让他们父女俩占了。”
燕清绝大约是真的乐了,双目微微睁大,异常有神,唇角的笑意也不仅仅是两三分,足足有六七分。此时的他不再像个沉稳的帝王,倒有几分孩子心性。
善贵嫔唇角弯了弯,眼中也带了笑,柔声细语地说道:“依臣妾看,宁妃娘娘才是大功劳,能让陛下如此开心。臣妾已经许久没见陛下这么笑了。”
颠鸾倒凤 第36章 前朝后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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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绝又笑了一阵,笑意终是减了,又半阖着眼躺到榻上,低声道:“前朝后宫,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就没消停过,朕如何开心得起来?”
燕清绝的声音极低,若不仔细听是绝对听不清楚的,善贵嫔却是一副好耳力,完全听清了。她抿了抿唇,也低声道:“臣妾虽然不出门,但每日张妃娘娘过来总会说起宫里的事儿,如今这后宫似乎没有能让陛下操心的事。至于前朝,臣妾不懂,不过臣妾总听别人说起太后娘娘的才华,便是陛下也跟臣妾提过好几次,陛下若是实在头疼,不如相询太后娘娘。”
这话说得简单,但燕清绝却是没脸去做。以太后如今的性子,嘲笑挖苦是小事,若是她一时兴起闹大发了,谁都没脸。燕清绝虽然是慕容青一手扶持起来的,但他也有帝王的自尊,也有点爱面子,更不愿在慕容青面前失了脸面。一想到淑兰殿里慕容青跟前的几个大宫女,想到那张嘴皮子磨得忒薄的珍珠,燕清绝真心没有勇气踏足淑兰殿。
善贵嫔想是看出了燕清绝的难处,却仍是继续说道:“陛下方才也说,太后娘娘行事自有一套章法,她如今虽然言行上有些另类,但心里头却是明白的,必定能体谅陛下的苦处。陛下和娘娘毕竟相依多年……”
燕清绝已经合了眼,只闷声说了一句:“朕再想想。”
善贵嫔知道话已经入了燕清绝的耳,而他也不想再听什么,便不再多言,依旧泡着茶,添几分茶香。明知晚膳时辰到了,她既不提醒燕清绝,也不命人摆膳,只等燕清绝歇息够了自己开口吩咐,柳总管在门外朝她使了好几次眼色,她都轻轻摇头回绝了。
燕清绝在菊苑闻着茶香静思的时候,太后在淑兰殿里也闻着茶香。她已经用过晚膳了,懒懒地靠在榻上,手里抱着茶盏,一副富贵老太太的做派。
珍珠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心里头琢磨着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短短三年时间就把高贵冷艳的太后娘娘残害成这副德性。珍珠跟在慕容青身边有十多个年头了,虽然她没跟着慕容青去离宫,但三年前她也是在淑兰殿近身伺候的,对慕容青的了解绝对比淑兰殿外的人多。旁人总道三年前的太后娘娘如何如何,却不比珍珠更清楚。
三年前的慕容青是高贵不可侵犯的,珍珠第一次见慕容青时,慕容青就已经是这样的了。或许可以这么说,慕容青自小就有如此风范,这是珍珠听别人说的,珍珠没见过,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她初见慕容青的时候,慕容青就和如今的逊王差不多大的年纪,可言行举止足以和任何命妇媲美,更自有一派威仪,简直可以把逊王贬低到泥土里去。
先帝虽然看着和善,但其实性子不好,多变不说,还冷情得很。前一瞬还爱妃爱妃的叫着,下一瞬就能砍了美人的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以说绝对是不好相与的。宫里头的人伺候先帝的时候都绷紧着皮,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惹了先帝不高兴,掉了脑袋。可慕容青却是不怕先帝的,进退有度,若是得了理儿,甚至据理力争,根本不把先帝放在眼里。说来稀奇,先帝也从来不跟慕容青发火,慕容青说的话他也听得进。
