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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等张蕙蓝终于走开揉面去了,周遥才悄悄溜到操作间门边:“哎。”
瞿嘉瞅他一眼,掸了掸手上面粉,慢慢走过来。
周遥伸手一抹瞿嘉的鼻梁,再抹脑门。
“别动手动脚。”瞿嘉说。
“你脸上有面粉。”周遥说。
他然后递上塑料袋,献宝似的打开里面的小饭盒:“我做的,给你当加餐吃。”
“给我做吃的干吗?”瞿嘉挺诧异的,觉着特可笑,“这个店里缺吃的?”
“能一样么?”周遥说,“这是我给你做的。”
“也是,你做的,多难得啊。”瞿嘉冷笑。
“能给我个面子吗?”周遥又想滚地抱腿求关注了。往地上一瞥,一地都是白面粉,算了,今天就别打滚儿了……
“椰果布丁!”他又说。
好么,瞿嘉笑了一下,我吃你做的椰果布丁,我爱吃。
两人就靠在操作间的门框旁边,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一个舀椰果布丁吃,一个啃猪头肉大烧饼,互相偷看对方让人极度想念的蠢样子。
瞿嘉又递给周遥刚出炉的“蛤蟆吐蜜”,用甜豆沙堵住周遥唠唠叨叨的嘴巴。
当晚,瞿嘉又在店里待到很晚,周遥就又陪了一晚。在一学期里,这样陪伴对方的夜晚,也有好多次了。
“回去呗!”偶尔的,瞿嘉停下动作,也不抬头,也忍了很久了,突然爆出一句。
“不回。”周遥说。
“你就浪你自己时间吧。”瞿嘉说,“期中测验海淀卷子,你考多少分?……你满分了吗?”
“你管我考多少分呢?”周遥正在捣那一大锅煮好的红豆沙,“反正没掉出前三名。”
没掉出前三名,言外之意就不是第一名了,瞿嘉心里一沉,手里的面胚就被捏出个坑,捏得可难看了。
“有这闲工夫你干什么不行啊?”瞿嘉把捏坏的面胚往一大坨面里掷回去了,“啪”!这一下就扔得有点狠了,带着气性。他完全不想在店里再见到周遥,周遥在他身边每一分钟都是无形的压力。
“有闲功夫我陪你不行么?”周遥就反问,继续捣、捣、捣。
“你说你在这儿能干什么?”瞿嘉冷眼扭过头,问他,“周遥,你会做什么?
“周遥你是干什么的?你本来也就只会吃!
“不然你就只能去擦桌子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了。操作间里安静了片刻。
周遥沉着脸不吭声,脸面也有点儿受伤,说:“那我就去帮你擦桌子呗。”
“桌子我刚擦过了,用不着你了。”瞿嘉抬眼看着人,“后门外边有一辆泔水车,要拉到一站地之外的处理厂去,我忙着没空去,你去干么?”
“……”
周遥瞪着瞿嘉,沉默不语。
瞿嘉也看着周遥。
周遥,这些你能做吗?你来这儿干什么呢?回去吧。
周遥怔愣着,心里不是滋味,眼眶微红,说:“行,我去拉泔水车。”
他掉头就往门外黑咕隆咚的小胡同里走了,随即就被瞿嘉一把从身后拽住胳膊肘。周遥怒而甩开手又被瞿嘉攥住手腕,抱着腰把他又拉回来了。
瞿嘉摘掉透明手套,甩掉围裙,绷着脸走出胡同:“不用你,我自己干。”
……
不能怨瞿嘉时不时地凶他,想方设法用尽心思赶他走,周遥在这店里能帮忙干的活儿,真不多。
奶油炸糕他也不会做啊,更别提猪头肉烧饼和糖火烧了,他就能帮忙串个肉串,再洗洗菜、洗洗锅。后来,终于学会唯一一样面点小吃,排叉儿,可兴奋了,于是每次来店里周遥就负责炸一锅排叉儿!
