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太平正哀怨的看着正兴冲冲一人举了一串糖葫芦准备付钱的漱玉晴和,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突然伸到她鼻子底下。
“会不会很丢脸?”太平一边期期艾艾的问明缘,一边早就一把抢过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个进嘴里,眯起眼睛满脸陶醉状,酸酸甜甜,真好吃呀~~
“不会。”明缘温柔的微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的了。”
少安,漱玉,捂嘴偷偷笑,天真的晴和手托着包腌梅子的纸包伸过来,善良的问:“小姐,最后一个了,你要不要?”
太平:“……”
确实没剩下什么脸可以丢了。
逛完大半条街,一群人都饿了,一众人决定成全明缘和尚,去能做一手好斋的陶然居吃饭,门口人精的小二一看太平和明缘二人,就知道是贵客,忙热情的凑上来招呼。
少安往里瞅瞅:“人好像很多,有点吵。”
小二忙道:“那是几位小姐公子在一楼大堂赏梅做诗呢,小姐如果喜欢清净,可以去二楼,还有好位子空着,清净得很。”
“就这吧。”太平一收扇子,带头往里走,只见大堂左边果然用一只硕大的花瓶c着几只红梅摆在桌子上,一群人围在一起摇头晃脑,文绉绉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二楼倚拦处找个清净位置坐下,点了明缘的素斋,又点了几道小二推荐的招牌菜,泡了一壶香片,还要了一壶状元春,太平转而打量起这个据说也颇有名气的酒楼来,只见着雕梁画栋的,布置的倒也干净雅致,仔细看坐着吃饭的人,多是书生装扮,广袖翩然,文气十足,说这里是学子楼,却也有几分根据。
和古中国的封建制度对称,这里的男子不能上学堂,所以,楼下赋诗寻风雅的那群人,穿书生装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都是身材或苗条或丰腴或娇小或健壮或瘦弱的女子,而倚在一边微笑看着,做一脸崇拜仰慕状,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的,却是体型要比女子要高大的男子,这种景象,在别人看来是颇为风雅,看在太平这个还没有颠倒过来的异人眼里却甚是滑稽,直忍俊不禁,频频注目。
只是这频繁的注目却让人给误会了,晴和见太平总是盯着楼下那群赏梅书生看,还一脸的赏析,喜笑颜开,问道:“小姐也想赏梅吗?府里就有偌大的梅园呢,比这好看多了,小姐要喜欢,咱们也去折几只放房里。”
太平摇着扇子笑而不语,只有明缘深知她本性,又不盲目崇拜她,看她那笑相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
菜上来了,那几道素斋果然不错,和山上尼姑和尚做的比,另有一番别样风味,想来是因为功夫花得比较多,比真正庙里的饭菜味道齐全丰富一点,要知道,那些和尚尼姑做菜,也就放点盐,了不起加点菜油,别的什么都没有,讲究那个什么清心寡欲,偶尔吃吃还好,长年累月的吃,不是吃傻了就是吃呆了,连明缘这样半呆半傻的都属罕见。
招牌酒,太平偿了一点,口感还算暖绵,一点不烈,只是香得很,想来是读书人的口味。其他的菜,就像很多现代人梦想过的,菜是纯绿色无污染非大棚无激素的,猪是吃各种野菜猪草杂粮家养的,j鸭鹅鱼也都是自然态下长的,吃起来j是j鸭是鸭,口感非常好,虽然调味料没有现代那样繁多复杂,菜的味道却一点不逊色,只是普通的一只j,用木材火炖,哪怕只加点盐,都能香得你食指大动。
这17年,最让太平满意的就是这吃穿了,所谓衣不厌精食不讳美,在她身上体现了个十足。