珍珠以往和魏紫她们四人大逆不道地谈及先帝时,宋白曾说先帝是被慕容青的大家风度镇住了,得不着理心虚得很,发不了火。可珍珠私底下阴暗地猜想先帝其实是欺善怕恶的,先帝发起火来连御史都照杀不误,应该是个恶人,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恶得不如慕容青,哪怕慕容青不如他的闺女年纪大,他也得被磨。
慕容青少年时代可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孩子看,哪怕个头不高,哪怕声音稚嫩,但气势慑人,一样镇得住场子。珍珠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哪怕在淑兰殿,哪怕殿里没一个外人在,慕容青的脊背也是挺得笔直的,举手投足优雅天成,看着就赏心悦目。有人说,看到慕容青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家风采,还曾有命妇带着自家孩子专门来淑兰殿学习慕容青的礼仪呢。
那时候,就是不靠谱的珍珠心里头也觉着自家主子是九天之上的凤凰,骄傲自是不必说,连走路都带风。哪像如今……
珍珠偷偷瞄了太后娘娘一眼,都懒得没骨头了快。没外人的时候如此,见外人的时候还是如此,也难怪宁妃如今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若是在三年前,太后一个眼刀子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妃也得软脚。
“珍珠,别以为你偷瞄本宫,本宫就不知道。”太后娘娘忍不妨开了口。
珍珠心头一惊,立即挺腰收腹站直了,心里头嘀咕着这个和三年前一样,鬼精鬼精的,不过三年前她从来不开口说,如今却是随时随地开口噎人。
“逊王呢?”太后娘娘问道。
珍珠只管打扇,自有魏紫答道:“回娘娘,殿下自回来之后就在房里温书,说是先生们布置了很多课业。”
太后娘娘闻言笑出声来,“上书房那些老家伙哀家知道,最是爱惜羽毛的。他们或许因着皇子贵胄管制宽松了些,但御史台的弹劾折子一上,他们的脸面被扒得干干净净,怎能不发狠?”
姚黄笑着接道:“虽是如此,但先生们教的到底是皇子呢,总归有些分寸的。”
“哀家笑的就是这个。那些老家伙从来都怕累坏了皇子贵胄,就是再发狠,也会手下留情的,哪里用得着那小子在房里温上半天书。那小子还不知道在房里捣鼓些什么玩意儿呢。有精神跑去菊苑出谋划策,回来就装鹌鹑,打量哀家像宁妃一样好糊弄呢!”
此时,卫子衿取了一套修甲的用具来,慕容青将茶盏放到小几上,伸出一只手让卫子衿修剪。贵族妇人喜留长指甲,宫中更是如此,但是慕容青到了离宫之后就改了这个毛病,剪成了习惯,如今稍长一点就要修剪,更不涂丹蔻,裸着微微透着白的指甲盖。
珍珠想到逊王也是忍不住发笑,他真当自个儿是善贵嫔的奸细了,每回宁妃来的时候他总躲着偷听,宁妃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去菊苑通风告密,动作迅速得很。
“你们猜猜,皇帝此时在善贵嫔宫里作甚?”太后娘娘笑眯眯地说道。
珍珠心头一跳,转念一想便释然了。只要是慕容青想知道的,她必然会知道。
妄议天子固然大不敬,但太后娘娘开口了,他们不能装哑巴。
姚黄笑道:“或许张妃娘娘还在,和陛下碰了头,少不得要说几句。”
魏紫也道:“陛下若在是宁妃娘娘那里得了乐趣,或许会说与善贵嫔听听。”
珍珠嬉笑着说:“说不准善贵嫔就听了逊王殿下的话,向陛下进言了。她要是说的和宁妃娘娘差不多,那可就有得瞧了。”
太后娘娘微微摇了摇头,道:“逊王要是多读些书,便不会做这些蠢事了,他读书的劲头比起皇帝来可差得远了。”若多读些书,自然知道那些法子行不通,便不用去菊苑告密了,若是遇到个脑子不清楚的,可能会被他害了。
“善贵嫔若是聪明人,就不会进言。她会等待时机,一击即中。”这是太后娘娘的高见。
珍珠疑道:“她有那么聪明么?”
“她绝对比这宫里的大多数妃嫔聪明。”太后娘娘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看似并不把善贵嫔放在眼里。
姚黄说道:“娘娘说得极是,上一回殿下去告密,善贵嫔也按兵不动呢。”
太后娘娘笑着看向卫子衿,道:“子衿有什么想法?”