因为排叉儿最好做,随便和个面,加盐加水加黑芝麻,配料加多加少也不影响成品的味道。揉成一个大面团,再擀成一张薄饼,切分,最后下锅油炸。太简单了,简单到周遥这样儿穿着围裙的废柴都能完成全套步骤。
以至于多年以后,周遥在厨房里招待朋友最拿手的一道点心,永远就是一锅香喷喷的炸排叉儿。
“店小二。”瞿嘉从他身后经过,叫了一声。
“我是店小二,你是谁啊?”周遥说。
“店小二的老公。”瞿嘉贴着周遥的后脑勺耳语。
“老公,那您什么时候能当上大老板啊?”周遥回头,一脸天真装得真像。
“你想当老板娘了,是么?”瞿嘉用口型回敬。
“是。”周遥点头。
“你敢当老板,老子就敢当老板娘,怕啥啊我?!”周遥贴着瞿嘉的耳朵说一句甜蜜话,很有魄力地下了这道战书。
俩人瞅着对方,不出声地笑,笑完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面粉鸡蛋糖油做成的点心吃到嘴里,未必都是甜的,刚入口时的甜味过后越品就越发酸、发苦,那时的笑容和心情都是五味杂陈。
“我也没想到早餐夜宵能这么好卖,赚挺多的,很快就能回本,以后就都是赚的了。”瞿嘉贴在周遥身旁,解释,“所以就想帮我妈多干点儿,每天能多卖点儿,多挣钱……我妈身边就只有我,半路来的对象儿总归没我靠得住吧。”
“我都明白啊。”周遥说,“你不用解释。”
“周遥,你别陪我耗着,我不想耽误别人。”瞿嘉说话时睫毛轻抖,眼神在灯下洇开一片很少见的氤氲,高昂着头。
周遥就说:“在你心里我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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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周遥就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攥住瞿嘉的手,把他喜欢的每根手指、每个指甲都捏一遍。
本来应该弹吉他弹钢琴的一双手吧,现在那指甲缝里全是面粉。
老是用各种清洁剂擦这个洗那个,手指前端和指甲盖周围都糙了。
瞿嘉,你妈妈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可靠的人了,王路军儿他爸勉强算半拉人儿。
但你身边,不止你妈妈一个,你还有我。
我算一个全乎人吧!
我总比那个半路来的对象靠谱吧!
我们彼此相识很久、很久、很久了。你信不过我?
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那个滋着毛流着鼻涕穿一条蓝白条运动裤的傻帽儿德性,远不如现在阔气和帅气,小爷们儿嫌弃过你家缺钱么?我不缺钱我将来不差钱养你不就成了吗……
在周遥这里,他完全是北方大男子主义的思路作风,心思就是这样单纯敞亮,四个大字“老子养家”,一条直线就解决问题,哪有那些弯弯绕绕?
只不过,碰巧了,他身边靠着的,也是个北方爷们儿,和他就是一样的思路和脑筋。
那一晚,瞿嘉就没有回应周遥的温存。平生头一次的,他面对周遥一贯不离不弃死缠烂打式的陪伴和关怀,他犹豫了,就茫然了,没有满怀信心伸开臂膀去拥抱他的阳光。
好像突然就往后退却了几大步,站在那里,就深刻地感觉到,他其实距离周遥已越来越远。
只是,他太喜欢周遥了。
而且瞿嘉十分确定,周遥已经太喜欢他了!无论自己怎样先不说,周遥先就离不开他,情感上太依恋他,以至于两个人都被这种深厚的情谊与义气蒙蔽了眼,蒙蔽了对时空距离、阶级差距的度量衡。
这怎么办呢?
让他能怎么办?
其实,“五芳”小吃店经营挺好,状况并不太糟。越是这种低成本的街边小店,越是不为人知的相当赚钱,全凭物美价廉薄利多销这八字箴言。只不过,许多人都不愿做这看似低贱粗陋、缺乏长久保障又很没社会地位的私营小贩行当。有人就靠开早餐铺子卖煎饼闷声发财,能在帝都买下一套房子呢。
然而,起早贪黑,实在太辛苦了。
他可以这样一直硬撑下去,一个身躯分成三个人使,难道让周遥也陪着他撑?
下一个坑还不知在哪一站等着他。这样的生活根本看不到尽头,一年,两年……若干年,心都逐渐麻木,什么时候才能是一切挫折的尽头。
……
那个学期过得很漫长,一步一步地自夏入秋,再从秋入冬。艰难地迈过这个多事之秋,又快到回忆丰富又令人隐隐生忧的冬天。
瞿嘉经常旷晚自习,每个礼拜至少三天去“五芳”上晚班,有两天起早去帮忙炸油饼。
班里一些同学大概都知道了,不过这个年纪男生之间,已经懂一些事。有钱的喜欢张扬,显摆阔气,而哪位同学谁家里穷、生活困难之类的,都懂得当面闭上嘴别说出来。
至于女生,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还未曾过分考虑现实生活的残酷、财富门第的重要,看待同龄男孩,眼里就是帅气的脸庞和充满青春活力的肉体,就是两性之间最纯粹的荷尔蒙吸引,没有杂质。所以,班里也没什么人非议家事,瞿嘉同学的妈妈下岗了,他爸爸也死了,他家穷得他快要辍学去开店了!