一顿饭吃下来,竟皆大欢喜,明缘很满意那几道素斋;少安觉得这里酒菜环境都还算干净;漱玉晴和难得出来一趟,这浩然楼是读书人来的地方,他们也只是听说,来吃酒还是第一次,何况今日逛街也逛得愉快,只给他们吃花生米都是开心的;太平就不用说了,她虽好吃,却并不特别挑剔,很容易满足,许多在漱玉晴和吃来都只是普通的小菜,她却往往吃得眉飞色舞一脸感动,况且楼下时不时有新作了的赏梅诗高声念了出来,那女子故作谦让,男子娇声赞叹的情景,每每让她捧腹不已,胃口大开。
大伙儿正指指点点的吃得高兴看得热闹,楼下突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太平好奇望去,见那几位小姐书生正指着一个刚进门的,穿武官官吏便衣的男子取笑。
见太平疑惑,包打听漱玉忙介绍起来,原来那男子名唤路子归,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
大姚的制度虽然只许女子上学堂参加科考,但武举方面却并不做此限制,男女都可参加,只是规定了男子若是参加,必须要持有世族大家家主推荐书,或是得一位朝廷三品以上官员举荐才行。
世族官宦家的少爷,讲究的是琴棋书画,淑德贤良,进退有礼,优雅娴静的大家风范,断不可能让公子舞枪弄棒习得一身粗鲁。社会也普遍认定男子适龄出嫁,相妻教女才是正道,哪有抛头露面跟女子争长短的道理?就连推荐举荐贫家男子也认为是误人害人之事,轻易不肯答应。所以,虽说是男女不限,男子参加的却极其罕见,通常一期难见一个,能出类拔萃获得功名的,就更是寥寥无几,数十年难见。
这个路子归,人称:探花郎,正是永昌九年的武探花,先是做的曹门小吏,后又去了边疆,立了功劳回来进了兵部,领昭武校尉之衔,正六品。
以男子之身,压一众女子之上,难怪这么顾人怨。况且他十八岁及笄那年为了参加武举,遭自小定亲的未婚妻家退了婚,此后上门提亲的尽是纳郎小爷之类,他皆未肯,今年已经二十四足岁,眼看着适龄之龄将过,门庭越发的冷落,看他不顺眼的人便时常借此取笑于他。
“那大姚史上就再没有男子得过武举的功名吗?他们境况俱都如此?”太平好奇的问。
一众人皆看着太平笑,少安无奈道:“怎么没有?大姚第一位男武状元,就是我们君家的八公子。”
太平默,把她的爹这个曾曾曾舅舅给忘了,不过这位君家八少,将门虎子,名门世家,自非他人可比,不过就太平所知,她的这位曾曾曾舅公还是叔公,官虽贵至元帅,却也终身未嫁。
这大姚制度对男子虽说是已比中国封建社会对女子开明许多,却还是严苛,莫非,不管是哪种人群,承担生育之责的人,就是要遭受歧视吗?思及此,太平不禁对这位与李寻欢同绰号的探花郎好奇起来,定睛细细看去,却顿时心中难得一声惊赞!
这探花郎,长得却是一副让人惊艳的好相貌,一对天眉,剑眉星目,修长的身形,黑发只简单的用发带束起,一袭素色的束腰黑衣,点滴脂粉俱无,被人如此当众取笑,他却神色也未曾动一下,不多看旁人一眼,气质冷峻,比起那杜撰的小李飞刀,丝毫也不逊色,尤其是出现在这样的时空,更是难得可贵。左脸一道半指来长的浅色伤疤,在太平看来是更添几分男儿风采(男尊女卑社会的),不过就此方审美,恐怕是破相了,太平转眼去看少安,果然脸上是一副可惜之色。
“子归兄,你怎么也进这浩然楼里来了,这匾上浩然楼三个字可认得?”
“这浩然楼往来皆鸿儒,子归兄,可会诗词?不如也添上一首如何?”
楼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任意高扬男儿闺名,已经是很下作很过分的侮辱之举了,想来这群也不是普通学子,恐怕是世族小姐们,所以才不忌讳路子归六品官职。
“诗词嘛,戏耍游戏之物尔,会不会有什么希罕的,怎么就来不得这浩然楼?”
众人正笑得欢畅,突然有人慢条斯理答话,声音虽不大,却是满场都听得真切。众小姐大怒:“谁?谁敢说此亵圣人之语?!”
“亵了哪家圣人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自二楼翩翩走下来一位青衣书生,手摇华丽的羽毛扇,龙眉凤目,神态慵懒带三分戏谑,说不出的尊贵脱俗,一身风华,竟让满场看呆了去。
原本欲翻脸的众小姐见下来这么个人物,也是一愣,神态不由自主的放轻缓上许多。
“你说诗词不过戏耍之物,怎么不是亵渎了圣人?”
书生笑:“哪家圣人说了诗词不是戏耍之物,说不得?”