卫子衿伺候着太后的指甲,闻言头也不抬,浅笑道:“或许他们只是在喝茶。”
太后娘娘笑意渐深,“善贵嫔如今的身子可不适宜喝茶。”
卫子衿又道:“或许只是在闻茶香。”
不得不说,卫先生是个神人,谁都看得出来他答得敷衍,可人家就是瞎碰也碰到了真相。后来珍珠还跟柳总管打听过此事,得知真相后唏嘘了好久,回来之后和众人一说,众人对卫先生的敬仰顿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不过这已是后话了,此时众人都笑着表示不相信。
慕容青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继续问道:“那你猜猜看,杨妃如今在作甚?”
卫子衿这回停了手中的动作,歪头想了一下,抬头露齿一笑,淡声道:“或许在谋算善贵嫔肚子里的孩子。”
众人闻言震惊,卫先生的杀伤力太大了。
珍珠心肝儿乱颤,她先被卫先生那路痴一笑晃了心神,随后被卫先生那无心随口的一句话震了心神,想不乱颤都不行。
果然,太后娘娘身边的都是神人啊。
颠鸾倒凤 第37章 前朝后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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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珍珠姑娘在别人眼里也是神人。
譬如此时,珍珠和守宫门的侍卫们说得天花乱坠,外加眼泪横流、捶胸跺脚,那演技真真是实力派,看得魏紫和姚黄佩服不已,而因着经常值夜白日不常见珍珠的赵粉和宋白则是目瞪口呆了。而慕容青由卫子衿陪着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今儿个一大早,太后娘娘见过儿媳妇们之后胸闷发慌,觉得有必要散散心。可这宫里头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抬头就能见着几个熟人,太后娘娘觉得没有散心的功效。
珍珠提议去那种了莲藕的池子瞧瞧。可太后娘娘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道:“莲藕都种下去了,自有专人伺候着,有什么好瞧的,难道你还是哀家亲自去伺候拿池子莲藕不成?”
珍珠苦叫连天,连忙换了提议,可太后娘娘不屑一顾。不但是她的,就连魏紫几人的提议也被太后娘娘否决了。他们无法,只得请来了卫先生。
谁料卫先生到了跟前,太后娘娘的胆儿突然肥了,异想天开说要出宫走走。更稀奇的是卫先生居然同意了。他们就指望着卫先生拦着点太后,扼杀太后那些莫名其妙的点子,可卫先生平时管太后吃食管得严,偏偏在这件天大的事儿上却不管了。卫先生不拦,这世上可就没人能拦得住太后了。
魏紫几人劝说无效之后,乐公公亲自上阵,说破了嘴皮子只磨来卫先生一句话:“这宫里头不干净得很,娘娘觉得不适也是正常的,胸闷若是不得纾解,于娘娘的凤体无益。”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堵死了,他们谁也不敢让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不是,所以出宫散心的事就成了定局。估摸着陛下不会同意,太后娘娘也不想陛下知道,所以谁也没去跟陛下告密,乐公公留下看家,魏紫、姚黄、宋白、赵粉、珍珠和卫子衿陪着太后娘娘出宫。
乐公公没跟来,没有天子手谕,这么一大群子人要出宫,连个马车都没有,打的还是休假和采买的旗号,侍卫当然不放行,于是珍珠姑娘便独自唱了一场好戏,看得众人叹为观止。当然,结果是好的,他们顺利出宫了。
指望身娇体贵的太后娘娘走着上街是不可能的,所以出宫之后珍珠就租了马车。赵粉和宋白驾车,因着马车空间不大,珍珠也坐在外头,靠着赵粉。赵粉警惕地环顾四周之后,套着珍珠的耳朵低声说道:“珍珠姐姐,以后我得跟着你混,能学的东西太多了。”
赵粉话一出口,珍珠就心知不好,果然里头慕容青已经笑了,“珍珠,难得有人如此崇拜你,你就收了这个徒弟罢。你那一身演技的确需要一个传人。”
赵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开口,只盯着四周。
珍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傻丫头,说傻话也不看看场合。太后娘娘虽然没习武,可卫先生是个会功夫的,这点声音还瞒不过他,他听到了,太后娘娘也就听到了。太后娘娘这个正经主子在,傻丫头都说要跟着自己混,这让主子心里怎么想?这是背着主子爬墙唉。
驾车的宋白问道:“娘娘,往哪儿走?”