瞿嘉个儿又长了一公分,就是肩宽腿长的男模身材,哪怕就披一件旧t恤一条破洞牛仔裤,帅毙掉全年级98%的竞争对手,校园里回头率一定是排前几位的。能跟瞿嘉竞争回头率的,就是任琼和周遥了,仨人风格不同,吸引不同口味儿。
瞿嘉只是好像更瘦了,体重掉了几斤。
小姜也来过“五芳”几次,算是来得最勤的普通同学,一买就一大兜子。
六个酱肉烧饼,十个奶油炸糕,半斤糖火烧,再来六杯热豆浆!姜戎个儿矮,腰都不用弯,从柜台窗口稍微一探头,把瞿嘉的背影一览无余。
“太多了你就拿不了。”瞿嘉帮小姜打包装袋。
“嗨,我端着慢慢走,没问题的。”姜戎一笑。
“下回让他们都自己来买,自己来拿。”瞿嘉垂着眼说。
他就知道小姜买这么多不是给自己一人买,下午体育锻炼过后、晚自习之前,这小子球衫带着汗跑过来,就是帮班里男同学买零食来的。
“哦。”姜戎观察着瞿嘉的表情脸色,一笑,还挺体贴的,“我怕人太多给你添乱么,我就自己来。”
“我不怕见人。”瞿嘉看着对方,“都来呗。”
“好嘛,下次我帮你多招点儿生意。”小姜就一笑,左右手拎着两大兜子,转身一走,有盖子的豆浆杯歪倒了还是要洒!瞿嘉喊了一句“你拿不了我给你找个盒子端着”,拎着纸盒子从操作间跑出去……
又不丢人,不怕见人,都来呗。
周遥他们校队那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后来也都来过店里,当场几乎把柜台里摆的一盘一盘东西买空了。踢夜场球玩儿太晚了就集体组团来吃夜宵。
那一回晚上来辆卡车上货,面粉、米粉和糖。店里唯一一个男人瞿嘉,就一趟一趟往返在卡车和店门之间,卸货,扛麻袋。
潘飞他们来了,老远就先站住脚,怔愣着看了有半分钟。
任琼捅了一下犯愣的刘春雨,潘飞一摆头说“看什么啊一起呗”!几人一声不吭就走过去了,也不跟瞿嘉说话,打劫一样从卡车上抓起麻袋就走,迅速地用十分钟把所有东西都扛进去了。
当然,周遥永远比小姜去得更勤,他总之早就不是“普通同学”。
一下课,周遥先跑过楼道,跑到文科班教室外面,敲个窗把人叫出来。
就怕瞿嘉放学走太快,一转眼就又没影了找不见。瞿嘉现在去哪都不跟他打招呼了…
“前两天阶段复习的数学题和英语题。”周遥直接往瞿嘉书包里塞了一沓卷子纸,“英语有十几页,前面是选择,后面还有阅读理解的所有文章你都看啊。”
“……”瞿嘉一点头,“嗯。”
周遥还想话痨,一大套里八嗦的还没来得及叮嘱,瞿嘉眼神发飘,两眼明显已经越过周遥肩膀,从周遥头侧的空档往楼道尽头看了,急着走。
周遥迅速一回头,凑巧了,楼道尽头过去的就是夏蓝,穿牛仔喇叭裤的大长腿急匆匆迈下台阶,走得也像脚后跟着火了。
“我都帮你把答案写好了,重点划好了。”周遥小声说,然后放开瞿嘉的书包。
“谢谢。”瞿嘉点头,真心感谢,但真的没有力时间哄周遥开心,脑子都不转,想不出一句甜言蜜语来夸遥遥真好、遥遥真聪明体贴。他连看这些卷子的时间可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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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完全就挤不出时间。
瞿嘉也被瞿连娣挥着擀面杖赶回家过好几次,回家复习功课。在那间小平房里,漆黑的夜,就一个人,一盏台灯,老妈还没回来,要等夜宵食客全都散了,过午夜十二点才回来……他根本就学不下去,完全看不进卷子,更别提上什么补习班,窗外但凡有风吹草动刮风下雨他就从书桌前跳开,总担心老王的工程队太忙了今天可能没空去接瞿连娣,他就必须拎伞拎着雨披去接他妈妈回来。