众人一呆,继而,有人不服气道:“你既说诗词不过是戏耍玩物,不妨也玩物戏耍来看看,光逞口舌之利,非正道也。”
堂堂女儿家,这么多人,当初欺辱一个男子,竟还有脸说正道?亏得还是读书人呢!尚在二楼的少安漱玉晴和都是一脸的不屑。
“我倒是不在乎你们的什么正道的。”书生莞尔,“也罢,咏梅是吧,玩玩也就是了。”
素手收扇,也不放下,握在手里,二指牵袖,左手提了笔,就着一旁书案上的现成的白纸,一挥而就: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人喃喃念来,满堂惊籁,却见青衣书生并不搭理众人,只走到一脸冷漠万事与他无关只埋头吃饭
太平 第 5 部分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人喃喃念来,满堂惊籁,却见青衣书生并不搭理众人,只走到一脸冷漠万事与他无关只埋头吃饭的路子归面前,嫣然一笑,道:“那不过是写给他们看看,消遣之物而已,我另写了别的送你,可好?”
路子归抬眼,没有表情,太平也不介意,只将笔换了右手,少安不知何时也下了楼来,抽出一张刚买的素色纸笺给她铺上,太平挥毫,一反刚才飘逸淡漠的行书,竟是一笔曲玉断金铁划银钩,还是梅:
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赖是生来瘦硬,浑不怕、角吹彻。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原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
笔尽抬眸笑笑,低头竟又在旁补上一首诗:
蜀锦征袍手制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不少奇女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写完接过少安递上的小印轻轻盖上,推到路子归面前,也不多说,领一群人翩然而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人。
路子归呆呆的对着面前这张小笺,众人探头看去,只见一笔凛然瘦骨字,竟有一股铿锵铁马金戈之气欲透笺而出,风骨气势人。尤其是最后一句:世间不少奇女子,谁肯沙场万里行?一边夸赞了路子归不说,一边竟将众书生讽刺一尽。旁人皆是连声的惊赞,赏梅的众书生面面相觑,顿时起灰溜溜之感。
君家女儿……真是久违了……
路子归看着那枚荆棘橡叶环绕,缨枪交叉,刀剑隐隐随行的徽印,眼眸深处深沉的闪过光华,也不多看闻讯赶来,垂涎三尺的看着这张笺,期期艾艾想说什么的店掌柜一眼,小心将笺收入怀中。
走出许远,漱玉晴和还两眼冒星一脸崇拜的盯着太平,就差没扑上来要签名了。太平心中偷笑,诗词嘛,她未必会作,可我还不会抄么?自小背得一腹千年的文化经典沉淀,这大姚嘛,虽诗词盛行,但历史社会现状局限,引领一朝的李白杜甫般的天才人物还不曾出现,离唐宋那般鼎盛时期还早,少不得要容忍她猖狂了。
“小姐,你不是说今天是出来看地形找店铺的吗?”她们好像尽吃喝玩乐了。
扇子“啪”的一声敲在天真单纯善良直率的晴和头上,太平懒洋洋的道:“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还不被人骗?当然是直接找人要现成的了。”
是呀,晴和摸摸头恍然大悟,王府产业那么多,什么店铺没有?开口要就是了,哪用找别人的。
可是,可是小姐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出来的么……
君家
太平仰起头,偌大的匾额上,“天峻府”三个字依旧隐约可辨,上面的灰尘足有三尺厚,甚至还有蜘蛛网,怕是有几十年没擦过了。
这君家历代主仆倒皆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有个性之人,打量这门貌似不像匾额,虽然漆掉得差不多就剩下本色了,但那些个铜钉看着还挺锃亮,犹豫着轻轻伸手推去,门应声而开,竟然不曾上栓。
太平摇着扇子打头进了门,刚进了半个身子,就听见一声尖锐的讥声:“哟~~大家都来看看,来得这谁呀?”