“往春华街走一遭儿,三年过去了,哀家要看看诸位大人有没有长进。”
“是。”宋白应了一声,车头一转,往春华街驶去。
春华街是武帝时期建的,住的都是王公贵族、朝廷重臣,非士族不得入住,这个规矩一直沿用到现在。也就是说,普通百姓住不了春华街,除非一朝高中入朝为官,事实上品级不高没有背景的官员在春华街也置不了宅子。
因为住的是贵人,所以无论燕京城有多热闹,春华街素来是清静的。这个时辰刚好下朝,各家各户请安事宜早已结束,早膳大约也用过了,一大家子都忙活起来了,厨房的要准备午膳,小些的人家管采买的人此时也出门买菜和购置其他物品了,大户人家自有相熟的菜农屠户送新鲜的蔬菜和肉到厨房。此时的春华街倒是有些人气儿。
马车到了春华街后就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进,好让车里的太后娘娘看得清楚。路人谁都没有想到马车里坐着一个顶级大贵人,因着马车太普通,路人甚至露出些许不屑之色,大约以为是哪位大人家的穷亲戚上门了。
太后娘娘在马车里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点评几句。
“这位是吴大人府上,听说他三年里跳了两级,如今已经是侍郎了,这府上也瞧着贵气了些,到底今朝不比往日。”
赵粉跟着看了好几眼,好奇道:“这吴府的大门关得死死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境况,怎么能瞧出贵气呢?”
珍珠去敲赵粉的脑门,却被她躲过了,遂没好气道:“傻瓜,三年前吴府门前可没有这两尊石狮子,你看那雕工,必然是请的好师傅,花费不菲啊。你再看看那大门,明显是重新装的,那门框都拓宽了不少,三年前的那扇门还不知道扔到哪个旮旯地儿当柴烧了。还有那牌匾,用料且不必说,那字题的才叫一绝。”
赵粉似懂非懂:“那字写得挺一般啊,我眼拙,先前都没认出这俩字是什么字,咱们娘娘的字那才叫好。”
车内的太后娘娘笑出了声儿,“赵粉,跟你珍珠师父多学学,你太实诚了,珍珠说的可不是字,是题字的人。”
赵粉性娇,连忙撒娇求道:“娘娘知道是谁写的,就给奴婢解解惑罢。”
太后娘娘啐道:“哀家才不做你的师父,去问你现成的师父罢,她最是清楚。”
赵粉连忙又跟珍珠撒娇。
珍珠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伸手敲赵粉的脑门,赵粉卖乖,没有再躲,让她敲了个正着。珍珠心里满意,这才笑道:“你个小马屁精,就知道奉承我们娘娘,不过你这回儿倒是说了个实诚话,这字的确不如我们娘娘写的好。不过写字的那位可不一般,那位是先帝爷的恩师薛太傅,虽然已经久不上朝,但德高望重,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士子中都极有威望。薛太傅好狂草,尤其爱用狂草题字,年轻时还爱为别人题字,不过近些年鲜少动笔了,这位吴大人也不知走的什么门路,竟能求得薛太傅的字。”
太后娘娘在车里笑着说给卫子衿听:“那老头子会写好几种书体,偏偏狂草最上不得台面。先帝还在时,每一两个月总要探望他一番,他每每和先帝聊天时总要请先帝评他的新作。先帝说好罢,太违背良心,说不好罢,那毕竟是他的恩师,先帝也头疼得很。近些年他不动笔,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狂草写得的确不怎么样,哀家听说他这几年来门都不出了,估计是想到年轻时的糗事,羞愧得没脸出门了。”
珍珠笑着听太后娘娘说薛太傅年轻时的糗事,忽然余光瞄到一人,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颤巍巍地唤道:“太后娘娘……”
慕容青有些好奇,珍珠从来都是艺高人胆大的,怎么刚出宫就露了怯,莫非是见着谁了?心思一转,已经有了数,她一边扫视车外一边问道:“你瞧见谁了?”