他本来就是这个家唯一一个男人,他就是得扛。
以前的亲爸都靠不住,内心也从未指望过将来要依靠后爸或者任何人。
而周遥悄悄揣给瞿嘉的卷子,瞿嘉自己也有,班里都做过了,但周遥给的这份,就是年级头号大学霸兼数学盖世太保专门为瞿嘉同学开的私人补课小灶。
周遥就把自己的满分高分卷子,连同上面的答案,复印出一份,然后用一整晚时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在每一道他认为瞿嘉可能做错了、肯定不会做的题目旁边,用小字注名考点、重点和解题思路步骤。
英语题旁边,就注名每一组单词、词组的释意比较。
英语阅读理解段落上,就用红笔标出每段的中心句、点题句。
他弄了整整一晚上,为了瞿嘉的一次测验,比各科老师还用心呢。他也比各科老师都清楚了解,瞿嘉哪道题肯定还是不会做,永远都要做错丢分。
周遥真的用心了,尽力了。
他真的非常担心瞿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暗暗察觉着,瞿嘉肯定是不会走艺考和音乐学院这条路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往那方向认真地努力,而现在,瞿嘉这样状态根本就不像是已经念高三了,准备上战场了,要去高考了。
第84章转身
同是那天傍晚,周遥也跟着百米冲刺到了他瞿阿姨的那间店里。
他迅速回班级拾书包就出来了,同样也旷了晚自习课。他悄悄地进入车棚取车,骑车跟上,从后面远远地跟着瞿嘉,从学校门口一直到“五芳”。
这段路总之也不长,轻车熟路,中间需要横穿两次马路,过三个红绿灯路口。
他就一直跟,而瞿嘉快速骑车,竟都没发觉身后这个大尾巴,就没回头。
就不可能回头么,瞿嘉身旁一道骑车的就是夏蓝,哪有心思回头?
周遥就在后面看着,当时那一路,他明明穿着外套,也戴着毛线手套,就越骑越冷,浑身都冒寒气,非常的不安。
瞿嘉快到路口时好像突然往左侧一拐,车轱辘直奔夏蓝的车前轱辘就去了。
“啪”得,两个车前轱辘就无可避地撞在一起,歪歪倒倒,脚镫子快缠一块儿。
周遥在后面也手忙脚乱地晃了,车把都没扶稳。山地车的老司机竟然蠢到脱把了,他几乎冲出去撞树。
这副场景多么的眼熟。
学校附近小胡同的拐角,瞿嘉突然一拐车把,别住周遥的前轮,一路挤着他,挤啊,挤啊,就把他别到墙根底下,然后调戏他:咱们班班草是谁啊,你快去告诉他,我想追他。
周遥一脸茫然,很无措的,可能被寒风刮起的细沙子迷了眼,就使劲眯眼往前方看着,不敢相信自己三百多度的大近视眼。
“啊”
“……”
瞿嘉撞上夏蓝就是一点头,一点头才把自己给“点”醒了。
“哦,对不起啊。”他轻声抱歉。
他刚才一路骑着车,快到红绿灯路口了,都快睡着了!
夏蓝就在不远,瞿嘉一言不发闷头骑车,就没有讲一句话。细长的眼半睁半闭,全副意识就在疯狂地打瞌睡,手一抖,一下子撞了夏蓝的车。幸亏他驾驶的是一辆非机动车。
俩人差点儿摞一起摔在原地。
“行不行啊?你撞我干吗?”夏蓝扶住瞿嘉的车把,瞿嘉单肩背着的书包也散到地上了。
“操,刚才好像睡着了。”瞿嘉说。
“以为你只有考试才能睡着!”夏蓝打量这人,“坐我后座吧?我带你。”
“不用。”瞿嘉当然拒绝。
怎么可能坐夏蓝的车后座?让夏蓝坐他的也不可能的。瞿嘉一撞也就撞醒了,在冷风中用力眨了几下发红的眼。
夏蓝也没邀请第二次,一弯腰从地上捡了瞿嘉的书包,拎着还挺沉的:“我帮你背书包?”