太平讪笑:“梅姑姑……”
“还梅姑姑呢,我说小姐,老奴不知道还以为你认不得家门了呢。”
这个,从来没来过,认不得也是正常的吧?太平心想,嘴里可不敢这么说,只装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少安,一向唯太平是从的少安这回却丝毫没有舍身救主的意思,笑着径自引了明缘进屋里去喝茶,只给太平丢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梅姑姑,太平这不是一直忙,忙么……”眼见着少安明缘都没点义气的撇下她走了,太平只好回头自立救济。
“是啊,忙到天天跟小僮儿搓麻将。”内院又走出一位穿锦缎棉背心的妇女。
“听说近日京城出了两位天人样的年轻姑娘,看傻了一街人呢。”淡淡的中年男声。
“还听说浩然楼前些日子去了个绝世才女,一首咏梅,‘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当天晚上旖旎楼的梅公子便亲自谱曲唱上了,正到处打听作词人呢。”
“那梅公子可还是个清倌呢,暗地里都开上庄,赌这枝梅是不是要被折下来了,不知什么人有这般好福气呢。”
“这个,太平是曾写了这么首词,可那个什么梅,我真是听也不曾听说过呀!”不好,懈怠之罪没过,这还牵扯上什么风流债,太平连连叫冤。
“啊?莫非那好运之人竟是我家小姐不成?”一个声音故作惊讶。
不知何时,角角落落里竟出来了二三十人,他们将太平围在中间,脸上都是一副皮笑r不笑的表情。
“哈~哈哈~~钗嬷嬷,钏嬷嬷,钜公公,杜姑姑,杨姑姑,橒姑姑,枺迨澹瑬呈迨澹沂迨澹瑬允迨澹菔迨濉蠹叶荚谘健蠹y醚健碧揭宦秩Φ拇蚬?br /
众人皆不语,面无表情。
完了……太平脸苦了起来,她家这些嬷嬷公公姑姑叔叔们,她可是一个都惹不起呀,她的舒适小日子全指着她们了。
看着太平委委屈凄凄凉的一张小脸,最终还是钗嬷嬷忍不住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也别跟我们装,这回且放过了你去,先去拜了家祠吧。”
君家的祠堂就建在府里,里面没有烟火也没有祖宗牌位,只是一个青石铺地的院子,三人高的一块青石碑植于院中间,上面刻偌大的“唯心”二字,除之,再无它物。
太平一身白色麻布长衣散了长发跪立于碑前,钗嬷嬷托盘奉上,钏嬷嬷净了手,从托盘中取了梳子,一缕缕束起太平的长发,又从托盘中拿起一枚玄铁之精所制的发簪c上,君橒用托盘捧了笔墨上来,太平右手取过笔,起身于碑面随意找了处地方写下“七
#8226;太平”几字,继而后退两步,转身向左面直跪的众人跪下行拜礼:“太平叩首,谢长十七年抚恤。”众长辈眼已含泪光,回拜:“顾所愿尔,请主上起。”
礼毕,太平起,众人再拜而起。
这时,她才真正成了君家之主。
“小姐,你是说你九岁那年相交之友乃是当今圣上?”大伙儿进屋坐下,太平简略将要办的事一说,橒姑率先发问。
太平苦笑着点点头。
“看来这皇家,是一日也不曾忘了我们君家。”钗嬷嬷叹道。
面对众人略有些责怪的目光,太平脸上稍有一分愧色,若不是她少时固执,坚持不肯让人暗中相随,那桃花眼挚友皇帝的身份如何能瞒得这么久?
“这特权优待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皇上肯让小姐自己选,而不是强着出仕,已是顾念了情分了。”众人毕竟也不忍心让太平过于自责,忙转移了话题。
“我君家早已归隐不理世事,陪她做戏也就罢了,大家彼此相安,这皇子绝对不能娶!”钜公公拍桌子怒道。
众人皆深以为然,太平也淡淡一声暗叹。
君家声威太赫,以至于到了皇家根本无法许见其传继的地步,太平的父亲做为君家最后的血脉,又是男儿身,本是最好的皇后之选,从此君家血脉并入皇家,生女传承皇位,天下安,名正言顺。怎奈君霐尚未及笄,宫中贵君已产下皇女,并在此后几年辗转得以立后,秦皇后出身于秦世家,名门贵子,容貌绝美又天资聪慧,得先帝独宠椒房,手段之厉害端看现今皇帝只有5个弟弟却无一皇妹便可知一二,他如何容得君家男儿入宫威胁于他?皇帝不能允许君家女儿招妻传家,皇后不让进宫,君霐年少天真,一心只想着传承家世不愿嫁于世族子弟,此事顿时成了难了之局。虽然君家军权交还得痛快干脆也早早摆明了避仕之心,但皇家如何肯信?倘若尚在朝堂她有所控制便也罢了,避仕不为她所用,她反而越发猜忌于你,偏两代先帝都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雄才明主,奈何?
这以后的事,不用说,太平也能想象得到,父亲婚事骤然生变的背后c纵着多少双手?康擎王妃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既然有了自己的存在,皇帝如何能允许父亲不婚生女传家?不得已,也只能下杀手了。
君霐自己年少气盛,没听老仆之言,悔不当初,几经思量权衡,这才有了面圣婚之举,他最后嫁入世族方是皇家稍微能接受的局面,哪怕为此牺牲了无辜的原康擎王君。若非有皇家在后,堂堂周世家嫡出的康擎王君,又生有世女,说废就废,周家哪能如此轻易的罢休?