珍珠盯着那个人,咽了几口口水,艰难道:“奴婢好像看到薛太傅了。”
赵粉顺着珍珠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她看的到底是谁。
珍珠眼尖,早已看出那些人围在一起是在斗蛐蛐,于是继续紧着嗓子说道:“在那斗蛐蛐的一群人里,东北角上。”
慕容青照着珍珠的提示看过去,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衣着普通的老头儿,神情生动异常,与往昔在上书房时判若两人。
慕容青不禁笑道:“看来不能在背后说人,这不,一说就见着正主儿了。”然后吩咐宋白放慢速度,把马车驶得近一点,让她看个清楚。
宋白素来妥当,寻了个不太起眼却视角不错的角落停了车。
以慕容青的眼力,虽然能看着斗蛐蛐的人儿,却是看不着那一丁点儿大的蛐蛐,都是卫子衿看到了说给她听。
场上正在比的两只蛐蛐中,一只就是薛太傅的,另一只是那个醒目的华衣大少的。说他醒目,是因为他穿了一身绣了大簇大簇牡丹花的红袍,衬得他有些苍白的面容跟白玉似的,倒是有些妖异的美感。不过那大少举手投足都透着张狂劲儿,看来有些背景。
斗蛐蛐不比对弈,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是薛太傅赢了,那老头子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站在薛太傅那一边的人个个都欢欣鼓舞,相反的,站在华衣大少身边的人则个个沮丧着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设了赌局。
颠鸾倒凤 第38章 前朝后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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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慕容青见状不禁笑道:“没想到那老头子好上了这一口,不过这倒像个老头子该做的事儿,比卖弄他的狂草好上太多。”
当朝太傅聚众赌博,虽说他早已不上朝管事了,但说出去也不怎么光彩罢?
珍珠稀奇的是,这春华街住的都是当朝权贵,总有认识薛太傅的罢,难道就没人瞧见他这副德行?当年这老头子可是最重面子,也最爱端架子的。
不过眼下的事儿倒不是轻易好解决的。
那被众人簇拥着华衣大少脸色沉得能掐出墨汁儿来,死死地盯着斗蛐蛐特设的围栏里那只战胜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薛太傅的蛐蛐,忽的咧嘴一笑,在众人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上一脚,薛太傅的宝贝蛐蛐顿时面目全非。
赵粉坐在车外头,眼力极好,因此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轻呀了一声。
慕容青看不分明,听卫子衿讲了之后便轻笑一声,看得饶有趣味。
只见薛太傅乐极生悲,岣嵝着身躯蹲了下来,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也不嫌脏,从石板上抠出肚破汁流的蛐蛐的尸体,老泪纵横道:“天哪!我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对你如亲身子一般教你养你,供你读书,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于心何忍……”
周围的吵嚷声顿时没了,个个都屏着呼吸听他唱戏。
开头一句绕梁三日的“天哪”已经让慕容青一行人起了鸡皮疙瘩,然后的“教你养你”真的让人叹为观止了。薛太傅身边的人个个都神色自如,想来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华衣大少那边的人则个个目瞪口呆,围观的人则有不少忍俊不禁,要笑不笑的,有的直接就噗了好几声。
单纯的赵粉不禁感慨道:“不愧是薛太傅,竟能教蛐蛐读书,能教动物读书,真真天下罕见!”
珍珠撇撇嘴,根本没把赵粉的话放在心上,也懒得去扭曲赵粉的观点,日后这傻丫头自会知道薛太傅从来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十句能信一句就算他厚道了。
那华衣大少本还想看看薛太傅的反应,但听了薛太傅的哭丧后,顿觉自己被耍了,立即沉了脸,拂袖要走。薛太傅眼尖得很,哪里肯让他走,一把抓住华衣大少的袖口,喝道:“歹人,你杀了老夫的心肝宝贝儿竟想一走了之?”
那华衣大少也是横惯了的,根本不屑理会这个衣着普通的老头儿。他虽然削瘦,却到底年轻力壮,手臂一挥,薛太傅就被带得往后摔去,小八十的人了,若是真在这石板路上的摔上一跤,死是不容易,卧床几个月却容易得很。
心善的赵粉见状不忍地“呀”了一声,身形微动,却被珍珠拽住了。
珍珠朝薛太傅的地方努努嘴,道:“放一百个心罢,他身边自有人护着。”
果不其然,薛太傅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灰衣人不露声色地托了薛太傅的腰一把,扶住了薛太傅。
那华衣大少并不在意,转身欲走。
谁料薛太傅极不识相,又冲上前去抓住了华衣大少的袍子。
华衣大少停了脚步,低头看着袍子上被薛太傅抓得皱成了一团的牡丹花,眼底顿时氲了黑气,随即利刃一般扫向薛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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