“不用你背。”瞿嘉皱眉,伸手就去拿,“没有让女生背书包的。”
夏蓝的脾气真就属于非典型的女生,不娇气,也不矫情,又白了一眼:“随便你。”然后顺手把那个死沉的书包扔瞿嘉车后座上,再用后座夹子给固定住了。走你的,别耽误本姑娘的时间。
……
这就是刚才周遥从大后方目睹的一幕。
这就是三百多度大近视眼出校门骑车还不戴眼镜的后果,看到的场面再加以脑补,就严重失真。
“五芳”后门的小胡同,瞿嘉单手拎着一桶垃圾泔水出来,来回两趟,拎出来两桶,装上三轮板车。
连同车上原有的四大桶,把板车全部装满。
昨天是王贵生过来拉的泔水车,前天也是老王指挥他们两个工人给骑过去了。今天瞿嘉就没准备再麻烦人家,那所谓的绿化园林公司,养了几十名等着开工资的员工,接活儿赚钱压力挺大的。
他骑上车座,用力地蹬,让三轮板车慢慢儿移动位置,往路当间蹭过去,后面拖着死沉的一堆东西。即便有大小伙子的一股蛮力,仍然相当吃力,蹬了几下就蹬不动了,堵在胡同的正中间。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尴尬了。
脚蹬子好像直接卡住,再使劲他就要把脚镫踩折了。
瞿嘉低声骂了一句自己没用,真衰。他身上还套着黑色厚塑料布的围裙,戴着手套,围裙里面是运动服和毛衣。
太碍事了,影响他战斗力,瞿嘉直接摘掉大厚围裙,再脱运动服,把里面毛衣扒掉了扔一边去,再套回运动服。大冷天就穿一件空心儿的。
“借过儿啊。”有人路过,皱眉看他一眼,“哎呀”,贴着胡同的墙壁从他身边挤过去了。
夏蓝从后门出来:“哎,不走了?”
“脚蹬子卡了,还是轮子卡住了?”瞿嘉坐在车座上回头问,“你帮我看看卡哪儿了?”
夏蓝跑过来,低头找:“你就是车轮子陷一个软坑里了。有个坑,你偏偏要从坑上过。”
瞿嘉:“靠……”
“别使劲蹬了!那个脚蹬子就是不结实,我妈修过一回了你别再给我们蹬坏了。”夏蓝也脱掉她的冬季校服外套,撸开袖子。
“你妈修的?”瞿嘉回着头。
“上回我给蹬坏了么……”夏蓝实话实说。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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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嘉笑出来,唉。
然后夏蓝就两手撑住板车后面,喊了“我推了,你走啊!”
瞿嘉一怔:“你这不行,你没劲儿,我推。”
“你走啊?快,你往前蹬啊!”夏蓝喊他,这么磨叽这么多废话。
瞿嘉也没再说废话,没什么怜香惜玉的,他们本就是一路人,从一条土沟里顽强成长起来的白菜秧子,在同一个泥潭里挣扎着出路,不用把夏蓝当成女生。
他们小店这所谓的垃圾泔水车,也没那么糟糕肮脏,毕竟就是卖早餐小吃的店,垃圾就是面粉油糖的下脚料以及客人吃剩在桌上的东西。但是倾倒到垃圾桶里放一段,气味不可能清新好闻。瞿嘉身后就是一股子男生踢完球扒了球鞋爆出的臭汗脚和臭鞋味道。
夏蓝把长发扎在脑后,皱着鼻子努力在屏息憋气,而瞿嘉已经站起来了,双脚站在脚蹬子上身体前倾,发力,走你。三轮板车也顺着他俩的力道往前一跃!
车轱辘越过坡坎,泔水桶活蹦乱跳地一颠,“啪”甩出来不知是早上的糖油饼还是“蛤蟆吐蜜”的剩饭,可千万别是昨晚儿的麻辣烫啊,泼在夏蓝来不及抬头躲避的脸上……
夏蓝吭了一声,抓起自己校服上衣擦。
脸上,头发上,胸前。
夏蓝紧闭着嘴唇,怕溅嘴里。
瞿嘉一回头已经瞅见了,看着夏蓝擦,冷着脸下车了:“你骑吧,我在后面推。”
“脚蹬子又要废在我脚下了,”夏蓝说,“我不会骑,这三轮车还没有两轮车好骑呢。”
“你骑!你上去!”瞿嘉再次撸开袖子,提了一下永远半吊腰上的长裤,把夏蓝吼得坐上车座。两人今天要跟这辆泔水车拼了,拼了。
眼瞅着夏蓝驾驶着那辆三轮车直撞胡同拐弯处最厚一堵墙而瞿嘉狂喊“歪了卧槽你忒么骑歪了要洒”“车要翻”,周遥是那时候扔下自行车,从远处跑过去,一把捞住就要侧翻的板车一侧挡板。
这辆板车是改装过的“专业运送泔水一百年”的简易运输工具,后面并非一马平川,左侧右侧和后方都镶了铝合金挡板,一看就是车间工人的家庭作坊出品。即便这样,也要翻车了洒了。
“啊”夏蓝喊了一嗓子,奋力试图把车正过来,确实力不从心,车转弯时歪倒的惯性几乎甩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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