所谓政治,就是这么个龌龊的东西。
太平微叹,也明白了,挚友那般聪明高傲之人,为何自小便对自己容忍八分还偏带纵容宠溺?想也是颇为内疚又有心相交吧。只是,她再怎样,她也断不可能娶她的皇弟,就算不是为了这牵扯不清的恩怨,就她自己,要娶一个女尊男卑世界里的娇弱男子做老公,想来都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她没这般自信能负起这男子的一生幸福,恐怕终是害人害己。
“这都干嘛呢?不就是跟皇家不对眼吗?怕什么?咱们反正这几十年什么时候也没跟他们对眼过,这不都好端端的过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样儿!来,柍儿,栎儿你们赶紧下厨给小姐准备点好吃的,别忘了帮明缘小和尚做几道素的,还有昨儿个刚从少爷那带下来的榕儿腌的泡菜,赶紧给小姐装好了,待会儿带走;梅儿,你不是用刚出的绵绸新料子给小姐裁了几件衣裳吗?赶紧翻出来,待会儿给小姐试试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咱就挂店里高价卖给那些有钱花不完的小姐千金们去;小姐,您也四周转转,看您的东西去;其他人该干嘛干嘛,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被钏嬷嬷像赶小孩一样的赶散了,太平失笑,还是这个自小抱她爹长大的钏嬷嬷有威严。
“天峻府”论占地面积,是帝都除了皇城外最大的府邸,最前面的正门尚在都城内,最后面的后院却隐隐深入市郊,背靠一大片自然山林。
据说当初择地建府时,君家老祖宗就是看上那片山林山道,可以用来跑马训练野战什么的,特意向太祖讨了百来亩,硬是把府修在了山前,将近百亩山林圈入府中,不惜让君家人每日上早朝时比人家多花近半时辰赶路,为此,太祖皇帝特意许了君家人帝都官道赶马车跑快马的特权。后来,君家的兵将侍卫弟子们成家时,都习惯性的挨着“天峻府”往帝都城内盖房子,再后来,一些商人普通百姓什么的也都慕名而来,久而久之,竟然给修成了一条长街,百年下来,帝都也扩大了许多,“天峻府”这才算是勉强纳入了帝都城内。
虽然占地面积如此之大,建筑面积却不多,昔日里喝声阵阵的宽大演武场也已荒废多年,青石的缝隙间都已长出青苔野草。
太平一路走走看看,饶有兴味,越发感佩起这君家人来。果是将家训“唯心”二字运用到了极点,就连死去也惊世骇俗的不肯入土为安,死于哪便焚于哪洒于哪归于哪,丝毫不留,连个牌位都不肯要,在这个尚信奉神灵的时代如此做为,若非君家名声太赫,恐怕要被人说妖孽了,现在却反而被流传得神话了。
越了解太平就越明白,这君家人跟中国历史上的杨家将完全是两码事,杨家将从骨子里崇尚忠烈,忠君忠国。而君家人,做得虽然是忠烈之事,却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明白,她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们乐意而已,非要说忠,君家的男儿或许尚忠烈,不过也是忠国忠家而已,而君家的女儿,她们才真正理解秉承了家训的“唯心”二字,行事大概只是忠于自己而已,与盛名无关,与皇权无干,甚至与君家本身也无关。
所以她们可以为了大姚,强行掠夺中间地段属姒国的燕九州,与大姚的云九州并一起通称为燕云十八洲直接划入大姚版图,以此来做为大姚抵抗游牧民族掠夺的屏障;也可以毫不在意的让皇家算计自己,任由君家血脉濒绝。
为夺燕云十八洲,君家不惜绵延战火百年之久。一方面大肆屠杀女人,另一方面强行掠夺男人,并以利益诱使无利不图的商人移民经商。一手铁血治军,让十八洲人皆崇尚军功武力;另一手待各族人一视同仁,提倡公平交易,传播大姚文化风俗,混血人种,内地民众外迁,十八洲人内迁。百年治理,终于使十八洲百姓奉大姚为家国,武力难胜,人心又叛,姒国无奈只得签下和书承认燕云十八洲属大姚,故作大方。
可君家此般做为,却也使十八洲百姓只知有君家不知有皇权,与其说君家人问心无愧不擅长谋算这些要命的细节,太平更相信那些只唯心行事的君家女儿们只是懒得费心思,做这般遮掩锋芒的表面功夫。
君家的女儿,都是大女人的心性,大开大阖,痛快生痛快活,不屑于庙堂算计,玩够了,她们就走了,后世事后世忧,想来君家的女儿每一代都是如此咬牙切齿的接过先辈留下的烂摊子,又留下新的一摊破烂琐碎给后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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